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名字

三殿下就這麽抓著她的手臂, 饞巴巴盯著,呼吸都清淺了。

沈元夕不敢動,她清楚地看到, 三殿下鼓起的喉結上下滑動著, 赤色的眼睛如同火光灼燒。

末了, 他艱難忍住, 抬頭來,目露期盼,嘴上卻說著抱歉。

“我幫你擦掉。”

話是這麽說, 但他好似不大情願,又好似嫌棄今日穿的衣裳太緊束, 磨磨蹭蹭從衣懷裏拿出一方手帕。

沈元夕心裏清楚, 他好像是在等她的一句話, 如果自己點頭了, 三殿下應該是要嚐一嚐血的味道。

理智告訴她,不能輕易點頭, 但更大膽的自己,就在心裏瘋狂鼓動著,想要滿足好奇心。

如果, 她點頭了呢?接下來會如何?

這樣危險的好奇, 引誘著沈元夕說:“……浪費掉, 也不太好。不然, 三殿下你……”

話沒說完, 就被三殿下的反應嚇到了。

他亦是受驚地抬起頭看向她, 弄明白她沒有開玩笑後, 三殿下的表情變得很懵懂。

片刻的無措之後, 三殿下放開她的手, 說,不可以。

他轉身出去了,可沒過多久,他又轉了回來,慢慢靠近床沿,盯著沈元夕的胳膊看。

他這個樣子,讓沈元夕更是好奇。

她抬起胳膊,說道:“傷口已經不流血了,這些……”

三殿下撲通一下跪在床邊,臉埋進了雙手中,月華般的銀白色長發流淌鋪開,發梢打著圈,輕輕顫動著。

沈元夕悄悄湊近了些,想看他此刻是什麽表情,倏地就被他牢牢握住了手腕。

兩人都不動了,就像對陣的士兵,僵持著。

三殿下抬頭,直勾勾看著她,那雙眼睛裏的光,仍然是熱切期盼的。

沒來由的,沈元夕想起了她的那隻摔碎的玉兔。紅眼睛鑲嵌在幹淨的白玉上,三殿下好像一隻白兔子。

他的眼睛要比那隻兔子的還要清澈。

突然的,沈元夕心底僅剩的那一絲害怕不見了。

有這麽清澈的一雙眼睛,盡管是血紅的,此時此刻灼熱又滿是貪念,但她堅信,這雙眼睛的主人,不會傷害到她。

還是沈元夕先發聲:“三殿下?”

三殿下聞言動了動,他垂下眼,緩緩欺身而來,跪上了床。

他慢慢拉起沈元夕的手腕,放在自己腿上,雙手仔細將她的衣袖挽起,認真地卷邊,一層兩層,露出妃色的繡花裏衣後,又將那層輕薄細膩的裏衣邊也卷了上去,一直到臂窩處。

三殿下眼睛專注地看著臂窩處的青藍色血管,它被一層薄薄的皮肉包裹著,凡人聽不到血液流動的聲音,唯有幽族能聽到那奇妙的,仿佛靜夜私語的誘聲。

他的目光落回血痕最初的手掌心。

他握住沈元夕的手,輕輕將她的手指撫開了,溫柔俯首,一點點淺觸著。

他的雪色長發埋了下來,就在她的眼前,一點點,像風吹一般微微動著。

沈元夕看紅了臉,閉上眼睛轉過頭去,裝不在意,心跳的快要吐出來,難以平靜。

越是忍耐著,提醒自己要冷靜,越是抖得厲害。

這種顫抖不是肢體上的,而是心裏頭的。

無聲的淺嗜埋在手心結痂的傷口處,許久才依依不舍一點點向上,到手腕處,呼吸小心落在她的腕口,是一種她避不開的癢,比舒服更強烈的是羞恥帶來的不適。

沈元夕有些後悔了,她輕輕掙動了手。

三殿下輕聲說了句別動,握緊了她的手腕,淺息遊弋到她的手臂,而他的另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腰,緊緊捏著。

