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什麽好小?”

傅予安皺眉說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既然你幫我瞞著我不是個啞巴這件事,我自然不會出賣你,又有什麽好隱瞞的呢?”

祁仞咬死不承認,端著一身的腱子肉跟他一本正經地裝天真。

看著眼前這麽一張線條鋒利的俊朗麵龐朝自己做鬼臉,傅予安頭疼不已。

算了算了,管他是什麽,總之眼下好歹是把大夫人送來的那些個下人都遣走了,明日趕早讓小竹去外邊雇些,好歹這小院子裏得是自己信得過的人。

不知道他是看見了什麽,那般鬧著說有人偷了自己嫁妝。小竹方才也沒查出什麽財物缺失,當真奇怪。

“去洗臉,走。”傅予安走過去拉他胳膊,“早些睡覺,下午跑哪兒玩去了,一身的灰!”

祁仞乖乖站起來,居高臨下笑嘻嘻地看著他:“去找小禾,他還給我了糕點吃!我們去樹上捉了那隻雀兒,可是隻有一隻,我就讓給他了——你想要嗎?”

“我不想。”

傅予安幫他解了外袍,麵無表情地答道。

聞言祁仞有些失落,但還是乖乖讓他幫自己脫了衣服,低著頭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半晌忍不住伸手搭上了他的頭。

柔軟溫暖,手感和想象中一樣好。

傅予安垂著頭溫順無害的乖巧樣子實在是勾人地緊,祁仞滾了下喉結,總覺得他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或者在南疆軍營裏見過跟他長得差不多的?不不不,那裏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漢子,怎麽會有這麽精致又好看的!

他好像才十七?還是十八?

好小啊……

“嗯?你說什麽?”

“??”

我竟把想的說出來了麽?!

“什麽好小?你說什麽?”傅予安直起身子盯著他又問了一遍。

祁仞啞口無言,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才顯得自己不是那麽正常。

裝個傻子真難,他想。

在傅予安麵前裝傻子更難,他又想。

“我說你的手……好小啊!你看!”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緊緊包著,觸感溫暖幹燥,祁仞笑著給他看,“比我的小多了!”

傅予安:“……”

“你怎麽偏偏中了這麽個毒?”傅予安歎道。

祁仞以為他是心疼自己,頓時有些動容,豈料他下一刻便出口打碎了自己那點感動:

“要是直接變成小孩兒也就算了,偏偏隻是神智變成這樣。我現在算是知道玨妃當年帶二皇子的時候為什麽時常動氣了,真的,要不是因為二夫人給了我這個玉佩,我決計要想個法子把你送得越遠越好!”

祁仞:“……”

好狠的心!

“安安不要我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你嫌棄我!”祁仞撒潑大滾說來就來,半分麵子不要,眼看就要躺地上蹬腿,傅予安連忙拉住了他。

“沒不要你!”饒是脾氣再好現在也實在是受不了,傅予安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嗓音清朗,沒了那故作老成的端莊,吼得祁仞耳根子都舒服了。

他哼一聲,三兩下解了衣服,隨手往地下一扔,背著他笑得見牙不見眼。

傅予安實在不想跟他鬧,明日就是該回門的日子,想著宮裏定然是要派人來請自己進宮,到時候還不知如何應對,眼下怎有精力跟他胡鬧。

傅予安撿起地上衣物放好,撂下一句“愛信不信”便自顧自地上床裹了被子,緊緊靠著裏側,一動不動生悶氣。

祁仞這才覺得自己玩笑開過了,但仗著自己是個“傻子”,自然是不樂意哄,幹脆吹了蠟燭,等他自己消氣。

月上中天,祁仞翻來覆去睡不著,伸手摸摸枕頭底下的書,猶豫著要不要扔掉。

身旁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傅予安翻了個身,麵朝著他。

祁仞轉頭看了看他,小聲問:“安安?安安——你睡著了嗎?”

傅予安:“……睡著了。”

“睡著了怎麽還會說話?”

“我說夢話。”

“……”

“怎麽了?”傅予安睜眼,一臉的疲憊,好像是被他那幾聲叫魂似的叫喚給吵醒的。

他看不清祁仞的表情,但祁仞卻把他睡眼惺忪的樣子看了個一清二楚。

也就晚上能跟他說說話,平日裏都是裝啞巴,鮮少看到他開口,更不用說是這種微微沙啞又軟糯的聲音,一下子便把祁仞給拿住了。

他心裏有些發緊,大口呼吸了幾口也不得其法,隻能盯著他鬆散褻衣下一截雪白的鎖骨發愣怔。

“怎麽了?是不是想去茅房?”

那截鎖骨動了動,祁仞吞了吞口水,目光轉移到他臉上,吞吞吐吐開口:“我……昂,想去尿尿,我自己害怕……”

傅予安打了個哈欠,困得迷迷糊糊還要被他叫起來折騰,心裏一百個不願意,想著還是得盡快把逃出去的計劃安排好。

帶孩子似的,誰願意一天天當這麽個便宜娘。

祁仞倒是精神好,明顯根本沒睡著熬到半夜的,但傅予安實在是困得睜不開眼,自然沒心思管他這。

茅廁在靠著院門口的地方,傅予安在前頭借著月光努力認路,祁仞在後頭琢磨著明天把枕頭底下的東西埋在哪裏好。

“快去吧!”他靠著樹眯著眼趕人,祁仞哦一聲正要去,夜風中突然傳來一陣哭聲。

傅予安也聽見了,當場清醒過來。

祁仞眼神一凜,正要下意識去逮人,突然反應過來,也是又苦著臉往傅予安身邊蹭:“你聽到了嗎安安?好可怕啊大半夜的……”

“許是哪兒的野貓,別怕。”傅予安笑著拍拍他的肩,“男子漢大丈夫,你要勇敢一點!”

祁仞含淚點頭,做足了害怕的樣子,戰戰兢兢地進了茅廁。

涼風習習,一片花瓣被吹到傅予安身上,順著衣領滑進了脖子裏,瘮人地緊。

他不以為意地抖了抖衣服,努力辨認哭聲的方位。

那哭聲輕且細,聽起來像是個女人的聲音,且是個年輕女人。

他縱然是不信鬼神之說,連著兩次聽到這哭聲,想必是有人執意要哭給自己聽的。

祁仞出來,搓著胳膊走到他身邊:“我們快回去屋裏吧!”

傅予安點點頭,任他攀上自己胳膊,若有所思地回了屋裏。

關上門那哭聲便聽不到了,傅予安也沒再提這件事,但卻沉默地很,一言不發地喝了杯冷掉的茶水,便上床接著睡了。

祁仞也隻能跟著他躺下,等身旁傳來輕緩平穩的呼吸,他才小心下了床,打開窗戶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