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14章

“謹遵主公之命。”賈詡應下後, 若有所指道:“聽說昔年曹嵩買官當太尉時搜刮了許多民脂民膏,貪下的金銀細軟不計其數,在路上必然十分招搖。”

荀瀾立即道:“他的財物有一百車之巨, 被人平白搶去未免太過可惜。”那些銀子、布匹都堆在倉庫裏, 不流通的話根本就是破爛一堆。

聽主公篤定地說一百車,賈詡饒有深意道:“不過處理這麽多財物,怕是讓曹操猜到端倪。”

洛陽的建設投入一直源源不斷, 他分管洛陽財政的一大部分, 知道當初從宮裏、皇陵中搜刮出來的金銀珠寶已經被消耗地差不多了,都被偽裝成小股商隊的人賣給了天下十三州的世家豪族, 換來了布匹、糧食、木材等洛陽百姓需要的實在東西。

洛陽如今已能實現糧食的自給自足, 甚至在優良的麥種加上水利灌溉的加持下,還有諸多餘糧。

但燒錢的地方太多了,修築溝渠、醫館、道路和房屋,個個都需要錢。主公最近還有一建設天下十三州之最——繁華商業大樓的構想, 但一直都沒有資金到位。

荀瀾無疑是他見過的賺錢最多、但也花錢最狠的主公。就連昔年揮霍無度的漢靈帝, 庫房裏囤積的錢糧都比荀瀾要多很多。

區別是一個是花在自己身上, 一個是花在百姓身上, 所以前者民怨沸騰、後者深受百姓愛戴。

剛才荀瀾讓他留下的時候, 賈詡就意識到了主公的意圖, 曹嵩必死無疑。

“等他猜到時也晚了。”荀瀾笑了一下, 和文縐縐的屬下說話真是無法直白。

自從曹操先一步入主兗州, 兩人已漸行漸遠。嚐到權力滋味的曹操野心勃勃,甚至和袁紹聯手一同壓製他。

荀瀾喃喃道:“可惜了。”

其實錢糧隻是順帶,必須要讓曹操有深深威脅到徐州的舉動, 這樣他們才能以最小的代價得到徐州。否則, 以陶謙在徐州的聲望和世家大族對其的擁簇, 需要得到徐州,得用大量攻城兵卒的命去填。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會辯論為了救大多數人該不該犧牲一個人的少年了。荀瀾滿腦子裏隻想著:得盡快實現天下的大一統,否則軍閥混戰,犧牲的人更多。

賈詡應道:“主公放心,我此次前去,必定讓曹操揮師南下。”

荀瀾欣慰地看著他,有賈詡出馬,焉有不成?賈詡之所以被稱為毒士,就是因為他是一個十分精致的利己主義者,隻要自己過得舒適,別人受多大的苦難都與他無關。

若是在穿越之初,他必定不敢重用狡詐無情的賈詡。但經過了這幾年殘酷的戰爭洗禮,荀瀾反而覺得用賈詡是十分正確的決定。正因為賈詡看透了世情冷暖,性格也足夠冷漠沉靜,才能做出最效率的決定。

而且賈詡的願望很簡單,不過是過舒適有安全感的日子,在亂世保全自己。實力強勁、善待謀士的荀瀾完全能夠滿足他,不僅如此,他還有別的主公完全給不到的東西。

荀瀾從袖中掏出了兩盒藥交給十分惜命的賈詡:“此番暗中跟著曹嵩怕是要一路風餐雨宿,這藥贈予先生,以防不時之需。”

賈詡一看,正是自己上次高燒不退、咳嗽不止時主公親自給的神藥,心中大喜,拱手行禮道:“有這保命的藥,詡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荀瀾:果然上了年紀的人,最在意的就是健康平安了,再聰明的人也是逃不過……或許他可以聯合華佗張仲景搞搞保健品。承諾等謀士武將們老了每年發點,在醫學技術不發達的漢末,保證這福利將他們拴得死死的。

荀瀾讓賈詡帶張遼並一百精銳的騎兵,喬裝打扮成商隊,悄悄地走了。別人尚未發現,但作為張遼前上司的呂布自然發現了端倪。

不過他們現在不在同一部門,對方已經不是自己直屬下屬了。呂布問人無果,心裏憋不住事兒,就好奇地去找郭嘉:“奉孝,你說正值年關,為什麽張遼被派出去了呢?也沒帶多少人馬。”走之前也沒和大家說聲,太反常了。

郭嘉不答反問:“你怎麽又去找張遼喝酒,難道是我府中的酒不好喝?”

