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鮮滑白嫩的豆腐腦和紅糖水互相碰撞融合後,色澤更加誘人,豆腐清香也撲麵而來,然而這些都不如正等待喂食的江暮雲誘人。
江暮雲有些緊張,還有些害羞,微張的嘴巴裏舌尖輕輕顫抖著。
許星離有一瞬的失神,她用勺子輕輕舀了一勺豆腐腦,生怕豆腐腦會滑出去一般,傾身向前,把勺子貼近江暮雲嘴邊。
江暮雲張嘴含下,爽滑鮮嫩的豆腐腦入嘴即化,她輕輕抿了抿嘴唇之後,兩頰的紅潤更加明顯。
一個人喂,一個人吃。
一碗的豆腐腦去了小半。
許星離:“好吃嗎?”
江暮雲:“嗯。”
許星離:“我還買了茶葉蛋。”
江暮雲麵露難色:“吃不下了。”
許星離沒想到她胃口這麽小,沒有強求,扭頭見安安正乖乖地趴在床邊,她問:“要吃雞蛋嗎?”
安安小腦袋一點:“要。”
隨即又仰著頭,害怕被罵一般,小聲商量道:“可不可以不吃蛋黃?”
許星離頓了頓:“可以。”
她也不愛吃蛋黃。
江暮雲解釋道:“安安之前吃蛋黃噎到過,就再也不敢吃了。”
許星離最開始還以為安安是因為挑食,沒想到是被噎到過,而她不愛蛋黃,卻是單純的不喜歡。
她說:“沒事,安安不差這點營養,可以從其他地方補回來。”
安安點頭表示讚同。
解決掉買來的早餐之後,隔壁病床的病人也回來了,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生,左手手臂上打著石膏,和她一起的還有個同齡的女生,應該是閨蜜之類的。
女生見病房裏多了人,表情呆了呆,實在是因為許星離氣質和長相都偏冷,看起來就不太好相處。
女生懵過之後,有些社恐地和江暮雲打招呼,說:“江姐姐,你家人過來啦?我剛出去吃飯時,還一直擔心你藥水輸完了呢。”
江暮雲朝對方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這是我妻子和女兒。”
安安懵懵懂懂地抬起頭。
女生笑道:“小妹妹真可愛。”
安安靦腆地低頭:“謝謝姐姐。”
許星離聽出在她離開期間,是這個女生在照顧江暮雲,畢竟醫院的護士工作很忙,不可能正好能抽出時間幫忙盯著江暮雲輸液。
她朝著女生微微點了點頭,說:“謝謝你之前照顧我……我老婆。”
沒想到許星離這麽認真地道謝,女生臉上一熱:“不客氣,應該的,而且我也沒做什麽。”
隨後她盯著許星離,有些怔神,直到被閨蜜捅了捅,才尷尬地說:“江姐姐,我要出院了。”
江暮雲笑道:“恭喜呀。”
女生和閨蜜出了病房,表情還是愣愣的,閨蜜捏了捏她臉:“怎麽了?一直盯著人家老婆看,雖然那女的長得挺漂亮的,看起來很酷,但人家可是有婦之婦,你沒看到嗎?孩子都打醬油了。”
女生臉上一紅:“才沒有,我隻是覺得她長得有點像我研究所的學姐,我之前在公告欄看到過她照片,聽我導師說,她好像生病了,回家養病去了。”
閨蜜:“怎麽可能這麽巧?”
女生:“可能隻是長得像吧。”
“反正你不準再想別人。”
“哎呀,你無理取鬧。”
*
病房裏,許星離見江暮雲神色有些疲憊,眼皮時不時合攏,說:“你躺下休息吧,我幫你盯著點滴。”
江暮雲卻強撐著坐直身體,說:“這裏很無聊,你帶安安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不行。”許星離想都沒想,她不可能讓江暮雲一個人留在醫院。
江暮雲動了動嘴唇想要再說話,許星離不容置疑道:“睡覺。”
聲音有些冷,跟命令似的。
許星離自己也愣了愣,正反省語氣自己是不是太強硬,要不要道歉時,江暮雲唇角卻彎起一絲弧度,然後當真乖覺躺下睡覺了。
許星離鬆了一口氣,說到底,還是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麽和江暮雲相處,畢竟她現在是鳩占鵲巢,雖然原身及其不靠譜,但是江暮雲似乎很依戀她,如果她知道如今的她已經不是她的妻子……
許星離打住這一想法,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抬眸,安安立刻保證:“我也會乖乖睡覺的。”
許星離:“……”
她招了招手:“過來吧。”
安安邁著小步子來到許星離的跟前,戰戰兢兢的,有些害怕,許星離以前雖然沒打過她,但也不喜歡她,對她總是冷言冷語的。
醫院一張病床就隻有一張椅子,許星離現在坐著椅子,把安安抱在自己腿上,安安開心地偎在許星離的懷裏,漸漸地也睡著了。
病房外時不時響起說話聲和腳步聲,但是此刻**很安靜。
許星離竟然察覺到一絲幸福。
中午同樣是去外麵買吃的,這次江暮雲雙手都得閑,自己吃的。
因為看不見,她吃東西很慢,小兔子咀嚼一般,小口小口的,胃口也小,飯量隻有許星離一半,許星離都懷疑她是不是有胃病。
隔壁病床的女生出院後,傍晚又來了一個老人,老人身邊跟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子女,吵得不行,仿佛誰嗓門最大,誰就最孝順似的,連護士來提醒後都還在吵。
