第18章 送回學校
這真是賺白菜錢操白粉心。
周拂曉皺了皺鼻子:“我們工廠裏過節加班還拿加班費和獎金呢,你們這還不如我們。”
蘇文卓覺得他頑皮的表情很可愛:“為人民服務,哪能這麽容易呢。”
“所以他就工作這麽多年了還住單位宿舍。”
“嗯。聶哥這個人沒背景的,也沒有靠山,完全是自己從一個小科員慢慢地打拚到現在的,平時什麽髒活累活都不嫌棄,所以各個領導都挺喜歡他。這次任務如果能順利,把案子辦下來,也是一件大功,估計明年可以往上升一級了。”
“像他這樣長時間臥底——算是長時間嗎——能保證他最後安全退出嗎?”
蘇文卓歎了口氣:“其實一開始,我們以為他最多去三個月。那時候我們隻是查到了郭慶利和榮信之間的關係,因為榮信背靠國企,我們擔心王亞存非法挪用了國有資產,所以才決定立案調查,沒有想到後來會查出這麽多東西。”
周拂曉明白了:“但是時間越長,他承擔的風險其實就越大。”
“你放心,我們會為他安排安全適當的時機退出的,肯定保護好他。通常情況是等抓捕完成之後,他從學校辭職,然後我們先把他調到其他地方的檢察院工作一段時間,那個地方沒有人認識他,不知道他做過什麽工作,不會招惹犯人的親友報複,幾年之後等風頭過去了,再回調。”
“你們打算什麽時候進行抓捕?”
“日子還沒有定。聶哥說他現在手頭上還缺一點東西。”
“什麽東西?”
蘇文卓想了想,還是告訴他了:“王家之所以支持郭慶利成立培英教育集團,不僅僅是王亞存和郭慶利之間私交甚篤的關係,王家還利用培英大量斂財。但凡向王家賄賂或者進行不正當金錢交易的,都不直接給王家現金或者禮品,而是通過向培英注資的方式進行,這樣可以一定程度上繞開監管係統。我們已經監控到了這些資金往來,還差郭慶利那邊的帳。”
周拂曉就知道這裏麵肯定涉及大量利益來往:“聶韜成要拿到這些帳?”
“這些大筆的金錢交易在郭慶利那裏都有記錄,最主要的是裏麵含有王家收款的證明,還包括王亞存這幾年挪用國有資產向培英繼續投資的證明。這才是最重要的。”
“帳在郭慶利手裏嗎?”
“聶哥現在頭疼就是這個事兒。學校財務總監是郭慶利的妹妹,培英的財務她最清楚,我們現在正在調查這個人。”
“郭慶利還有個妹妹?”周拂曉之前還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蘇文卓做了個深呼吸,從手機裏調出一張照片來:“郭會蘭,45歲,按照輩分算,她應該是郭慶利的表妹,念過大學,專業、聰明、幹練,培英後期和榮信的幾輪融資都是她代表學校談下來的。”
照片上的女人圓臉長眉,高顴骨塌鼻子,從麵部五官的風格來看的確和她的表哥類似,隻是神情更嚴肅些,她像是自然地總抿著唇,眉頭皺起,一臉的不高興。看來擔任培英的財務總監不是一個容易的工作。
“郭慶利很信任她。”蘇文卓繼續介紹:“如果說賈新民隻是個小鬼,郭會蘭才是真的閻王身邊的師爺。她甚至負責和榮信、城際集團直接溝通,王亞存見到她就相當於見到了郭慶利。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能做到的。”
周拂曉盯著那張照片想了想:“如果她真的是這麽精明的一個人,賬肯定會放在隻有她自己知道的地方。甚至郭慶利本人都不一定知道在哪。還不能貿然地抓她,因為隻抓人找不到賬,她不一定會吐真東西,到時候沒有證據在手裏,抓了也隻能放了。”
“是的。”這就是棘手的地方。蘇文卓說:“最好的辦法是人贓俱獲。”
“我可以幫忙。”周拂曉舉手。
看出來周拂曉很願意為聶韜成著想,她很欣慰:“當然,我們正缺人手在學校裏麵幫聶哥,接下來的行動還要你多配合。我們過兩天就會把你送回學校裏去的。”
周拂曉也在為返校做打算:“你們有什麽辦法?”
“學校其實已經在找你了。”蘇文卓笑道:“監控錄像的內存卡不見了,他們現在慌了。聶哥讓郭慶利相信,是你偷走了內存卡,而且瞞過了賈新民被帶出了學校。”
周拂曉明白了:“郭慶利現在後悔沒直接殺了我。”
“這幾天,你就呆在宿舍裏不要到處去逛了,檢察院裏麵比較安全,他們的人再大膽不敢到這裏來找人的。我會定期來這裏給你送吃的,你需要什麽也可以跟我講。”
“他們肯定會去我家裏找我。我父母平時在外打工,家裏隻有奶奶一個人,你們方不方便幫我去看看我奶奶?別讓人欺負她了,她年紀大了。”
“沒問題,應該的。”蘇文卓很理解他,“要不要和你父母報備一聲你的情況,免得他們擔心?”