沈元夕險些發出聲音,她捂住自己的嘴,驚愣了好久,整張臉都被烘柔軟了,耳朵紅的像要滴血。

三殿下微微抬眼,那雙透過長睫望過去的眼睛微微一縮,目光從她粉紅的側臉輕落到她轉過臉去暴露給他的頸線上。

那裏的聲音,更加好聽麗嘉。

他知道,溫柔地咬開那裏的皮膚,釋放出她羞澀的血液後,她的呼吸聲以及微小的歎息呢喃聲,都會同仙樂般,令他沉迷其中。

由這種想法蠱著,三殿下傾身過去,呼吸埋在了頸窩處。

沈元夕眼睛瞪大了。

這一下,讓她完全沒法思考,身體本能地僵住不敢動了。

三殿下好像說了什麽,好久之後,沈元夕才意識到,他在問自己,能不能。

這怎麽可以呢?

盡管是要成婚的,但……

想法斷斷續續的,有些泥濘,心底有更加大膽的念頭,一直鼓動著她點頭,但與此同時,又有一根弦緊緊拉扯著她,那根弦像頭發絲細,其實再扯一扯,就真的要放心底的那個聲音出來支配自己了。

三殿下在等她的回複,在她有任何回應之前,他隻能淺淺的將自己的氣息多蹭一蹭,蹭在沈元夕的發絲和衣服上。

但他想留在更深的地方,衣物令他不舒服。

兩個人仿佛都各自有兩個靈魂,一個放任自流,連一向習慣自抑的三殿下,現在都沉淪在泥濘中,不願意自拔。但他亦和沈元夕一樣,內心深處還有個清醒的自己,在做最後的掙紮。

但凡沈元夕輕輕點下頭,那個清醒的聲音也會化為最癲狂的衝動,第一個衝破內心的渴望,把氣息烙在她身上,換來甘甜的血。

如他所想,她的血果然極為舒服,就像他所有的渴望,都能被滿足的甜美。任何瓊漿玉液都比不過。

這就是上天給他的唯一,隻能是他的,嚐過之後,不會允許被任何人搶走。

千鈞一發。

沈元夕好像抵不住,輕輕嗯了聲,算是答應。

聲音微弱,也還帶著猶豫,三殿下聽到後,血眸閃過一抹亮,妖豔至極。

他抱著沈元夕,輕輕吮了她頸側的雪白,開心眯起了眼睛。

沈元夕的手無處可放,想抵開他,又羞於觸碰,多餘地放在**。

就在這時,她的指尖觸碰到了僵硬冰冷的東西,還帶著毛發的觸感,令她失色驚叫出聲。

這聲驚叫打破了剛剛混沌烘熱的氛圍,夜風這才尋得空隙,姍姍來遲地吹散熱息。

三殿下拿起沈元夕手邊的那隻石頭似的烏鴉,懊惱又慶幸地瞪著它看了好久。

沈元夕找回理智,拍了拍臉,找話問道:“三殿下……你的耳聽,它是走了嗎?”

沈元夕用了個相當文雅的說法來替代死這個字。

三殿下又沉默了會兒,說道:“沒有,它沒那麽笨。活了五百年的老家夥,最是狡猾,一定會給自己留一線生機。”

“這麽說,是還有救?!”沈元夕這下是真的忘了剛剛險些擦槍走火的尷尬,好奇起了烏鴉的生死。

“可已經這麽硬。”沈元夕道,“還這麽涼。”

三殿下有片刻的怔然,可能是沈元夕說了什麽詞,讓他稍微分了心。

過了會兒,他神色自然道:

“這隻烏鴉,也是界外的靈獸,那些地方的活物,都和幽族是一樣。如果死了,便屍骨無存,魂魄消散。”

“幽族那裏,連烏鴉都是這麽死嗎?”沈元夕想起之前見過的幽族消逝,她看向三殿下。

這麽說,三殿下將來,也會像煙沙一樣,消失在天地中……

等等,她想這個做什麽。

“發硬是因為它在保護自己的那一線生機,或者說,是它受襲後,及時將自己凍了起來。”

三殿下說罷,捧起這隻石頭般的烏鴉。

他閉上眼,長發垂落,雪色的睫毛也低垂著,似是在心中念著什麽。

過了會兒,他手心中的烏鴉燃起了幽藍色的火,那團溫柔的藍焰包裹著烏鴉,像一層保護。

沈元夕圓睜著眼看著,幾乎要把所有的力氣都用來“看”了。

這等奇景在她眼前上演,令她一時間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三殿下睜開眼,捧著烏鴉移向床外,俯身輕輕吹了口氣。

火屑星星點點飄散而出,那團藍色的火更圓潤了些,由火變得像一團水珠,將烏鴉籠罩其中,在三殿下的輕輕送氣中,緩緩飄浮了起來。

三殿下道:“嗯,聽到了嗎?”

