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伸頭一刀

一刻之後裴潛如同隻鬥敗的公雞怏怏不樂回到沸反盈天的暗香齋裏。他無心理會老板娘的噓寒問暖,也不理睬那些護院打手的磕頭賠罪,隻坐在二樓另行安排的一間上房裏出神地想心事。

不一會兒流雲沙帶著他的兩個貼身長隨空手而歸。裴潛察覺他的麵色有些蒼白,左袖也少了一截,似乎吃了不小的虧。

但這種丟臉的事情他是不會主動問出口的,相反感恩戴德地謝道:“多虧大人及時相救,不然卑職今晚就沒命了。”

流雲沙擺手笑笑道:“你猜我在鎮外撞上了誰?”仿似賭定裴潛猜不到,他自己說了出來:“血衣衛的統領袁鐵砂,青照閑麾下的第一戰將。”

裴潛登時瞪大眼睛,驚愕地看著流雲沙。那且驚且佩的神情令在袁鐵砂掌下吃了苦頭的流雲沙情不自禁地得到了小小的滿足,嘿然道:“就是他,在鎮外設下埋伏,險些令老夫有去無回。”

“可還是大人您厲害,”裴潛由衷讚歎道:“山中賊設下這樣的陣仗都能全身而退,不愧是玉清宗的俗家第一高手!”

這個馬屁拍過頭了。流雲沙盡管厲害,但誰都知道玉清宗的俗家第一高手也還輪不到他。但好話人人愛聽,流雲沙淡然一笑也不駁斥。

裴潛眼珠咕嚕嚕一轉,壓低聲音道:“大人,我仔細想了想,怎麽覺得血衣衛的真正目標不是卑職,而是您呢?”說著麵露慚色道:“卑職再自不量力,也曉得就我這點斤兩,哪裏能請出袁鐵砂在鎮外設伏?”

他故意把“鎮外設伏”四個字咬重音說出,心裏暗自得意道:“老鬼,你不是又擺了我一道麽?那就別怪我有來有往,也給血衣衛上點兒爛藥!”

果然流雲沙神色微動,說道:“老夫也有此懷疑,不過……”

裴潛乖巧地管住嘴巴,沒順杆往上爬著去追問:“不過什麽?”

流雲沙皺了皺眉,忽然又和煦親熱地拍拍裴潛道:“今晚讓你受驚了。”

裴潛心下略感失望,滿麵感激之情道:“是卑職連累了大人,罪該萬死!”

“都說了,袁鐵砂的目標很可能是我。”流雲沙不以為意道:“要說連累,也該是老夫連累了段兄才對。”

裴潛眨眨眼,試探問道:“大人,那咱們是不是要立即起程回返雲中兵院?”

流雲沙似笑非笑瞧著裴潛道:“你不是還有一天年假沒有用完麽?”

裴潛尷尬地笑了笑,說道:“還是早點回雲中兵院的好,我可受不了山中賊三番五次地派人刺殺。等風頭過了,再請這剩下的一天年假也是不遲。”

流雲沙心知肚明,這是裴潛在向自己拐彎抹角的討好賣乖。不然自己獨個兒回返雲中書院養傷,別人定會暗中譏笑他被袁鐵砂嚇破了膽。如今是裴潛主動提出退房避禍,自己反可落得個愛惜下屬的美名。

於是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兩人齊齊退了房,離開暗香齋。比起流雲沙剛到的情景,無形裏親近了不少。其中一個例證便是院監大人不等裴潛開口,就邀他共乘馬車前往雲中兵院。

由於剛才發生了刺殺,雲中鎮的守備急忙忙調來一個百人隊隨車護送。雖說這些尋常軍士十個八個也算不上個把血衣衛麵前的一碟小菜,可壯壯聲勢嚇唬嚇唬平民老百姓還是有用的。

馬車在百人隊的護送下緩緩駛出雲中鎮,朝著雲中山脈西南方向的雲中兵院行去。路上約莫有五十裏的山路,也足夠流雲沙和裴潛各自小憩片刻。

兩人都不說話,閉起眼睛靠在軟座上假寐。車子在崎嶇坎坷的山道上微微顛簸,就似裴潛此刻的心情。

根據裴潛所知和老鬼拚湊給他的狗屁資料顯示,雲中兵院是直屬國子監的四大兵院之一,專為朝廷提供各種軍事人才。在這裏上學的多是貴族子弟,學成下山後即被授予從七品的官銜,或加入行伍或另有調用,往往三五年內就能飛黃騰達。