周拂曉搖頭,他的神色很平淡:“我和父母已經斷絕來往了。”
蘇文卓吃了一驚,但聯係到周晚照的死,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這是周家的家事,她不好幹涉,就沒有繼續問下去。
外頭腥風血雨,周拂曉安然無恙地在檢察院的職工宿舍裏打了兩天遊戲。
這期間除了聶韜成給他打過一個電話,他沒有聯係過任何人。兩天後,蘇文卓告訴他,郭慶利滿城地搜人,甚至出動了公安,外頭現在全是便衣,不知道的以為周拂曉是什麽重大犯罪嫌疑人。說這話的時候,蘇文卓語氣是調侃的,像是說了個很有意思的玩笑話。
“明天,我們會安排一輛的士車把你放在三沙人才市場,你就假裝是去找工作的——從學校裏出來之後,你沒地方去,當然要先打點工養活自己。你出現在那裏是非常和情理的。人才市場是公開場合,人很多,你也會更安全。”蘇文卓詳細地介紹了接下來的計劃和安排。
“我們會給你的衣服和鞋子裏都安裝上定位和竊聽設備,隨時方便你聯係我們。如果有便衣來抓你——不排除他們真的敢這麽做——你不要跟他們走,要求他們出示警察證和蓋公章的抓捕令。隻要沒有抓捕令,按照法律就不能隨意抓人。”
周拂曉聽得很仔細:“如果不是警察抓我,那我要怎麽回去?”
“還有一種可能是郭慶利安排假的工廠老板和你對接,以招工的名義把你帶上車。上了車,你就隻能跟著他們走了。”蘇文卓停了停:“當然,你要確定和你對接的那個人一定是他們的人,而不是一個真的招工老板。”
周拂曉有招工經驗,這倒是不難:“招工都是當場談工錢,我如果要價過高,他還是一定要帶我走,那肯定是郭慶利的人。”
蘇文卓喜歡他的機靈:“他們帶走你後,可能不會放你在學校裏自由行動,也有可能把你關起來刑訊逼供你說出內存卡。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可能要吃點苦。”
“沒關係。我受得了。”
“我們會通過你衣服上的紐扣竊聽器來跟蹤定位你的位置,並且收集你的環境信息。如果你有危險,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施救的,聶哥也會護著你。所以不要害怕。”
“他們不能拿我怎麽樣。我也不是任人欺負的。”
蘇文卓握著他的手:“還有一點,你要記住。至少在人前,你的訴求隻有一個,就是為你妹妹求公正。你不是要推翻學校或者針對郭慶利,你要的隻是逼死你妹妹的凶手伏法。你不知道聶哥是誰,也不知道他的訴求和目的,更不是他的幫手。隻有這樣,你和聶哥才都能安全。”
周拂曉也不想辜負聶韜成和這個團隊:“我會好好表現的。”
第二天,郭慶利派來的是一輛白色小型麵包車,連牌照都沒有,那個假的招工老板演得也不怎麽樣。周拂曉上車前,旁邊一個好心人還提醒了他要小心騙子,搞得周拂曉很心虛。
上車後,“招工老板”故技重施,一擊電棍,還是打在腰上,周拂曉醒來的時候都在想,他們是不是人手配一個電棍,隻知道這一招?
這次周拂曉被綁在椅子上,屋子裏光線暗,看陳設不是學校的禁閉室,從裏麵聽不到外麵太多聲音,周拂曉不好判斷他自己是不是已經回到學校裏了。
直到賈新民出現。
這位總務教官看起來有點狼狽,臉色不太好,黑眼圈都出來了,應該是這幾天的日子不好過,他親愛的郭校長可能把弄丟了內存卡的責任怪罪到了他頭上,導致他夜不能寐。因此,他對周拂曉怨氣很大,進了屋也不說話,手上一條皮帶照著周拂曉先連抽了十幾下!
地板和牆壁回**著皮帶的抽打聲。周拂曉連人帶椅子抽倒在地上,腰上的傷口立刻就崩了,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血從縫合線的地方滲出來,不一會兒,被抽打過的地方連皮帶肉冒火,又麻又辣,一陣陣尖銳的錐心的刺痛。
真動怒了。但周拂曉覺得自己沒有義務承受這股怒氣:“卡不在我身上,你打死我也沒用。”
賈新民不解氣,啪啪又是兩下。他真的很討厭這個學生,明明隻是個孩子,一個他動一動手就能捏死的小螞蟻,他怎麽也沒想到一隻螞蟻能給他帶來了這麽大的麻煩。
“你們應該搜過身了,也檢查過所有行李了,卡確實不在我身上。”周拂曉歎氣。
賈新民一步上來揪著他的頭發,狠狠掐他腰上被點擊過的傷口:“卡在哪裏?”
