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禁止
“你好意思說,這不是你惹出來的禍?”錢不晚抓亂了一頭白發,“你們叔侄兩人鬥法,害得我血糖都要升高了。”
上次新加坡分站比賽,薄暝車裏沒裝飲用水。事後錢不晚和車隊經理米蘭查出這不是意外,而是車隊技術總監麥布洛做的“好事”。
賽季快結束,但車隊老板還沒有給麥布洛續簽。後來有另一家車隊給麥布洛遞出橄欖枝,條件很下作:若是能讓薄暝在新加坡站掉出領獎台,就給麥布洛工作崗位。
於是麥布洛指揮手下故意不給薄暝裝水,事發後,麥布洛帶著隊裏的員工跳槽,一口氣摘走了行政總廚、新聞官和兩名技術人員。
而錢不晚時候調查時發現,那家給麥布洛發offer的車隊新拿了一筆投資。追查下去,投資人是薄氏集團旗下的投資公司。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是薄越的手腳。
薄暝眼皮輕掀,一張臉極冷淡,對這種抱怨無動於衷。他一手撐著下巴,眼神微微下垂,看向桌麵。
“你不是很想要我接廣告和采訪?”他問。
錢不晚瞬間精神了。
他手裏壓了三十多個品牌的廣告邀約,還有十幾家電視台和雜誌的專訪邀請。薄暝沒應,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堆在門口不能動,實在有違錢家人的祖訓。可薄暝這人脾氣不好,他又不敢多勸,隻能忍氣吞聲。
這會兒薄暝主動提及,還有這種好事?
薄暝翹了下唇角,露出了一個有點壞的笑容。白毛一看這笑心裏就有點發毛,他和薄暝一起工作三四年,一看到這笑容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上次他這麽笑,是在比賽中把玩髒套路針對他的依力斯車隊撞出了比賽。
而這次,白毛錢不晚聽到薄暝說:
“聽說,你的死對頭林羅認得一個很出色的總廚。你把他挖過來,我答應你采訪和廣告。”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錢不晚的腦袋嗡嗡響。
他煩躁地抓了下頭發,那個林羅和他從大學時候就是死敵,兩人最後一次不歡而散林羅是怎麽說的?
她說:“下次你跪在車頂裸上身跳大腿舞我才會開門見你。”
薄暝一笑,喪事報到。
車隊的同事口口相傳的俗語真是太對了。
*
原本費南雪以為和薄暝“同居”的日子會尷尬,畢竟兩個不太熟的人在同間屋簷下,肯定會有各種各樣的麻煩。
她已經做了很多麻煩事,不想再給薄暝無端增添煩惱。於是她決定,將活動範圍圈在小小的房間內。直到肚子餓了,費南雪這才偷偷開門。她往客廳看了看,那裏沒人。
她輕手輕腳將房門打開一條僅餘她側身通過的縫隙,悄悄鑽到了廚房裏,想看看有沒有吃的。
如果沒有,她就點個外賣。
進了廚房,費南雪看到冰箱門上貼了張便簽,以及桌上用保鮮盒裝好的飯菜。
字體龍飛鳳舞,很有辨識度。
【我住隔壁,三餐有酒店送。9】
費南雪鬆了口氣,那種不自在感減輕了。她取走飯菜,吃完後收拾了廚房,將垃圾收好。
她洗完手,思來想去,給薄暝回了條消息。
【費南雪:謝謝,便簽看到了。飯很好吃。】
客氣禮貌的措辭,是她慣用的口吻。發出去之後,她這才注意到那位澳洲飼養員加上了她。飼養員發了一串問號,又直接發了語音:“費南雪,你是費南雪?”
聽聲音,熟悉又陌生。費南雪在屏幕上輕敲。
【費南雪:你是?】
【J:江明理啊,你還記得我嗎?】
她的腦海裏緩緩浮現一張國字臉,坐在她的身後,數學150分的滿分,次次都能考到145。
不過她有點意外。江明理曾經是薄越的好哥們兒,兩人雖不同班,但每天放學約著一起打球。在薄越的影響下,江明理也針對過薄暝。
可是沒想到,江明理現在成了薄暝的朋友,還上門來幫忙喂鳥?
她沒過多探究,隻是很有分寸感地詢問關於鸚鵡飼養的注意事項。問完之後,江明理多說了一句無關的話:“我聽說你臨時換了未婚夫,撇了薄越和薄暝訂婚了?”
費南雪回複了一個嗯。
“小心點,薄越可是不好惹的。他要決定和你訂婚,肯定是愛慘了你,不會輕易放手的。”江明理說。
費南雪聽完語音,心跳趨於平緩,沒有那種欣喜和爽快感,反而不自覺想到萬寶菱的臉。
她不讚同江明理的話。
兩人交往不過幾個月,愛慘了不過是誇張的形容詞。更何況,他和萬寶菱是高中同學,七八年都沒有愛慘,反而喜歡她?
是喜歡她名下的地皮和名聲嗎?
