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股香火的味道朝他鼻尖鑽去,他愣了一下,渾身發寒,如墜冰窖,壓住唇角的顫粟,盡力平整聲線:“你今日去何處了?”

“沒去哪兒啊,就在家裏待著呢。”秋辭的雙臂纏住他,彎下身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你怎麽才回來,我等你好久了。”

一日的喜悅全部消失殆盡,如今隻剩茫然,他任由秋辭牽著往屋裏去,腦子裏像是有一群蝗蟲亂飛,嗡嗡作響。

他機械地接過送來的茶水,喝了一大口,輕輕放在了桌上,看著眼前的人笑顏如花,忽然覺得好陌生,似乎從未認識過她。他隻能看她興高采烈地在說些什麽,可什麽也聽不見。

一陣刺痛在腦中蔓延開,他搖晃兩下,摔倒在地上,眼前一片眩暈,聽見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看清了頭頂的帳子,聽見了外頭的對話聲:

“大夫,他這是怎麽了?”

“約莫是中午未用膳,氣血有些不足,喝些糖水便好了。”

“多謝大夫……懷琤,你醒了?”

他看清楚了來人,嗯了一聲,沒有多言。

秋辭手裏端著湯,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他嘴邊:“懷琤,喝湯。”

他別開臉,神色懨懨:“你先把碗放下,我有話要與你說。”

“先喝完湯再說,大夫說你就是沒吃午飯才暈倒的。”秋辭勸道。

“秋辭。”他微微坐直了身子,頓了頓,認真道,“我們不成親了吧。”

“什麽?”秋辭愣了一下,裝滿湯的勺晃動,灑了一些在褥子上,她連忙放下碗,拿著帕子擦,此時她平靜了一些,又問,“為什麽不成親了。”

陸懷琤靜靜地看著她,不緊不慢道:“隻是不想成親了,我們還是暫且分開吧。”

秋辭的鼻頭一酸,眼淚就要往外冒,她聽懂了這話的含義,是要和她分手,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這麽突然。

她垂著頭,撲到他懷裏,哽咽道:“為什麽要和我分開,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

“沒有,是我的問題。”他很想問她,為什麽要騙自己,可是她會說真話嗎?

“懷琤,不要分開好不好?我們很快就要成親了,為什麽突然要說這樣的話?”

秋辭的眼淚一堆堆往下掉,她從來沒有嚐過失戀的滋味兒,才覺得那些要死要活的小情侶並不如想象中可笑,此刻她心中確實像被抽光了氧氣,一點兒也呼吸不過來。

她的眼淚浸濕了陸懷琤的衣裳,冰冰涼涼地貼在他身上。

他心軟了,舍不得她這麽掉眼淚,閉了閉眼,淡然發問:“你身上有香火的味道,今日定是去了重光寺,你為何要騙我說哪兒也沒去。”

這並不是一個問句,而是直接給她判刑,秋辭有些慌了,她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可沒想到被陸懷琤輕而易舉地看了出來。

她道:“你上次不是說聽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嗎?所以我才去重光寺看看你是不是中了什麽邪。”

“所以你為何要騙我?”他追問。

“我怕你會討厭這種鬼神之說,所以就沒敢告訴你。”

“好。”陸懷琤正襟危坐,“那你跟我起誓。”

秋辭沒當回事,對她來說,這些誓言算不了什麽,她也不信這個。

她學著陸懷琤舉手起誓,他念一句,自己跟一句。

“我虞秋辭。”

“我虞秋辭。”

“方才所言若有假。”

“方才所言若有假。”

“便叫我...”陸懷琤頓了一下,將那句詛咒人性命的話收了回來,他舍不得那樣咒她。

他緩緩道,“便叫我與陸懷琤從此一刀兩斷,黃泉不相見。”

秋辭的從容淡定僵在了臉上,剛止住的淚又滾落下來,她硬生生地扯著嘴角,聲音有些顫抖:“便叫我與陸,陸懷琤從此,從此一刀兩斷,黃泉不相見。”

她忽然很害怕,害怕這些誓言會成真,可她恍然想到,陸懷琤本來就是一個紙片人,他們遲早有一天是會分開的,她不知道人是否真的會有下一世,會不會真的到達黃泉,但陸懷琤不會。

虞秋辭與陸懷琤真的會黃泉不相見。

她哭得越來越厲害了,她雙手抖動,手中的一碗湯灑了半碗在地上。她拿起抹布蹲在地上擦,腿一軟,跪俯在地上,雙手捧麵痛哭起來。

陸懷琤撐起身來看,臉上亦有淚痕,他問:“可是被燙著了?”

