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縮頭還是一刀

千鈞一發之際,窗紙“噗”地破裂,一束烏黑的精光電射而入,擊中匕首。

祁舞婷虎口一麻,匕首“叮”地脫手飛出,不偏不倚割斷了裴潛右腕上的抹胸。

她凜然喝道:“什麽人?”抬手掣動圍繞在水蛇腰上的一條黑色絲帶“砰”一聲震飛窗戶射向屋外。

院子裏空****不見人蹤,黑絲帶翩若驚鴻又被祁舞婷倏地收入屋中,纏回腰上。

這時候裴潛手疾眼快,從後腰拔出那柄繳獲自水靈月的短刀,割開左腕抹胸,身軀上翻再一揮刀,雙腳也重獲自由。

祁舞婷眉宇殺機湧動,手持淬毒匕首縱身向裴潛背心插落。裴潛高聲呼叫道:“來人啊,救命啊——”身子急速下沉,倒地翻滾。

祁舞婷正欲追殺,猛聽院子外響起尖銳的竹哨聲,曉得是有巡夜護衛發出了警訊。

雖然她替子報仇心切,甚而不惜背負刺殺同僚的罪名,但也不願被流雲沙人贓俱獲在裴潛的屋中,心裏恨透那個窗外攪局之人,振臂將匕首飛射向裴潛咽喉,冷冷道:“今次算你命大!”掠身飛出窗外。

裴潛就近抄起椅子,“咄”地擋住射來的匕首,這才死裏逃生。

屋外的竹哨聲此起彼伏,祁舞婷卻早已不見蹤影,隻剩下四條抹胸和滿地的衣服。

他瞑目喘息須臾,緩緩從口中吐出一根吹管,收回腰間皮囊裏,靠坐在牆邊想道:“是誰救了我?卻把老子的無限風光也偷看了去。”

過了會兒院外哨音漸歇,裴潛料想祁舞婷今夜是不會來了。想想這個女人真是辣手,為了給死鬼兒子報仇,犧牲本就三錢不值兩錢的色相倒也罷了,卻不怕殺頭坐牢麽?念及於此,他記起了老山羊的話:“這女人背後的水深得很,沒人敢動。”

裴潛恍然大悟道:“是了,這**婦後台牢靠,隻要不是被當場拿住,事後開脫絕非難事。段憫這小小的從五品副講書,死了也是白死,自有人替她料理善後。”

聯想到老山羊進屋後看到祁舞婷的表現,裴潛不禁起疑道:“莫非這老家夥已經猜到祁舞婷是要殺我?可他怎曉得鄧成誌這死鬼便是祁舞婷的私生子?”

這事情無疑變得越來越複雜,裴潛慢慢穿上衣服,開始收拾殘局。卻見那隻擊飛祁舞婷匕首的暗器,隻是塊最尋常不過的石子。

奇怪的是老半天過去,也不見有一個兵院護衛衝進院子裏來救援。他抬頭往院外望去,就見夜色裏火光刺目,像是有許多人聚集在不遠處。

“難道是外頭出事了?”裴潛怔了怔推門出屋來到院外。大約二十丈外的小路邊,果然聚集在幾十個人,穿著打扮形形色色,即有雲中兵院的授課老師,也有負責治安巡夜的護衛,隱隱圍成一圈秩序井然無人喧嘩。

裴潛走了過去,在人群裏發現了一樣在看熱鬧的副院監尤若華,便湊上去問道:“尤大人,這兒出了什麽事?”

尤若華回到見是裴潛,苦笑聲道:“又是樁命案。流沙大人和鮑衛隊長正在勘驗。”

裴潛凝目望去,就見在流雲沙和一個身穿紅袍的中年男子腳下,橫躺著條剛斷氣沒多久的屍體,腦門上還貼了張字條道:“為虎作倀者誡!”

死者約莫三十多歲,是個眉清目秀相貌甚是儒雅的男子,胸口的黑洞中汩汩冒出鮮血,心髒已被挖出,死相極慘。

裴潛初來乍到並不認得死者,便問尤若華道:“他是誰,那字條是什麽意思?”

“他叫劉向浩,兵院書藝堂的副學侍。”尤若華解釋道:“那張字條八九不離十是紅盟的人在行凶後給貼上的。就在半個多月前,劉學侍向流沙大人告發了兩個秘密加入紅盟的學生,結果就招致了報複。”

裴潛點點頭。學侍是六品官,副學侍便要更低半級,想來這劉向浩也不是什麽大人物。至於紅盟他也早有耳聞,是一個與紅旗軍互通聲息,以複國為宗旨共同效忠於流亡海外的前魏靖武皇帝的秘密組織,能夠滲透進雲中兵院也不足為奇。

忽聽背後有個渾厚的男子聲音道:“段副講書,久仰了!”

