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5章

夜半時分,看管照顧徐晃的嘍囉正在伏案呼呼大睡,深陷美夢之中。一道黑色的人影輕而易舉地潛伏進來,手法利落地一人一悶棍,將兩人敲暈。

此時,躺在**養精蓄銳的徐晃也站起身來,意味深長地打量了寒玦兩眼:“來得很快,你已經查清了?”

“沒錯。”寒玦點點頭,撿起嘍囉放在桌子上的長刀遞給他。

徐晃將亂發束起,隨手抹了一把臉,果斷道:“走。”

寒玦在太陽落山之後已經摸清了路線,帶著徐晃熟練地穿梭在黑夜中。

行至寨門處,徐晃道:“且等我一下。”

當即學了三聲梟鳥的叫聲。不多時,草叢裏傳來了一長一短的回聲。

“妥了,一會兒我來殺人,你趁機打開寨門。”徐晃安排道:“雖然夜深弓箭手已經鬆懈了,但你靠近門的時候還是要多加小心。”

寒玦徑直說:“我去滅了最大的兩個火把,沒了準頭,他們便不敢放亂箭。”

徐晃並不讚同:“那邊人多,過去會打草驚蛇。”

但寒玦身形很快,無聲無息地潛伏到那邊,在眾嘍囉不明就裏的時候就迅速熄滅了火把。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徐晃的生氣轉為無奈:“這小子真是奇怪,總是讓人注意不到他。”

寒玦摸著發帶,深邃的眼眸裏劃過一抹異色:“果真不是凡物。”他靈活地轉過身,一腳踢開左邊湊上來的嘍囉,同時滑到右邊嘍囉的左側,卡住了他的脖子。

徐晃的動作也不含糊,長刀以橫掃千軍之勢,以一敵十,還占了明顯的上風。

埋伏在門外的數百人聽到裏麵兵器相接的聲音很是擔憂:“要不要翻牆進去接應徐將軍?”

“貿然過去隻會成為弓箭手的靶子,人多反而亂事,把睡著的人都吵醒了。”周倉沉聲說著,握緊了手裏的大刀。

“將軍,這……”

見還有人不放心徐晃,荀瀾安撫道:“稍安勿躁,他們兩個沒問題的,別看我兄弟其貌不揚,身手可是不亞於徐將軍的。”

眾人鬆了口氣:“有荀道長的話我們就放心了。”

荀瀾唇角勾起了一道微小的弧度:不知不覺中,我居然攢了一些威望,挺驚喜的。

不多時,寨門從裏麵打開,寒玦修長瘦削的身影出現在門前,手裏拎著一根長/槍。荀瀾自身是不受發帶影響的,見他平安不由眼前一亮,跟著周倉大聲喊了一句:“衝!”

“繳武器不殺!”周倉帶著全部人馬成功攻入山寨,一群人如狼似虎地猛撲過去,打了個對方措手不及。

一時間,兵器出鞘聲、急促的喘息聲響成一片。

老家被抄的山匪從夢中驚醒,隻聞得兵器交接的巨大聲音和自己人奔逃的哭嚎聲。

黑暗加劇了恐慌,而周倉和徐晃這邊士氣正盛。

周倉和徐晃都是以一敵百之人,加上神出鬼沒、槍法精準的寒玦,戰鬥的天平很快傾斜,戰線快速地往寨子裏壓去。

荀瀾憑借夜視能力,一路往裏。獨自行走在黑暗幽深處,遇到落單的,便毫不客氣地上板磚。不多時,已穿行至大廳附近,遠遠地看到了從劫掠美夢中驚醒的山匪頭子趙大。

趙大拎著愛不釋手的黃金短劍翻身上馬,大吼一聲:“何人來襲?”

“報——”荀瀾趁機上前,身子隱身在黑夜中大喊:“不好了,黃巾賊攻上來了,有兩千人!”

