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晉王

待秦逸軒走後,秦王揮退了那前來報信的人,重新坐回了榻上,一旁伺候的管家秦升重新端了一杯茶過來。

“王爺,小主子可真是向著您。”

放下茶杯,秦升看著秦逸軒下的那盤棋輕聲道。

秦若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手執白子落在棋盤之上,與黑子形成對峙之態,互不相讓。

“半路認回來的兒子,他對我若是不殷勤些,待我舉兵之時秦知夜能對他有幾分好他會不知道?”

自三年前秦逸軒來找他,秦若安就知道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時他膝下無子,唯一的兒子就是當初與太後**生下的,秦知夜不知從何處查到了此事,用來威脅他交出攝政之權。

當時不忍唯一的血脈就此斷送才和夜帝達成了協議,卻不想秦逸軒自己偷聽到了,既然如此,現成的內應如何能不用呢?

嗒,秦升過去手執黑子繼續與秦若安下了起來。

“王爺說的是,隻是夜帝疼了他十幾年,若他到時一時心軟,對夜帝手下留情……”

“哼,說到底也是我兒子,他秦知夜養了幾年,說著是寵愛唯一的弟弟,可實際沒給他半分實權,大好男兒,怎麽甘心就這麽荒廢前途。”

既然是自己的兒子他又怎麽會不了解,那性子和他年輕時一樣,懂得蟄伏,又隱忍克製,將野心藏於內心最深處,從不暴露。

“王爺說的是……”秦升一想也確實如此。

不然三年前晉王來時就不會告訴王爺蠱人的事了,想來他也不是表麵那般好相與的。

鎮國將軍府,江寧已經為顧傾寒熬藥喂下了赤離草做藥引所配的藥給顧傾寒解毒,隻待最後一次施針後便好了。

用過午膳,蕭九在主屋院中舞劍,順勢等著江寧為顧傾寒施針完畢,他好第一時間詢問結果如何。

飄逸靈動的身姿舞著一柄普通的鐵劍,凜冽的劍氣在院中肆意卻又隨著舞劍者而動,心隨意念,身移劍動,看來他的劍法又更加精進了。

廊下,穆仇將行李放到了客房就尋了過來,看著院中劍若驚鴻,矯若遊龍的身姿眸光一亮,隨即抽出腰間佩劍與他讓去切磋了起來。

雙劍相擊便是劍意相觸,穆仇的峨眉劍法對身法要求極高,身法上講究扭擰折疊,吞吐俯仰,翻滾殺逼到,而劍法上更要求劍行似燕飛,劍落如風停,這需要對心法運用自如才會如此。

而蕭九所練的天絕劍發身形卻是更加講究劍隨心走,身隨意動,講究天人合一,天絕劍法雖然心法隻有三階,劍意卻更加刁鑽,所以修習起來極為不易。

而蕭九如今已至第三階,不得不說他的武學天賦極高。

刷刷刷!

兩柄長劍不斷舞動,劍意凜冽如風,席卷著庭院的細竹牆瓦,竹葉被劍風帶得沙沙抖動,更有不少嫩葉在劍氣過處被無情斬落,可見二人五劍術也都互不相讓。

穆仇揮動長劍,不如斷水那樣需要剛勁迅猛的內力,而是氣韻綿長,如細水緩流般環繞於劍身之中,與蕭九的冰寒氣勁形成互補之態。

雖是舞劍,他的目光卻不在蕭九的劍而是一直往蕭九的臉上瞧,二人劍觸之即分,旋身交換了位置,蕭九目色不善,對於穆仇的一直看著他的樣子很是無措,實在難以集中精神繼續,隻得停下劍式,不再切磋。

江寧正好走出房門,身上的薄衫已經被汗液打濕,這次施針用了整整兩個時辰,他實在是很累,手抖得厲害,腳下都還在發軟。

蕭九冷凝了穆仇一眼,便過去扶住了江寧。

“江寧,師兄如何?”

“你的藥到的及時,如今他已經無事了,再喝幾副藥排出餘毒便好。”

江寧抬手擦了擦額頭虛汗,一直以來因為顧傾寒的毒而勞心勞力,今日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

“嗯。”

蕭九聽江寧這般說便也也放心地點了點頭。

這時穆仇也收劍走到了蕭九身邊,這讓江寧聽到了他人的腳步聲。

“小天,你身旁還有人?是誰?”

蕭九聞言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穆仇,想著若是說是恩人,江寧當然會知曉他受傷一事,回頭看著江寧便道:

“他是我的……朋友。”

不知為何,待蕭九說穆仇是朋友的時候他心裏居然鬆了一口氣。

這些天他總是對穆仇多有避讓,一方麵是對方總是逗弄讓他無措,另一方麵則是因為穆仇對他很好,讓他有些不習慣。

一直以來,除了師父和眾位師兄弟還有江寧以外,從來沒有誰對他這般好過,也許,這就是師兄所說的朋友吧?

