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不用四年

他預想過很多兩人見麵時候的場景,或是針鋒相對或是冷嘲熱諷,但唯獨沒有眼下這種。

仿佛是我拋棄了他,我是那個負心人,一聲不吭走了兩年的人好像變成了我。

他又何嚐不想傅予安,但總是用公務壓抑著自己,甚至故意不去找他。

他總是在和欲望做鬥爭。

當初動心的是自己,所以便注定了他會一直被傅予安牽著鼻子走。

一切堅持和賭氣都仿佛敗在了眼前這個燒得稀裏糊塗還要抱著人說想你的矜貴殿下身上。

祁仞痛恨自己的不爭氣,但還是深深歎了口氣,心想若是他想和好,便還是好好過日子罷!

不過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他那般決絕離開。

“安安,你告訴我,當初為何一聲不吭地離開?你說了,我們便還好好的,好不好?你告訴我。”

“不……不行!我不能說……我……”

他身子發燙,神誌不清,像是在夢裏一樣,但盡管這樣還是不敢告訴他真相。

傅予安摸摸眼淚,哽咽道:“你好久沒來我夢裏了。我很想夢見你,可是老人說夢見三次緣分就盡了,我不敢……不敢多夢見,可是控製不住……對不起……對不起……”

祁仞氣結,合著以為做夢呢這是!

做夢都不肯告訴我實情,實在是稀奇地很!

他心裏頭一陣失落,但也拿他沒辦法。

祁仞把他扒開,放到**躺好,拿起另一個幹淨帕子給他敷上。

傅予安巴巴地看著他,小狗似的拉著他衣服不讓人走。

“幹什麽一直拽著我?不是你不想搭理我的嗎?”

“我……我多看一會兒,等夢醒了就沒了。”

他眨眨眼,眼裏滿是掩不住的愛意和依戀,就像從前那樣。

“你倒是坦**。”

祁仞無可奈何,隻能坐到床邊讓他看,心知不能跟病人一般見識。

“跟我回將軍府去住吧,母親很想你。”

“那你呢?你不想我麽?”

“我也……想你。不過你若是不說為什麽離開,我還是不想了罷!”

“……”

這他也不說。

祁仞實在是不知道到底有什麽滔天的苦衷讓他這般守口如瓶。

他心裏火氣上來,傅予安吸吸鼻子看著他,實在是讓他生氣不起來。

外頭傳來開門聲,門口腳步聲漸近,不多時門被敲響,思齊的聲音隔著門悶悶傳來:“公子睡了嗎?要不要換個帕子?”

換帕子是假,刺探兩人情況是真。

我就不信這都不和好!難不成兩人沒長嘴?

祁仞扯開他的手要躲起來,傅予安衝他哀求地搖搖頭。

“不行,好不容易夢見的……”他小聲抱怨,拉著他胳膊不讓他走。

祁仞無可奈何,指指門口,又指指屏風,示意自己不會走。

傅予安哪裏會信,又落下淚來。

兩人僵持不下,遲遲沒有動靜。

思齊便知道自己是不方便進去了,小聲說了句好吧,便回了自己房間。

祁仞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換了個帕子。

“我不走,你閉上眼睡一覺,等你醒了我再來看你好不好?”

傅予安艱難搖頭,又咳了幾聲。

祁仞隻能脫掉外衫上去陪他,像以前那樣,把他擁進懷裏。

他這才稍微安心些,心想這夢可真是真實,比以前每一次都真實,感覺他好像真的就在自己身邊一樣。

就連體溫和心跳都還是那麽地熟悉。

有點不想醒來了。

祁仞發現自己始終對他狠不下心來。

傅予安的呼吸很快平穩下來,祁仞卻不敢睡著,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又給他換了個帕子。

本來是打算來質問他的,話到嘴邊看著他這副痛苦糾結的表情,又什麽話都不忍再說了。

“安安……”祁仞在床邊坐了一晚,直到天光乍破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好歹是不燒了,等他病好了再來好好談談罷!

思齊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瞧見動**晃悠的兩扇窗戶。

傅予安睡得安詳,嘴邊還帶著淺淺的笑意,臉也沒那麽紅了。

他伸手探了探額頭,長舒了一口氣。

果真是心病。

看來那祁將軍也不是全無用處-

燒退下去後,傅予安這場來勢洶洶的風寒發熱便也漸漸地好了起來。

思齊放學後看到他在樹下坐著,心中一驚。

“公子身子剛好些,怎地又在風口坐著?快些進屋去罷!”他上前攙著他起身往屋裏走,眉宇間滿是擔心。

傅予安看著眼前這個眉目清朗的少年,又想起當年祁仞的樣子。

不過前幾日那個夢屬實是太真實了,簡直像是他真的來了一樣。

可早上醒來一摸床邊依舊冰涼,哪裏有半分他的影子。

思齊也覺得奇怪,這兩人那晚相見,第二天看將軍的臉色分明是很順利的樣子,怎地這會兒還沒個動靜?

反倒是公子發愣怔的時候多了起來。

他不好說什麽,隻能扯了旁的話題來。

“今天慶王來了國子監,看樣子是找祁將軍的,神色凝重,兩人不知說了什麽,將軍扔下我們便離開了,一直到下午都沒回來。”

“啊?”傅予安一愣,“怎麽會這樣?幹什麽去了?”

說完又感覺自己態度有些太過關心,於是又欲蓋彌彰地解釋道:“隨口問問,不必放在心上。”

思齊看他那樣子不像是不關心,但這事自己確實是不知道。

傅予安沒得到回答也不介意,心想他反正是要回南疆的,兩人也沒見過麵,他幹什麽關我何事。

不過說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思齊再去國子監便沒見到祁仞了,諸位先生也隻說是朝中之事讓他們這些小孩少打聽。

等到第三天的時候,小竹便來跟他告別了。

原來是鄰國不安分,祁仞當初一回京便謀劃著要侵犯,文書八百裏加急送了半個月才到京都,眼下南疆怕是已經危在旦夕了。

祁仞不敢耽擱,被皇帝召進宮裏說了這事便收拾了東西走了,二夫人還是決定要回去南方,李柯便帶著她和小竹母女隔日出發。

傅予安歎了口氣,也沒什麽辦法,隻能默默祈禱戰事快些平定。

有祁仞在自然是放心的,但完全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傅予安摸了摸手腕上的鐲子,摘下來遞給她。

“這鐲子……給他送去,權當圖個吉利,畢竟當初修好後也是在廟裏開過光的。”

“公子……”

“你們在那好好的,四年內我和思齊一定會去找你們。”

思齊盯著那鐲子語氣沉穩:“不用四年,三年足矣。”

這氣勢倒是老成地很,讓在場幾人都有些意料不到。

傅予安倒沒多大反應,相信他可以說到做到。

小竹小心翼翼把鐲子收好了,給他又跪下磕了個頭,抹著淚離開。

傅予安目送人離開,攏了攏袖子,這才後知後覺出些涼意來。

思齊把披風給他穿上,想了想還是開口道:“公子……您便是當年和祁將軍成親的那位七殿下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