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手機沒收

這位周拂曉的前任總務教官臉上帶著戲謔表情,走到聶韜成身邊站定行禮:“總教!”

“辛苦了,新民。”聶韜成拍拍他的背:“晚自習交給你了,我他媽真得睡一會兒。”

賈新民應答:“沒問題。”

聶韜成轉向周拂曉,向他介紹:“今天開始,賈教官會是我們班的助理教官,和我一起帶班。今晚晚自習他替我看著,你們老實點,別給他惹麻煩。”

周拂曉按捺下心裏的驚訝,麵上隻點頭:“知道了。”

交代完了聶韜成要走,賈新民笑道:“麻煩現成就有,周拂曉,手機交出來吧。”

周拂曉還沒答話。隻見賈新民看向聶韜成:“哥你還不知道吧?這小滑頭一直藏著手機呢。”

聶韜成一挑眉,像是驚訝的樣子。

周拂曉很冷靜:“寢室行李都給你們翻過,也搜過身了,我去哪藏手機?”

賈新民繞著他走了一圈,像是發現了很有意思的東西:“是啊,連我都沒想到,就這樣也能給你把手機藏在身上到處帶,學校那麽多監控攝像頭簡直是白裝了……”

話到一半,他突然發力,狠狠一腳踢在周拂曉的膝蓋上!逼得周拂曉單膝一軟不得不跪在了地上,腳踝被一把抓住腳上的兩球鞋同時卸了下來。

鞋帶扯開,裏頭半封著的鞋墊一扒,手機從裏麵掉出來,落在地上沉沉的“咣當”一聲。

賈新民這套動作很利落幹淨,像是準備已久的,他手裏握著那隻球鞋得意洋洋地笑了笑,俯身去撿手機,甚至向著聶韜成晃了晃。

聶韜成一步都沒有動。

“哥你看,這小滑頭真是了不得。”賈新民把玩著手裏的手機,按了開機鍵:“一周了啊,愣是讓他在哥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個星期的手機,這要是被家長知道了,咱們不就成笑話了嘛。”

聶韜成冷冷的:“你在問我的責?”

賈新民還不敢太放肆:“不是不是,哥你要管的事情那麽多,這些小細節怎麽能顧得過來呢?而且這玩意兒也不是我發現的,是有良心的同學實在看不過去了,來我這裏報告的。要不然,我也發現不了。”

聶韜成眯著眼睛,看一眼周拂曉,又看賈新民:“不錯。誰報告的?該加兩分。”

賈新民報了一個名字,一心隻看著已經開機了的手機:“嘖嘖,我倒是要看看他這一周都幹了些什麽,這小子別不是報社記者過來偷拍暗訪的吧?搞得像間諜似的,要是聯係過外人可就不好了……”

周拂曉仍然半跪在地上,低著頭,看不見他的表情。聶韜成穩如泰山般站在旁邊,賈新民還刻意把手機拿得離他近一點,方便他看得更清楚。

誰也沒說話。三個人這時候各懷鬼胎。

早上聶韜成才和周拂曉發過信息,前幾天晚上他們甚至還互道過晚安,雖說聊得不多,內容也並不涉及到太多學校裏麵的事情,但是隻要聶韜成的賬號在周拂曉的手裏被發現,就能說明聶韜成知道周拂曉帶了手機。

總教官不僅縱容學生藏匿手機,甚至還提供充電器協助學生玩手機,這個問題就可大可小了。

往小了說,他可能隻是格外喜歡這麽個孩子,所以私底下縱容一點,也不算大錯,教官們都會對表現特別好、擅長討好教官的孩子一些甜頭。但往大了說,他可以是玩忽職守,濫用權力,破壞學校紀律的嚴肅性,甚至扣一頂“監守自盜”的帽子都不為過。

賈新民興奮地點開了通話記錄,第一條顯示的通話對象是“媽”,時間是上周三,剛好是周拂曉這一批學生到達學校的日子,估計是安全到達後打了個電話給家裏報平安,接下去的電話記錄就都是上周三之前的了,大部分都是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夾著幾個“房東”和“經理”。