裴潛回頭,見是一個身材魁梧的黑袍男子,方臉圓眼絡腮胡子,肌膚粗糙隱隱透出紫灰色,話雖說的客氣,但那神氣頗不友善,擺明了是來找茬的。

裴潛頭疼起來,不曉得段憫明裏暗裏到底招惹了多少仇家,而且這些仇家還如有默契地雲集在了雲中兵院裏。聽口氣,對方顯然早就認識段憫。可自己一時半會兒還想不起這個人,隻好道:“卑職實在愧不敢當。”拚命打了個哈欠,訕訕道:“我得回屋先睡上一覺,咱們明日再敘。”

沒想旁邊的尤若華不識趣,拽住裴潛胳膊笑著道:“天都快亮了,隻怕段講書想睡也睡不成了。難得費堂主有興趣和咱們聊天,恭敬不如從命。”

原來此人就是費德樂的親弟弟,兵院數藝堂的堂主費德興!

裴潛的睡意一下子不翼而飛,不鹹不淡地笑了笑道:“不知費大人想聊什麽?”

“你把胡須剃了?”費德興陰測測的眼神上下掃視裴潛,“沒想到咱們也會同朝做官,還在一家兵院裏共事。”

裴潛麵無懼色地對視費德興,暗道:“奇怪了,是你大哥殺了那死鬼的老爸。我還沒說什麽呢,怎麽你倒先找上門來了?難不成你也跟祁舞婷有一腿?”

裴潛想歸想,臉上露出不卑不亢地笑容道:“看來我和兩位費大人還真是有緣。”

費德興瞥了下冷眼旁觀的流雲沙,皮笑肉不笑道:“聽說段副講書曾經自誇用毒之技天下無雙,恰好本堂對此道也頗有心得。可否請段副講書得便時切磋一二?”

費德興謙虛了,身為主管兵院各項雜道教學的數藝堂堂主,他的毒功威震雲陸,在當時使毒宗師中絕對可以排進前十。說是切磋,擺明就是要裴潛的好看。

裴潛像有些怕冷,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說道:“卑職才疏德淺怎及大人萬一?”

費德興聽出裴潛話裏暗藏鋒芒,濃眉一聳道:“就是說我的才德隻及你的萬一?”

裴潛滿臉委屈道:“費大人此話從何說起?就算是個不認識咱們的人,光聽到你我的名字,就有了高下之分。”

費德興盯視裴潛,麵含冷笑道:“名字又能說明什麽?”

“能啊。你叫德興,自然是大大的有德,將來興旺發達不在話下。我呢名字難聽,姓也姓得不好——段憫段憫,可不是短命鬼麽?”

旁邊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但費德興一點沒笑,冷然道:“那你是不想給我麵子?”

“費大人,我代段副講書答應下來了。”流雲沙忽然從屍體旁站起身道:“三天後就在百草園,本官親自為兩位擔當仲裁。”

裴潛瞪大眼看向滿臉是笑的流雲沙,不知道他是在挺自己還是想害自己。

費德興卻不容裴潛翻悔,向流雲沙抱拳一禮道:“多謝流雲大人玉成!”一拂袍袖與裴潛錯身而過,低低道:“想過好日子,你來錯了地方,小子!”說罷揚長而去。

裴潛目送費德興背影消失,問道:“流雲大人,我是不是還有一天年假?”

流雲沙悠然笑道:“段副講書,你最好別打腳底抹油的主意。往後你就要在費大人治下的數藝堂供職,彼此抬頭不見低頭見。舊日有什麽恩怨,早了早好。”

裴潛怔怔看著流雲沙含笑的眼睛,隱約從裏頭辨認出了某種特殊的意味,於是嘿嘿一笑道:“那卑職就卻之不恭了。”

這時候天色漸亮,晨風微拂裴潛疲憊的臉龐,帶來絲絲深秋的涼意。

他終於打了個真正的哈欠,說道:“大人,卑職真得去睡一會兒了。”

流雲沙望望天色,搖頭笑道:“回來再睡吧,老夫要帶你去拜見裘大人。”轉身向那個鮑衛隊長低聲交代了幾句,又對裴潛道:“就穿這身便服,我們走吧。”

裴潛無奈,亦步亦趨地跟著流雲沙走出人群往抱德山莊外行去。

裴潛訝異問道:“流沙大人,裘院主不住在山莊裏麽?”