她扯了扯嘴角,揚起一個諷刺的笑容。
費南雪歎了口氣,回複了“謝謝提醒”。
哪知江明理還有話講,“我說的是真的。薄暝若是要去比賽,你一個人在江城一定要小心。老子以前就被他擺過一道,要不是薄暝救我……算了不說了,你注意點,離他越遠越好。”
而這時,費南雪的手機彈出短信提醒。是銀行發來的扣款通知。
原本工資卡裏餘下的十萬多人民幣被盡數被扣除,現在餘額裏隻剩下取不出來的一毛五分。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銀行卡裏的錢能被扣得如此幹淨。
難道是銀行卡被盜刷了?
費南雪立即給銀行打了個電話,客戶經理的聲音客氣中又帶著一絲冷冰冰。他告知費南雪,扣款是正常行為。
“哪裏正常了?我根本沒消費,為什麽會扣款?”費南雪反問。
經理說:“這是您家人授權的。利卡酒店的公司賬戶不能正常還貸,將優先扣除您名下的銀行卡還清貸款。”
這一刻,所有的血液都衝上了頭頂。費南雪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腦仁兒像是被開水滾過,燙得整個腦袋都熟了。
每呼吸一次,她都覺得肺疼。
“麻煩你準備一下授權文件和單據,我要了解清楚文件的合法性。”費南雪說。
經理似乎早就有準備,他說:“費小姐您在哪裏,我要我們同事給你送過去。”
已經杠上了。
費南雪拿到合法的單據資料時,她反複查閱翻看,最後將這疊資料摔在地上。她拚命深呼吸,怎麽還有人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趁著她車禍昏迷,連這種文件都簽好。再等她康複後,再遞交給銀行。簡直找不到破綻。
而這時,她接到了薄越的電話。
“我剛在銀行辦事,聽說你的處境不太好。需要我幫忙嗎?”他的聲音很溫柔,還有種別樣的貼心。
費南雪垂眸看那疊文件。
也是,貸款的銀行和薄越向來交好。“聽說”關於費家貸款的事情,對薄越來說也非難事。
費南雪蹲下身,將紙張撿起,好像是收拾碎了一地的心情。她沒出聲,將電話擱在一邊。
那邊也不催,耐心極足,連呼吸聲都平緩安定。
費南雪整理好手裏的東西,薄越還沒掛斷電話。費南雪開口:“薄越,我的事情我會解決的。你不用再給我打電話了。”
“為什麽?你不要嘴硬了,你有什麽能力解決?指望薄暝幫你?求他不如求我。”他說。
提到薄暝時,語氣變得刻薄,有明顯的諷刺意味漫了出來。
好像在諷刺薄暝,也是在諷刺她。
嘴硬,你有什麽能力,薄暝會幫你嗎?
這三連問如同石頭,狠狠朝著費南雪砸了過來。她呼吸佚?一窒,原本以為自己還可以忍,卻發現有些東西積累久了,是沒辦法再忍下去的。
薄越從交往時就這樣。
他雖然嘴上說著從未瞧不起她的職業,但明裏暗裏已經提過,等兩人訂婚後,她可以來薄氏總秘辦工作,她能學到更多的東西。
但經營一間餐廳,怎麽就不能學到東西呢?而且那是她一手開起來的心血,就這樣被人輕描淡寫的忽略。
即便是真的想幫忙,為什麽不是質問銀行怎麽能開出這種權限,為什麽不是問安晴怎麽能這樣做,反而是質問她有沒有能力?
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盜用了身份信息,沒有防著所謂的家人和她玩套路,就是因為她不會保護自己?
所以受害者就是弱,就是沒能力?
費南雪真的被氣笑了。
她平複了情緒,突然問:“我想問你,如果是萬寶菱遇到這種事情,你覺得她有能力解決嗎?”
“這關萬寶菱什麽事?我是在關心你。”薄越語氣不悅。
“關心我,就請順著我的話講。”費南雪說。
那邊靜了靜,似是不敢信向來溫和的費南雪能說出這種話。
然後,傳來一次凝重的呼吸聲。
“她不會任由自己落到這種處境。”
是他的心聲,話裏還藏著他自己都不能分辨的讚譽。
而費南雪聽來,心裏有了答案。
她有點理解,他為什麽會選自己、不選萬寶菱了。
因為她看起來很弱。她任由自己被擺在受人欺淩的地步,隻能被動地等待搭救。而薄越,恰好做了個萬丈光芒的拯救者身份。
他應該很滿意這樣的身份,但又不滿意這樣的身份,所以偶爾會在兩個女人間搖擺不定。希望自己的女人有能力,又不希望她太有能力,以免蓋過自己。
費南雪盡量平心靜氣:“行,那也請你如此平等地看待我一次。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你別逞強了好不好。你不如她的。你從高中就比不過……”
沒等他的話說完,費南雪掛斷了電話。
是比不過,還是從未比較?
她不喜歡被人放在天秤的兩端衡量,每個人都不同,這樣的量法就好似把兩人變成了豬肉,左加右減,選一塊更好的下酒。
但世人就是很俗套,必須要用斤兩斷出個高低勝負,連身高和體重都要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才能把兩個平均的人拉開距離。她不想卷入,也免不了被對比。
費南雪想明白後,決定暫時放下一些事。
她不能再被人看輕了。
尤其是薄越。
於是,她撥通了林羅的電話。
林羅很快接起電話:“小甜品,我剛好有事情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