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六章 三葬

小世界發展的進程,或者說過去的故事,在《伽藍異譚》當中隻展現了隻鱗片爪,因此唐三葬所看的龍蛻這一篇章的故事,僅僅隻在漁夫在水中陷入黑暗便結束了。

但他也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

異聞司的建立,便是在大棠初期所開始的。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大棠國境之中就發生了這樣那樣的異聞怪談,但異聞怪談極度活躍的時刻,則是在他將真經帶回大棠國境以後才發生的。

也正是天降血雨,地覆暖雪後,他和李世明才進入了那種癲狂的時期。

“邪經!邪經!邪經!”一連三聲‘邪經’道出了唐三葬心中的悔恨與怒火。

可將怒火發泄以後,唐三葬卻也察覺到了自身的局限性。

他的局限性便在於,他是肉體凡胎。

他不是什麽金蟬子轉世,就算是轉世也毫無修為,自己這一身的佛學修為在那些奇形怪狀的妖邪麵前顯然是沒法將那些妖邪感化的。

“我太弱了啊,人族總是有著自身的極限啊……我該怎麽才能拯救大棠國民啊……”唐三葬悲天憫人的想道。

哪怕是光頭都無法掩蓋其俊美的容顏,在這一刻無比黯淡。

“學佛,救不了國人……”

但,超乎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身著白袍的黑發男子不知何時站定於自身麵前。

“我感覺到了你內心的不甘與怒火,你有什麽煩心事麽?”白袍青年直截了當的問道。

而那懷中的《伽藍異譚》也生出了極度恐懼的波動,唐三葬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到。

“就是因為這一冊邪經麽?”白袍青年伸手,那本邪經便被招入手中,旋即,青年冷哼一聲。

“哼,除了欺負欺負普通人以外,也就這點能耐了。”他隨意的翻看著邪經,“一般貨色。”

唐三葬望著麵前的白袍青年,心中波動不斷生出。

他一方麵覺得自己應該提防眼前的白袍青年,因為他不知道這白袍青年是敵是友。

可另一方麵,哪怕隻是初次見麵,唐三葬也發覺自己同這白袍青年有著難以切斷的緊密聯係,這種聯係就好像血脈同出一源那般的親近,讓他對於白袍青年提防不起來。

“我本為武神,周遊諸天萬界,近來發現此界有倒懸之危,便以一絲分身入此界,果不其然,此界有著邪神道化的危機。”白袍武神對著唐三葬說道。

“那敢問武神,該如何才能拯救此界?”唐三葬聽著武神的話,很快便理解了諸天萬界是什麽意思,邪神道化雖然不清楚,但是大概也能猜出來。

“拯救此界,需要找到誌同道合之人,但你這一身二兩肉給老虎塞牙縫都不夠,何況麵對那些道化邪物,不夠既然與你有緣,我便送你一樁天大的造化罷。”白袍武神言道,便在唐三葬的額心一點。

唐三葬頓覺四肢百骸,奇經八脈,任督二脈,一切經脈與肉身都猶如被打開了一個新的界限一般,而這個界限,卻又好似無邊無際一般。

“武神,我該如何才能拯救此界?”唐三葬覺得自己行了,便問道武神。

“你現在還不行,且進入這精神時光大別野,在其中給我好好特訓吧!”武神當頭棒喝,唐三葬便覺得自己醍醐灌頂一般。

恍恍惚惚間進入了冥冥之中存在的某個奇特境界。

“這精神時光大別野時間流速與你所在世界天差萬別,換言之,你在此處三年,外界也不過一炷香時間,這三年時間,一切吃穿用度,大別野都會為你提供,而你所做的事情也很簡單。”

“敢問武神,不知我該做何事?”

“俯臥撐100個!仰臥起坐100個!下蹲100個!然後跑步10km!這些每天堅持!當然,一日三餐要好好吃,早上吃香蕉都可以,最重要的,是鍛煉意誌力!不管冬夏,都不能開空調,雖然最開始痛苦的要死,動不動就想休息一天!但是為了成為強大的聖僧,那你不管多麽艱苦,不管多麽艱難,每天都要堅持!就算腳重的無法動彈,也要堅持做下蹲!手哪怕腕發出奇怪聲音,也要堅持俯臥撐!一年半之後,你就會察覺到自己的變化,明白了麽?!”武神的吼聲武德充沛,震得唐三葬一個靈醒,“聽明白了麽?!”

不知從何而來的熱血上頭,唐三葬也吼了出來。

“好!我明白了!”

“聲音這麽小也想當聖僧?聽不見!從來!”

“好!!!我明白了!!!”

“好!很有精神!”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一晃便是三年時間,脫胎換骨了的唐三葬也從精神時光大別野當中脫出,回到了長先城中的宅邸。

“三葬,這三年來,有何感悟?”