不過在裴潛看來,這些人能夠在雲中兵院學到的真正有用的東西著實有限,通常不過是些糊弄人的皮毛而已。那些權傾朝野叱吒風雲的封疆大吏,六部重臣十有八九還是出自各大門閥世家和諸如智藏教、玉清宗等九大派的門下。

隻是門閥世家也好,九大門派也罷,均都門禁森嚴敝帚自珍,別說平民人家就是普通的貴族子弟都難以躋身其中。於是由國子監專辦的四大兵院和各郡自設的講兵學堂就成了這些人軍中晉升改變命運的捷徑,每年手持各種推薦文書前來求學的年輕人絡繹不絕,幾乎踏破了各家兵院學堂的門檻。

而雲中兵院的確也是一個求學進取的好地方。它位於形如“人”字的雲中山脈左邊那一撇的最末端,與紅旗軍的實際控製區尚有一百多裏的路程。地處一片景色秀麗的僻靜山麓中,發源於雲中山脈的玉江便從兵院裏汩汩流過。

為了保護兵院安全,同時也是鎮邊所需,相隔五裏外就有一座軍營,常年駐紮著兩千人的“天虎騎”,一旦兵院遭襲轉瞬可至。

這時候馬車緩緩駛入題有金字巨匾的雲中兵院山門。負責護送的一百軍士打道回府。裴潛坐直身體,伸手將簾幕揭開一條小縫朝外望去。深夜裏的兵院萬籟俱寂,一片黑黔黔的景象。偶爾有巡夜的燈火忽隱忽現,傳來一兩下極低的口令聲。

“是兵院的護衛隊在巡夜,”不知什麽時候身旁的流雲沙睜開了眼睛,對裴潛輕輕說道:“他們有三百多人,由裘院主和老夫直接指揮,不受地方和軍隊節製。”

裴潛點點頭,隻見馬車駛入山門後正沿著一條寬闊的林蔭大道繼續往西走。道路的左側是一片足夠容納上萬人的大校場,右邊山高林密在夜裏看上去頗顯陰森。

馬車一路行駛,前方的建築越來越多,規模幾乎不亞於擁有上千戶人家的雲中鎮。

忽然車子拐彎駛入側旁岔道,四周蒼鬆古柏鬱鬱蔥蔥,顯得十分清幽靜謐。

岔道的盡頭是一座依山傍水的莊園,那位整日猶如狗皮膏藥般貼在流雲沙身後的副院監尤若華尤大人早已在莊園門口翹首相望。他的身邊還有個身著深咖色長衫的老者,身材瘦小貌不驚人,手裏提著盞燈籠。

不曉得為什麽,裴潛第一眼看到這老頭兒,就情不自禁聯想到了山羊公公。

待馬車在莊園門口停下,尤若華頭一個迎了上來,語帶惶恐道:“大人受驚了。”

流雲沙靠坐在車裏,淡然道:“我沒事,先送段副講書回寓所。”

尤若華目露訝色,忍不住又盯著裴潛看了兩眼,不曉得這家夥何以受到院監大人這般垂青?裴潛卻坐不住了,對他而言陪著流雲沙乘馬車,還不如讓自己抱頭母豬睡在豬圈裏來得自在輕鬆。他揭簾下車,取了行李道:“卑職自行前往寓所就是,不敢耽誤大人的休息。”

流雲沙也不勉強,朝那位笑眯眯的山羊公公道:“和總管,那就由你將段副講書送到抱德山莊。他今日剛到,還不認識路。”

山羊公公笑嗬嗬打了個嗝道:“請大人放心,將段副講書交給卑職決計錯不了。”滿嘴酒氣噴得裴潛恨不得一把將這老家夥頜下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全給拔光了。

流雲沙似乎也很不喜歡這頭醉山羊,笑了笑道:“那就好。”轉首又向裴潛道:“段講書,今晚好好睡上一覺,明天見。”放下車簾,由尤若華等人前呼後擁著去了。

裴潛將行李斜跨到背上,遠遠看見尤若華把一本類似卷宗的玩意兒遞進了馬車裏,心下一笑轉首瞧著醉山羊一步三搖的模樣,又不禁懷疑這下到底是誰要送誰回家,咳嗽聲道:“和總管,要不我自己去,你把路徑告訴我?”