趙大有些慌,咬牙吼道:“想奪我山寨,癡心妄想!”揮舞著短劍,左手腕上纏上鞭子,便往前衝去。

荀瀾躲在黑暗中,趁著這些人睡意懵懂地醒來,繼續實行動搖人心的戰略。與此同時,他特意安排的幾個肺活量大的人也潛了進來,在山匪們睡覺的地方帶起了節奏。

“好多人,上千人!”

“打不過,快跑啊!”

清風寨雖號稱千人,但人數有點虛,裏麵還包含了夥夫和一些家眷。以往都是憑借牢固不可破的山寨門退敵,所有人從來沒有遇到山寨攻破的情況。

大多數人一下子就慌了,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荀瀾動搖完軍心,便在大廳附近潛伏著,熄滅了幾盞主燈,守株待兔。方才在黑暗中潛行拍人,手法鍛煉地愈發純熟。

在燭火搖曳的微光裏,幾個小頭領陸續來報,都被他逐個突擊拍暈了。板磚,實乃利器也。

荀瀾忍不住想:若是在上麵加個長鐵杆,不用冒險近身攻擊敵人,那豈不是黑夜無敵板磚客?

不多時,趙大被徐晃所傷,被兩三心腹簇擁回來。寒玦追殺而至,荀瀾看了眼左右無人,大膽地藏身處走了出來。

看起來俊秀文弱的少年,踩著一地山匪的屍體,在躍動燭火的映照下顯得門外詭異,趙大驚慌地握緊了武器:“你是誰?你……莫非你殺了他們?”

這都是被板磚拍暈的,準備拿去官府領賞的好嗎?荀瀾負手而立,微笑道:“不必問,黃泉路上,你們可以一起作伴。”

“黃口小兒,好大的口氣!”幾人雖然嘴硬,卻無一人敢上前。

就在此時,趙大覺得後腦勺劇痛,隨即失去了意識。下屬被趙大的重量壓得踉蹌幾步,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人“砰”地一下敲暈了。

“厲害了!”荀瀾忍不住拍手笑道。他果然沒有看錯人,板磚加上寒玦莫測的身影,實乃一絕。

首領既擒,其他人束手就擒。眾人打掃戰場,緊鎖寨門,搜查潰逃的人。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徹底在大廳歇下。

荀瀾的金瘡藥又刷新了,依舊是緊著傷重的人塗。

不過……在四下無人的時候,荀瀾朝寒玦招招手,低聲道:“來,今天再給你塗一次藥。”

寒玦把長發束起,多了幾絲英氣,即使不帶隱形的麵具也不會被輕易地認成女孩了。

自從不小心瞄到某些不該看的部位後,荀瀾唏噓了好久。

如果不是當初人販子把寒玦打扮成女孩,他也不會先入為主地帶上了高冷少女的濾鏡。不過瞅瞅這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的冷俊的深刻五官,認錯性別也很正常啊!

寒玦沒有推拒,很自然地說:“好。”便解開了上衣的帶子,露出了頎長單薄的身材。身上有幾道血色痕跡,在白皙的皮膚上分外的明顯。

冰涼的手指攜著刺激性大的藥膏觸碰到受傷的肌膚,帶來一陣痛意。但寒玦麵上依舊波瀾不驚,隻是深邃的眼睛瞪大了些。

“明天應該好的差不多了,到時候再塗一次,免得留下疤痕。”

塗完藥,讓寒玦回去休息,荀瀾便向寨門走去。盤算著路程,從說服周倉和徐晃攻打山寨後,他便立即派人送信荀彧。算算時間,今日合該回來了。

夕陽西下的時候,信使的身形終於在地平線出現。但他並不是孤身回來的,身後還跟了一個騎馬的中年男子。

男子穿一身舊綢緞衣裳,高大的身板有些單薄,麵色蠟黃,胡須長而整齊,看上去有幾分眼熟。

“鄙人荀瀾,表字安之,敢問閣下是?”荀瀾命人打開門,親自出門相迎。

對方打量著他沒有說話,視線聚焦在他的腰側。

荀瀾不自在地摸了摸腰間,那處昨夜被一個小頭領掙紮的時候劃破了一個大口子,露出了大片的擦傷肌膚,剛才寒玦也給他塗了一點藥,為了防止藥沾在衣服上浪費,便沒有換衣。麵前這人是有強迫症,不能容忍別人衣衫不整接見?