許星離眉頭微微蹙著,正要上前讓對方安靜一點,江暮雲出聲:“我們輸完液就回家吧。”
許星離:“這不太好吧。”
在她的常識裏,江暮雲雖然隻是發燒,沒有引起其他病症,但也應該再留院多觀察兩天。
江暮雲小聲說:“呆在這裏不舒服,而且我對這裏不熟悉。”
許星離明白了,盲人看不見,相較於陌生的醫院環境,當然是熟悉的家裏更容易讓人有安全感。
而且她也不喜歡醫院這個地方,不知道為什麽,全身都在抗拒,隻不過一直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許星離:“我去問問醫生。”
醫生倒是沒有什麽建議,江暮雲是急性發燒,燒退了就好,隻不過之後還需要注意休息和吃藥。
決定出院之後,許星離去辦理了出院手續,回來時,江暮雲從安安的粉色小挎包裏摸出手機。
許星離:“要打電話?我來吧。”
江暮雲:“嗯,打給疏桐,告訴她我出院了,不然她會擔心。”
許星離接過手機,江暮雲的手機軟件很簡單,幾乎都是生活必備的軟件,她點開通訊錄,就聽到一聲響亮的機械女聲旁白,聲音出來得突然,她被嚇了一跳。
江暮雲抬手輕輕捏了捏耳朵,難為情道:“抱歉,吵到你了。”
她看不見,想用手機上的應用,就需要借助聽覺,手機剛剛買來時,紀疏桐就替她開啟了盲人模式,方便她獨自一人時操作。
許星離:“沒有,這樣挺好的。”
她撥打了紀疏桐的號碼之後,把手機交給江暮雲,餘光注意到包裏的手表也是盲人專用的,有一些凸點,許星離雖然不認識,但是常識告訴她,那是盲文。
江暮雲打完電話,去醫院更衣間換衣服,許星離扶著她去的,擔心會出事,一直在外麵守著。
江暮雲對自己的衣服很熟悉,換上許星離給她挑的那身衣服後,模樣看起來更加溫柔,身材窈窕纖細,柔柔弱弱的,文靜又漂亮。
江暮雲雖然是盲人,臉上卻總是帶著溫暖的微笑,很治愈,相信即使是一個怒氣衝天的人看到她的笑容,火氣也會立刻降下來。
江暮雲從更衣間出來後,雙手在麵前摸了摸,怕前麵有障礙物,許星離上前扶著她:“前麵沒東西。”
江暮雲便不再觸碰,而是完全放心地跟著許星離走。
*
打車回到小區時,小區很熱鬧,一些老人帶著孩子在外麵玩。
許星離左邊牽著安安,右邊扶著江暮雲,這時一個老太太過來,先是斜著眼睛看了看許星離,然後笑道:“小江啊,我上次和你說的事你考慮了嗎?我朋友那兒子腿腳雖然不方便,但工資很高的,而且你也看不見嘛,最重要的是他不嫌棄你帶著個孩子。”
安安縮在許星離大腿後。
許星離麵無表情地站在旁邊。
老太太:“這是誰啊?”
安安說:“這是我媽媽。”
許星離麵容十分不善,老太太一陣尷尬,又把鍋甩江暮雲身上:“原來不是單親家庭啊,那怎麽一直都是一個瞎子一個人帶小孩?”
江暮雲無奈:“李阿姨,我之前就再三和你說過我結婚了,我有老婆有孩子,隻是你不相信。”
“老了記性不好了。”老太太顯然是沒把江暮雲說的話當回事,以為她說的都是借口,不然哪家妻子或丈夫會讓一個瞎子獨自帶小孩?
要說媒的老太太離開了,許星離卻沉默起來,原身就是個廢物,總是讓妻子女兒這樣受到欺負,自己卻躲在家裏發脾氣,也不知道江暮雲怎麽會看上原身的。
“回家吧。”江暮雲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許星離帶兩人回家。
“紀疏桐今早來時買了菜,我去做飯。”許星離去廚房做飯,平時江暮雲也開鍋,隻不過廚具相對簡單,用的是電磁爐,並非煤氣灶。
許星離廚藝一般,一家人坐一起吃飯,江暮雲身體放鬆了許多,因為在家裏她不用摸索,隻要布局沒有改變,她就可以像個正常人似的,穿梭在各個空間裏。
吃完飯,電視裏放著新聞節目,安安回房間抱著一隻白色小兔子玩偶,坐在沙發上玩,過了一會,她說:“媽媽,小兔子受傷了。”
江暮雲:“那媽媽給它做手術?”
安安說:“嗯。”
許星離瞟了一眼,那個兔子玩偶看起來被剪刀剪過多次,但又被重新縫合起來,加上經常被洗,已經不再柔軟,甚至有些幹硬。
許星離:“重新買一個好了。”
安安搖頭:“這是媽媽你送的。”
許星離不再說話,江暮雲起身去拿來針線盒,雖然那是盲人專用的,但穿針引線還是不方便,許星離:“我來吧。”
江暮雲遞給她,兩人手指相碰,許星離怔了怔,若無其事地收回來,小兔子的耳朵已經快要掉下來,露出裏麵包裹的棉花。
許星離捏著針,笨拙地縫合,果然毫不意外地紮到手指,她下意識嘶了一聲。
“怎麽了?”江暮雲擔心道。
許星離本想說沒事的,但看到江暮雲擔心又無措的模樣,明知道她看不見,還是把食指遞到她麵前:“不小心紮到手指了。”
然而她還沒反應過來,江暮雲就摸索著捉過她手指,輕輕含在嘴裏。
許星離身體徹底僵住。
手指被溫暖的唇舌包裹著,甚至能感覺到被輕輕吮吸。
她身體仿佛被打開了某個不可言說的開關,有種奇妙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