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禁止

薄越聽到這個稱呼,一瞬間瞳孔緊縮,太陽穴突突直跳,血液整個兒衝昏了頭腦。他無法接受這個稱呼,更無法接受費南雪站在別人身邊。

他掙紮著站起身,猛然往薄暝的方向撞去。那個身高兩米的保鏢擋在了薄暝麵前,按住了薄越的肩膀。薄暝瞥了他一眼,說:“阿爾法,務必讓我的好侄子旁觀整場訂婚禮。”

阿爾法點頭。

說完,薄暝和費南雪相攜離開,往聖誕廳的方向走去。

踏進聖誕廳時,費南雪一陣恍惚。

費南雪每天都在利卡酒店上班,偶爾會被於思暖拉到聖誕廳看訂婚禮布景。於思暖也會問她:“費姐姐,你為什麽會選擇薄越訂婚啊?是因為愛嗎?”

要是這話被何微醺聽到,肯定要把她逗笑。何微醺從不認可什麽真愛論,她有一套理論是“結婚就是開公司,男女就是合夥人。找到了好合夥人,事半功倍狠狠賺錢;找到了壞合夥人,會背上還不清的債”。

她原封不動把這段話轉給了於思暖。於思暖眨了眨眼睛:“這是何姐姐的說法,不是你的。你對婚姻是怎麽想的呢?”

費南雪看了看被玫瑰花淹沒的宴會廳,忽然想起某個聖誕節,她和他走在熙攘的人群裏,迎麵走來的人說話時手部動作多,一甩手差點掄到了她的額頭。

而身側的少年眼疾手快將她拉開,另一隻手還護在她的額上。

掌心的溫度溫暖了整個冬天。

她透過他的指縫,看到遠處高大的聖誕樹上有一顆最璀璨的星,亮得不可思議。

然後,下雪了。

費南雪收回視線,對於思暖說:“希望婚禮現場有一顆摩拉維亞星。”

“什麽什麽東西?”

一場關於婚姻的對談,到於思暖動用搜索引擎告終。

聖誕廳的花海消失不見,轉眼變成了冰晶一般的雪色世界。舞台的頂上懸著一顆璀璨的摩拉維亞星。

她頓在原地,有一瞬間的失神。反應過來時,她伸手,掐了下薄暝的手背。

男人懶洋洋地開口:“什麽指示啊領導?”

“疼嗎?”

“不疼。”

費南雪若有所思收回視線,繼續跟著他的步伐往台上走。她小聲說:“那我就是做夢了。”

“誰的夢敢做這麽大啊?”他問。

費南雪又是一哽,被他噎到接不下話。她索性閉了嘴,心裏的感動被薄暝氣得煙消雲散了。

台下嘩然轟動。一群江城富二代湊到一桌談八卦,七嘴八舌的感慨這到底怎麽回事?說好是薄越的訂婚禮,怎麽上台的人變成了薄暝?

不過講真,他們之前是羨慕有錢有勢的薄越和漂亮妞兒訂婚。現在,他們佩服的是費南雪。

她居然能搞定那個號稱不婚、又狂又拽的薄暝。其難度和上天捉嫦娥的難度差不多。

還是她厲害啊。

可話沒說兩句,紮著小揪揪的黑衣保鏢站到那些人身後。保鏢低聲提醒這是全場錄音錄像,若有對薄氏和薄暝不利的話流出,薄暝方麵會考慮起訴。

誰都知道,薄氏集團的律師團隊號稱江城必勝客,就沒有打不贏的官司。他們要是嘴賤惹了薄氏,這不是給律師團再添戰績嗎?

送份子錢已經花了不少,沒必要再給自己找麻煩了。

保鏢指了指自己衣領上的錄音話筒,眾人捏了把冷汗。這比薄越的鐵血手腕更狠,薄暝這軟刀捅得不留痕跡,還要人笑著奉承他。

他們立刻改口:“哪能呢,這真是如花美眷一對璧人啊。”

司儀按流程找安晴證婚,安晴剛要上台,薄暝拿過司儀的話筒:“那女的下去。阿爾法,把我姥爺扶上來。”

安晴氣的臉都灰了,偏偏不敢發作。薄越是手段冷血,薄暝根本就是個活閻王。剛看他在外麵教訓薄越時,安晴就知道這人根本不能惹,更別想打著“丈母娘”的旗號靠近,有親人他是真敢揍。

而台上的費南雪又好氣又好笑。安晴灰溜溜離場的背影固然好笑,但她姥爺什麽時候成薄暝的姥爺了?

