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8章

立在荀府門前,荀瀾不著急往裏走,而是站上石階,對門房們笑道:“出門倉促,荀瀾來不及攜帶禮物,實在是慚愧啊。”

他輕輕招了招手:“小童,來!”笑容清淺,讓人如沐春風。

寒玦聞言,配合地從木頭雕刻的馬首中捧出來了一個托盤,上麵有數十個百合種球。他今日做了道童的打扮,穿著一身新做的青色布衣,頭頂紮著一個圓潤的丸子發髻,十分有道童的風範,攻擊性很強的美貌卻在麵具的隱形效應下沒什麽存在感。

眾人隻見仙風道骨的道長大袖一揚,那一堆醜不拉幾的棕褐色球狀物便發出了綠芽。綠芽在一片驚訝聲中迅速抽條、長高,成長為枝繁葉茂、青翠欲滴的樣子,而枝頭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掛上了白色的可愛花苞。

“天啊!”

“我是在做夢嗎?塊掐我一下!”

“快看,花要開了!”

眾人發出了難以置信的叫聲。

有的人嘴巴張張合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喊什麽,這一幕屬實讓眾人驚呆了。

數息間數十支百合花已然綻放,擠擠挨挨地簇擁在花盤中,花瓣雪白,花蕊金黃。

春風吹過,無暇的花朵仿佛在翩翩起舞,一陣陣清香順著風逐漸飄遠……

“好香啊!”

“這是什麽神仙花啊?”

“從來沒有聞到過的味道!”

湊得近的人聳動著鼻子,貪婪地嗅著空氣中的味道。

眾人愈發激動了起來,忽然有一個人徑直跪了下來,大叫著磕了一個頭:“小神仙!”

眾人因為有人帶頭,竟紛紛跪了下來,口稱“神仙道長”,求符水、求賜福。

荀瀾一驚:這和安排的不一樣啊?怎麽成了和於吉一樣的待遇?他連忙看了寒玦一眼,寒玦亦搖搖頭,表示不是自己安排的人。

他哪來的符水?且符水這種封建糟粕也不該得到宣揚啊。

荀瀾自詡自己是科學利用道士身份的接班人,走科學發展觀道路的城建之主,隻得清咳了兩聲,笑道:

“大家不必多禮,我全一教不興符水,倒是有幾丹方,日後有緣者可得。”順便扶起來了前麵的幾人:“起來吧,贈你一朵百合。煎服可養陰潤肺,清心安神。”

幾個幸運兒誠惶誠恐地接過了百合花,珍而重之地抱在懷裏。

荀瀾雲淡風輕一笑,將盛開的百合花遞了幾支給門房,風度翩翩道:“區區薄禮,不成敬意,請笑納。”

門房愣愣地接過,差點膝蓋一軟:“不敢不敢,多謝道長賜花。”

荀瀾使了個眼色,寒玦將剩餘的花盡數贈送圍觀群眾,兩人一前一後踏入了荀府。

待荀彧宮中當值回來,發現自家門口停著的車子竟然排起了長龍。這樣的盛況,一向隻會出現在炙手可熱的十常侍門前。他不解地走近,隱隱約約聽得眾人在高談闊論:“仙長、丹方、符水”之類的詞。

門房遠遠看到了他,小跑過來激動地耳語了幾句。荀彧聞言,並沒有門房想象中的激動,隻是淡然地摸了摸胡須,思索起來荀瀾此番入京的深意。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莫非是要走天子近臣的路線?

回想起對方當日的一番豪言壯語和周公之誌,荀彧詢問門房:“你可是親眼所見?此事千真萬確?”

“正是!仆這雙眼睛看得一清二楚,是真的小仙人啊!”門房忙不迭地點頭,試圖說服自家的主人,免得他得罪了仙人道長:“那花仆已經放在屋子裏頭了,您去瞧瞧吧!這個季節哪來的百合花啊,隻有仙人才能做到啊。”

荀彧按下心中疑問,正待穿過馬車,袖子卻被人扯住了。他一回頭,對上了一張陰柔森冷的臉。

認出來這是大太監畢嵐的弟弟,荀彧不禁麵色更差了,勉強道:“畢中小史有何見教?”

畢三傲然道:“聽說你們荀府出了個道長?既然有仙長,怎麽不引薦給我兄長?”