他豎起手指,輕輕噓了一聲,讓沈元夕仔細聽。

好久之後,平複內心激動的沈元夕才在靜謐中,聽到了有序的心跳聲。它跳得很緩慢,若有若無。

沈元夕用氣音悄悄激動:“聽到了,是心跳聲!”

三殿下道:“它果然留了一線生機。”

這樣的話,他就能知道,烏鴉到底遇到了什麽。

“對了,它叫烏耀。”三殿下指著那團浮遊在半空中懸停著不動的烏鴉圓子,“光耀的耀。”

沈元夕記下了。

三殿下笑了笑,之後,兩人就這麽相對坐著,卻都不發一語。

“等著。”呆愣了會兒,三殿下起身消失不見,屋裏隻剩沈元夕和那隻飄在半空的烏鴉。

沈元夕不敢去碰那隻烏鴉,畢竟她見過三殿下放火燒她的夜鳶,那火就是這個顏色的,藍的,冷冷的燃燒。

所以謹慎點總沒有錯。

隻是雖然不碰佚?,卻阻止不了沈元夕對它的好奇,她慢慢爬近了,上下左右觀察著這個水泡似的烏鴉球。

“好神奇的幽族。”她自言自語道。

這種就像話本一樣,若非發生在眼前,根本難以相信是真的。

而後,她又注意到了自己的手腕,端起來愣愣看著,心道:還……嚐得挺幹淨。

翻過手心,看見那個結痂的血洞,此刻內裏有微微的痛癢,沈元夕又想到三殿下當街喂給她的那兩口血。

“……莫非是藥?”

幽族人的血也好神奇,又能長生不老,又好似能治百病。那,三殿下的母親,宴蘭公主,她現在是人還是幽族?看樣子應該也長生了,但她還會老嗎?還會生病嗎?

熟悉的幽香又飄了過來,三殿下回來了。

他取了盆清水來,打濕了巾帕。

沈元夕擺手道:“不敢勞煩三殿下,我自己來……”

三殿下輕輕噓了一聲:“別動。”

沈元夕以為怕吵到烏鴉療傷,不動也不說話,任三殿下拉著她的手,極其緩慢認真地給她擦拭。

“在我這裏,很安全。”三殿下道。

“嗯?”

“今晚就先歇在這裏,需要什麽就叫我名字。”

沈元夕想,是叫三殿下?還是說那個名字?

“不過……你應知道我叫什麽吧。”三殿下道。

沈元夕點了點頭。

“我叫什麽?”三殿下歪頭問道。

沈元夕不敢說。

“你知道嗎?”

沈元夕再次點頭,並給了三殿下一個非常確定的眼神。

“我怎麽覺得你不知道,所以我叫?”

“……蕭。”沈元夕做賊似地小聲道,“臨朔。”

臉要紅透了。

三殿下沒出聲,他忽然沒了剛剛逗她時的那種閑散愜意感,胡亂點了點頭,抓過烏鴉,連水盆帶人,默默從沈元夕床邊消失了。

殿外來給他送燈火的老仆冷眼看著他站在門外,一手捏著烏鴉,一手端著水盆,發絲淩亂,神情癡愣道:“……好聽。”

從來沒意識到自己的名字如此好聽過。

老仆放下燈,搖著頭飄走了。

作者有話說:

有的鳥昏著,還是黑的,都能當特別亮的電燈泡,你說是吧,鴉哥?

(這是第一更,第二更我會立刻開始寫,就今天小區封了打了一上午麻將【解釋:這裏指手機單人麻將,沒有聚眾,隻有我和我家貓】沉迷了,嘖,麻將也應該有防沉迷機製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