“沒事,路不遠。”醉山羊晃晃手,順勢搭到裴潛肩膀上,把七八十斤的分量全壓上來,笑嘻嘻道:“剛才和老廖喝了點兒酒,就聽說段老弟你到了。”

裴潛哭笑不得,沒曾想剛到雲中兵院就被一隻老山羊吃了豆腐。他故意大叫聲道:“哎呦,有馬蜂叮我!”猛地跳腳往前一蹦,甩手往後脖頸打去。

“啪!”巴掌是落在了裴潛自個兒的脖頸上,可胳膊肘卻不偏不倚頂在了老山羊的腦門上。老山羊臉上吃疼,手下一空又被裴潛趁機抽出了肩膀,頓時立足不穩往前趔趄。裴潛側身讓到一旁,暗出了口惡氣,口中叫道:“小心!”

話音未落,老山羊半倒不倒的身軀陡然定格在空中,與地麵形成了一個不到三十度的尖角。然後慢慢地,慢慢地,仿似有條繩索扯著後腰,他的身子筆直地抬升起來,若無其事地站定腳跟,摸摸發紅的額頭道:“沒事沒事。段老弟,你沒給馬蜂叮傷吧?要是傷了,我那兒有上好的油膏,一抹就消腫。”

老山羊有意無意露了一手,裴潛想不佩服都難。老鬼說過,在雲中兵院裏有四個人很難摸透,內務總管和不醉就是其中之一。這老家夥對院主裘火晟曾有救命之恩,從而穩當當地坐上了正四品的內務總管寶座,和雲中兵院的六大堂主平起平坐,連流雲沙也不願輕易招惹上他。

他平日裏喝花酒逛青樓,收受賄賂中飽私囊,什麽缺德事都幹,就是不幹正事兒。人人礙於裘火晟的麵子敢怒不敢言,背後卻對此人鄙夷痛恨之極。

裴潛倒是覺得,老山羊和自己頗有誌同道合之處。可惜那點兒好感在見麵第一眼後就**然無存,反而隱隱感到這家夥說不定比流雲沙更難纏。

——越是難纏的人,就越要纏上他,纏到他對你生煩生厭不願再見你為止。

這是裴潛從老鬼那裏學到的又一條寶貴經驗。他目光一轉,伸手幫著老山羊使勁揉搓前額,歉疚道:“我沒被叮著。和大人,您還疼不疼,卑職幫您揉揉。”

老山羊很享受地眯縫起眼睛,由得裴潛以最重量級的按摩手法在他皮包骨頭的老臉上來回揉搓,嗯嗯嗯嗯地不時發出低低的舒服呻吟。

裴潛發了狠,暗自運勁從掌心吐出,心道:“我不讓你上吐下瀉在**躺足三天,從今往後就不姓……段!”

然而掌上勁力一點兒一點兒不斷加大,老山羊的腦門卻似一塊鐵板,始終油鹽不進。可就是鐵板,以裴潛此刻運出的掌力而言,也足以將它震得四分五裂!

忽然老山羊似乎有了反應,先是皺皺眉,繼而身子晃了兩晃,說道:“不好,你趕緊——”話沒說完,張嘴“哇”地噴出一道臭氣熏天的穢物,剛好落在裴潛胸前的衣衫上。

裴潛惡心得差點昏過去,望著胸口那一灘斑斑點點也不知是魚翅還是燕窩的東西,心裏苦笑道:“這老家夥果然有修靈級以上的實力,絕不比流雲沙來得差。”

老山羊吐完了好像酒也醒來,連聲抱歉,毛手毛腳地扯著裴潛的外罩往下拉,順手在他腰腹下一按,打了個酒嗝嘖嘖讚歎道:“好家夥!”

裴潛臉一紅,咳嗽道:“那是卑職隨身攜帶的一支雪裏火。”

老山羊愣了愣,瞧著從裴潛內衣裏隱隱露出輪廓的那圈牛皮腰帶,哈哈大笑起來。

裴潛也跟著老山羊笑,笑得比他還舒暢還大聲,心裏頭卻在盤算怎麽給這老家夥上點顏色。他知道老山羊那順手一摸絕非揩油那麽簡單,畢竟常上青樓的人一般不會有斷袖之癖。他那麽做,是在探測自己腰間那條皮帶的底細。而真正的段憫,沒有任何資料和傳言裏顯示出,他的腰上有這玩意兒。

