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擁抱你
小鎮的清晨格外安靜, 這裏遠離鬧市，仿佛坐落於另一個世界。
林楓華一大早就把林盛秋叫了起來, 讓他去幫忙買東西, 順便去看看小安的媽媽。
林盛秋答應下來，回頭看了眼還窩在**睡覺的陸望，正打算一個人出去, 小安卻鬧著要和他一起, 小孩子的聲音清脆洪亮，鬧著鬧著，林盛秋就注意到被窩裏的人動了動, 然後下一秒坐了起來。
陸望揉著眼角, 迷迷糊糊地抬眼看他, 林盛秋走過去俯下身, 看著陸望還帶著紅暈的眼尾, 幾根頭發亂糟糟立在頭頂, 寬大的衣領露出鎖骨, 和殘留在上麵深一道淺一道的咬痕。
林盛秋眼神一暗，拉著被子把陸望一整個裹了起來, 陸望愣了一下, 不解的問：“做什麽？”
語氣裏的疑惑都被倦意和微微的啞掩蓋。
“現在還早，天氣有點冷。”林盛秋指了指旁邊的窗戶。
陸望轉頭看過去，明明太陽都爬出來了，刺眼的陽光落在外麵的一片樹林裏, 陸望突然起身兩隻手推開窗戶，路過的涼風撩開他額前的黑發, 鑽入鼻腔的空氣讓他清醒了幾分, 陸望回過頭, 見林盛秋正蹲在行李箱前幫他找衣服，陸望乖乖坐回床邊，問道：“我們要去哪兒？”
“集市。”林盛秋淡淡回答。
“昨天路過的那裏嗎？”
“嗯。”
“然後呢？”大概是許久沒出來了，又或許是這裏是林盛秋以前生活過的地方，陸望對什麽都很感興趣。
林盛秋抬頭，漆黑的眼瞳望著他，薄唇動了兩下：“墓地。”
這兩個地點名字讓陸望無法一下子聯係起來，他的餘光瞄到了扒在門邊探頭探腦的小安，對方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滴溜溜轉，在看到自己後立馬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陸望跟著勾起唇角，他也不想再耽擱，於是迅速把衣服穿好，從**跳了下來，動靜大的差點把一旁的椅子踹倒，林盛秋站在他麵前忍不住伸手護他。
準備好之後立馬出門，林盛秋本想趁此機會和陸望到處轉轉，卻不料陸望一出門就被小安纏著，自己根本沒辦法靠近，他歎了口氣，無奈地跟在兩個人後麵。
即使是早上，集市裏也尤為熱鬧，與晚上不同，早上售買的都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類的生活用品，林盛秋買好林楓華需要的東西後轉頭，正巧看見陸望和小安一同蹲在一個小攤前。
他走過去低頭一看，這家攤位上放著一個不大的竹筐，裏麵鋪著軟墊，軟墊上趴著幾隻黑白花色的小奶貓，陸望伸出手指輕輕摸了摸小貓的腦袋，幾聲細小又奶呼呼的叫聲鑽進耳朵裏。
旁邊的小安跟著學，陸望抬起頭，看著林盛秋，隨後他指著其中最小的一隻小奶貓說：“林盛秋，小安說這隻像你。”
林盛秋順勢看過去，其他的小貓都是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而隻有這一隻被其餘的小貓排除在外。
他垂下眼睫，輕聲問道：“你覺得像嗎？”
“不像。”陸望搖頭，“我們林貓貓肯定是最中間這隻。”
他說的那隻貓此時被幾隻小貓圍的密不透風，隻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睡得非常舒服。
陸望的眼神格外溫柔。
“一定是最被喜歡的這隻。”
林盛秋心底一動，他緩緩蹲在陸望身旁：“喜歡嗎？要不要養一隻？”
陸望點點頭：“喜歡啊。”
接著猶豫了幾秒：“但是我已經有一隻貓了，再養一隻的話，打架怎麽辦？”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林盛秋，眼底含著笑意，林盛秋愣了一下，隨後意識到他又在說自己是貓。
陸望似乎很執著於貓塑自己。
離開集市，在往墓地那邊走的路上林盛秋順便買了束花，小安爭著要自己拿，他一手抱著花，另一隻手牽著陸望，花的香味隱隱約約，夾雜在風裏，讓風也變得柔軟了一些。
這座小鎮裏一切都是緩慢的。
路上甚至汽車都很少，來來回回的人騎著自行車，清脆的鈴聲裹滿了耀眼的陽光。
小安踩在路邊狹窄的石階上蹦蹦跳跳，陸望轉著腦袋四處打量，路過一間學校時，他會幻想小時候的林盛秋坐在教室裏挺直脊背認真上課的模樣，路過一家小賣部時，他會幻想小時候的林盛秋是不是也和他一樣會去搶夏天的第一根雪糕。
這裏似乎每個地方都有林盛秋的影子，每一段路程都是他小時候的一片縮影，陸望在這時才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光臨了林盛秋的世界。
這個安靜緩慢，充斥著陽光和蟬鳴的世界。
林盛秋喜歡這裏嗎？