“他在山莊裏有府邸,”流雲沙道:“不過最近兩個月都常駐天陽洞。”

聽到這個名字,裴潛心裏微微一動,問道:“離這兒不遠吧?”

“不遠,兩三裏路就到。”流雲沙的麵色有些發白,應是昨晚的受的傷還沒痊愈,雙手負後緩步道:“我代你接下了費德興的戰書,你怎麽想?”

裴潛欠身道:“大人智慧如海高深莫測,卑職想什麽都是白搭。”

“你這是話裏有話啊,是埋怨我不該讓你和費德興鬥法?”流雲沙輕輕一笑道:“費德興的確是雲中兵院第一用毒大家……不過,這次我看好你,你會贏!”

裴潛一驚,旋即想到他這話是對那個死鬼段憫說的,跟自個兒毫不相幹,低垂眼瞼苦笑道:“就怕卑職有負大人厚望。何況,他是堂主我是副講書。他哥哥是費德樂,我光杆兒一個舅舅不疼姥姥不愛,怎麽鬥都是輸。”

“費德樂算什麽?萬事有我。”流雲沙駐步傲然一笑,注視裴潛雙目緩緩道:“你一定要贏,而且讓費德興輸得越慘越好!剩下的事,我會安排。”

裴潛暗暗叫苦,意識到流雲沙和費氏兄弟私底下很不對勁兒,這回是要拿自己當槍使了。可他撐死了也就是個從三品的院監,又焉能和手握重兵,官至正二品的費德樂比?別看現在胸脯拍得梆梆響,到時候不定會怎樣呢。

可縮頭烏龜是做不成了,裴潛一咬牙道:“如此卑職就全憑大人吩咐了!”

流雲沙滿意地點點頭道:“你知道麽,現在兵院裏已有謠言傳開,說你是丁昭雄推薦來的,而他又是老夫的同門師侄。所以,他們都當我是在任用私人。”

裴潛腦海裏靈光一閃,記到老鬼的資料裏提及過,費氏兄弟均都出自智藏教門下。這智藏教是當朝的國教,信徒數百萬自成一體,連皇帝老兒都得看上三分臉色。作為被壓過一頭的玉清宗自是不服,明爭暗鬥使絆子在所難免。

他腦筋急轉,義憤填膺道:“是誰沒事亂嚼舌頭,玷汙大人清譽?”

流雲沙沒回答,那目光盯得裴潛心裏直發毛。忽然他伸手拍拍裴潛肩膀,溫言問道:“難道你不想跟著我?”

裴潛汗毛豎起,訥訥道:“能得大人賞識,那是卑職祖上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流雲沙意味深長道:“那就好,那就好。”舉步前行,忽又道:“放心,我不會讓你吃虧。你也用不著拿祖上八代賭咒發誓,上溯一代也就夠了。”

裴潛聽不出這是流雲沙在給自己喂定心丸呢還是打了一記窩心拳,便不接口,隻連連點頭猶如小雞啄米。

不一刻兩人來到一座戒備森嚴的古洞前,裏頭火把高燃亮如白晝,卻看不到頭。

流雲沙取出身份牌給護衛驗過,裴潛見狀摸摸身上,轉臉看著他。

流雲沙笑容不改道:“走吧。”帶著裴潛通過哨卡,步入古洞裏。

洞中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又接連過了三道厚重的銅門關卡,才真正進到核心區域。

這裏占地廣闊,竟似將整座山腹挖空,甬道縱橫交錯卻少了守衛。

裴潛目不斜視緊跟著流雲沙,靈台上卻顯現出甬道兩側各個石窟裏的景象。

在這些石窟裏,或者熔爐煉鐵,或者伏案疾書,或者三五成群不知在搗鼓什麽,均都鴉雀無聲少有人語。而且沒有一個人走出石窟,更不會到隔壁串門。

等又拐過一道彎,前方出現了座裝飾豪華的大廳。廳裏也有不少人,可相形之下都空閑得很,要麽在喝茶聊天,要麽在假寐發呆,幾乎沒誰在幹活。

這些人也不理流雲沙,任由兩人穿過石廳進到了一間書房裏。

在書房的正中,一個瘦小枯幹的紅袍老者在桌上擺開幾十個瓦罐,裏頭黃黃綠綠也不曉得裝的是什麽粉末,用一個小勺不停地顛來倒去,一邊幹活一邊用筆記錄,全神貫注之下似乎並未察覺有人進來。

流雲沙站在桌案前,露出少有的恭敬神色,垂下雙手靜候紅袍男子開口。

過了會兒,紅袍男子把配成的粉末小心翼翼用牛皮紙包裹起來,問道:“流雲,站在你身後的這位便是段副講書吧?”

