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15章

呂布在軍中把人操練得哭爹喊娘。回來後, 他對張揚說:“老弟,今天那幾個人看你的眼神相當不善。這些山匪出身的人終究是靠不住的,你要當心。”

在殺氣方麵, 呂布有種近似猛獸般靈敏的直覺。

“我也拿他們沒辦法,之前依賴他們攻打白波和黑山賊, 許多事情都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張揚歎了口氣:“奉先, 你這幾日幫我多壓製一下,讓他們且安分些時日。”

呂布建議說:“如今賊寇已平,那就多提拔點靠譜的, 當初追隨你的兄弟呢?”

“唉, 許多都不在了。”張揚傷感地說:“去歲和白波賊那場苦戰, 填了好些個兄弟進去。”

呂布攬著他的肩膀, 安慰道:“別難過,日子總得往前看。想想去年你送到陽翟的張滸, 現在活蹦亂跳地在當城管呢。”

聽到發小的消息,張揚情緒這才好了些:“那就好, 他當時傷得那麽重,我還以為沒救了。要不是大單於給了我那瓶神藥,撐住了他的性命到陽翟診治,真是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呂布指了指臧霸和其身後的幾個並州兄弟,都是跟隨他們打仗的鐵杆哥們:“你要是現在無人可用,兄弟幾個先借給你,盡早提拔些靠譜的人換了他們吧。”

這都是熟麵孔, 張揚沒多想, 欣然接受了:“隻要不耽誤你的事兒, 那真是太好了。”

不過, 提到那幾個刺頭頭領, 他又有點糾結:“這幾個人又沒犯什麽大錯,替換下來不太好。”而且張揚怕別人說他過河拆橋。

“都違反了幾次並州法度了,還叫沒犯什麽大錯?”呂布不滿道:“老弟,你這性子真的要改改,就該秉公辦事。若是抹不開麵子,就將他們交給並州別駕來處置。”

一想到主公說的,張揚命中有一劫,且是被土匪部下殺的死劫,呂布就恨不得將嫌疑人的頭給擰掉。

“過完年再說吧,貿然處置不太好。”張揚還是沒下定決心。

“那也行,等年後主公應當會派人來行督查之權,專門辦官員違法的案子。”呂布直接道:“到時候可別猶豫了啊,否則可是包庇之罪。”

“早就聽說荀州牧法度嚴明,將治下管得井井有條,州郡貪汙之風一掃而空。”張揚對自己投誠後的身份也適應得很快,詢問呂布:“聽說還有百姓舉報機製?”

“是啊,專門用來舉報官員貪汙受賄的。”呂布環著張揚的肩膀說:“不過這和咱們沒什麽關係。”他知道張揚最是仗義疏財,自己都沒什麽積蓄的。

張揚奇道:“你昔年在董卓手下拿了多少好東西,現在的日子過得習慣麽?”

呂布沒好氣地道:“那時候弟兄們吃不好,我不得從董賊手裏多摳點金銀珠寶?大部分都拿去補貼軍中了。”

“那現在呢?”

“軍中吃得飽、穿得暖,今年還做了新衣裳,沒什麽讓我操心的東西了。”

“聽起來真不錯,我也想隨你回中原看看。”張揚道:“聽說洛陽已經複原了七八成,我尋思著怎麽也得去看一眼。”

他沒什麽野心,自己領兵在外十分沒有安全感,在前幾年搭上了荀瀾後才有了主心骨。如今認了主,怎麽著也得備了禮物去拜謁主公。

而且張揚對荀瀾也充滿了好奇,在他眼裏,大單於和呂布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們斬釘截鐵追隨的男人,必然是男人中的男人。想到荀瀾流傳已廣的神仙事跡,張揚覺得去看一眼,都能增長自己的男子氣概和見識。

呂布大大咧咧的,張揚也沒防備,兩人的對話被一仆從偷聽到。這仆從早就被張揚的部下買通,當下就跑去傳信了。

當夜,呂布和張揚正抵足而眠,忽然聽得前院兵戈聲。

臧霸大喊:“奉先!有人偷襲!”

兩人反應迅捷地從**跳了起來,呂布剛拿到方天畫戟,房門就被人破開,正是白天和他交手的一人。

張揚又驚又怒:“你們反了不成?”