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陸望感覺自己的手被小安拉了兩下，他轉頭看過去，小安正一臉嚴肅地看著他，抿著唇角猶豫半晌，然後輕聲開口道：“哥哥不喜歡這裏。”
陸望皺了下眉。
“因為哥哥小時候總是被欺負，他分化的晚，那些比他更早分化的小孩會故意欺負他，而他又不是什麽軟性子，就天天和那些人打架，有一次好像把眼睛都傷到了，流了好多血，還縫了幾針。”小安說，“林叔叔告訴我的，他讓我不要學哥哥，以後遇到這種人要繞著走。”
陸望聽後微微訝異，林盛秋從沒對他說過這個。
他轉過身看了眼身後的林盛秋，他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小安剛才說的話。
看守墓園的是個快八十歲的大爺。
他應該和小安很熟，小安剛到門口，大爺就把從窗口伸出手，手心裏放著幾顆糖果，往小安手裏塞，嘴裏還叨叨著：“小安，又來看媽媽啊？”
小安大大方方接過糖果，甜甜的跟大爺道謝，然後指著林盛秋和陸望向守墓大爺介紹這是他的兩個哥哥，大爺一看就很喜歡小安，總是慈祥地揉他的腦袋，小安每說一句話，他都樂嗬嗬笑的開心。
走進墓園後，一向鬧騰的小安安靜下來，他熟門熟路走到一座石碑前，把手裏的花放了下去，然後乖乖地鞠了一躬。
陸望看著照片上的女人，也不過三十歲的年紀，笑起來的樣子比太陽還溫暖。
他默默退到一旁，走到門口等林盛秋和小安，坐在屋子裏的大爺遞了杯水出來，他連忙道了聲謝。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陸望的目光落在林盛秋的背影上，直到大爺提及到自己的家人去世，陸望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對方的臉上布滿歲月的痕跡，可那雙眼裏仍然是柔和的，他說自己的妻子去世了十年，他就在這個地方守了十年，之前兒子還來勸他要他跟自己一起走去大城市，大爺還和兒子鬧了一頓，說什麽都不肯離開。
他很感謝陸望能來和他說話，以前附近有人住的人每天還能聊上幾句，現在人都走了，已經很久沒人聽他說這麽多話了。
“那您在這裏，不會孤單嗎？”陸望問。
他麵對的都是一群無聲的亡靈。
大爺搖搖頭。
“我守的又不是墓園。”他說，“我守的……是我的愛人。”
“和愛人在一起，怎麽會孤單呢？”
林盛秋回來的時候見他和守墓園的大爺聊的熱火朝天，甚至自己靠近時他都沒有發現，他伸過手拉住陸望的手腕：“在聊什麽？”
陸望感受到他的體溫，自然地往林盛秋懷裏靠：“秘密。”
陸望不說，林盛秋也不會多問，和大爺道了別後，三個人一起走了出去。
一路上小安的情緒明顯不高，紅著眼眶，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陸望晃了晃他的手：“想媽媽了？”
“嗯。”小安哽咽了一聲，緊接著眼淚就跟著滾了出來，他抬起雙手抱住陸望的腰，越哭越凶，響亮的哭聲引得路過的人頻頻回頭。
陸望把他抱起來，任由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宣泄情緒，小安的眼淚和鼻涕糊了他一身，陸望揉著他的後腦勺，輕輕拍打他的脊背安慰。
許久過後，哭聲停了，小安通紅著眼睛，趴在陸望的肩膀上睡得一塌糊塗。
聽著他細細的鼾聲，陸望忍不住揚起唇角，他戳了戳林盛秋的胳膊：“林盛秋，你猜如果我遇到了小時候的你，第一件事會做什麽？”
“親我。”
林盛秋回答的毫不猶豫。
陸望一聽，瞬間炸毛：“我是那麽不矜持的人嗎？”
林盛秋撇了他一眼，眼神裏分明寫著“難道不是嗎？”
陸望“哼”了一聲，羞得雙頰染上紅暈，仔細尋思著要是自己遇到軟乎乎的林盛秋的話也許真的會先親他。
還有可能會把他親哭。
本想反駁林盛秋的說法，最後卻發現對方說的有點道理的陸望清了清嗓子，還是認認真真地說道：“如果我遇到小時候的你……”
“第一件事。”
“擁抱你。”
陸望笑著看向林盛秋，眼角沾著陽光。
耳旁蟬鳴聒噪，盛夏的風也並不清涼，眼前人這雙漂亮的眼睛裏總是裝著萬物，在這一瞬間，偏偏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把萬物送給了自己。
林盛秋的睫毛顫了顫。
他腳下一頓，拉住陸望，在陸望疑惑之前開口道：“我的意思是，現在親我。”
說完，林盛秋緩緩閉上眼睛，密長的睫毛輕輕覆蓋，他安靜地站在自己麵前，漂亮的像從畫裏走出來的一樣。
陸望湊過去，看見了他眉骨下方那條不顯眼的疤痕，淺淺淡淡的痕跡，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見。
於是他踮起腳，在那塊疤上落下一個吻。
林盛秋睜開眼睛，眼底的情緒幾乎要把陸望吞沒了。
“那你呢？”陸望歪著腦袋，把同樣的問題丟給了林盛秋，“如果你遇到了小時候的我，你第一件事情會做什麽？”
