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跟你鄭重的道個歉,然後撒丫子就跑

楊樂默不作聲的穿衣服,餘光卻一直瞥著桌上的項圈,眼見著淩洲伸手拿起了它,楊樂的心也隨之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又把這東西給自己戴上。

淩洲也確實是這樣打算的,他以前做過承諾,說過幾天會給他把這個東西撤掉。淩洲一直是個非常守信用的人,但楊樂違約在先,淩洲自認為那句話已經是作廢了。

於是他走過去,想給楊樂戴上項圈。

但是楊樂忽然倉皇失措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無端讓淩洲聯想起了獵槍下的小動物。

淩洲並不願意看到楊樂這樣戒備他、害怕他,所以他隻是猶豫了半秒鍾,便把手放下了。

“等回去再說吧。”

楊樂不留痕跡的鬆了口氣,乖乖的跟著淩洲出了門。

大部分保鏢跟在了淩洲身後,有兩個留了下來,收拾公寓裏楊樂的東西。看來淩洲是不會再允許他回來了,楊樂有點兒心疼自己押一付三的房租。

穿過黑燈瞎火的狹窄樓梯,出了樓道,小區門口停著好幾輛黑色的汽車,車燈大亮,如同兩道利劍一般劈開濃重的黑夜,月亮已經退到了雲後。

車旁邊黑壓壓的站著一堆人,粗略一數有十幾個,楊樂心裏直犯嘀咕:他何德何能啊,要出動這麽多人來抓他,就是警察抓通緝犯也用不著這麽大陣勢吧。

得虧這是深夜,要是白天的話,保準得上熱搜。

最中間那輛車旁邊站著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穿著一件十分妥帖的休閑襯衫,搭配黑色西褲與皮鞋,臂彎裏搭著一件毛衫外套,站在車門前溫和的笑著,長相也很斯文。

見淩洲他們出來,男人便快步迎了上去,微微躬身,“老板。”

淩洲點了點頭,男人便又轉向楊樂,把手裏的毛衫塞給他,“來,穿上吧,夜裏很冷,小心感冒了。”

現在這時節,還算是在夏天的尾巴裏,但是深夜裏起風的時候,就會冷得像秋天一樣了。

楊樂默默的退後了一步,“我不冷。”

男人笑容不變,“我說你冷,你就冷。”

楊樂:“……”

他心不甘情不願的把外套接過來,穿上了。

男人點點頭,誇讚道:“這才是好孩子。”

楊樂再次的:“……”

如果說淩家大宅裏有兩個人讓楊樂心生忌憚的話,一個是淩洲,另一個就是麵前這位臉上總是掛著和善微笑的男人了。

男人名叫顧之遠,是淩家職位最高的管家,三十歲,平常對誰都是客客氣氣、斯斯文文的樣子。

楊樂怕他的原因,是因為這人根本就是個白切黑,腹黑得要死,臉上帶著笑,手上藏著刀,宅子裏的下人要是犯了錯,他能微笑著把人給活生生的罵哭。

更重要的是,他還特別的嘮叨,管得特別寬。

尤其是對楊樂,在他和淩洲戀愛的那兩年裏,什麽下雨了要喝薑糖水啦,什麽天氣涼了記得穿秋褲啊,什麽油炸食品不健康要少吃啦,跟上了年紀的老媽子似的在他耳邊喋喋不休,讓人煩不勝煩。

關鍵是楊樂不敢不聽,因為這個腹黑怪曾經私下裏威脅過他:我知道你是在騙淩洲,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揭穿你嘍。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是笑著的。

所以楊樂一個花季青年,在別人都喝著冰可樂,吃著炸雞的年紀裏,忍氣吞聲的喝著熱水,穿著秋褲,吃著所謂的純天然綠色營養餐。

而顧之遠隻比淩洲大一歲,倆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所以每逢看到顧之遠用各種手段‘荼毒’楊樂的時候,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沒看見。