偏偏白老爺子上台時還滿臉笑容應了一聲。可對著費南雪時,老爺子眉毛一豎,仿佛氣還沒消。

費南雪努了下嘴。

她就知道姥爺肯定滿意薄暝。她有一次去黃金海岸的探望姥爺,卻發現姥爺跑去墨爾本看賽車了。她給姥爺打視頻電話,姥爺坐在VIP席位上,拿了一百澳幣押薄暝勝。

現在薄暝成了她的未婚夫,老爺子算是“追星成功”,能不高興嗎?

白老爺子在江城德高望重,一上台就鎮住了場子。眾人原本覺得這是場離譜的鬧劇,可看到白英時,大家終於相信,這並非胡鬧。

新生代最有價值的賽車手和上個時代最有名望的汽車工程師,他們站在這裏,就是一次嶄新的商業布局。

台下的幾個行業大佬眸光沉沉,以手遮唇,小聲討論起是否要投資薄暝所在的車隊。

白老爺子說了幾句,就把舞台交給了薄暝和費南雪。

姥爺離場前,在費南雪的手背上輕拍了拍。那一下,費南雪終於有了落地的實感。刺眼的聚光燈落在身上,賓客的視線看了過來。

頭頂的摩拉維亞星光芒閃爍。

然後她的耳邊傳來風扇的鼓噪,漫天的泡沫雪花被吹了起來。

下雪了。

就在費南雪發愣的時候,她的左手被牽住,手上多了一枚黃鑽戒指。沉甸甸的淚滴形戒指很有分量,和薄暝這個人一樣張揚。

而且,指環大小剛好,像是天生契合。可薄暝怎麽知道她的指環大小?

她抬眸看他,薄暝難得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比他獲得冠軍接受采訪的模樣還認真幾分。

見她看了過來,兩人對上視線,薄暝幽深的黑眸湧動著難以理解的情緒。

薄暝上前一步,湊近她的臉頰:“認真點,咱姥爺不好騙。”

他的呼吸落在她的皮膚上,癢癢的,讓她有些不適應。

費南雪試探著伸手攔住他的腰身:“這樣行嗎?”

他的腰身勁瘦,她環住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失神。腳下的玻璃舞台因噴了雪沫變得濕滑,她的右腳沒踩穩。

下意識裏,她揪著薄暝的衣角想要站穩,而他正好低頭查看她的情況。

她剛好抬頭。

她的唇蓋在了他的唇角上。

皮膚軟涼,他身上的薄荷青草香將她圍繞。她斂下眉眼企圖遮掩自己的情緒,隻覺得腰上一重。

薄暝扶著她站穩後,就退開了。

他的左唇角連帶頰邊,帶著完整鮮豔的唇印,格外清晰。

像是給他打上了標記,變成了她的所有物。

費南雪的臉頰突然熱了起來。

錯覺,這一定是錯覺。

*

儀式結束,薄暝被一眾賓客簇擁在中間。

耀眼的不僅僅是薄暝,還有他臉上那個顯眼的紅唇印。他擦也不擦,就這樣頂著印記招搖過市,穿梭在席間和眾人打招呼。

田明清看著薄暝,眼裏滿是不悅。這位大佬很有勢力,好幾個城市的賽車場全是他包攬建設,路麵橋梁工程他也有份。現在,他的工程已經做到了非洲,實力不容小覷。

連薄氏集團的董事長見了田明清,也要禮讓三分。

可坐在田明清身邊的賓客都露出了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昨天是薄暝的奪冠夜,田明清的老婆孫麗君所創辦的雜誌社第一時間給薄暝發了采訪邀請。

因田明清的身份,所有的明星都不會拒掉孫麗君的采訪邀請。但薄暝的經紀人拒掉了,甚至沒有說明原因。

誰都知道田明清寵老婆,薄暝這麽幹,無疑是將這位大佬得罪完了。

田明清見薄暝走來,冷哼了一聲。他故意鬆掉了手上的紅酒杯,玻璃碎了一地,酒液幾乎濺到薄暝的身上。

薄暝停下腳步:“田總祝我歲歲平安呢?”

“頂個女人的唇印到處跑,太放浪。老薄怎麽能把集團交給你,還是薄越更穩妥。”田明清有些不屑。

薄暝抬眉,右手持著的酒杯早已經空了。他的食指和無名指夾著細長的杯梗,酒杯在他的指尖掉了個頭,杯座被食指和中指夾著。

他用杯座在臉頰邊輕點了點,語氣散漫:“這個啊,未婚妻要我留的。”

說著話,他將酒杯倒扣在田明清的身前。

他漫不經心按著杯座:“我以為田總應該很理解我。畢竟孫總收到戒指不滿意,你當場折返回巴黎換戒指,借的還是我的飛機呢。”

田明清臉色一木。

這事兒鮮少有人知道。當時孫麗君收到戒指不滿意,將一塊十克拉的大鑽戒扔到了窗外,田明清腆著臉求和,說給她換個喜歡的。

於是他連夜找朋友求助,問誰的飛機有航線能直飛巴黎。有個法籍華裔銀行家發來消息,說自己能借飛機。

沒想到,飛機是薄暝的。

田明清想衝著薄暝禮貌地笑一笑,可惜肌肉板結,一時間愣在那裏,沒有動靜。

薄暝也沒為難他,隨口說:“畢竟未婚妻和我說,要是再不回來,她就要被搶走了。我抽時間做采訪,未婚妻被人搶了,田總拿什麽賠?”