兩人肆無忌憚地大笑著,絲毫不擔心會吵擾了其他人的清夢。你摟著我,我挽著你親親熱熱來到抱德山莊前。

裴潛的寓所是一棟獨門獨戶的小宅院,老山羊摸出鑰匙交到裴潛手裏。

裴潛看了看門上的雙眼鎖,指尖運勁將鑰匙捏扁,輕笑道:“這東西防君子不防小人,隻是個掛在門上的累贅。”伸手輕鬆震斷銅鎖,推開了院門。

老山羊“哎呦”道:“這是咱們兵院登記在冊的銅鎖,壞了也可惜。我拿回去教人修好了,下回還能派上用場。”說著將銅鎖從門上取下,眼睛掃過鎖上兩道淺淺的指印,目光幾不可察覺地閃了閃。

裴潛佯裝不知,闊步走入院子裏。他巴不得老山羊拿著銅鎖去查驗上頭的指法路數——那冊《驚龍八打》可不是白看的。

“段老弟,你就睡這間正屋。”老山羊把銅鎖揣到袖兜裏,跟在裴潛身後道:“旁邊兩間是書房和修煉用的靜室;左廂有客房,右廂有下人的房間。還有在後院有水房、柴房、夥房要洗澡也方便。”

裴潛瞧了瞧拽在手裏的那件汙穢不堪的外罩,說道:“是該洗個澡了。”

老山羊不以為意地笑笑,接著道:“宅院每天都有兵院裏的下人打掃。用飯的地方在恒月軒,可以賒賬也可以現付。若不是不高興出門,還可以叫酒樓的夥計將一日三餐都送到這兒來。”

裴潛推開虛掩的正屋房門,裏麵是一間黑漆漆的小廳。可能長久沒人住,往外飄散著淡淡的黴味。老山羊用燈籠替他照亮,說道:“如果段老弟有意找幾個貼身的丫鬟小廝使喚,隻管跟我說,包你滿意。”

裴潛不由想到了花靈瑤,用火石點起桌上的蠟燭,說道:“不敢勞您大駕。”

老山羊像是沒聽懂,笑嘻嘻道:“好說好說。對了,想必段老弟也餓了,我已讓人在裏屋準備了夜宵。”揭開裏屋的珠簾,人卻呆在了原地。

裴潛覺察到,老山羊的眼睛一下子變得比他手裏提的燈籠還亮,喉結不停滾動似在往下吞口水。他不禁好奇地走上兩步,借著燈籠散發出的光暈往裏屋打量。

和外麵的小廳一樣,裏屋擺滿了清一色的紅木家具,凝重典雅古色古香,可惜很不合裴潛的胃口。惟一能令他滿意的,是那張紅木大床,幾乎占了近一半的裏屋麵積,睡上十個八個也不嫌局促。

而更讓裴潛滿意的是,此時就在這張大**已橫臥著一位半裸美女。

雖說她已徐娘半老,但風韻猶存,那晶瑩玉致的肌膚在燈光下泛起粉色的紅暈,猶如一隻熟透了的水蜜桃,任誰都想咬上一口。

她穿得很少,帶來的衣服大多給丟在了地上,從床榻到門口排成一行。可想而知,她剛才是一邊走一邊脫。床榻上有個小木幾,幾案上的夜宵已被她風卷殘雲一掃而光。讓人很難想象,一個女人能夠吃下足夠讓三個男人撐飽的食物。

可是看上去她一點兒不胖,身材錯落有致,半靠在高高疊起的錦被上,擔起兩條修長的**,正朝著屋門方向輕輕搖晃。

裴潛咽了口唾沫,由衷感激老山羊道:“大人,您實在是太客氣了。”

老山羊傻了眼,忙道:“這個……段老弟,她可不是我給你準備的夜宵。”

裴潛笑道:“可她比夜宵更管飽。”壓低聲音道:“不管這銀子是從兵院的公賬上還是你的私賬走,我都領情。”

老山羊徹底崩潰,衝著**的女子吼道:“祁舞婷你這個**,誰讓你今晚就爬上段老弟**的?還不給我穿上衣服趕緊滾蛋!”

**女子笑盈盈一點兒也不怕,更沒起床穿衣的意思,甜膩膩的聲音道:“和大人啊,你這麽趕我走,恐怕段講書會不樂意吧?再怎麽說,這也是他的床。”

裴潛大讚此女聰慧,一眼就看出自己最想趕走的不是她而是老山羊,低聲問道:“大人,她是……”

老山羊將裴潛往屋外拉了兩步道:“她是兵院禮藝堂的講書,專教禮樂歌舞,幾乎上過抱德山莊所有男人的床。尤其是打外麵新來的,這**就像聞著腥的野貓,不嚐口鮮誓不罷休。段老弟,你可得把持住。”

裴潛暗自奇怪,老山羊好像並不希望自己接近祁舞婷,或者說不願祁舞婷接近自己。於是低問道:“那為何不將她逐出雲中兵院?”

