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是故意的。”
瞿錦辭參加完課下交流,走出校門的時候,黑色的加長轎車在門口等。
他打開車門,發現車上除了司機,還有其他人。
林恩靠在真皮座椅上,偏著頭看向瞿錦辭,有些怨氣地說:“你怎麽這麽晚才出來啊,都等好久了。”
瞿錦辭輕微皺了皺眉,上了車,沒有接林恩的話,語氣不太好地反問她:“你怎麽在這兒。”
“去你家啊。”林恩滿不在乎地擺弄美甲上的珍珠,“你爸親自邀請的,我總不好駁了他的麵子吧。”
瞿錦辭並不感到意外,他不是不知道這件事。
宋易勳今天邀請了林家人來清水苑的別墅小聚,由頭是給林恩回國接風,也提前派人知會過瞿錦辭,要他今晚務必回去參加。
瞿錦辭感到一陣煩躁。跟林家人沒什麽太大的關係,他隻是不想見宋易勳,也不想被宋易勳擺布。
講實在的,他們父子關係絕對算不上好,瞿宜珍病重之後,關係更是變本加厲地惡化,瞿錦辭現在常年住在外麵的酒店裏,非必要不回宋易勳那裏。
今天上午,宋易勳也是讓秘書電話來通知瞿錦辭,像給上司給下屬布置工作任務。
瞿錦辭當時明確地拒絕過,但最後車還是來接人了,為了不鬧得無法收場,瞿錦辭不得不去。
他沒有再說話,沉默地示意司機開車。
車子開進寬闊的馬路,瞿錦辭打開車窗,半倚著窗口吸煙。
雨是今天早晨停的,道路兩側的植物被整日的陽光烘烤得很幹很熱,隻有幾處地麵不太平坦的地方,凹陷處殘餘著一些沒有完全蒸發幹淨的很少的積水。
灰色的煙霧在半空散開,瞿錦辭的頭發被風吹亂了點,無所事事地低頭擺弄手機。
不知道怎麽回事,他隨便點了點,一不小心打開了和寧知蟬聯絡的消息界麵。
屏幕上留存著小部分他們頻繁而隱晦的**記錄,對話來來回回,每一條都十分簡短,像在聲色場所裏進行某種心照不宣的交易,隻要一個眼神,或者勾勾手指,根本無需多餘的語言。
況且他和寧知蟬本來就沒什麽可說的。
瞿錦辭輕微走神,沒有目的地把消息記錄翻到最頂端,又翻回來,很隨意地回憶起昨晚他回到房間裏時,發現寧知蟬已經走了。
當時他好像什麽都沒想。
寧知蟬什麽時候走的,寧知蟬去了哪裏,寧知蟬會不會淋雨,以上全部疑問似乎都沒有在瞿錦辭的腦海中出現過。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給寧知蟬發一個問號,因為明明什麽想法都沒有產生,也沒有任何想要從寧知蟬那裏獲得的答案。
瞿錦辭冷漠地半垂著眼,盯著屏幕上彎曲的、不太起眼的標點符號看了一會兒,長按點擊了刪除,連同瞿錦辭不知名的疑問一起,那條不包含任何實質內容的簡短消息就立刻從瞿錦辭和寧知蟬的**記錄中消失了。
車子到達清水苑別墅時,瞿錦辭的心情仍然算不上好。
林恩挽著他的手臂進門,宋易勳和林恩的父母都在大廳裏,兩個小輩禮貌地同長輩打了招呼,簡單寒暄了幾句,宋易勳便吩咐傭人傳菜。
幾個人坐在長桌邊用餐,席間氣氛還算不錯。
瞿家和林家雖然是世交,但到了現在這一輩,交集已經少了很多,唯在生意上的來往還算密切。
瞿錦辭有一搭沒一搭地聽他們交談的內容,似乎是在說林家下半年準備新建碼頭的事情,但不知怎麽的,話題突然毫無征兆地跳躍,瞿錦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錦辭是真的長大了,前幾年還那麽青澀,一轉眼都這麽有alpha氣概了。”林母笑意盈盈地看著瞿錦辭,“在學校一定會有不少omega喜歡吧?”
瞿錦辭禮貌地笑笑,隨意回應了幾句不會出錯的話,很快又聽到宋易勳說:“小恩在omega中這麽出眾,哪個alpha以後能把小恩娶回家,才是真的福氣啊。”
類似的話題從瞿錦辭分化成alpha之後就一直有人在講,是個人都聽得出是什麽意思。
瞿錦辭原本不太在意,但不知道為什麽,他今天突然感到有些煩躁,沒什麽表情地拿起酒杯,很輕地抿了一口。
整頓飯吃下來,至少看起來還算和樂融融。
散席之後,林恩陪父母在宋易勳的花園裏隨意轉了轉,瞿錦辭去二樓的露台站了會兒,點了一支煙。
遠處天空呈現出一種夜晚即將來臨的藍灰色,風很柔和,帶著清淡的草木氣息吹散了漫到半空中的灰色煙霧。
瞿錦辭後背倚在白色的浮雕石柱上,漫不經心地吞雲吐霧時,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很快又安靜下來。
他拿出手機,歪著頭看屏幕,顯示一條新消息。
瞿錦辭用手指點了一下,和寧知蟬的對話頁麵很快跳了出來。
“昨晚手機沒電了,所以沒看到,不是故意的。今晚要嗎?”
