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港口mafia不愧是總持寺的長期合作對象, 身為港口mafia的首領,森鷗外帶領著兩個孩子出來自然不需要和普通遊客一樣擠在門口排隊。

不過是剛一下車,就立刻有僧侶打扮的人前來迎接他們, 將他們帶入後麵的清靜處休息片刻,緩解舟車勞頓後,再由一個年邁些的老僧人負責帶領著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地進行遊覽。

接待室位於僧侶們禪房的附近, 僧人的級別越高, 住的地方自然越好, 作為接待室,當然也算是裏頭最豪華的房子, 也離住持的住所最近。

森鷗外和其他隨行的人員也許感覺不出來什麽,但是正借助著小國王視角的海音寺溯遊卻發現了端倪。

主持的住所居然是讓他感覺最微妙的地方。

但來不及多看,年邁的老住持就朝著他們都方向走來。

這位被叫作妙法的住持時至今日已經一百歲有餘, 算得上是相當長壽,森鷗外禮貌地和老人握了握手,卻發現了一些端倪。

相比較上一次相見,老人的精神明顯差了許多,不過上了年紀的人大多不會有從前的經曆, 讓森鷗外有些唏噓, 卻也沒有過分在意。

但是不知為何, 他總感覺老住持的手上有許多冰冷滑膩的**, 就像是冷卻的汗液,讓人有點反胃,森鷗外不著痕跡地撚了撚手指。

不過最讓人在意的是, 老人身上縈繞著一種氣味強烈的熏香, 就好像在掩飾著什麽, 這不是妙法住持從前的作風。

禮節性的寒暄必不可少。

“這二位便是您的子女嗎?真的是相當的優質呢。”

老人的笑容和語氣、包括形容詞在內, 都顯得是如此令人生厭。

那種陰冷粘稠的目光在愛麗絲和米切爾·恩德的身上滑動,讓金發的女孩子一下子就躲到了米切爾·恩德的背後,還不忘欺軟怕硬般地狠狠地踩了一腳森鷗外。

雖然對於別人的喜好變化不應該妄加推測,但是這種變化還是讓森鷗外有些在意,但是在眼下的場合說這種事多少有些不合時宜,他隻是笑眯眯地旁敲側擊地問了問:“妙法大師最近喜歡熏香嗎?沒想到您也喜歡這個啊。”

名叫妙法的和尚聽到這個問題,慢慢地轉過身來。

他的動作也明顯沒有森鷗外上一次見到他時要靈敏了,就是是一台即將超過服務年限的機器,每一個關節都長了鏽斑,隻能緩慢地行動著。

但唯一沒有變的是老人的眼睛,那雙眼白多眼黑少的眼睛藏在皺皺巴巴的眼皮子下頭,就像是藏在卷簾門後頭的兩發暗槍,也許是精神不好,住持總是眯著眼睛,不複先前的那種和藹,看起來有些凶厲可怖。

森鷗外能夠感覺到老人像是抬起眼看了他一眼,但是那眯縫般的眼睛並看不出情緒的變化。

意料之中,老住持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就好像當真是一個老年人無聊時對於新事物的一次嚐試似的,森鷗外隻能暫時把疑問藏在心中,一切看起來似乎很正常。

但站在森鷗外身側的小國王則不然,在老住持似乎想要摸摸自己表示親昵的時候,就毫不掩飾地表達出了自己的喜惡。

“嘁,都醃入味兒了。”

金發碧眼的男孩皺著眉頭,後退了一步,輕而易舉地躲開了老人的手,他看起來很不耐煩。

[忽然能夠感覺到是什麽味道了]

[下次有錢了我一定要買個能聞到味道的手機,忽然好奇是什麽味道]

[聽起來有點不禮貌就是說]

[不過之前老住持的話確實讓人不舒服啊,國王陛下已經收斂了/bush

[胡說八道猜測之老住持有沒有可能有問題]

[肯定有吧,說不定大有問題]

[說起來小國王對於鬼神的態度好像特別差,之前殺八尺夫人就是的]

[這麽說,說不定小國王已經發現什麽了?]

海音寺溯遊確實發現了什麽,從見到老住持開始,這間寺廟的一切扭曲詭異之處似乎都在這裏達到了頂峰。

老住持就好像是一切的根源,他就像是在此生長百年的母樹,將汙穢的根枝伸向四麵八方。

[等等,大家看看老住持的衣服,怎麽感覺髒髒的,總持寺不至於讓住持都穿髒衣服吧]

[你別說,還真是]

[怎麽感覺有點像……]

[像什麽?前麵的你不要話隻說一半啊]

[我就說個不靠譜猜測,感覺有點像天人五衰,你想啊,畢竟需要濃烈的熏香來掩蓋,這可不就是往廁所放芳香劑的感覺嘛]

[嘶,有道理]

當看到彈幕所說的“天人五衰”,海音寺溯遊立即醍醐灌頂,確實,彈幕也許並感受不到,但是小國王卻看得一清二楚。

無論是衣服垢穢、腋下流汗還是身體臭穢,都能夠從老住持的身上看出端倪。

但是僅僅推測出這個還不夠,老住持為何會出現這種狀況,總持寺的事情又為什麽會讓穀崎直美消失,這些都不得而知。

海音寺溯遊隱隱約約地抓住了什麽,現在隻要明白老住持的動機,一切似乎都可以迎刃而解。

“遊客止步。”

在他和穀崎潤一郎悄悄前往那隻手所指引的方向的時候,卻忽然被一個年邁的僧人所阻攔。

那老僧人攔住了他們兩個,卻忽然不說話了,隻是慢吞吞地在他們周圍踱步,漫不經心地略過了穀崎潤一郎,在看到海音寺溯遊的時候忽然眼前一亮。

老僧人臉上幹癟的肌肉拉扯著,他似乎是極力想要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來,卻最終隻是四不像的皮笑肉不笑,看著讓人心生怯意,這樣的笑容讓穀崎潤一郎不適地移開了目光。