呂布摸了摸鼻子,找了個理由:“這不是正值年關,看你在忙麽?”其實是喝不過郭嘉太丟臉了,上次醉倒出了個大醜,郭嘉一說喝酒呂布就心有餘悸。

“既然閑得慌,就回江夏郡去,別讓高順替你處理一堆的事務。”

可憐的高順,作為江夏郡的郡尉,領著一份的薪俸,幹著郡尉郡守雙倍的活計。

呂布理直氣壯道:“這不是臨近年關,大家都來找主公述職,這種關鍵時刻,我豈能缺席?”

郭嘉:“從進來之後你都說了三個年關了,到底對過年有多大的執念?”

呂布:“過年是好事兒啊,怎麽著也得從初一熱鬧到十五,所以我提前半月開始期待也正常啊。”

郭嘉寫完最後一筆的文書,把一堆的東西往外一推,喊侍衛:“交給貂蟬,讓她分發下去。”自己隨手將一碩大的酒壇從桌底下拎了出來:“來,喝酒。”

呂布一看酒,捂臉道:“主公不是讓你少喝酒,多注意身體麽!”

郭嘉似笑非笑:“放心,我不喝醉。”

呂布雙手在胸前,防備道:“先說好,今天不興灌酒的!我一會兒還要去見主公呢。”

“哦,見主公做什麽?”郭嘉給了他一個沒事兒你就別添亂的眼神。

他們一起征戰揚州,已頗有默契,呂布歎了口氣:“這不是看到大家都在忙,我有點過意不去,讓主公給我派點活幹,分擔下大家的壓力嘛。”

聽說連郭嘉的女書佐都忙得腳不沾地,呂布也不好意思白晃悠。

“對了,為什麽貂蟬不在啊……”他支支吾吾問。

“你想幹什麽?”郭嘉警惕地看著他。

“沒想、沒想!”呂布連忙擺手:“這不是覺得她很辛苦,想帶她出去騎騎馬、散散步,慰勞一下而已。”

“你慰勞我的屬下幹什麽,歸你管麽?”郭嘉毫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

“為什麽長得好看的人脾氣都不好……”呂布嘟囔著說。郭嘉如此、貂蟬也如此。貂蟬對他都是愛答不理的,郭嘉則十分小心眼。他上次不過是酒意上頭,摸了摸郭嘉的臉,就被他灌得大醉。酒後失態,他被激得脫光了衣服在州牧府前耍方天畫戟,引來無數人圍觀。

郭嘉自然是聽到他的抱怨的,心裏哼了一聲,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哦,她要跟著主公修道,你沒事兒別招惹人家。”

跟著主公修道幾乎成了州牧府人拒絕媒婆上門的最強理由,潛台詞等於完全不考慮婚嫁的那種。

看到呂布裂開來的表情,郭嘉心情大好。

見呂布來主動請纓,荀瀾正有事要交代人做。

他打算派人去和張揚聯絡感情,順水推舟地將其招募到自己旗下。其實,張揚已經是半依附他的狀態,張揚缺錢缺糧的時候,他都義不容辭上了。當然,荀瀾也趁機將自己的人安排到了張揚的軍中。如今上黨郡的郡丞、郡尉都是潁川人,治理郡縣的文官也有一半都是荀瀾派過去的。

沒辦法,經過黃巾賊的打擊,當地的官吏死的死、跑的跑,吏治一塌糊塗。不僅上黨郡,整個並州的官吏大半都是從荀瀾這出的,這也是荀瀾一直對寒玦有信心的重要原因。現在並州的治理都按照他的觀念有條不紊地進展著,他還派了潁川人棗祗——一個十分有才華的官吏去並州擔任別駕。

當初就是寒玦主動來信,邀請通過考核的官吏前去並州的。此外,還聘用了許多中原的讀書人教化並州人讀書寫字。因為並州的文盲比中原諸郡要多多了,本土的文化人也因為連年的戰亂跑掉了許多……

要完全收降張揚,還是得派一相當有分量的人出馬。荀瀾瞅著和張揚有多年真感情的呂布,就相當合適。

不過——他也有一顧慮。並州如今胡漢混居,大當家是寒玦,二當家則是上黨郡的張揚,也不知道呂布故地重遊,看到家鄉這樣後會不會心裏不好受,可能自己五原郡的老房子都匈奴人住了。

