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耿京川的床是張單人床,兩個人身高體壯,擠得十分勉強。

他們之間隻有一個拳頭的距離,隔著空氣都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稍不留意,**的皮肉就貼到一起——這兩個人都隻穿著短褲。

冷熾睡在裏麵,腦門頂著牆,這會兒另一個地方也頂著牆,脹得有點疼。他和那兩口子隻有一牆之隔,床板搖曳吱嘎都聽得清清楚楚。本以為對麵一會兒就完事,沒想到他們辦事和吵架一樣持久,搞起來沒完沒了。

罵人那哥們倒是沉默,估計正和自己惦記同樣的事。如果旁邊沒有耿京川,冷熾早就掏出來開打,他有些日子沒幹這事兒了。

耿京川顯得很有定力,一動不動,呼吸平穩。可惜他仰麵平躺著,身體的變化一覽無餘,冷熾用餘光偷瞄,心中感慨“好家夥”。

“哥……”他咽下不存在的口水,嗓音發幹,“他倆……總這麽搞嗎?”

“嗯。”

也許是錯覺,他感覺耿京川的呼吸也有點重。後者翻身背對著他,像要掩飾什麽。不過他隻是翻身,沒有動作,冷熾也不好意思放縱,渾身發熱地頂著牆,盼那兩口子快點完事。

對麵似乎是到了尾聲,所有的聲音都激烈起來。冷熾感到牆皮都被自己烤熱,四周沒有一片涼快地方,索性蹬了被,趴在**。

耿京川早就把棉被掀開,露出熱騰騰的裸背。冷熾燥火難耐,隔壁的速度卻忽然慢下來,氣得他小聲開罵:“操,有沒有完了……

“床頭有紙。”

“我才不用!”

冷熾臉皮一燙,當場爆炸,隨手掄出去,剛好拍在耿京川屁股上。“

啪”地一聲,兩個人都沉默了。

隔壁的聲音被這沉默襯托得更加清晰,一男一女兩個聲音忽高忽低,越來越快,一陣破音的尖叫之後,地下室徹底安靜下來。

難以描述的尷尬又回到兩人之間,一拳之隔的兩個後背都在冒熱氣。

冷熾硬著頭皮開口:“哥,我我我錯了……”

“睡覺。”

耿京川的聲音好像壓著火,冷熾渾身發熱,心裏發虛,後悔自己為什麽要住這兒。血氣方剛的身體一時沒法平複,他隻能任它不屈不撓地豎著,好像在向這操蛋夜晚豎中指——中指代表的不就是這玩意嗎?

門外傳來不知道哪個房間的鼾聲,此起彼伏,頗有節奏,冷熾漸漸被這聲音的浪濤催眠,滑入春夢的陷阱。

夢中的身體充滿**,像一匹烈馬,他不得不使出全力駕馭,征服得酣暢淋漓。他很久沒做這麽刺激的春夢,以至於快要醒來時還在回味。

現實讓他徹底清醒。

先是下身熟悉的粘膩,然後空氣中曖昧的味道,懷裏柔軟的一堆……是耿京川的棉被,胡亂地卷成一條,被他連抱帶騎地摟著。昨晚那銷魂的快感八成由它提供。

自己搶了被,耿京川這一宿怎麽睡的?

還有那個夢,有沒有說夢話,做沒做過丟人的事……冷熾被自己的想象臊得像隻熟透的螃蟹,一個勁兒往被窩裏鑽。

耿京川已經洗漱完,衣衫齊整地站在床邊,毫不留情地掀了他的殼:“起床,吃飯去。”

冷熾一邊穿衣服,一邊偷偷地瞄,總覺得耿京川的表情裏帶著怒氣,心虛得不敢抬頭。,趁耿京川沒注意,他偷偷把**揣進外褲兜裏,掛著空擋從**跳下來:

“我請吧,哥……”

“不用。”

完了。冷熾垂頭喪氣地閉嘴,腦子裏閃過無數最壞的可能。他到衛生間洗了把臉,強打精神地隨耿京川離開地下室。

地麵上陽光燦爛,冷熾眯著眼睛,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重見天日的感覺太美好,他再也不想回到那地下的洞窟——他實在不願意把它稱為“住處”。

然而耿京川是要回去的,在紙醉金迷的俱樂部襯托完人間奢靡,等著他的隻有老鼠洞般的不見天日。冷熾回頭看了一眼地下室黑黢黢的門,覺得那就像深淵的巨口,以吞噬人的理想和希望為生。

再看耿京川的臉,冷熾忽然發現,他剛才表情不是憤怒,而是淡淡的疲倦。

早市上有許多小吃店,耿京川帶他走向裝修最幹淨的一家。這是家早餐連鎖店,一個包子的價格可以在小攤上多買一碗粥。

冷熾鼻腔一酸,直接攥住他的手腕:“哥,我早上吃不下油膩的。”

耿京川有點意外,溫和地堅持:“喝點稀的,不能空著肚子。”

他試著抽回手,冷熾卻異常倔強,雙腳釘在原地,攥著他不放:“去我那兒吧。有掛麵和蛋糕,吃的比外邊好,還不用花錢。”

耿京川拗不過他,隻好答應,冷熾這才鬆手。他看到耿京川的手腕被他捏出四個發白的指印,心裏又開始愧疚,後者卻笑著摟住他的肩膀:

“你可真記仇,昨天我沒使這麽大勁吧?”

“這篇翻過去吧……”

冷熾邊走邊介紹住處周邊的配套,醫院銀行菜市場,商業街和小飯店,他上班的地方,買書的地方,偶爾放縱的網吧,可以看黃片的小影院……

耿京川雙手插兜,聽得想笑:“你怎麽跟中介似的?”