“我禿了,也變強大了,也就是說,要玩命鍛煉自己不惜禿頭,這就是變強的唯一方法。”聖僧握緊雙拳堅定道。

“不,還不夠,你還缺少一份自覺,你覺得人類可以進化麽?你覺得人類可以進化成新人類麽?”

“說什麽新人類什麽進化,在那裏瞎胡鬧啊,人類是絕做不到的,如果進化成為新人類,那那樣的人類,絕非人類,因為人類真正的強大是自我改變,就如同武神師父您所教導我的一般。”

“不,你還沒有悟出我的意思,三年了,你我師徒緣分已然盡了,為師今日便要離開此界,那麽此界安危,便交於你手了,所謂攘外必先安內,這本邪經目前也無法對你千錘百煉的精神造成任何影響,你便在此長先城之中,清除掉那些邪神道化之物吧。”武神說道,便又拍了拍唐三葬的光頭。

“徒兒,你且明白,打開了肉身限製器的你,不懼此界一切妖魔鬼怪,我交給你的馬列戰氣,也是對付此界牛鬼蛇神的強大戰氣,且好好運用,吾去也。”

“師父!再見!”

聖僧目光堅毅,眼中閃爍著紅色的光輝,他理解了,何為佛。

佛本無相,一草一葉皆為佛,佛不需要金身,需要金身的佛,僅僅隻是因為信徒需要,真正的佛,不需要任何信徒的東西,當信徒自給自足,世界大同,便是共產社會,馬列戰氣便是實現共產的最佳指導思想。

但在此之前,唐三葬還需要葬天葬地——葬神佛!

三葬大師掏出了懷中瑟瑟發抖的《伽藍異譚》。

“小東西,將長先城中的那些牛鬼蛇神全部給我顯現出來,不然貧僧這一拳下去的初速度與加速度所產生的動能轉化為熱量配合馬列戰氣會把你烤成灰灰。”

滿身肌肉凝縮到極點以至於聖僧的身軀看起來還是那麽纖細瘦弱,可隻要脫下僧袍,便可以發現聖僧身上的肌肉量是何等恐怖,血氣蓬勃不說,好似舉手投足之間能夠開山分海一般。

這便是限製器打開以後為聖僧帶來的變化,

人體是存在所謂極限的,而限製器則是將這個極限概念化,數據化,經驗化,隻要每日鍛煉足夠,就能增加經驗值,這經驗值也不會因為懈怠而倒退,但絕對會因為勤奮而上升。

三年間孜孜不倦的學習與刻苦無比的鍛煉,聖僧本就光禿禿的光頭毛囊也全部壞死,沒法再長出新的頭發,隻留下了那光潔無比可以反光的大光頭。

可哪怕是光頭,也難掩聖僧那遠超平均線之上的絕世俊美容顏。

被聖僧威脅以後的《伽藍異譚》便不斷的在書頁上顯示出了長先城中那些邪神道化後的邪物。

聖僧眼中怒火不減,攥緊的拳頭當中猶如握著一顆中子星,解除了限製的大腦運算量在瞬息間計算出了最短路徑,也根據自身的狀態預設了最短的清除時間。

其後,聖僧肌肉舒展,半蹲於地,遽爾,雙腿發力,那鞋底便被崩裂,地板沉入底下,深坑自腳下伴隨著龜裂紋出現,其半徑幾乎有三米,坑的深度也達到了可怕的半米。

那鋥光瓦亮的光頭突破了屋頂的阻礙,聖僧攜裹著衝天之勢頭,突入雲層,身周馬列戰氣洶洶湧現,滾滾作響,一如悶雷。

鐮刀和錘子的虛像在身後一閃而逝,隨後便化作了身著軍綠色外衣的光頭佛陀,赤色的佛光自佛陀身後綻放,將整座長先城照耀。

也讓滿城人民見到了聖僧所產生的異像。

從天而降的是三葬聖僧那至情至性的大慈大悲空空三葬神拳,以三葬神拳契合馬列戰氣推發而出,短短一瞬擊出一掌,所化便是百十大拳印。

“這一拳,葬天葬地——葬神佛!”

長先城中,馬列戰氣好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不傷及一花一草,不傷及任何建築,但每一拳都從源頭將藏匿於長先城中的牛鬼蛇神盡數消滅。

管你什麽深潛者無麵者,但凡被牛鬼蛇神轉化,皆逃不脫這審判一拳。

消滅的並非人,而是轉化後的概念,這一拳有助於恢複他們的人性。

但這一拳,也在冥冥之中觸及邪神的本源。

一拳聖僧唐三葬,這世間還能有敵手麽?

有。

那邪神道化後所產生的產物,以長先城為屍骸,在這屍骸之上,化作了半人半屍骸的怪物,從另一個界域之中蘇醒,

祂踩踏著長先城的土地,一步步的向著聖僧走來。

“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袈裟!”

