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居然敢欺負他,我殺了你!”
“將軍……”那家仆招架不住他吃人似的凶惡目光,情不自禁往後退了步,棍子也掉在了地上。
祁仞注意到他流血的手,眼神晦暗一瞬,又立馬恢複正常。
“又是你!上回我那鳥蛋就是你給我打碎的!如今怎地還敢欺負我的人!”祁仞雙手叉腰,咬牙切齒地訓道。
傅予安終於知道是哪裏不對勁了。
方才聽這奴仆說,啞巴和傻子,那這啞巴是自己,那傻子難不成是……
怪不得他不來接親,神情姿態也跟個孩童無異,原來竟是傻了麽!
祁仞雖然傻了,但畢竟是家裏的主子,那幾個奴仆忌憚他的威壓,一時也不敢放肆,但還是咬著牙一致說是傅予安自己摔的。
傅予安是個啞巴,說不出辯解的話,小竹哭著解釋,場麵一度混亂。
祁仞大吼一聲,突然從身後抽出把劍來,一下捅到那惡仆喉嚨前三寸遠的地方,眼神狠戾:“我娘說了,這是我媳婦,我要好好保護他!你居然敢欺負他,我殺了你!”
眾人皆是一驚,他現在是個傻的,行事卻還是那副蠻不講理的樣子,瘋瘋癲癲地,指不準下一刻會幹出什麽事來。
他可是征戰沙場十幾年的驃騎將軍,素有“瘋狼”之稱,眼下劍指著人喉嚨,更是直接把那人嚇得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淡淡的騷味傳來,那奴仆竟是被他嚇得尿了褲子。
傅予安眼神複雜地看著這一出鬧劇,剛才還趾高氣揚的奴仆,在他麵前體麵全無,狗一樣撲在地上抱著他大腿求饒,可憐又可悲。
“將軍,將軍您饒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實在是……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他泣不成聲,祁仞臉色卻還是那麽難看。
半晌,他終於收回指著他的劍,一手把傅予安拉到自己身後,一手挽了個劍花,緊抿著唇,直直朝下刺了過去。
“啊——”
那奴仆一聲殺豬似的嚎叫,倒在地上痛地滿地打滾。
一隻血淋淋的手咕嚕嚕滾到台階下,洇了一道不長不短的血痕。
傅予安心裏一驚,拉了拉他的衣袖,衝祁仞搖了搖頭。
祁仞這才不情不願地扔了劍,把他攔腰抱起來:“行啦行啦!既然我媳婦說饒了你,那你們就快滾吧!”
那幾個奴仆連忙叩首謝恩,哆哆嗦嗦地想把被砍了手指的那個扶起來。
“讓他自己滾。”祁仞又開口道。
這下眾人都不敢再多事,紛紛夾著尾巴跑了,留那一個在地上鬼哭狼嚎。
傅予安緊緊抓著他胸前的衣襟,有些驚魂未定。
他就算是傻了也這麽凶殘,這幾年到底是經曆了什麽……
“你別怕!”他低下頭笑彎了眼,跟方才那個煞神的樣子判如兩人,“你好輕啊!到了家我給你拿桃花糕吃!我昨天剛吃過,可甜啦!”
傅予安不知所措地看了眼他,又看了看地上那堆鐲子碎片,麵露猶豫,最終卻還是點點頭,勉強擠出個笑來。
祁仞也嘿嘿笑了笑,抱著他掂了掂,從大門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你抱緊哈,我要帶你飛啦!”祁仞朝他笑笑,一雙墨瞳深不見底,說完不等他點頭,便使了道輕功飛身跳上了屋頂。
傅予安:“?!”
往後很多年裏,每次看到將軍府大門,傅予安都忘不掉現在這個情景。
耳邊是呼嘯的風,麵前是溫暖可靠的胸膛。他活了十七年,第一次感受到被人保護關心是什麽滋味,心裏鼓脹脹的,仿佛缺了的那一角終於完整。
祁仞低頭看了眼害怕地緊閉著雙目的傅予安,嘴角勾起一抹笑來,眼裏再無方才的半分癡傻。
可憐人,來了這吃人的將軍府,倒是想看看你能撐得了幾天!
不知過了多久,祁仞終於把人放下,還小心地扶著他的胳膊。
傅予安一隻手被他寬厚的大掌牽著,一隻手還攥著方才的鐲子碎片,心髒砰砰直跳。
祁仞停下腳步,朝他伸出手:“給我吧!我先給你收著,你手都受傷了,我會心疼的!”
傅予安跟他擔憂的眼神對上,猶豫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這是母親留給自己最後的念想了,不能給他這個瘋傻的。
“算了算了,你不願意就算了!走,我們去拜堂!快!”祁仞失落地歎了口氣,很快便恢複成興高采烈的樣子,拉著他的手朝眼前的喜堂走去。
喜堂裏也沒什麽人,入目皆是一片紅色,一條長毯子鋪在地上,毯子上有個火盆,閃著瑩瑩的光。
主座上隻有祁仞生母在那坐著,旁邊賓客也不多,零星幾個人,傅予安也沒看到什麽熟悉的麵孔。
喜婆揮著帕子迎上來,哎呦哎呦地說您可算是進來了,快些拜堂吧,切不要誤了吉時!
祁仞一直抓著他的手不放,傅予安掙了兩下沒掙開,索性就這麽被他牽著跨了火盆。
二夫人在主座上笑眯眯地看著他們,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些許痕跡,眼角的細紋卻更顯得慈愛。
傅予安扭頭看了看祁仞,心想他的長相應該跟故去的祁老將軍更像一些。
凶巴巴的。
喜婆喊著拜了天地,傅予安心裏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祁仞一直拉著他,等到拜高堂的時候,二夫人從脖子上摘下個玉佩來,小巧玲瓏的,通體透白一個佛像,掛在他脖子上。
“殿下……我也沒什麽好給你的,雖然說這男戴觀音女戴佛,但實在是……唉!你先拿著,回頭我再差人給你打個新的!”
傅予安鼻頭一酸,想起了母親臨終前給自己的那個鐲子,心裏憋悶又難受。
他伸手接了,想朝她打手語解釋,一手還拿著碎片,很不方便,於是抬起的手又放下,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祁仞卻開了口:“娘您說啥呢!我媳婦怎麽會嫌棄啊!我看他感動地都快哭啦!”
傅予安臉一紅,重重點頭,把玉佩珍而重之地戴在脖子上,仰起頭朝她笑了笑。
二夫人摸了摸他的頭發,眼裏也泛著淚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半晌也隻是笑了笑:“好孩子。”
“哎呀這大喜的日子,哭什麽嘛!”喜婆笑著說道,“來來來!夫夫對拜!”
祁仞拉著他站起身來,先拜了,傅予安抿唇笑了笑,也朝他彎下了腰。
這廂一時氣氛融洽,喜婆笑著喊道:“送入洞房——”
“慢著!”
門口突然傳來一道慍怒之聲,待看清來人,眾人皆暗道不好。
這婆娘不是在外邊鋪子裏盤賬麽?怎地突然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