旁邊的賓客恍然大悟,怪不得薄暝拒掉了采訪,原來是為了費南雪趕回來的。

薄暝又看回田明清:“田總,替我向孫總問個好。”

他被保鏢簇擁著離開,留在桌上的空杯不堪重負,從杯梗處斷裂。銳利的玻璃片落在田明清的身上,男人的額角滲出了冷汗。

這是問好嗎,這分明就是無聲地表示——“你自己的家事都擺不平,少管我的事”。

薄暝年紀不大,氣勢盛烈,震得這桌年過中旬的商業大佬都說不出話來。

*

何微醺陪著費南雪應酬完,去何爸那桌吃飯了,順便還幫著費南雪盯著安晴的動向。費南雪在休息室裏坐著,白英找了過來。費南雪一見姥爺就心虛,之前麵對賓客的那種淡然已經碎成了好幾瓣。

她抿唇,小聲喊了一聲姥爺。

爺孫倆五官肖似,白英板起臉更威嚴。費南雪低著頭去扶姥爺落座,白英說:“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件很危險的事?”

費南雪張了張嘴,剛想出聲,一道男聲響起:“姥爺,是我的錯。”

薄暝走了進來,他沒穿外套,白襯衣配深藍色馬甲也襯出了他足夠優越的身形。男人一改往日的懶散,神色裏帶著罕有的嚴肅:“是我要她這麽幹的。”

費南雪摸了摸耳朵。

明明戴著貴金屬的耳環,她卻覺得耳朵又熱又癢,心情也像是鍋上的荷包蛋,被油煎出了劈啪作響的聲音。

“你?”白英有些疑惑。

“嗯。我和七鬧別扭,薄越以為我們分手趁虛而入,借機造勢。七想和他劃清關係,是我讓七把事情做滿,最後給薄越一擊。”

他無所謂地笑笑,“畢竟,大的失敗,要看起來像成功了。”

一瞬間,連費南雪都恍惚。那聲七簡直讓她夢回高中。

她農曆七月七出生,小名七夕。被薄暝知道後,他就一直喊她七。原因是夕字發音很多餘。

更可怕的是,薄暝這謊編得太圓,圓滿到她這個當事人都要信了。白英的疑惑變成將信將疑,可就在薄暝將臉轉過來的時候,那個唇印再度出現。

白英舒了口氣:“行吧,你們小年輕的事情,我也管不了。”

她的換人風波,就這樣被蓋過去了。

費南雪左右搖擺的心終於逐漸冷靜。

“那我們先送姥爺去休息?”薄暝說。

“不用你們管,我和小何一起的。”

白英說的是何微醺的父親。何微醺的父親何景榮想要將公司重心放到黃金海岸,正好白英對當地熟識,何景榮大喜過望,有不少問題要請教。為此,何景榮還邀請白英住到了自家別墅,全程照料。

“姥爺注意身體。”費南雪說。

“知道了知道了。倒是你啊,對薄暝好點兒。人為了你采訪都不做,趕回來訂婚,還差點得罪了田明清。這樣的男人不好找了。”白英說。

費南雪又是一哽。

昨天她就聽粉絲說過,薄暝是跑圈最會躲采訪的人。現在好了,用訂婚做借口逃掉所有采訪,還給自己立了個好人設。

她看向薄暝,男人挑了下眉。他的右手手肘撐著椅子的靠背,臉上就明晃晃地寫著“我找的借口不錯吧”。

費南雪想,活人總不能被薄暝噎死。她能怎麽辦,她隻能想開點。

送走了姥爺後,費南雪將一直拿在手裏的卸妝巾遞給他。

費南雪說:“再留著小心過敏。”

男人接過袋子,拆了一張卸妝巾擦臉。紅唇的印記被抹去,皮膚上還留著一層微腫泛紅的痕跡。而且那塊紅痕,還有擴大的趨勢,連帶左半邊的脖子都紅了。

費南雪一怔。

她本來隻是隨口一說。

他這是,真的對她的嘴唇過敏了?

作者有話說:

摩拉維亞星就是封麵上一個八角星(多角星)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