她用力搖頭,擦了擦淚,起身緊緊抱住他:“我不想和你分開,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陸懷琤,別離開我,別不要我。”

“隻要你不離開我,我便不會離開你。”陸懷琤將她牢牢束縛在懷裏。

他想,秋辭哭了,定是知道錯了,舍不得與他分開,隻要她再也不偷偷去重光寺,自己便都可以既往不咎。

“湯灑了,我再給你端一碗來。”秋辭出門去盛湯,在廚房裏又哭了好一會兒,才端著湯姍姍而來。

她照舊給陸懷琤喂湯,這一回,他沒有躲。

一碗湯喝了許久,兩人的情緒都平穩了一些,秋辭躺在陸懷琤懷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他的手指,“你今日很忙嗎?中午怎麽不吃飯?”

“有些忙,以後會記得用午膳的。”陸懷琤輕輕在她頭頂上親了親。

或許是因為哭累了,今日兩人都沒有什麽旖旎心思,隻是閑話了幾句,一起躺下睡了,第二日,陸懷琤依舊有事要忙,得出門去。

秋辭倒是沒有再去尋明淨,一來,昨日剛與陸懷琤鬧了一場,實在提不起勁兒,二來,昨日才去過,今日再去便不新鮮了。

她還在想著昨晚的事,心中鬱鬱不知該與何人訴說,隻能聯係上係統。

“明淨現在有好感度嗎?”

“經後台查詢,明淨的好感度為:5。”

秋辭哭得紅腫的眸子,猛然睜大了:“真的?為啥他會對我有好感度?以前陸懷琤可沒這麽好攻略。”

係統解釋:“每個攻略對象的攻略方式都不太一樣,或許宿主你是誤打誤撞上了。”

秋辭點點頭:“那我現在能送點兒什麽禮物刷好感了嗎?你不知道,昨天我去找明淨,被陸懷琤發現了,他要和我分手,我哄了好久才哄回來的。”

“為什麽要哄回來?”係統道,“你可以直接跟他分手,等你成為女帝,直接將他召入後宮就行,到時好感度也能慢慢培養回來。”

她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可她越來越覺得這個世界的陸懷琤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舍不得那樣對待他,要是看見陸懷琤傷心,她也會跟著傷心,看見陸懷琤高興,她也會跟著高興。

她愛陸懷琤。

係統察覺到了她的情緒波動:“宿主不要被眼前的感情迷惑了,陸懷琤隻是個npc,他的溫柔與修養,不止是對你一個人,是對所有的玩家。”

秋辭有點生氣,她忘記了她從前聽到這些話是不會生氣的,她道:“我不知道,但陸懷琤說了這世上隻有一個虞秋辭。”

係統冷漠道:“看來我應該給你看看,陸懷琤與別人是怎麽相處的。”

“我不看!”秋辭立即掐斷了聯係,她才不要看,陸懷琤就是她的,至少在這個世界是她的。

可她腦中還是不停地幻想,幻想陸懷琤和別人相處的畫麵,也會那樣溫柔體貼嗎?也會在手臂上刺青嗎?

她用力搖了搖頭。

不會,刺青是她和陸懷琤獨有的if線,是她提出來刺青,陸懷琤才會刺的。

她心情好了許多,提著水壺在院子裏給花澆水,現在這個長滿了花草的院子,是她和陸懷琤共有的了,這是他們的家。

從早晨等到晚上,陸懷琤終於回來了,她歡喜地奔出去,親昵又熟練地牽住他的手:“今天中午有沒有好好吃飯?”

陸懷琤彎了彎唇:“用過了,你呢?”

“我也吃了,在家看你的書。”她提著裙子進門,拉著他朝書桌前去,主動坐到他懷裏,跟他匯報,“你看,我今天看了這些。”

陸懷琤翻閱兩頁,湊過來親她。

她感覺他心情好了許多,摟住自己的大掌像以前一樣輕輕摩挲,含住自己的唇輕輕撕咬,電流一般的微麻從頭皮竄到全身,讓她忍不住輕吟了一聲,與他抵額對視。

“懷琤...”

她的眸子蒙上一層水汽,有些模糊不清,她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糾纏在一起,又如何一起滾到床鋪上的,清醒過來時,早已衣衫半敞,靠在陸懷琤懷裏微微喘氣。

回眸一看,陸懷琤也沒有好到哪兒去,衣衫也是半敞著,靠在床頭,胸前均勻起伏。

秋辭轉過身去,在他心口親了一下,悄咪咪抬頭看了他一眼,被他抓了個正著。

“秋辭...”他摸了摸她的臉,“我明日還要出去忙。”

“有什麽要緊的事嗎?為什麽每天都要出去?”秋辭原本想提出和他一起去的,可是她總是要找機會去重光寺,如果日日和他一起,偶然一日不去,倒顯得奇怪了。

他道:“莊子正在修繕,需要人盯著,接下來好幾日我都要出門,你在家乖乖等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