那人哼了一聲:“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這幾人不願意失去榮華富貴,哪裏肯等著荀瀾派人來將他們捉去審判?於是聯合了自己舊部五百人,深夜包圍了郡守府。

張揚府邸裏的守衛不多,加上呂布帶來的人不過八十餘人。他心焦道:“奉先,一會兒你先突圍,去軍營調人來!”

“說什麽傻話,他敢來襲,必然在軍營做了布置!”呂布喝道:“我豈能扔下兄弟逃命?我們在這裏將他們殺將幹淨,正好省事兒了!”

看到對方的裹得嚴嚴實實的鐵甲和拿在手裏的長弓,對比己方匆忙之下穿的衣服,張揚有些絕望,長歎一聲:“此事皆因我猶豫心軟而起,是我對不住你啊。”

呂布一把推開擋在自己麵前的張揚,厲聲喝道:“臧霸,霹靂彈!”

主公特地讓臧霸帶上了霹靂彈,還特意叮囑一直要放在視線範圍內,竟然是預料到了偷襲嗎?

來不及多想,隨著霹靂彈的炸開,呂布趁機用長戟將亂箭撥開,率先衝殺入敵軍的隊伍。霎時間,弓箭手完全被打亂,無法憑借箭矢齊發壓製他們。張揚大鬆了口氣,趁機組織人跟著呂布衝殺進去,直取匪首。

到了淩晨,這場叛亂完全被平息,叛軍頭領盡數被呂布和張揚殺死。

經此一戰,張揚對神機妙算的荀瀾更為拜服,對豫州的新式武器也充滿了好奇。他讓臧霸等人駐守在上黨郡,自己親自帶了禮物和呂布去陽翟拜謝主公。

此時,荀瀾讓呂布從豫州帶給寒玦的特產,也由上黨郡的人馬運送到了寒玦手中。

寒玦很重視,親自做了分配,然後又讓人準備豐厚的回禮。

他的貼身侍衛,也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發小蒲奴不太明白,晚上偷偷問他:“您為何對中原的土豆、麥種和洋薑等物如此的重視,咱們交換出去的牛羊有點多啊。”今天那長長的回禮單子,真的讓人肉疼。

寒玦長眉一挑:“那你可聽到族人有異議?”

“這……”蒲奴語塞了,凡是拿到種子的就沒有說不好的。這些東西在族內都是比黃金還貴重的東西,大家都忙著育種,對荀州牧更是感恩戴德。

他嘀咕道:“以前大家不夠吃都是用搶的。”

寒玦似笑非笑:“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你要去搶誰?”

蒲奴想了想,河內郡?冀州?長安?

河內郡種地的是如狼似虎的西涼軍,裏麵還有不少能征善戰的羌族,比較棘手。冀州牧韓馥得到了豫州的庇護,據說一有人攻打,就有那種渾身上下連馬匹都包著鐵甲的軍隊來救,輕易不能招惹。

蒲奴試探著說:“要不長安?”

“皇甫嵩屯兵五萬在長安,且長安城牆高聳而寬,易守難攻。”

“那還是種地好……”河套平原也有不少富饒的土地。

算了,蒲奴從小腦子就不太好使。寒玦道:“別想了,好生看著人準備禮物,過些時日同我去陽翟,到了中原你就知道為何不能與大漢為敵了。”

蒲奴猶豫說:“百年前如此,可是現今天下大亂,他們自己還應顧不暇。”

“若是此時趁機南下劫掠,他日天下大一統之時,我族還有資格同大漢談條件嗎?錦上添花算不得什麽,雪中送炭結成的聯盟才更為可靠。”

蒲奴嘴角動了動:“可是,漢室衰微……”

“你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都說了平時要多讀書多思考,怎麽就不見你們有長進?”寒玦歎了口氣,感覺任重而道遠。族裏能征善戰者多,擅長思考者少之又少,匈奴管理方麵根本跟不上農耕的發展。

蒲奴羞愧地垂下了頭:“我一定多讀報紙,再也不偷懶了!”