寧知蟬的信息在瞿錦辭的手機屏幕裏安靜地躺著,孤零零的一句,看起來沒頭沒尾,但懇切的不得了,就好像寧知蟬因為無法忍受瞿錦辭長時間不聯係他,難以自控地想要主動給瞿錦辭發信息,怕他生氣,想要見麵,想要**一樣。
瞿錦辭突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覺得好笑,露出半顆虎牙,喉結很輕地上下滾了滾,對曲解寧知蟬的想法毫無悔意。
他腦子裏浮現出昨天晚上寧知蟬的臉,麵頰輕微泛粉,嘴唇充血紅腫,眼神有些遲鈍失焦。
每次他看向瞿錦辭的時候,好像總有一種低俗廉價的純情,向瞿錦辭主動獻媚的時候,卻顯得沒那麽違和。
瞿錦辭重重吸了一口煙,不想太過輕易地給寧知蟬答案,於是他開始很隨意地思考。
最終瞿錦辭決定,如果抽完整支煙,還沒有出現拒絕寧知蟬的理由,他就會回複寧知蟬。
夜風的涼意十分淺薄,把周圍空氣的熱度卷走了一點。
因為某些因素,瞿錦辭的情緒開始有預見性地回春,他靠著身後的柱子,慢吞吞地吐出煙圈,似乎聊勝於無地排解了一些煩惱。
不過當他將整支煙吸完,準備將熄滅的煙蒂丟掉時,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
“錦辭。”宋易勳走過來,溫和地對瞿錦辭說:“難得回來一趟,怎麽就一個人在這兒站著。”
瞿錦辭看了宋易勳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漫不經心地玩打火機的蓋子,發出金屬碰撞清脆的聲響。
“當然是因為這裏有我不想見的人。”瞿錦辭說。
“無論怎麽說,我還是你父親,我們都是一家人。”宋易勳的語氣極為勉強地維持著平和,“如果不是林恩從國外回來了,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住在外麵,永遠都不回來,也不見爸爸?”
宋易勳頓了頓,很輕地歎了口氣,又說:“上次找時間,安排你和寧阿姨還有她兒子見一見,你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爽約……”
“一家人。”瞿錦辭打斷了宋易勳的話,突然輕笑出聲,“誰和誰啊?和我,還是和姓寧的那兩位?”
“爸。”瞿錦辭臉上的笑意斂了起來,目光變得有些尖銳,看向宋易勳,“你還記不記得我媽,她現在正躺在醫院裏,她還沒死呢!”
宋易勳不著痕跡地避開瞿錦辭的目光,停頓了半晌,似乎有些無力地說:“你什麽都不懂,才會一直因為這些記恨爸爸。爸爸是有做得不夠好的地方,但對你還是用心的,將來整個瞿家都是要交到你的手上的,你不要拎不清楚。”
瞿錦辭“嘭”地一聲合上了打火機的蓋子,似乎耐心已經完全耗盡,麵無表情地繞過宋易勳,從露台上離開了。
宋易勳歎了口氣,也沒再多逗留,不遠不近地走在瞿錦辭身後,在樓梯上,恰好遇到前來告辭的林家人。
他們簡單說了幾句話,宋易勳便客氣地提出讓瞿錦辭代他去送一送。
瞿錦辭沒說話,但也沒有拒絕,林恩自然地挽著他的手臂,幾個人一同從清水苑別墅離開,司機已經在門外等候。
林父林母坐上車子,林恩站在原地向他們道別,車子逐漸駛離之後,她才放開了瞿錦辭的手。
“你為什麽不跟你爸媽一起回去。”瞿錦辭有些煩躁地顰著眉。
“我回來又不是為了每天呆在家裏當乖乖女的,我還沒玩夠呢。”林恩看著瞿錦辭,有點質疑地說,“你看起來也不像沒有夜生活的樣子啊,我知道學校裏有很多追你的omega,你跟他們上過床了嗎?”
“還是不比你們國外,生活作風開放。”瞿錦辭隨口說了一句 轉頭走向車庫,準備隨便找輛車開走。
“你別轉移話題,就算不上床,總還是會玩玩的吧。”林恩跟在他身後,因為瞿錦辭走得太快了,林恩小跑了幾步,抓了抓他的衣袖,“瞿錦辭!”
瞿錦辭側了側身子,避開了林恩的手和鋒利指甲,垂眼看著她。
林恩驕縱慣了,並不害怕惹怒瞿錦辭,聲音黏糊糊地賣乖求他:“你一定知道好玩的地方,帶我去吧,求求你了。”
瞿錦辭沒有說話,視線越過麵前的林恩,落在不遠不近的某處。
花園裏吹過一陣風,花架上紅色的扶桑花將開未開,小幅地隨風搖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