畢嵐深受天子的寵愛,已經被封列侯,荀彧冷笑一聲:“畢侯手下人才濟濟,彧高攀不起啊。”

世家和宦官矛盾由來已久,已呈水火之勢。他懶得看畢三難看的臉色,一揮袖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還未進入正廳,荀彧遠遠地聽到了荀攸朗誦的聲音。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

荀瀾也應和道:“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兩人談到莊子的《逍遙遊》,相談甚歡。遠遠瞧見荀彧來了,荀瀾連忙起身行禮:“文若回來了。”一麵關閉了係統檢索的界麵,對一個理工科的男人來說,尬聊這種玄之又玄的話題實在是很累啊。

桌上果然依門房所言,插著幾隻葉似翠竹,姿態優美的花朵,周遭幽香浮動。百合雖然是神州出產的物種,這些年來卻一直是藥用和食用,荀彧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花怒放的樣子。他笑著回禮:“安之位臨寒舍,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啊”

荀瀾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給文若和公達添麻煩了。”

“這點麻煩,算得了什麽。”荀彧不以為意。他自然是知道,荀瀾此番多半是為了自身安全和抬高身價。畢竟潁川荀氏的道人,無人輕易來搶。但……對方既然行此舉,多半也有和荀氏等價交換的底氣。

果然,聽荀瀾開口:“我有一物,願與公分享。”說罷,從袖中掏出來了一顆成人巴掌大小的大土豆。

荀攸問:“恕攸才疏學淺,不知此為何物啊?”

“公達,此物名曰土豆。”荀瀾侃侃而談,將土豆的種種好處又重複了一遍:“若他日能在全國推行,可解全國溫飽。瀾願與公合作,優先給荀氏提供種子。”

荀彧和荀攸互相看了一眼,在對方的眼裏都看到了懷疑,但……

他們視線移到怒放的百合花身上,多麽不可思議的事情都發生了不是?

幾人又圍繞著土豆細細說了一會兒,荀攸才思敏捷,舉一反三,笑道:“若他日能成,賣給北匈奴種子。若是他們肯種,匈奴的蹤跡便不再難尋,邊疆的騷擾也能少些。若是不成,讓南匈奴種以示安撫,也是極好的。”

荀瀾倒是還沒想到這一成,趁機打探了一下南北匈奴的事情。原來在東漢王朝建立後,南匈奴選擇了依附東漢,時常鬧騰想多分一杯羹。北匈奴則繼續與東漢為敵,時常劫掠邊疆,讓東漢頭痛不已。好在今歲南北匈奴都出現了內亂,不然忙於黃巾之亂的東漢王朝更無力來處置匈奴。

過了一會兒,仆從來說已備好了佳肴和美酒。

幾人移步飯廳,荀彧問:“這門前來請人的車馬……不知安之要如何處置?”

“先曬著吧。”荀瀾悠悠地道。

荀彧笑道:“哈哈,想來安之要釣的魚還沒有來。”

“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嘛。”荀瀾笑著說:“橫豎就這幾日的功夫,不過這些天得多叨擾文若和公達了。”

他正在擺姿態等魚兒上鉤。卻不料,意外橫生……

此時宮中,小黃門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尖利:“傳參湯”。關上門,他朝門口一個瘦小的小黃門使了個眼色,做了個口型:“不好了”。

瘦小的小黃門連忙奔走,跑去尋找張讓、畢嵐等人的親隨。當天晚上,十常侍們聚集在一起,悄聲商量:“天子重病瀕危,太醫說快要死了。”

“天子喜歡劉協,要寫遺詔立劉協。”

小兒子劉協自小聰明伶俐,很得天子劉宏的喜歡。

“大將軍何進豈會罷休?他心心念念要讓妹妹的兒子劉辯登基。”劉辯已經十三歲了,宮外有舅舅何進,宮內有生母何皇後,他們這些宦官根本沒法把持對方,自然是不想劉辯即位的。

“豈用加上這一遭?我們和何進的梁子平時就結得大了,劉辯登基後,何進必殺光我們。”

“現在消息還沒有走露,絕對不能讓何皇後和何進知道,否則我們這些知情人絕對沒有好下場。”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定下了秘不發喪,誘騙大將軍何進入宮的計策。

“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就以天子病重為名,召何進入宮。趁機……”張讓做了一個斬頭的手勢。

過了兩日,秘密潛入宮中的寒玦給荀瀾帶來了一個突兀的壞消息:“天子死了。”

“什麽?”荀瀾吃了一驚。他本來隻是想讓寒玦利用隱形的便利去宮中偷一下和氏璧做成的玉璽,免得日後便宜了孫堅。

危機時分,獻出玉璽給諸侯借兵借糧還是可以的。這東西,在亂世可是一個硬通貨。誰料漢靈帝劉宏死地如此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是不是宦官們秘不發喪?”荀瀾想了想問。

寒玦點點頭:“這個消息暫時無人知曉。”

荀瀾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感覺到了倒計時的緊迫感:“我們得早日離開。”起碼,在董卓亂京之前。

不然到時候仙道之名反而是累贅了。被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董卓盯上,可沒有什麽好下場。

“剛才你可見過了徐晃?”荀瀾問:“他有沒有說現在排在門口前麵的都是誰家人馬?”

“前麵的都是十常侍的車馬。”寒玦答道:“後麵的隻能擠擠挨挨在一處。”

荀瀾點點頭:“你去和十常侍的人說,師父夜觀天象,見星象驟變,願入宮與張常侍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