寒玦淡淡地道:“告訴大家,最多三年,中原可平,且收起不該有的心思來,我們的弓箭再利,也穿透不了渾身百煉鋼的鐵甲兵。”

他最了解荀瀾治下發展的可怕速度。

想到荀瀾,寒玦目光微動,情不自禁地撫摸了下腰間綴著的平安結。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諸將征戰之前,都習慣性向荀瀾討一點平安符。荀瀾哪裏有這種東西,便讓人打了平安結,再自己動手在上麵噴點香水,給大家個心裏安慰。

消息傳到寒玦耳裏,他二話不說就寫信了。過了幾天,就收到了一個,但和其他人的也沒什麽不同。

寒玦的眼神暗了暗:他在陽翟的時候任何東西都是獨一份的,是時候回去了。

不然……

想到那些抵足而眠的傳言,寒玦俊美的臉上幾乎掛上了冰霜。

正月十三,呂布帶著張揚接近了洛陽:“咱們今天在洛陽休息一晚,明天到陽翟去,正好趕上元節。”

他們帶著禮物走不快,但從洛陽到陽翟兩天也夠了。

果然如呂布在路上所說,洛陽城的城牆和房子都修築好了,甚至比之前更堅固、美觀。這一路屋舍儼然,田間也十分齊整地種植了冬小麥。

張揚奇道:“洛陽不是統一管理,衣食住行皆是軍中負責麽,怎麽城中還這麽熱鬧?”

按道理來說,洛陽百姓應當都在做軍中交代下來的任務。他們所有種出來的糧食都是要交上去,然後上頭統一分配糧票、衣票的,自己是沒有多餘的錢買東西的。

“這大都是外地來的行商。”呂布指了指在一攤位前吃麵的人。

又指了指做麵的人:“開店的人在軍中有編製,這些店鋪都是統一管理的。”

張揚:“那沒有巡邏的士兵看著攤主,若是他們不用心幹活呢?”

呂布給了他一個主公怎麽可能這都想不到的眼神:“若是不用心幹活,隻能拿勉強果腹糧票。若是好好幹,業績越好,他們能拿到的激勵獎金越多,獎金都是銅錢。”

這還是郭嘉解釋給他聽的。

“不過城中消費的大頭都不是洛陽當初幸存的居民,畢竟他們一窮二白的,還是主公發善心才讓他們活了下來。”呂布指了指紅旗飄飄的地方:“那是全國最大的農貿中心了,旁邊是最大的馬匹交換坊市。”

“我聽聞各地的商人都以此為中轉站,來這裏做交易。”張揚摸了摸胡子:“我們上黨郡的人也喜歡來這裏賣馬,聽說不但不收稅,還保障交易的安全。”

“主公說得先用稅收優惠將人吸引來,日後洛陽的活力就起來了。”其實這方麵呂布也是似懂非懂,但在張揚麵前裝一下不在話下。

見張揚投來欽佩的眼神,呂布背著手,興致昂揚地繼續介紹:“看洛陽城的南邊,那之前可是燒毀的重災區。”

張揚踮了踮腳,發現什麽都看不到,視線被三四層高的樓宇阻斷了。

這完全沒有擋住呂布的興致:“那邊一溜兒都是工廠,各種廠房!不但咱們用的武器、盔甲,平時用的澡豆、肥皂,還有筆墨紙硯,那裏都能產!不然怎麽有這麽多人來洛陽,都是在等在廠子外頭,拿新鮮貨呢!”

這樣是荀瀾的一個策略。

洛陽的集中化管理帶來了大量的、低廉勞動力。所以他名下所有的產業都在洛陽設了分廠,並利用洛陽的交通優勢進行規模化的生產。

如今的城南堪比現代的工業園區,造紙、製糖、肥皂、家具、木匠器械、造車等行業都在這裏源源不斷地生產。然後由遠道而來的商賈輸送到各州郡去。

直接在洛陽批發,不但價格最低、還能有稅收的優惠,因此往來的商賈絡繹不絕。這些東西著實受歡迎,隻要是小有家資的,都難以抵抗其魅力。商賈們最喜歡的就是紙張、紅糖和肥皂,拿回去之後很快就被搶購一空,上到世家豪強,下到家有餘糧的百姓,都想要這些貨。

晚上大部隊入住了驛館,呂布則拉著張揚和幾個親衛入住了悅來客棧。

“洛陽悅來客棧的老板是我的熟人,咱們去照顧下他的生意。”張揚沒什麽錢但呂布是有的,荀瀾給官員開的俸祿不低,打了勝仗還有額外的獎勵。

呂布作為拿人頭最多的,得到的獎勵也最多,對住高端客棧一點都不心疼。

張揚:“哪個熟人,我認識嗎?”