“不才荀衍。”眼神對上荀瀾腰間的品字小痣,荀衍的眼神暗了暗。

荀瀾盯著他深深的法令紋看,一時不好判斷他的身份,但對方卻再無介紹之意,甚至沒有提起表字。

“閣下遠道而來,快請入內歇息。”荀瀾隻得笑道:“請。”

陪著荀衍往裏走,荀瀾暗忖:莫非是荀氏的管家,帶著大家族的傲氣?

“文若的回信可是到了?”荀瀾客客氣氣地問。

荀衍不答反問:“你想入朝做官?”

氣氛一時有些詭異,對於如此尷尬的問話,荀瀾隻得幹巴巴道:“正是如此。”

荀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唯一的兒子荀凡,是一個在親娘死了不到七天就去喝花酒的荒唐東西。

他當年發現的時候勃然大怒,趕走兒子的時候說過:“不到黃泉不複相見。”然而在聽說了兒子不知所蹤,有一人極為相似之後,還是忍不住過來確認。

胡橋村的村民被殺後,荀凡的下落也一直無從追起。

眼前這人一模一樣的聲線,一樣的身高,獨一無二的小痣。但是這張臉和通身的氣度,和荀凡判若兩人。

沉默了片刻,見麵前這張相似的臉上浮現出明顯的為難,荀衍忍不住道:“見你腳步虛浮,並非習武之人,怎會想到以軍功入仕?”

荀瀾搖了搖手,麵上浮現出一絲得意:“非也,昨夜我擊倒了數十人。”見對方麵露詫異,笑道:“匪首趙大也是被我擒獲的。”

“此話當真?”荀衍伸出手,想摸摸他的頭,但意識到自己想要做什麽的時候,立即把手放下了。

麵前這人,到底是誰?

天底下真的會有這麽相似的人嗎?

就算是長相相似,每個人的聲線也都不同。

荀衍深深地看著他,努力在荀瀾身上尋找兒子的影子。不管是平時多麽沉靜克製的人,也不願意接受兒子失蹤的事實,他寧願兒子有了奇遇,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但還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麵前。

“黑夜中運氣好,”荀瀾摸了摸鼻子,並不敢托大,若是直接和人交鋒便露了破綻:“不過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不是?”

“你解決了臨潁縣的匪患,我自當奏明朝廷。隻是這些軍功,不足以某得縣令。”

東漢時,萬戶以上的縣置縣令一人,秩千石;縣丞一人,掌民政、文書、倉庫;縣尉二人,掌治安,萬戶以下的縣隻有縣長,縣丞、縣尉各一人。劉備帶著關羽和張飛以及招募的數百人,經過大大小小二十幾戰,才得封安喜縣縣尉。想來,自己或許獅子大開口了些。但漢朝流行的是舉薦製,隻要稍加活動……

荀瀾的思緒放飛開來,拿到舉薦信,要活動誰呢?

荀衍見荀瀾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失望,話鋒一轉:“聽說兩位黃巾頭領皆棄惡從善,聽你調度,願意隨你征戰?”

“正是如此。”

荀衍提了一條切實可行的道路:“不若積累軍功,在潁川郡的清剿黃巾賊,到時我自當上表天子,為你請功。”

隻要他走正途,不論是何種身份,自己都會竭力支持。

荀瀾卻應道:“小子無知,縣令之語不過是和文若鬧著玩罷了。瀾無此野心,隻要一官半職即可。”

雖然他占了山寨,有錢有糧有人,是可以嚐試下這條路。但因軍功而成為官吏的人,很快就要被朝廷精選淘汰。估計距離督郵遣散劉備,劉備鞭打督郵憤而棄官不遠了。

見荀衍蹙眉不滿,荀瀾有些不解。

直到過了一會兒,趕到的士兵們來帶走山匪,接手山寨,聽到他們對荀衍的尊稱荀瀾才明白,眼前這人竟然是臨潁縣的縣長,難怪他有底氣說上表天子請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