但是站在穀崎潤一郎身邊的少年則不,反而直勾勾地對上了老人的目光,接下了這樣的打量。

不過幾分鍾後,老人忽然像是雨中的鵪鶉一樣,奇怪地顫抖了一下。

“您是有緣人,請和我來吧。”

一雙幹瘦的手朝海音寺溯遊伸出,卻又隱忍地停在了空中,但是依舊有些不自然地輕顫,就好像是饑餓無比的獵手看見了美味了獵物,卻還要強行抑製住食欲,慢慢地誘騙獵物自己走入胃袋。

深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海音寺溯遊沒有拒絕,況且小國王的馬甲就在附近,如果真的到了緊急狀況,就假裝許願成功即可。

但是穀崎潤一郎想要跟著進去的時候,卻被老人攔下。

他想要強闖,卻被那雙看起來十分容易掙脫的手牢牢地按住,就好像是被按在銳利鷹爪下的孱弱幼崽。

“抱歉,你沒有受到邀請。”

就好像是一直在忍耐著什麽,過分地壓抑本質似乎讓老僧人的語氣都發生了變調,簡短的話語因為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的,硬生生地被拖成了一種仿佛長句子的古怪句型。

“我的異能力應該可以騙過去,我在後麵悄悄跟著。”

海音寺溯遊和穀崎潤一郎商量了一陣,那個老人也沒有阻攔的意思,隻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就好像是需要固定程序才能激活的木偶。

雖然老人的力氣似乎大的出奇,但是二打一也並非沒有勝算,不過,為了不打草驚蛇,海音寺溯遊和穀崎潤一郎還是一致決定盡量暫時不要產生衝突。

海音寺溯遊被老僧人帶著朝裏邊走去,穀崎潤一郎借助異能力的偽裝跟在喉頭,果然沒有被發覺。

這裏不是寺廟熱鬧的前部,也沒有太多古老的廟宇,隻是僧侶的住所而已。

但是越往裏,海音寺溯遊卻越覺得老僧人的腳步聲難以忍受。

一開始,老人的腳步還是輕快的,足底與光滑的石板路麵幾乎不會發生多少摩擦的聲音,就好像是漂浮的幽魂。

但是漸漸的,老人的腳步聲變越發地粘稠和尖銳,就像是指甲用力地和玻璃摩擦,發出的尖利刺耳的聲音,讓人從耳鼓膜開始顫栗起來。

而在行走的過程中,海音寺溯遊發覺四周路過的牆壁似乎也變得越發得斑駁,牆壁上有一些被腐蝕的痕跡。

但那並不是普通的風化造成的,更像是經曆過酸雨或者酸性物質的洗刷,看起來滄桑無比,就連上頭的浮雕都看不出原本的痕跡。

從哪裏傳來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就像是氣泡在水中爆裂和產生時發出的圓潤聲響,並且越來越大,越來越多。

海音寺溯遊不知道穀崎潤一郎是否也有這樣的感覺,青年的異能力讓他暫時無法察覺到穀崎潤一郎的反應。

他們最終在一座紅色的廟宇前停下。

刺眼的紅色。

海音寺溯遊恍惚了片刻才看清寺廟的原貌,但隻是這一眼,便足夠奪去他的呼吸。

它是活的。

那座廟是活著的,它就像是一個紅色充血的器官在總持寺平麵地圖上所標注的,中上偏左的地方上有力地搏動著。

像一顆心髒。

咕嚕咕嚕的聲音更大了,也更近了,近得就像在耳畔。

海音寺溯遊猛地看向老僧人的方向。

老人正在融化,那種古怪的咕嘟咕嘟的聲音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就像是被裝在胃袋裏的食物,被溫暖的胃酸包裹著,消融著。

海音寺溯遊忽然明白,這裏不僅僅是心髒,還是這個可怖怪物的消化器官。

他看著老人一點一點地消失,像是嘔吐物一般和泥土融為一體,臉色一點一點地變得沉重。

穀崎潤一郎這時候才解除了異能力,青年看著老人消失的地方,眼神疑惑又恐懼。

“就,就這麽消失了?”青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磕磕絆絆。

海音寺溯遊沒有回答他,不出所料,穀崎潤一郎應該僅僅是看到了老僧人的消失而已,壓根沒有或者說沒有辦法注意到這座廟的異狀。

環顧四周,來時的路卻已經消失了,周圍的環境宛如形成了某種閉環,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回到這個地方,就仿佛掉入了捕蠅草的陷阱,怎樣掙紮都並不會有結果。

周圍的溫度似乎在緩緩上升,很快在這片結界一般的地方的邊緣,就變得熾熱起來,海音寺溯遊和穀崎潤一郎不得不回到寺廟旁邊,隻有這一塊地方還算是涼爽。

皮膚生出某種被灼燒的感覺,就好像當真有消化液一般的東西接觸到了他們。

這樣的狀態隻有不斷靠近紅色的廟才能緩解。

海音寺溯遊和穀崎潤一郎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某種決斷。

他們不約而同地走進了那座紅廟。

在兩人踏入紅廟的一瞬間,繪滿壁畫的牆壁忽然活動了起來。

一個凸起出現,是一張並不清晰的臉,似乎想要衝破牆壁的束縛一般,仔細看便會發現這是一張少女的臉。

隨後,一個又一個臉悄然從牆上凸起,他們無一例外都大張著嘴。

就像是在進行著某種無聲的呐喊。

就像在徒勞地阻止其他人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