師兄說過,江湖上也有不少肝膽相照的好友,他和穆仇相識雖短經曆卻不少,不正是如師兄所說這般麽。

隻是他以前在江湖上從來沒有與人結交,旁人也不會輕易靠近他,所以才會對穆仇的好不習慣吧。

“在下穆仇,是小九的朋友。”

穆仇聽蕭九將他稱做朋友心下一悅,看來蕭九對他也不是沒有好感的。

想著上前拱手,朝江寧一禮,抬眸才發現江寧沒有正眼看他。

之前倒是沒注意,此時細看才發覺,這江寧竟然是個瞎子。

江寧一聽蕭九的話心下驚奇。

朋友?還真是稀奇,小天這麽個冰碴子居然會有人和他做朋友……

“在下江寧,之前拿到草藥便去忙著熬製解藥了,照顧不周還請穆公子不要見怪。”

穆仇從到了將軍府開始,對江寧和蕭九的親近就各種刺目,現在再看著蕭九扶著江寧的手臂心裏就更不舒坦了,雖然知道江寧是瞎子,他也還是不喜歡。

“不客氣,我有小九陪著便好了。”

這大醋缸,真是酸得冒泡,隱在暗處的邢北都聞到了,聽著穆仇一口一個小九地喊著,心裏嘖嘖作奇,沒想到昔日裏威嚴狠厲地少主居然還有吃幹醋的一天,奇啊!真是奇啊!

江寧是何等敏銳的人,一聽穆仇開口就知這人鐵定是蕭九招回來的桃花,聽聽這語氣,誰還聽不出這是在吃醋呢。

“晚膳的時辰快到了,我陪你們去前庭用膳吧。”

江寧感覺到穆仇不善的視線,心中好笑,想著他定是喜歡蕭九才會如此,一時便起了試探的心思。

“小天,我腳下還沒什麽力,你扶我過去。”

江寧雖然有心耍耍穆仇,可他剛剛給顧傾寒使完針的確很累,腳下略顯虛浮。

“好,你小心。”

蕭九對江寧如同知己,見他虛弱便答應得從善如流,抬手摟住江寧的肩,陪著他往前庭走去。

穆仇跟在後麵眯著眼,都快把蕭九摟在江寧身上的手給盯出窟窿來了。

要不說江寧是隻小狐狸,這話絕對沒錯。

當年在西山村不過幾日,就已經惹得鐵血威嚴,不懂情愛為何物的顧傾寒對他死心塌地,現在逗弄一下年輕氣盛的穆仇簡直易如反掌。

皇家狩獵場。

兩道身影禦馬而行,一道黑袍龍紋,身騎一匹汗血馬匹,一道碧色銀絲麒麟,身騎一匹白雪玉驄。

正是夜帝秦知夜,與晉王秦逸軒。

嗖!

一支箭矢破空飛射而出,準確無誤地射中了前方的一隻兔子。

“皇兄好箭法!”

晉王策馬到夜帝身旁,看著獵場不百步外被射中的兔子很是佩服。

隨行的侍者跟在後麵,很快就將地上中箭的兔子收了起來。

“皇兄,我可好久沒與你一起狩獵了,今日難得能陪同,皇弟很是開心!”

晉王有一副好相貌,明眸皓齒,風流俊雅,一雙桃花眼帶著笑意,明明二十有五的年紀,笑起來卻還是像是十七八歲的明朗少年一樣,很是璀璨。

“你小子,都回京了還是這麽愛玩的性子。”

秦知夜勒馬,收回彎弓,看著騎馬跑過來的秦逸軒寵溺一笑。

“那是皇兄寵著我,不然我哪能這麽自在?”

秦逸軒揚眉一笑,仗著秦知夜多年寵愛,二人雖是君臣,可私下說話間卻多了一些隨意。

“嗬,你啊……”

秦知夜看著自家弟弟無奈一笑。

“你今日進宮可不是為了和我狩獵小憩吧?”

身為帝王,他的閑暇之時甚少,今日狩獵也是難得得空,本想著騎馬在圍場散散心,卻不想秦逸軒來尋他了,想來是有什麽事要求他了。

“還是皇兄知我!”

秦逸軒策著馬對著秦知夜說了句好話。

“行了,快說吧,是不是又看上了什麽好玩的東西想要皇兄給你弄來?”

秦知夜俯身拍拍馬脖子,身下的馬撇過頭蹭了蹭他的手掌,很是親昵。

秦逸軒見此倒是不再吞吞吐吐,便直言道:

“臣弟聽說鎮國大將軍顧傾寒再過不久便又要出征了,我回京數日都不曾見識到這東鏡的鎮國大將軍,什麽時候皇兄辦個送行宴讓臣弟好好瞧瞧他是什麽三頭六臂!”

“怎麽,你想見他?”

夜帝聽他說起顧傾寒不由挑了挑眉,早知道他這弟弟一向都是意在江湖,朝中之事甚少過問,怎麽如今想要見那顧蠻子?

“那是自然,我在外遊曆的這些年,經常聽百姓誇獎他是我東鏡戰神,弄得我很是好奇,早就想見見了。”

秦知夜看他這麽說想著顧傾寒的毒應該已經解了,也是時候讓他露麵了,不然朝中的那些個謠言就真要被當真了。

“好,既然你想見見顧卿,那三日後便舉行送行宴,到時讓你看個夠本!”

“哈哈哈~我就知道皇兄最疼我了!”

秦逸軒見秦知夜答應了便高興一笑,心知目的已然達成。

“皇兄快看!那有鹿!我去將它捉回來給皇兄當下酒菜!”

突然林中草叢出現一頭幼鹿的身影一閃而過,晉王眼前一亮,立刻就策著馬追了過去。

夜帝看著策馬奔去的晉王不由露出一抹笑容,不可否認,即便不是親生的弟弟,秦逸軒對他來說終究還是特別的。

至少在那兄弟殘殺,人情如水的皇宮中,他與逸軒一直都是互相扶持的,隻盼著以後這份情誼也不會改變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