短信記錄67條未讀,31條是銀行發來的,25條屬於中國移動,其他全是快遞信息和廣告。

就連社交平台賬號的列表裏最後一條信息也是房東發來退押金信息,剩下的,看起來都像是生活裏的朋友和工作上的同事,沒有任何賈新民猜測的暗訪信息。

賈新民有點尷尬,他還要去翻通訊錄。

聶韜成伸手奪過了手機:“行了,既然證據確鑿,手機沒收,該怎麽罰就怎麽罰吧。新民,你定主意就好,不用問我了。”他給了周拂曉一個眼神,走了。

賈新民也不好再計較:“好嘞!”他兩眼放光,轉而抱拳貪婪地盯著周拂曉。

周拂曉從地上站起來,他看看教室窗戶裏麵湯純和謝頤憂慮的表情,做了個深呼吸:“要不然我們換個地方?動靜大了影響同學們自習就不好了。”

賈新民難得給了他這個麵子:“行。跟我去樓下吧。”

周拂曉欠了欠身,還給他讓路:“您先請。”

湯純和謝頤好不容易熬到自習課下課,鈴聲一響兩人就往教室外麵衝,心切地去查看周拂曉的情況,跑得太快在樓梯道裏他們倆差點撞上人。

“去哪?”周拂曉以為兩人有急事。

謝頤看他臉色很差:“他打你了?哪裏傷了?走!去醫務室!”

周拂曉搖著頭甩落一額頭的汗珠:“沒事,他沒打我。罰跑三公裏,明天免三餐,死不了。”

湯純擔心得直皺眉頭:“究竟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的又變成賈新民管我們班了呢?”

周拂曉簡單解釋了經過:“我覺得學校領導也不是很信任聶韜成,他來這裏的時間畢竟比較短,學校不一定完全放心得下他。土豆中毒的事情隻是一個借口,姓聶的自己也說了,每一屆每一批學生都有這種事情,不是到今天才開天辟地第一遭,所以不會因為一個學生中毒了,就突然要換掉他身邊的助理教官。應該是長久的不信任累積到了今天,才有這個結果。”

“你的意思是,賈新民是被安排到聶韜成身邊來監督他的?”

“不好說。但可以肯定的是,賈和聶一定有矛盾,賈新民絕對不會是聶韜成的人。”

“那為什麽不直接換掉聶韜成呢?”

“可能還沒有更出色的人選能代替這個位置吧。”

湯純更擔憂的是周拂曉:“有沒有可能是學校領導知道了你和你妹妹的事情,擔心聶韜成管不住你,才把賈新民調過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賈新民其實是學校想給你的一個下馬威,他唱黑臉,聶韜成唱白臉,兩個人軟硬皆施,為了治你。”

謝頤到這裏就聽不懂了:“什麽妹妹?拂曉你有妹妹?”

周拂曉先回答了湯純:“你把因果弄反了。是因為學校知道了我的事,先前才調走了賈新民。我估計是聶韜成向上報告我的情況,於是代替了賈新民成為我們班的總務教官。首先他能及時發現我的情況,說明他洞察力足夠,再加上作為總教官,他的管理能力至少比賈新民強,肯定比賈新民更適合帶我們這個特殊的班。賈新民過於暴戾,又缺乏城府,如果我鬧出事來,或者重傷了我,到時候學校的麻煩會很大。”

“那學校應該很信任聶韜成才對。現在為什麽又決定讓賈新民重新加入?”

“你想,賈新民被奪了權,他能甘心嗎?”

“噢!所以他想找聶韜成的錯處!這時候有人給他打小報告,發現你藏了手機,他趕緊向學校領導報告。不管聶韜成對手機知不知情,至少他管理失職,證明他不一定能管好這個班。”

“所以說他缺心眼兒。學校根本不在意藏手機這種小事,他們在意的是聶韜成這個人可不可信任。因為總教官如果幫著我這個外人,對學校來說才是致命的打擊。”

“所以賈新民回來了,但他沒能奪回總務的位置,隻是個助理,他的任務就是盯著聶韜成。”

“我估計學校是告訴了賈新民我的情況,從他們的角度,肯定既不希望我太好過,又想把我毫發無損地送走,不留罪證,所以姓賈的才隻能罰我跑步,而不是施暴。往後的日子應該也會這樣,他會不斷找小鞋給我穿,找人監視我,雞蛋裏挑各種骨頭,但是不會輕易上手。”

無論如何,這場遊戲都越來越有意思了。

不明身份的聶韜成、代表了學校保守傳統理念的賈新民、善良中立的文化課老師翁鈴子、以周拂曉為首,湯純、謝頤、張白南代表的學生群體,以及九泉之下的周晚照……

在這場多方角鬥、元素混雜的生存遊戲裏麵,各人的命運最後會走向哪裏?到底誰才能笑到最後?