周拂曉疼得嘴唇都是白的,一張口,聲音還不太平穩:“為什麽是你來逼供?郭慶利手底下沒有人了?他覺得你就能搞掂我?”
賈新民被他激怒,一巴掌扇了過去:“你別以為老子怕你!”
周拂曉嘴角都是血,仍然思路清晰:“不是我以為,是你確實不敢把我怎麽樣。要殺,你們在車上就可以殺了我,拖到現在還沒殺,那就是郭慶利不讓。”
“但我可以把你弄殘廢,斷手斷腳的滋味嚐過嗎?嗯?”賈新民表情猙獰。
周拂曉覺得他連威脅人都威脅得不夠聰明:“然後又把我扔到加油站去,等著記者找到我,帶我去驗傷,拍下我的傷情,至少也能定你個故意傷害罪?”
賈新民眯起眼睛:“你聯係了記者?”他腦袋總算沒有被怒火完全占領:“卡在記者那裏?”
“記者每天會給我打一個電話,確保我安全無恙,如果今天的這個電話我沒有接到,然後接下來的12個小時裏麵他仍然聯係不到我,卡裏那些錄像片段就會一個一個地放到往上去,”周拂曉頓了頓,補充:“對了,在我被抓之前,他們已經恢複了幾個缺失的片段了。不知道這會兒進度到哪兒了,估計大部分都恢複了吧?”
賈新民一把將他從地上扯起來:“你在唬我?那玩意兒已經刪了兩年了!”
“是嘛?”周拂曉麵無懼色:“那你們刪的那些渾水摸魚的無關緊要的片段,我是怎麽看到的?”
賈新民不說話了,他隻紅著眼睛圓了鼻孔看著周拂曉。
“你可以現在去確認一下我的手機,應該會有一個沒有備注姓名的、879或者622結尾的電話打來過。打來的時間大概是下午兩點左右。這是我們約定好的通話時間。”周拂曉不緊不慢地說,“現在幾點了?你最好算算你還有幾個小時。”
賈新民掉頭就去翻周拂曉的包。手機裏真的有兩個622結尾的未接電話記錄。
“我要是你的話,”隻聽周拂曉在他背後笑道:“我現在就會去請郭校長過來,讓他老人家親自來和我談。”
三個小時之後,郭慶利才到。
這位校長一身煙酒氣,像是從飯局上出來的。兩個人還沒進來,在外頭的時候周拂曉都能聽到郭校長對賈新民的叱罵,話說得非常難聽。
郭慶利進來的時候嘴裏叼著煙,這次他表現得不像四天前在校長辦公室裏那麽和顏悅色。
不等他說話,周拂曉先打斷他:“我還是那個條件,你把逼死晚照的人交出來,我從這裏離開,內存卡還給你。我不會幹擾學校運營,也不會對郭校長你有任何其他要求。”
郭慶利傲慢地抬著頭:“你不要覺得內存卡給了記者就有用,周拂曉,給了他,他也要能把東西放出去,如果放出去之前,他被警察找到,那就是他偷竊學校財產……”
“警察?你是說警察在幫你?”
“有人偷竊學校財產,我報警,警察在幫學校尋找遺失物,有問題嗎?”
“你沒聽明白我的話。我的意思是,警察真的願意幫你嗎?”
郭慶利眯著眼睛,露出一個審慎的表情。
周拂曉舔了舔嘴角的血跡:“我也不想浪費時間,我們把話攤開說吧,郭校長。如果警察願意幫你,我現在就不會在這裏。你懷疑我偷了學校的內存卡,你報警,警察在人才市場找到我就可以帶我走——如果他們真的願意幫你,不用帶我回學校,隨便找個秘密的地方逼供都行。他們沒有。還是你找人把我帶回了學校,要賈新民來對我用刑。這說明,警察不願意趟這趟渾水,或者,你不願意讓他們介入到這一步。我猜,後一種的可能性比較大,嗯?”
郭慶利不說話,臉色已經鐵青了。
“晚照死的時候,你的警察朋友已經幫了你一回。你整出來的爛攤子,他們幫你擦屁股。”周拂曉看他的臉色篤定了自己的答案:“兩年後,同樣一個爛攤子,還沒收拾幹淨。不僅沒收拾幹淨,還越鬧越大,換了誰都覺得再去求助很丟臉的。”
“我估計,你隻是跟警察說,你丟了個學生,家長鬧得厲害,你想找到這個學生,讓他們幫忙。你根本不敢跟他們說,我和晚照的關係,因為要是說了,就是你郭慶利無能。而你的警察朋友是不會幫一個無能的人的,對嗎?”
周拂曉同情地看著郭慶利:“郭校長,交友貴在交心。看來你和你的朋友們不是真心相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