林盛秋沒說話，他緊緊抿住了自己的唇角。
麵前這個人明媚又自由。
他沒敢告訴陸望。
自己的第一個想法——
是把他關起來。
永遠鎖在自己身邊。
——
陸望和林盛秋在林楓華那裏多待了幾天才決定回Y市。
臨走之前，小安死死抱著陸望的大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慘兮兮地問陸望什麽時候回來再回來看他。
陸望蹲下來，揉了揉小安的腦袋：“你不是下個月就要生日了嗎，到時候大哥來給你過生日。”
小安抬起頭，臉頰上掛滿眼淚，他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真的？那會有禮物嗎？”
“有。”陸望笑著說，“一份大禮物。”
“好！！大哥最好了！”小安抬起手臂抹幹臉上的淚珠，在陸望打算起身地時候湊過去，往他的臉頰上“吧唧”一大口。
小安一隻手攏到嘴邊，小聲跟陸望說：“大哥，你和我哥結婚之後趕緊離婚，我肯定來娶你。”
一旁的林盛秋聽著聽著嘴角跟著垮了下去。
他緊繃著臉，拉著陸望的手臂讓他站起來，一步跨到他和小安中間，林盛秋低著頭，居高臨下地盯著小安：“再說一次，信不信我揍你。”
小安連忙撒開抱著陸望大腿的手，躲到了林楓華身後，衝林盛秋挑釁地吐舌頭。
林盛秋眯了眯眼睛，他立馬把腦袋縮了回去。
林楓華笑著看他倆，囑咐了幾句後，林盛秋就牽著陸望離開了。
回Y市的車程還是一如既往的漫長，陸望坐在車上昏昏欲睡，又總是被急刹車驚醒，一來二去折騰得他頭疼。
好不容易下了車，林盛秋本想帶著陸望直接回去休息，沒想到對方腳剛沾地，就著急忙慌地拉著林盛秋直奔遊戲商店，昨天許黎跟自己說店裏有抽獎活動，中獎率極高，還把自己抽到的最新款遊戲機一個勁擺在陸望麵前炫耀。
陸望嫉妒得牙癢癢。
剛到門口，陸望直接丟下了林盛秋，遊戲店裏擠滿了人，他硬生生費了半天勁才擠進最裏麵，林盛秋拉著行李箱站在門口，看著人群裏那個上竄下跳的影子歎了口氣，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眼神裏明明滿是寵溺。
就在這時，自己的胳膊不小心被人重重撞了一下，林盛秋轉頭，隻見一個瘦瘦小小的男人站在自己身邊，似乎是意識到自己撞到了人，男人趕忙低下頭一個勁道歉，兩隻手緊緊抓著背包上的帶子，凸出的指節白的嚇人。
林盛秋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又見他一臉不舒服，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也許是他湊近了一些，男人嚇得瞬間抬頭，通紅著一張臉，不自然地回答：“沒……沒事！”
林盛秋皺眉，眼前這個人好像是個Omega，甚至進入了**期。
對方身上濃鬱的信息素就算隔著口罩林盛秋都能聞見，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給男人讓出一條路來。
男人衝他感激地點了下腦袋，接著慌慌張張地離開了。
“林盛秋？”
身後傳來陸望的聲音。
林盛秋回過神，看向陸望，他手裏拿著一張抽獎券，額角甚至溢出了一層薄汗，陸望仰著腦袋看他：“你怎麽了？”
剛剛叫了好幾聲都沒反應。
“沒事。”林盛秋回答，隨後視線從陸望的手上掠過，“抽到了嗎？”
一說到這個，陸望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去，沮喪地搖頭：“全空了。”
下一秒，他感覺自己的臉頰一熱，陸望抬起頭，睜大眼睛盯著林盛秋。
“沒關係。”林盛秋紅著耳尖，抬起手遮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這是安慰獎。”
陸望的眼睛飛快眨了幾下。
緊接著他轉身鑽回遊戲店，過了一會兒出來時，手裏多了一大堆抽獎券。
陸望委屈地把這些抽獎券捧到林盛秋麵前，可憐兮兮地說：“林盛秋，這些全空了。”
“……”
陸望強行拉著林盛秋站在遊戲店門口親了自己十幾下，回去的時候一路上滿麵春風，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抽到了自己最想要的PS遊戲機。
隻有林盛秋臉紅的快把自己蒸熟了。
直到走到路口，林盛秋無意間又聞到了一股Omega的信息素味。
林盛秋皺了下眉，心底莫名煩躁起來，他沉默著拉著陸望的手腕，迅速離開了那個地方。
過了一會兒，他腳下一頓，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剛才那個Omega身上的信息素……
自己居然沒有感覺到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