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五章 周處除三害

“你真的看見了那些東西麽?”李世明問道。

“是啊,你們看不見也很正常,畢竟你們連橋底下的這把劍都看不見。”周處套著河中的劍,而後欣喜無比。

“哈!套中了!”

被打濕了還滴著水的繩子被周處緩緩的提了上來,好像箍住了劍柄一般,周處隨手將那看不見的“劍”插在了背後同樣看不見的“劍鞘”上。

“諸位,你們想聽聽我斬殺那隻白虎的故事麽?”周處隨意的問道。

不待三人回複,周處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南山有虎,以噬人為樂,倀鬼成群,便是這陽羨鎮一害,我以‘叛逆’將其擊潰,所懷抱的便是【這白虎有什麽資格成為這一害】的心思,我們人類始終都是天地之間的霸主,不是麽?”周處如此說著,“人可以殘害人類,可是除了人類之外的異族,隻配被我們所支配,予取予奪旨在我們一念之間的支配,哪怕是我們腳下的大地,也不會比我們人族的生命更重要。”

“而這孽龍,沒有存在的必要。”周處說著,便朝向萬壽龍王壇廟而去。

李世明聞言,秦,尉遲二人麵麵相覷。

“這孩子,是不是有些太唯我了一些?”尉遲德低聲道。

“的確。”秦瓊寶點著頭。

可李世明卻不這麽想。

“彼之敵寇,我之英雄,如果這少年真的有能力,那麽哪怕未來還會有這些奇形怪狀的妖魔,那不出意外的話,他也隻會站在人族這邊。”

——

周處走到了那萬壽龍王廟前,對著廟祝打了個招呼。

“我說你要不要走遠點?我好幫你做個拆遷?”周處問著廟祝。

“你我本是一體,被困在這果殼般的宇宙當中,何不順應己心去迎合舊日呢?”廟祝問道。

“我們是一體麽?我們是秦月樓的億等分之一而已,你是那份道傷的億等分之一,我是他人性的億等分之一,他的意誌是傾向於驅除你們這群道傷,而非舍棄人性,所以你必敗。”周處淡淡笑道。

“錯啦錯啦,你搞錯啦,無論他怎麽忽視,都沒法忽視一個事實,那就是,哪怕他不需要我們,也沒法改變我們就是他一部分的事實。”

“但你的話毫無意義,他不需要你們,正如我也不需要你們一樣。”周處說著,伸手向後,抓住了看不見的劍柄。

“這柄劍,名字叫做——看不劍。”周處說道,“而實際上,無論是在這裏,還是在外麵,秦月樓都發展出了類似於靈能這樣唯心的能力,我以‘叛逆’降服了那隻白虎,今日便要以‘勇氣’,來斬除你這條孽龍。”

“嘿,看不劍,好名字,可是看不見的劍,又怎能斬除我呢?你卻是不知,我們已然將《玄君七章秘經》演化至了何種層次,且看看這拜龍養氣之籙吧,在你沒來之前,我早已用這拜龍養氣將此鎮居民化作了飛天水螅龍的龍子龍孫,如今這些龍子龍孫之氣全然維係在我一人之身,如今的我,哪怕不算舊日,也能算作是一名強大的眷屬,你隻以此凡人之身,又增能斬除我呢?”

“為何不能呢?”周處反問,“就算是你以星之彩作為自己的身體,我也能斬殺掉你。”

而那無數的飛天水螅竭盡釋放全身氣息,僅僅在一紙符籙之中,與廟祝連接。

諸多無形的飛天水螅顯露身形,釋放屬於自身的氣息,與那廟祝向勾連,而這陽羨鎮當中的居民們,也盡數被轉化為了一隻隻奇詭怪形之物,廟祝的身體在符籙出現後便被分解,隨後又以此符籙化作一條真正的孽龍。

沒有那麽難看的形貌,全然是以獅頭、鹿角、蝦腿、鱷魚嘴、烏龜頸、蛇身、魚鱗、蜃腹、魚脊、虎掌、鷹爪、金魚尾所組成的龍之身軀。

但這隻是虛妄,因為這是假象,一種想要遮掩自身醜陋形貌的假象。

龍威挾裹著來源於無數怪物的威勢砸向了周處,可那柄看不劍已然出鞘,看不劍已然露出了劍柄,握著劍柄的周處,輕輕揮動。

仿若漫天化劍,斬斷了連接向孽龍的氣息,飛天水螅們全部在這一劍下被斬成了虛無,代表著道傷億等分的飛天水螅族群,也從這果殼般的世界當中全數滅族,那是追根溯源,從最初生成時刻便斬下的一劍。