城中村比小區熱鬧。村口的早餐攤前學生紮堆,有美院學生,也有培訓班裏的應考生,偶爾有幾個年輕的美院老師起床晚,也在這裏對付早飯。冷熾和一個人打了聲招呼,然後對耿京川解釋:“剛留校的,我上學那會兒他還在讀研。”

“你在這片混得不錯。”

“住慣了,懶得找新地方。要不你搬過來吧,我罩著你。”

耿京川笑笑沒回話,跟著他走進一棟小樓。

房東家和租戶之間有道結實的防盜門,裏麵是裝修闊氣的三室兩廳,樓上則是宿舍一樣的統一規格,都是三十多平米的開間。

冷熾的房間裝修很簡單,不過是白牆瓷磚地,但因為有扇不擋光的大窗和獨立的廚房衛生間,在那間地下室的襯托下,儼然成了豪宅。

“隨便看。”

冷熾在廚房燒水的時候,耿京川就在客廳裏四下打量。

一個兩米乘三米的空畫框象征性地把開間隔成兩部分,一小半是小臥室,一大半是客廳。客廳一角是沙發和樂器,還有個塞得滿滿當當的矮書架。冷熾看書很雜,博而不精,全憑好奇心和求知欲。

引人注意的是另一麵牆,那上麵掛滿油畫,牆角也堆著不少。冷熾偶爾也畫畫,畫架上還有一幅剛完成的抽象畫,散發著生澀的亞麻油味。耿京川不懂畫,隻覺得它色彩明快,筆觸灑脫,和他的畢業創作一樣,有種難以捉摸的靈氣。

他彈琴也是這種氣質,同樣的旋律總能被他彈出不同的味道。耿京川有時會形容他的吉他有種妖氣或鬼氣,鋒利,飄忽,能在人心頭劃出印痕。

“開飯。”

冷熾火急火燎地端出兩碗雞蛋麵,燙得直咧嘴,耿京川兩步邁過去接下一碗——確實很燙。

“放哪?”

“茶幾。”

冷熾沒有餐桌,吃喝都在小茶幾上解決。他讓耿京川坐沙發,自己拎來寫生用的小馬紮坐在對麵。一個人用茶幾吃飯不感到局促,兩個人就有點擠,同時低頭吃麵的時候,他們的額頭差點碰到一起。

想起昨天晚上的尷尬,冷熾頓時渾身發麻,臉皮滾燙。

耿京川渾然不覺,吃得頗為專注,冷熾的廚藝很對他的胃口。直到一碗麵見底,他才滿足地歎息:“有點意外,你還有這個手藝。”

“我煮麵條還行,炒菜就隻能自己吃。”冷熾吃出一腦門熱汗,這倒掩飾了他通紅的臉,“我畢業之後才開始學做飯,再練練就能給別人吃了……”

“挺好的,比我有出息。”耿京川笑笑,下意識地掏出煙盒,又揣回口袋,“你這兒房租多少?”

冷熾說了個數,是地下室租金的三倍。

“其實不貴。你那兒不能做飯,住是便宜,吃的開銷大,算下來更貴。我這兒還能洗澡,也不用去澡堂花錢,而且晚上……能睡個整覺。”

“這不比你看片刺激?”

冷熾又是滿臉通紅:“說真的,你搬過來吧。當咱倆合租,比你住那邊還劃算,又不遭罪。”

耿京川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但仍有點猶豫:“你不帶女朋友回來嗎?”

“我哪來的女朋友?上學這幾年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處個對象,青春虛度。哎,也不能說虛度,青春總不能就這點追求吧?”冷熾想到他的畫和吉他,又得意起來,“我這不是有老婆嗎?你看我大老婆,還跟新的一樣。”

他取出那把依班娜,果然光亮如新,保養得當。

“有些問題你老婆解決不了。” 耿京川的表情有點怪異,好像藏著什麽事。

冷熾不解:“什麽問題?”

“隔壁都沒有你能叫,真的,我還是頭一次見人一邊睡覺一邊叫喚……”

“啊?”

“說了床頭有紙,你非要搶我的被,幹得驚天動地的。”

“我——操——”

耿京川終於笑出聲:“我想搶回來,你差點連我一塊兒辦了。”

“操,別他媽說了……”

冷熾羞憤欲死,恨不能當場投胎。緩過尷尬,他又不死心地找補:“那你呢?”

他印象裏,耿京川從沒交過女朋友,也沒帶過哪個姑娘來琴行——他那破住處,絕沒有可能帶姑娘去過夜。

“我什麽?”

耿京川明知故問,逗弄冷熾讓他有種別樣的樂趣。

“你怎麽解決啊?不也得用手?”

“也不全是,畢竟搞過真的。”

冷熾發現這問題純屬自取其辱,隻好去收拾碗筷。

洗碗的時候,他又想起莊仲,想起那些飛蛾撲火般的姑娘們。她們用實實在在的肉體對抽象的音樂表達熱愛,用愛情甚至金錢滋潤著樂手,這無異於買櫝還珠。

不過他雖然不理解,卻依然向往那些肉體,這是沒法壓抑的本能。再出世的大師,也難逃這二兩肉的控製,冷熾沒有自信能超脫。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她們搞我,還是我搞她們。”耿京川靠著門框自嘲,“完事之後挺沒勁的,但是,下次還想——都他媽這點出息,誰也不用裝逼。”

冷熾不知道這話怎麽接,隻好又提起合租的事:“你什麽時候搬?”

“我這幾天沒有演出,看你時間。”

“那就今天?我五點下班。”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