荀瀾試探了一番,呂布卻沒什麽一樣的情緒:“聽張揚來信說胡漢統一法度,不再彼此相爭。整個州郡黃巾賊和流寇皆無,並州安寧,我也很想回去看看。”隻是頗遺憾這樣就不能在陽翟過年了,他歎了口氣:“可惜這樣就錯過年夜飯了,也不能看煙火了。”

聽說每年除夕主公都會宴請大家,有諸多蓬萊仙島風味的美食,那天還能喝到各色果子釀成的甜酒,著實讓人期待。

“若是回來的路上不耽擱,能趕上上元節。”看著帶著一絲委屈的呂布,荀瀾忍不住笑道:“今歲上元節要大辦,我保證會比除夕還要熱鬧許多。”

呂布這才精神抖擻了起來:“主公放心,我一定能在上元節之前趕回來!”

荀瀾:……

“還有一事,若是張揚有意,你可以邀請他來陽翟、甚至洛陽看看。”

張揚不僅是個忠君愛國的人,他也是赤手空拳從並州雲中郡的底層打拚出來的,對百姓頗為用心,所以當初他才在諸侯紛爭的時候主動帶兵去迎戰並州境內的黃巾賊。比起為長安那個空有殼子的朝廷效忠,荀瀾更有自信他會傾向於己方。

隻要自己不稱帝……諸侯和朝廷就都沒有正當的名義對自己出兵,治下也翻不起來浪花。

稱帝有些遙遠了,荀瀾收回了思緒:“我讓人列了個禮物單子,你看可有疏漏之處?”

“主公盡可交給我。”呂布拍著胸脯道:“要說了解張揚,我要是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了,我一定讓張揚心服口服地歸順您。”從來信中他就知道張揚對主公頗為感激,在打黃巾賊的時候,豫州支援了一部分糧草和兵馬,解了張揚的燃眉之急。

聽說呂布來了,張揚匆忙迎了出來,連靴子都沒有穿好。兩人執手一同進入屋內,簡直是有說不完的話。

聽呂布說了高順、張遼的就職,張揚忍不住說:“沒想到咱們當年的願望都成真了,現在大家都出人頭地,能庇佑一方百姓了。”

呂布感慨道:“我這一路上過來,見胡漢百姓安然在田間耕種,山上打草畜牧的人也很多,稚叔真的把上黨郡管得很好啊!”

甚至比他們離開並州的時候還好,當年並州就是一片混亂了,在他們離開後更是各地紛爭。

張揚謙虛說:“哪裏是我的功勞,都是明公擅長治理州郡,我不過是一帶兵的武夫罷了。”.

呂布忍不住道:“說到這個,我有一話不得不說。”

呂布不會拐彎抹角,張揚自然是知道的。

他哈哈大笑道:“奉先但說無妨,憑你我的關係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天下諸侯紛爭,除了明公,布皆視之為草芥。”呂布頗為自豪道:“主公習得仙法,乃是奉太上老君之名解救百姓的大天師,跟著主公,何愁不幹出一番事業,青史留名?稚叔當早早棄暗投明,效忠主公啊。”

張揚驚訝地說:“我以為自己已經在追隨主公了啊!”

呂布驚訝地張了張口,看著張揚沒說話。

看到呂布這反應,張揚反思了一下自己,猛地一拍大腿:“唉,都是我不好,什麽都沒說清楚。”

呂布想了想說:“聽說朝廷派了好幾撥人來,還有人留在了你的府中,稚叔你是怎麽想的啊?”

“那是我京中的舊識,我也不好拒絕,便在府中好好招待了。”張揚撓了撓頭:“怕是引起了誤會。”

呂布抱怨說:“朝廷暗弱無能,一幫子人每天也不知道在搗鼓什麽。”

張揚卻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能完全這麽說,他們能守著天子盡忠已經不錯了。”

兩個人聊了一夜,最後抵足而眠。第二日,呂布叫來臧霸,自己則取了方天畫戟,和張揚去了軍中。

原來張揚性子溫柔,有些壓不住收編的土匪部下,有幾個刺頭不好管理。呂布一聽,就想起來了主公的話,立馬自告奮勇:“這些人就是欠收拾,跟以前一樣,讓我來揍一頓就安寧了。”

以前在並州軍中,張遼麵嫩、張揚脾氣好,他們兩個壓不住部下的時候,都是他上的,把人揍得哭爹喊娘,下次打仗再趕上去當前鋒,就老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