周拂曉是樂觀的:“賈新民這個人,貪權喜功,殘暴專橫,但是腦子配不上野心,玩的手段也不高明,他鬥不過聶韜成的。學校高估他了。”

“真的嗎?”謝頤吃過賈新民的虧,他單純地憎恨賈新民:“要是給我機會,我剮了他!”

周拂曉乜了他一眼:“你這個人,架都不會打,就想剮人家。”

謝頤是人菜癮大:“嘁,那你第一天不是也被他揍?”

周拂曉笑了:“你真這麽想他吃虧?”

謝頤拳頭都攢好了。

周拂曉衝他眨眼:“明天體訓,找個時間我陪你單獨練。”

謝頤神采一亮,周拂曉已經變臉,冷笑道:“行了,現在還要處理一個人。”

晚自習第二節也沒上,三個人把告密者堵在了樓梯間。

湯純平生最討厭的就是打小報告的人:“拂曉從來沒有得罪過你,為什麽要去給賈新民告密?他就是個小人,現在轉頭就把你賣了,遭報應了吧?”

這孩子就是周拂曉和湯純的室友,才13歲,未成年,來學校第一天湯純還給他喂過糖。

周拂曉衝他笑:“寶貝兒,你親愛的賈教官不會來救你的,他把你的名字說出來,就是為了讓我們知道,最好我們還要告訴所有人,以後你就得更加幫著他,反正不幫他,其他人也不會接受你的。”

小男孩其實是第一次幹壞事,是被賈新民半哄騙半脅迫的,周拂曉的話越說越可怕,他本來膽子就不打,嘩地一聲哭了出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拂曉哥哥,是他打我的,他說如果我不幹,他就會打死我的……”

他把自己的褲腿卷起來,上麵一片片黑紫的淤青傷痕,最大一條皮帶的抽痕橫跨整個小腿,皮開肉綻,傷口隻簡單地用紗布包紮過,也不知道用沒用藥,仍然時不時滲出血絲。

孩子哭得委屈極了,本來就帶著傷,再一動情緒,激動起來差點厥過去。湯純趕緊抱了一把,以免人摔倒,後悔地說:“哎呀你怎麽不說呀?這麽重的傷你要早點告訴我們呀。”

周拂曉不忍心:“去問問白南有沒有辦法處理,這麽爛下去要截肢的。”

湯純小跑著就去找張白南了。

小男孩坐在地上哭得一臉鼻涕眼淚,抽抽搭搭的:“對不起,拂曉哥哥,我知道我害了你,我不是有心的,賈新民威脅我,即使把我打死,也沒有人會在意的,他說兩年前學校裏有個女生自殺,警察都來了,最後也沒能拿他怎麽樣……”

周拂曉眯起眼睛:“你說什麽?”

男孩含著淚抬頭:“啊?”

“你剛剛最後一句話,再說一遍。”

“……他說兩年前學校裏有個女生自殺,警察都來了,最後也沒能拿他怎麽樣……”

周拂曉和謝頤對視一眼。

謝頤倒吸一口氣:“是賈新民,他和你妹妹的死有關係!”

周拂曉繼續追問:“你確定他是那麽說的,是他的原話,一字不差嗎?”

小男孩被他一問反而又不確定了:“也……也不一定,原話我也記不下來,但反正大概是這麽個意思。他說的時候很得意,而且同學們也談論過這個事,所以我就信他了……”

謝頤急死了:“榆木腦袋!話都記不清楚,要你有什麽用?”

他作勢要去揪男孩的領子,被周拂曉製止了。

“算了。”周拂曉沒有失去理智:“他也不可能一字不漏地去記賈新民的話,反正隻要意思到了,他能聽話幹活就行。”他轉向男孩:“他還說了別的沒有?關於那個自殺的女生?”

男孩想了想,搖頭:“他當時隻是順便這樣提一句,沒有說具體的情況。”

“他沒有說是他殺的人?”

“他……沒有直接這麽說,但他好像有一點暗示的感覺……我不確定……”

周拂曉知道再逼問下去沒有意義了:“今天問你的東西,你都沒有聽到過,如果回頭賈新民問起來,你也什麽都沒有說過,為了你自己好,明白嗎?”

那孩子拚命點頭。他其實很絕望:“拂曉哥哥,我不想被他威脅,我不知道怎麽辦……”

周拂曉幫不了他,也不想幫他:“今天這個教訓,就是要讓你知道,有些錯誤是不能犯的,犯了一次,以後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接下來的日子你得自己熬,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