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斬
包括樊曉傑在內,所有要進庫房的人都必須經過搜身這一道程序。火折子、打火石等引火器具更是絕對不允許帶入,就算有人能混進去,想放火都無從下手。
而堅硬厚實的倉庫外牆,被建築得像堡壘一般,尋常的火箭極難穿透,更別提引爆庫房裏貯藏的上千顆雲中雷了。
接連通過兩道關卡,裴潛才跟著樊曉傑進到了庫房裏邊。庫中禁止燈火照明,白天采用自然光,到了晚上就門戶緊閉連一隻蒼蠅都不準放入。萬一有急事需要入內,就必須持有黃煒的手令,由千夫長手提自然發光的“螢石燈”方準進入。
至於地下則早早鋪設了一層厚達三寸的鐵板,又在周邊挖了數口深達五丈的井甕,日夜監聽地底動靜,徹底堵死了挖地道潛入的可能。
另外為了防潮防濕,倉庫裏還備有上千包用紗布包裹的生石灰,也是由專人負責。
裴潛越看越是頭疼,也就不難理解為何古劍潭的那麽多高手連倉庫門都沒摸到,就近乎全軍覆沒了。這裏的守衛太強了,除非給自己一支萬人隊,才有可能在半個時辰內剿滅威山營,引爆雲中雷。一旦超過這個時限,駐防在泰陽府附近的援兵隨時能夠趕來。整座泰陽軍械所,用固若金湯四字形容亦毫不為過。
而自己卻要單槍匹馬設法將這地方炸飛上天,那和癡人說夢有什麽區別?
在倉庫裏轉了一圈,樊曉傑又引著他巡視了位於南岸的各處軍械製造作坊。這些作坊均被石牆分割互不相連,要從中通行都必須持有特許的腰牌,到了晚上還必須通報每日不同的口令,否則管你是誰先抓起來再說。
在參觀製造雲中雷的火字號作坊時,裴潛似是無意地問道:“樊將軍,以您之見,誰最有可能將軍械所的防務情報泄露出去?”
樊曉傑隨口道:“末將隻管統兵打仗,這種事還真不在行。不過既然段主辦問起,我也不妨說說自己的想法。以我之見——多半是威山營之外的人。”
裴潛一點即通,笑著道:“那就是說,將軍在懷疑黃侍郎和唐將軍身邊的人咯?”
樊曉傑笑而不答,卻又意有所指道:“萬一軍械所不保,末將頭一個得掉腦袋,黃大人身負督造之責亦難辭其咎。隻有那些隔岸觀火的人才會樂見其成。”
裴潛暗讚這家夥不是一般的厲害,輕描淡寫的兩句話不僅撇清了自己的嫌疑,還把矛頭直接對向了秋千智、肖冠恒、君水岩和牛德彪四人。
裴潛又裝模作樣向樊曉傑詢問了一些防務事宜和對內奸的調查進展情況,在此負責指導雲中雷鑄造的雲中兵院院主裘火晟聞訊趕來,要留裴潛在軍械所用飯。裴潛婉拒了,言道自己早在五天前就托莫大可訂了一桌宴席,還得趕回城裏去赴宴。
聽到莫大可的名字,樊曉傑薄薄的嘴唇往上翹了翹,便不再說什麽,和裘火晟一起將裴潛送出軍械所的大門,互道珍重各自回返。
裴潛快馬加鞭趕回府城,來到莫大可代他預定好的城中第一大酒樓“翠微居”,結果還是晚到了一刻。莫大可、肖冠恒、秋千智和將軍府的其他幾位幕僚家將均已在包間裏喝茶等候。
莫大可笑問道:“段老弟,你見著樊小姐了?怎樣,這家夥婆婆媽媽像個娘們吧?”
裴潛笑道:“其實樊曉傑人還不錯,我請教了幾個問題,他都直言不諱做了解答。”
肖冠恒問道:“哦,樊將軍都說什麽了,是不是順帶著又罵了老莫?”