因為淩洲知道顧之遠也就是把楊樂當成了一個淘氣的小孩,想照顧他而已,對他沒有壞處。

淩洲拍了拍楊樂的後背,催促道:“上車吧。”

楊樂回頭看了一眼破舊漆黑的公寓樓,又看了看眼前已經打開車門,擺好了請君入甕的架勢的豪華轎車,若有若無的歎了口氣,裹了裹身上的毛衫外套,彎腰鑽進了車裏。

淩洲隨後進去了,關上了車門。

顧之遠坐在了駕駛座上,踩下油門啟動了車子。

幾輛汽車平穩有序的駛出了這個普通的小區,幾乎沒留下什麽痕跡。

半小時之後,車隊駛上了大路,低沉轟鳴著碾壓過堅實的柏油路麵,兩邊的路燈無聲的照亮了前方平坦的道路,黑壓壓的天邊不時有野鳥掠過,路邊的灌叢中穿出窸窸窣窣的蟲鳴。

轎車的後座非常寬敞,但氣氛卻壓抑到了極點。

楊樂一聲不響的靠在車窗上,臉朝著窗外,與淩洲拉開了一個很大的距離。

淩洲注視著他毛茸茸的後腦勺與形狀好看的耳廓,不知道他是睡著了,還是單純的不高興,不願意跟自己說話。

楊樂確實是不太高興,誰好好的下班回家忽然被幾個壯漢推進屋裏,然後又被揍了一頓都不會高興。

但這並不是他不搭理淩洲的原因,他集中注意力看著窗外不斷變換的風景,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再過十分鍾,車子就要經過一座橋,橋底下是流動的護城河。

過了那條河之後,他們就算是離開這座小縣城了。

淩洲絲毫不知楊樂的心理活動,他看著楊樂的背影,多少有些心軟。

那會兒他一時氣盛,沒忍住打了他,楊樂心裏肯定是委屈了。

在遇到楊樂之前,淩洲沒養過孩子,也沒談過戀愛,並不太確定當戀人生氣、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該怎麽去哄。

像他這種在爾虞我詐的環境下長大的人,精於算計、深於城府,心狠手辣、殺伐果決,但要說怎麽去哄人,他還真是毫無經驗。

淩洲斟酌了一下,伸手碰了碰楊樂的後項,輕聲問道:“身上還疼嗎?要不要趴一會兒?”

楊樂沒說話。

淩洲又道:“你之前不是想玩賽車嗎,這次回去了送給你幾輛好不好?”

楊樂確實對這種刺激性的遊戲感興趣,但淩洲覺得太危險,一直不許他玩,這次也算是為了哄他而讓步了。

楊樂盯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路燈,像是沒聽到淩洲說話似的,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老大,對不起。”

淩洲疑惑:“嗯?”

“我一直都應該鄭重的跟你道個歉。”楊樂眼睛看著外麵,左手不留痕跡的放在了車門把手上。

“歸根結底,為了錢騙了你兩年的感情,是我的錯,沒法辯解,我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混蛋、流氓,但你不是,我配不上你,對不起。”

淩洲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立刻伸手去抓他的手臂。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汽車駛上了大橋,橋下就是緩緩流動的護城河,楊樂忽然拉開了車門,夜裏的大風一下子湧了進來,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楊樂倉促的回頭看了淩洲一眼,然後毫不猶豫的向外飛身一躍,直接跳進了河裏!

淩洲瞳孔驟縮,厲聲喝道:“停車!”

這變故發生的太突然了,誰也想不到楊樂能幹出這麽危險又莽撞的事情,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危險這倆字是怎麽寫的。

汽車發出一聲尖銳的刹車聲,猛的停了下來,後麵的車子反應不及,差點兒撞上來,司機猛打方向盤,輪胎摩擦著地麵,發出刺耳的尖鳴。

淩洲立刻下了車,往橋下一看,水麵上的漣漪仍在,但已經不見了楊樂的蹤影。

他狠狠的砸了一下欄杆,咬牙切齒道:“全都給我下去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