流雲沙給了裴潛一個眼色,裴潛機靈地躬身施禮道:“卑職段憫參見裘大人!”

裘火晟這才抬起頭正正經經地審視了裴潛兩眼,“嗯”了聲道:“段兄,委屈你了,來我這小地方屈尊做了個從五品的副講書。”

裴潛心道:“那你怎麽不屈尊把院主寶座讓給老子來坐?”躬身不動,朗聲道:“在下本是負罪之人,能得諸位大人賞識提攜已是受寵若驚。莫說從五品的副講書,但須朝廷用得著的地方,就算當個無官無職的火頭兵也毫無怨言。”

裘火晟微感驚詫地凝望裴潛慷慨激昂的臉龐,許久後點點頭道:“難怪他們會推薦你來,難怪流雲要對你再三考教。很好,很好……”

連說兩個“很好”之後嗓門陡地拔高道:“段大人當這從五品的小官,不是有誰懷疑你對朝廷的忠誠。恰恰相反,是朝廷正要重用你!”

裴潛微微仰麵看著裘火晟,接茬道:“卑職明白,這是在磨煉卑職。”

“錯!”裘火晟一拍桌子,把裴潛嚇了一跳。“你根本不需要磨煉,我們要你馬上就派上用處。為什麽要你當副講書,為什麽要派你到這兒來?因為你的官職越小就越不會引起別人注意,而我這兒卻正需要像段老弟這樣的人才!”

裴潛隱隱預感自己又掉進溝裏了,愕然問道:“是大人需要卑職?”

裘火晟緩緩靠倒在太師椅裏,語氣放緩道:“不是我,是朝廷。你知道我們這些人不分晝夜在天陽洞裏幹什麽?”

裴潛心一緊,想了想回答道:“好像是在造什麽火器?”

“你剛才進來時都看到了,這可是絕密。”裘火晟似乎很欣賞裴潛的坦誠,“在整個兵院裏,除了老夫和流沙大人之外,沒有幾個人真正清楚其中的奧妙。”

裴潛暗道:“你就吹吧。要是沒人知道,老子也不會被趕鴨子上架到這兒來了。”

流雲沙在旁道:“段兄,我們是在製造一種能爆炸的空心炮彈。或許你也聽聞過,這種雲中雷,去年曾在南疆戰場上出現過,打得夜狼蠻族丟盔卸甲俯首稱臣。但很少有人知道,它們就是從這座天陽洞裏研製出來的。”

裴潛嘴巴半張不張,傻乎乎地望著流雲沙道:“這些絕密我能聽麽?”

裘火晟道:“當然能,因為你就要參加到這樁絕密中,成為我們其中的重要一員。”

裴潛知道肉餡要露出來了,忙誠惶誠恐地問道:“可我……卑職能做什麽?”

流雲沙道:“很簡單,配製見血封喉的劇毒,將它裝入雲中雷,加大它的殺傷力。”

裴潛滿腦子想到的都是老鬼將鐵西瓜丟向自己,炸得天昏地暗的情景,將裘火晟和流雲沙祖宗十八代一個不漏地連罵三遍,才欣喜道:“這真是無與倫比的奇思妙想!”說罷神色一黯道:“就怕卑職力不能勝……為何不請費堂主前來主持此事,他的用毒造詣朝野聞名。”

“他?”流雲沙和裘火晟對視了眼,說道:“數藝堂庶務繁多,我們也不忍心再讓費堂主分神勞累。恰好段兄來歸,相信足以擔當此任。”

至此裴潛心中雪亮,確信裘火晟和流雲沙是穿一條褲子的。而這條褲子隻有兩條褲腿,所以他們不打算讓費德興也來插上一腳。至於段憫,肯定早在泰陽府時就被裘火晟和流雲沙看好,才借丁昭雄之手將他調了過來提提鞋子。

而這一切,裴潛敢用腦袋打賭:老鬼肯定知情,至少是部分知情。

所以段憫必須死,自己必須來。這事換其他人都不可能成功,因為他們無法進入天陽洞。偏偏裘火晟和流雲沙還費盡心機地把自己“請”進洞來,後麵的事會如何發展,裴潛拿腳趾頭都能想得到。

眼見有人把竹杠送上門來,裴潛不敲都覺得心裏過意不去。他一挺胸脯道:“如此卑職全力以赴,定不教兩位大人失望。不過……能否寬限卑職三日?”