這便是唯心之劍,這柄看不劍,卻是一柄心劍。

而此劍之下,被轉化為形貌各異的怪物般的居民們也恢複原狀,這一劍,也斬斷了此時此刻的時空連續性。

換言之,此時的這個時間,被斬成了時間暫停一般的琥珀,除卻廟祝所化的孽龍與周處,其餘的景物,人物,都是這琥珀之中靜止的蚊蠅。

廟祝被此一劍斬出了拜龍養氣籙所促成的真身,那是一隻,怪形怪相的生物。

這是一隻如同果凍一般龐大的怪物,周身好似原生質所構成的半物質身軀,但卻亦有唯心的力量在其中構成了另外一半身軀,水螅一般的身上纏繞著蠕動的粗繩般的怪異肢體,且在不斷地相互糾纏彷如蛇球,顏色各異的部分不斷散發著色譜之外的顏色,造成了種種強光。

半張屬於廟祝的人臉像是延展性極佳的橡膠,被不定型的軀體撐大後又隨著無定形的軀體在不斷地變化著形狀,像是一個個雞蛋落入鍋中以後展開的大體外形。

這是由道傷所化的此世界星之彩,飛天水螅還有修格斯組成的怪異軀體,哦對了,還有那一整張人臉做點綴。

“長得可真醜啊。”周處搖了搖頭。

可那個廟祝,在這不定型的變動之中,生出了一張張似乎是象鼻垂落以後的利嘴,一聲聲的尖銳的叫聲中,涵蓋著人聲,還有許許多多不同的聲響,簡直就是一出難聽至極的歌劇,又或者是難聽到了底線之外的戲曲,兩兩雜糅後被不假思索的表演出來。

可是,縱然難聽,也能造成一聲聲恐怖的音爆,爆裂聲響起,卻又構成了仿若是世界末日的轟隆聲,那是有些類似於天體之音的聲響,也類似於一聲聲的防空警報,

這種縫合一般的景象,讓周處的吐槽顯得十分有心無力,雖然本來就是縫合怪的本質,但是能夠隨心所欲的縫合克係怪物和邪神到某個億等分上……這也太自由了吧?

不過自由歸自由,縱然隻是一個果殼般的小世界,那麽隻要在這世界之中,便不得不承受這個世界的真實。

防空警報之後,緊隨其後的便是一道道撕裂天際的無形無色的暴戾衝擊,這些衝擊波般的攻擊毫無角度隻是隨心綻放,轟擊在這時空靜止的琥珀當中,一絲一毫累積著傷害,卻是讓這顆琥珀的禁止都出現了鬆動,不同的時間流速在靜止世界當中展現。

有的人老化,有的衣物消解,有的牆壁斑駁,有的雜草叢生,就像是將毫不相幹的景象拚湊在同一張圖畫當中一樣。

無數看不見的巨浪和難以形容的惡臭在這個空間當中散發開來。

周處也終於行動了起來。

“luck,是幸運;pluck,是勇氣。

人類的讚歌,就是在幸運消失以後還能吟唱出勇氣的讚歌。

人類的讚歌,就是在那些無可名狀的大恐怖麵前還能保持傲然高貴姿態的,勇氣的讚歌。

人類的讚歌,就是黃金精神與漆黑意誌交加的,勇氣的讚歌。

人類的讚歌,就是勇氣的讚歌。”

在周處的身後,浮現出了六個形貌不一的人影,人影們漸漸凝實,而他們堅毅的容貌,也在具現之中緩緩出現。

第一人舉起了銘刻勇氣的利劍。

第二人綁上了屬於摯友的頭巾。

第三人無言地出現在凝固的時間中。

第四人重傷著站在殺人魔的去路上。

第五人在朝陽裏高舉著帶來終局的箭頭。

第六人在汪洋中直麵那無法戰勝的對手。

“即使知曉恐懼,仍將命運緊握,矢誌不渝,隻為將這活著的意義與勇氣的精神,留存在這世間,哪怕天堂隕落,蒼穹倒懸,也誓要打破那些癲狂神明們的迷望。

哪怕天堂隕落,蒼穹倒懸,群星散落於世間,血液中流淌的勇氣,依舊不變。”

緊握命運,永不投降,美麗的蝴蝶將飛越石之海到達幸福的彼岸。

周處手中的劍柄,也生出了耀眼的黃金般的精神,就算是那漆黑的意誌,也如同太陽那般的耀眼,愈是身處於無盡黑暗,那耀眼的精神也愈將閃耀。

“人類的讚歌,就是勇氣的讚歌,連這都不明白的你,又有什麽資格打敗我?”