赤紅的馬列戰氣擬形化作一件錦斕袈裟,被聖僧拋出後迎風見長,卻是直接蓋住了長先城。

而長先城中另一個世界的屍骸巨人,也被袈裟蓋住。

“移山!”聖僧單掌抬升。

那巨人便也被袈裟攜裹著飛入天際。

“飛升!”

聖僧一拳擊出,擊起的氣浪威能不減,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那般,將一切途徑水源分開,一拳擊破了那可怖巨人後,亦是餘威不減。

從東土大棠,一路向西,直奔天竺之地,在穿過天竺之地後,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大棠。

途徑的一切雲層,均被拳風斬開,就連大海,也被拳風激起浪花,

可這一拳總有去勢,在這一圈後回到大棠,僅僅隻是吹動了一株野花。

佛有金剛怒目降魔之姿。

也有拈花微笑慈悲之態。

平和的聖僧滿意的點頭,不留一絲一毫的留戀,飛身重歸了那十五年前所走的西天之路。

懷中的那一冊邪經,仍在瑟瑟發抖。

十五年前,十萬八千裏,來回十四年,孤身一人。

而今仍是孤身一人。

但,他已然脫胎換骨,蛻去了肉體凡胎,路徑了過往所過之地,所到之處,皆降下了那葬天葬地葬神佛的慈悲一拳。

整個世界的牛鬼蛇神,均被其一掃而光。

終於,他去到了已經修築好的邪佛寺廟。

可是那一尊金身,仍未塑好。

“金蟬子,你來了?”那尊金身大佛,高逾千丈,九千九百九十九位高僧坐化金身在其身後化作佛輪不斷轉動,而佛輪之中亦有圓坨坨的巨大佛珠,睜開雙眼,在其中轉動。

“我非金蟬子,你認錯人了。”三葬與金身大佛平視。

“汝本為我座下二弟子,因輕慢佛經……”金身大佛不曾開口,可其聲卻響徹天際。

“得了得了,你閉嘴吧你,你算什麽佛?泥塑木雕糊了一層金漆就是佛了麽?貧僧且問你——為何禮佛?”

“為讚盛世。”

“我再問你,佛有何用?”

“普度眾生。”

“既是盛世,誰人需度?入眼所見僅僅見自己想見的,充耳所聞隻聽自己想聽的,這算什麽盛世?所以這世間本無盛世,眾生皆需度,但並非靠你這邪經,眾生皆需度,也並非靠我,而要靠眾生自悟。”

“金蟬子,輪回千劫,你仍舊執迷不悟,看來……”

“看你麻痹看,你不是佛,佛本無相,眾生皆為佛,而非你這泥塑木胎糊了一層金裝!十四年間我看遍人間,亦因為你這邪經進入虛妄癲狂,如今醍醐灌頂,才知曉眾生心頭皆有一座靈山,

而非你腳下才是靈山,你根本不是佛,佛本就自在人心間,

你這假佛,給爺死吧!”

一拳擊出。

那佛便層層碎裂。

佛頭也掉落。

落在地上,發出當啷一聲,碎裂開來了。

泥塑木偶,是為偶像,不拜偶像,隻見眾生。

眾生心頭立靈山,

人人皆可自悟。

眾生皆悟,則眾生皆為佛。

——

“眾生心頭立靈山麽?好主意,可撥弄時間線的話,你的想法還能實現麽?”見證這一切的秦宙調轉了時間線,回到了一開始,也即是,十五年前。

那一年,唐三葬才剛剛踏上西行之路,孤身一人,外加一隻猴子。

而他也故意的,讓秦月樓們感受到了時間線的變動。

——

“他媽的,秦宙是不是玩不起,這比崽子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直接回到最初,回尼瑪逼回啊,是不是玩不起?!敲裏嗎!”仙劍道主罵了起來。

白袍武神也臉色陰沉如水。

“老太,你有什麽辦法麽?”

“哥幾個,搭個手幫幫忙唄?”太山府君看向了秦鴻鈞還有秦天帝。

“來了來了,你打算怎搞?”

“他玩時間線,那咱們也玩!”太山府君惡狠狠的說道。

“嘿,這活我熟啊。”秦天帝笑嗬嗬的,又看向了醫道主和玄兵道主,“哥幾個也搭把手唄?”

“我們怎麽幫?”醫道主和玄兵道主奇怪的問道。

“到時候就知道了。”

——

“青,吃個兔兔?來,吃塊兔肉。”

“兔兔那麽可愛,當然要吃兔頭啊。”

那邊兄弟們還在絞盡腦汁,這邊沒有存在感的本體秦月樓還不知道自己的小世界被搞成了什麽樣。

隻是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一種突兀的想法在腦海呈現。

【眾生心頭有靈山,那這靈山,豈不是可以結合天庭,和可惜舊日形成二元對立?然後統合?】

——

仙劍道主和白袍武神悄咪咪觀察著秦月樓的情況,紛紛扁鵲三連。

“沒救了,這小子沒救了,治不好了,等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