“是我新認識的。他名為張昭,現在分管洛陽所有客棧。”

“你的意思是,普通百姓不能在洛陽開客棧?”

“對,現在所有的客棧都是朝廷的,不過主公說過幾年會將客棧逐漸分包出去。”

洛陽的房子都是朝廷建的,房子建好的時候洛陽還沒有恢複元氣,賣房子也不好賣,租出去的話租金也沒多少,所以荀瀾直接讓產業國有化了,日後再慢慢私有化。反正引入績效考核後,店長和夥計都幹勁十足,這個不著急。

“張昭,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張揚想了想,感覺自己在報紙上見過,這位寫過好幾篇有名的稿子,他剛想問呂布兩人是怎麽認識的,就聽呂布道:“嘿嘿,說來也是注定的緣分,當初我在揚州捉到了他,當時我就覺得這人不簡單,就沒殺,直接捆在了馬背上。”

張揚一臉訝然:“啥?”

呂布一拍大腿:“後來一問名字,得,是主公要找的人,可不是巧了麽?”

他們正說著,經過了一巍峨的建築,看到偌大石頭上刻著的字,張揚停住了腳步。

張揚不無感慨地歎道:“原來這就是大漢第一武學院。”

這個名字曾經被許多人詬病,但天下諸多名將都在學院任職,很快就讓人心服口服。就連世家大族也迫不及待地將自家子弟送來學校,期望能得到點撥和教導。

他們自然看到,這是拓展人脈的最有效方式。隻要給夫子們留下個好印象,等孩子他日成人,就比平常人擁有多得多的選擇。

這點小心思被荀瀾拿捏的死死的,所以他讓呂布、甘寧、許褚、典韋、程昱、趙雲等人都在學院掛了職,每年都要抽出點時間來學院帶學生。

不僅如此,他還挖來了在袁紹那心灰意懶的盧植,這位上馬□□、下馬安民的大將軍和大儒的名聲更盛。

呂布說:“武學院教習兵法,還有日常的演習,除此之外,還教學生各種做人的道理,在裏麵上學是很幸福的事情。”

“是啊,我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為了求學吃了多少苦,現在的孩子幸福多了。”張揚道:“等日後我有了孩子,我也要把他送到洛陽來,學一身的本事。”

呂布哈哈大笑:“行啊,到時候我肯定給你重點關照,你加把勁兒,趕緊生。”

“我想進去看看,能行不?”

“走,說不定日後主公也讓你來執教呢。”

張揚發現這校園和報紙上宣傳的一樣大,操練的用具一應俱全,還配有專門的器械庫。

在前院則是窗明幾淨的大教室,裏麵孩子們都在聽夫子們講課,神情認真。看了會兒呂布就拉著張揚去看大紅榜。

“學校每個月都會有一次全校排名的考核,文化課和軍事課一起,最後各占一半,有個綜合排名。”呂布解釋說:“我去看看自己心愛的學生這次排名幾何了?”

張揚順著榜看去,一個人都不認識。若是他是現代人,一定會被榜單上熟人的名字所驚到。

赫然有諸葛亮、司馬懿、淩統、孫權等後世耳熟能詳的名字。

“唉,怎麽才第五?”呂布掃過淩統的名字,有點不滿:“這諸葛亮和司馬懿也太逆天了吧,文化課都滿分了!!!”

幸好他們軍事課成績沒淩統高,看軍事單科的話,淩統還是第一。

張揚指著榜單說:“還有小班?六歲以下的小孩也要參加排名?”怎麽感覺有點喪心病狂。

“哦,小班那是優秀學生才上榜,不能隨便打擊他們。”

“這是主公的義子法正,不愧是主公看中的人。”呂布指了指法正排在首位的名字:“你是沒見過這個小孩,可聰慧了。”

除了……有點好吃和記仇。

想到法正上次見麵還說:“這次你別和我搶紅燒肘子……”呂布就相當無語。

“他下麵的名字怎麽聽起來像是個女孩名?”張揚看著黃月英的名字道。

呂布摸著下巴說:“女學生雖然少,但還是有的,看來是個相當厲害的女娃娃,下次等我去看看。”

“主公都將自己義子送來了,可見對學校相當有信心。”張揚若有所思道:“等咱們老了,打不動仗了,來這教教孩子倒不錯。”他早就羨慕那些大儒桃李滿天下了,可惜武將退下來後就沒那歡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