代表著勇氣的光芒,凝結成為了利劍,那是勇氣,由唯心之力構建出來的勇氣之劍。

無論是秦月樓先前所掌握的蓋塔線還是螺旋力,亦或者是靈能天賦,全都構成了此刻被他億等分的神魂分身所繼承的心靈之劍刃。

哪怕天堂隕落,蒼穹倒懸,也誓要打破那些癲狂神明們的迷望。

“就算我直麵操縱玩弄人類的眾神,我也誓要揮動手中的這柄利劍。”

終於,周處揮出了手中的利劍。

代表勇氣的力量,化作了激**的光海,以所向披靡的勢頭斬向了那醜陋至極的怪物。

但,麵對著勇氣之劍,怪物也裂開了身軀,從那裂痕之中,伸出了一雙雙枯瘦腐敗的黑色觸手。

那是代表著舊日的道傷,道傷想要攔截,因此觸手紛紛抵抗著勇氣,可卻毫無作用。

勇氣之所以是勇氣,便是因為勇氣,無可抵擋。

隨著勇氣之劍的斬下,哪怕是道傷,也被完完全全的斬除。

隻留下即將死亡的廟祝,而那凝固的時間也開始了流動。

周處鬆開了握劍的手,走向了廟祝。

“嗬嗬,你斬除了我,還有萬萬個我,你一個人斬得完麽?”廟祝問著周處,灰燼也在不斷飄飛,消逝。

“誰說隻有我一個呢?更何況,我一個人就能斬掉千分之一的道傷,其他的水準隻會比我更高,不過托你的福,我現在能斬掉百分之一的道傷了。”周處半蹲了下來,“要知道,斬山中賊容易,斬心中賊難啊,不然我為什麽要叫周處?”

“周處除三害是麽?先殺虎,後殺龍,最後意識到自己是那第三害。”廟祝虛弱的說道。

“沒錯,所以這第三個要斬的,就是我,或者說,是那個不完美的我,索性我已經理解那個不完美的我是什麽了。”周處說著。

“叛逆伏白虎,勇氣斬孽龍,超我降本我。”

唯心的靈能化作無形之劍,斬向了自身,但也僅僅隻是一斬,周處的氣質便天差地別,不可同日而語。

“所謂超我,以我來看,便是神性,本我,便是獸性,神性降獸性後,便是人性,而這人性,以我所感,便為全性。

因此,拔一毛而為天下不為也,取一毫而損天下亦不為也,是為全性,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貴已重生,便為人。”

周處言道,瞥了一眼腳下的廟祝,此時的廟祝也隻剩下了一個頭顱。

“你說這些,沒有意思,就算我們是道傷所化,他也沒法忽略一個事實,這個事實就是,我們本為一體,是無法分割的一體,他分割掉道傷化的我們,其實便是斬除他自身罷了,他隻是不接受我們而已,當他不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也隻會和今天的我一樣,

哪怕他把我們視作三屍也好,外魔也罷,貪癡嗔也好,腐化的部分也罷,可歸根結底,我們都是一體的,今天斬掉了我們,明天還會生出別的。”

廟祝看著周處:“你又能存在多長時間呢?”

周處沉默了片刻才接話道:“你說的沒錯,我又能存在多長時間呢?不過這不重要,有多長就存在多長,而人總有不需要的但卻又割舍不掉的東西,這就是人的缺點所在,他所追求的是道的完滿,那麽對他而言,你就是不需要的,需要被割舍掉的東西,哪怕是他自己,他也要割舍掉。”

“那如果是你呢?”

“我也如此選擇。”

“哈哈哈哈哈,你們連自己不好的一麵都不敢接受,又談何成道呢?一群懦夫!”

廟祝說到此處,也完全的化作了飛灰。

而他的這番話,也被秦月樓的本體完整的接受到了。

他也不由得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我是否該接受這一麵呢?如果我能夠統合這部分……”

——

“糟了糟了,秦宙占上風了,老劍你這招除三害不行啊。”秦鴻鈞拍著腦袋。

“下一個看誰的?”老劍皺眉問道。

“我來試試。”白袍武神說道,“把唐三葬,變成葬天葬地葬神佛的三葬,你們看如何?”

“有搞頭,但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