裘火晟一怔,流雲沙忙將費德興和裴潛訂約鬥法的事說了出來。

裘火晟哈哈笑道:“段老弟,你贏定了。知道百草園是什麽地方?那裏種滿了費德興親手培育的上萬株劇毒藥草和數百種毒物。”

裴潛這下是真的愣了,大惑不解道:“這樣卑職還有得贏?”

流雲沙自得一笑道:“到時候你就明白了。別忘了,那天的仲裁是我。”

裴潛身子一直,問道:“多謝大人,那卑職可需做什麽準備?”

“什麽準備都不用,拿出你的本事來就成。”流雲沙道:“不過表麵功夫你還是得做足,這樣才不至於招來旁人的疑心。”

“對,咱們一定要贏費德興這狗雜種。”裴潛會意道:“而且要正大光明地贏,贏得他無話可說,灰頭土臉!”

裘火晟高興道:“你能懂這裏頭的意思就好。費德興這狗雜種,老夫早就想收收他的骨頭。這回他主動送上門來,咱們難不成還要客氣?”

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嘿嘿低笑起來,一切盡在不言中。

等離開天陽洞,裴潛的心情輕鬆許多,至少老鬼要自己辦的事有了眉目。而費德興這不長眼的狗雜種,可以在家等死了。

可是他剛走到洞口,那護衛伸手一擋道:“段大人,請留步。”

裴潛不解地望向流雲沙。流雲沙一笑,高舉雙手站立不動。另一個護衛上前兩步,將他的衣衫內外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搜查了一遍,連褲襠裏頭都不放過。

裴潛明白了,無奈地學著流雲沙舉起雙手,一邊難受無比地讓那護衛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一邊說道:“流沙大人,我覺得這活兒讓女護衛來幹會更合適。”

搜過身後,流雲沙一路陪他回到抱德山莊,臨分手時說道:“記住,今天咱們在洞裏的所見所聞,必須守口如瓶。一旦泄露,我也救不了你。”

裴潛一口應承道:“大人放心,我連晚上睡覺都會把嘴巴給貼上。”

流雲沙怔了下,領會到裴潛話裏的意思,笑道:“很好,回頭我會讓人把你的職司安排送來。”再次輕拍裴潛肩頭道:“年輕人,好好幹!”

兩人拱手作別,裴潛回到自個兒的一畝三分地裏,卻驚愕的發現半個早上不在,這地裏已經長出莊稼了。

這莊稼是老山羊給種上的,此刻他正優哉遊哉坐在小廳裏喝著自己帶來的酒。一個衣著素淨麵孔紅潤的丫鬟正勤快地擦洗著廳裏的擺設。

見到裴潛進門,老山羊眉開眼笑地起身迎上道:“段老弟,你覺得這丫頭怎麽樣?”

裴潛一時沒反應過來,說道:“不錯,手腳挺麻利的。”

“我說嘛,包你滿意!”老山羊誌得意滿地摟住裴潛道:“她的工錢算在兵院賬上了,你一個銅板兒都不用掏。怎麽樣,做哥哥的夠意思吧?”

“什麽?”裴潛這次啊醒悟過來,頓時火往上撞。先不說老山羊莫名其妙給自己找來個礙事的丫鬟,回頭花靈瑤來了怎麽辦?何況要找也該找個長相漂亮點兒的,眼前這丫頭姿色平庸隻有身材勉強還成,整天在自己麵前晃來晃去的,晚上不做噩夢也難。

他拉著老山羊走出門外道:“和大哥,和總管,和大人——我沒說要丫鬟啊?”

“可你剛才不是還說對她挺滿意的麽?”老山羊一怔道:“這麽快就變卦了?”

裴潛有苦說不出,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般道:“不是卑職變卦,是我用不起。”

老山羊肅容道:“我都說了不用花你一文錢,老弟還要哭窮那是什麽意思?就這樣定了!”不等裴潛辯駁把話鋒一轉道:“對了,那**沒真割到你哪兒吧?”

裴潛倒吸一口冷氣道:“你一直在外麵偷看,石頭也是你扔進來的?”

老山羊低笑道:“我不是不放心這騷包嘛,結果……還算準了。”

裴潛咬牙道:“我看你是喜歡那個調調。”

老山羊不以為意,用手一指屋裏的丫鬟道:“差點忘了,她叫瑤花,是山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