老山羊搖頭道:“這女人背後的水深得很,沒人敢動。”拍拍裴潛肩膀,語重心長道:“段老弟,你還是把她交給我來處理吧。我讓人馬上給你另備夜宵送來。”

裴潛避過老山羊的身形遮擋,望著**姿態撩人的祁舞婷,一想到此女精通禮樂歌舞,更是百爪撓心。管這**婦背後的水是混是清,哪有把主動送上床的尤物再推出去的道理?他痛下決心,摟著老山羊骨瘦如柴的肩膀往門外走道:“時辰不早,大人日理萬機想必也累了。不如明天一早由卑職將她送到大人的府邸上,再請您親自處理。”不等老山羊拒絕,拉開屋門拱手作揖道:“大人走好。”

老山羊欲言又止,歎口氣道:“那就不必了。段老弟,你自己多加留神。”晃晃悠悠往院子外走去,全沒注意到自己背後衣衫上不知何時被蹭上了大片汙跡,倒是裴潛手裏的那件外罩變得幹淨了不少。

他關上房門走進裏屋,祁舞婷連帶肚兜也脫了,隻剩下一條水綠色的抹胸煞是誘人。裴潛剛一靠近床榻,她的瓊鼻聳了聳道:“段講書,你身上怎麽有股酸味?”

裴潛暗罵老山羊,輕笑道:“那多半是和總管身上的醋味兒。”

祁舞婷咯咯一笑,半露不露的一對雪峰花枝亂顫,看得裴潛眼睛發直,迷迷糊糊地就被她把衣衫給脫了下來。

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裴潛亦毫不客氣地探手扯下那條水綠色的抹胸。沒想到扯下一條,裏頭還有一條,隻是換作了紫色。可紫色的抹胸拉了下來,裏頭又露出一條粉色的。如此層出不窮,裴潛從她身上接連抽出了四條色彩各異的抹胸,這才如願見到了廬山真麵目,不由目瞪口呆道:“你纏著這麽多條抹胸做什麽?”

祁舞婷媚笑不答,甩手將四條抹胸纏繞在了房梁上,兩前兩後垂落下來。

裴潛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彎身脫褲子道:“好姐姐,我都等不及要玩了。”

“這有個名目,叫做‘飄飄欲仙’。”祁舞婷看著低頭扯褲腿的裴潛,眸中掠過一縷怪異的光芒,微笑道:“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

裴潛總算扒下了自己褲子,剛抬頭想說:“那還等什麽?”驀地眼前一花,祁舞婷纖手握住那條水綠色抹胸已死死纏住了他的右腕。跟著裴潛的右腕和雙腳也被抹胸纏起,在祁舞婷一陣眼花繚亂恰似舞蹈的動作裏,整個人被淩空橫吊起來。

他大吃一驚,試著掙紮了兩下,這抹胸不知是用何種質地的材料編織而成,竟是分毫無損,忙詫異道:“不是應該你吊在這上麵麽?”

祁舞婷從裴潛皮帶裏拔出淬毒匕首,雖然唇角笑意猶在,但眼神已變得怨毒無比,寒聲道:“姓段的,你不是想玩麽?我就玩死你!”伸手在裴潛**一推,四條抹胸向後**起,裴潛如坐秋千斜飛上天。

裴潛驚駭欲絕,叫道:“喂,你這是要幹什麽?”

祁舞婷手拿淬毒匕首對準**落下來的裴潛大腿根,冷笑道:“我讓你死個明白!還記得被你毒死的泰陽府繡衣使鄧成誌麽?他就是我的親生兒子!”

裴潛拚命扭動身軀,勉強躲過祁舞婷手中的淬毒匕首,大叫道:“他不是我殺的!”

“不是你還有誰?”祁舞婷顯然很欣賞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飛起一腳踹中裴潛屁股,將他再次高高**起,“今晚我就要為成誌報仇!”

裴潛終於想起段憫生平資料裏確有一小行不起眼的記載道:“國泰七年三月十一,毒殺泰陽府三等繡衣使鄧成誌於驛站。”頓時禁不住大叫倒黴,望著離自己胯間越來越近的淬毒匕首,這伸頭一刀無論如何是躲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