裴潛搖頭道:“那倒沒有,他隻是說軍械所一旦有事,自己跟黃大人都罪責難逃。所以如果我想查找內奸,也不必在威山營這邊枉費時間,大可從別處入手。”
秋千智和肖冠恒對視一眼,因為都是局內人均不便表示什麽。倒是莫大可與此事毫無幹係騰地火了,拍桌子道:“他姥姥的樊曉傑,老子怎麽看都屬他嫌疑最大!”
秋千智這才慢條斯理道:“老莫,你別光火。樊將軍的話也不無道理。”
肖冠恒卻沒那麽好涵養,哼了聲道:“秋先生,您還不明白麽?他這是在給自個兒找替死鬼呢。軍械所真要出了什麽事,便往‘內奸’的頭上一推,咱們吃不了兜著走,他卻能逢凶化吉。”
裴潛眨眨眼道:“聽莫大哥和肖大哥這麽說,好像樊將軍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肖冠恒性子直,索性放開講道:“樊曉傑能懷疑我們,我們為何就不能懷疑他?”
秋千智搖搖頭,說道:“樊將軍說的也未必就是你我。不是還有君水岩和牛德彪麽?聽說君水岩早年曾追隨山中賊的匪首青照閑,後來才投靠了黃侍郎。說不定樊曉傑是在懷疑他,隻是礙於黃大人的顏麵不便對段主辦明言。”
裴潛笑嘻嘻道:“那麽秋先生對君水岩的看法如何,卑職願聞其詳。”
秋千智淡然一笑道:“我和君先生接觸不多,不敢妄加評判幹擾了段大人查案的思路,更不想造成同僚間不必要的誤會。好在以段大人的睿智,老夫相信這件案子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屆時我和老肖再擺一桌水酒向大人致謝。”
裴潛慢慢轉動酒杯,琢磨秋千智這幾句意味深藏的話,忽問道:“為什麽你們都不提牛德彪這個人?他不是也能看到軍械所的防務圖和相關軍報麽?”
莫大可笑道:“他們兩個都是老狐狸,故意避開牛德彪,就是等你自己提出來。”
裴潛“哦”了聲道:“沒事,我才上任幾天,和這家夥沒一點幹係。”
肖冠恒便道:“牛德彪我不熟,但他是最不可能的一個。這人一沒靠山二沒本事,全靠兢兢業業苦熬上來的。說句笑話,他走路都怕踩死螞蟻。也正因為這樣,當年丁昭雄丁主辦才提拔他當了文書署主事。”
裴潛還沒說什麽,莫大可翻了翻牛眼道:“段老弟,你要辦案我老莫也沒話說,可換個地方行不行?今天這桌酒可是為了慶賀你高升繡衣使副主辦。”
裴潛撓撓頭道:“諸位別見怪,我當大家都是自己人,才在酒桌上這麽說。要真請秋先生和肖將軍去繡衣使衙門訊問,小弟還真拉不下這張臉來。”
眾人一陣哄笑,又問起裴潛昨夜遇險的經曆。裴潛繪聲繪色地說了,一席酒宴吃了將近兩個時辰才散。裴潛結賬下樓與眾人作別,也沒心思再回衙門,直接回返自己的府邸。一路上他尋思著眾人在酒桌上的表現,卻難以推斷出個所以然來,幹脆不去多想打起了瞌睡。
回到家一瞧,花靈瑤出去了。裴潛也不以為意,進了屋倒頭就睡。快到天黑時,他迷迷糊糊醒來,隱約聽見外麵有丫鬟說道:“老夫人回來了!”
裴潛精神一振,急忙穿衣下床打算向花靈瑤好好吹噓一番昨夜舍己救人的壯舉。
可到了院子裏一瞧,不由愣了愣。花靈瑤正步履蹣跚地往自己屋中走去,那樣子如同生了一場大病,卻又不讓丫鬟攙扶。
裴潛隱隱感覺到花靈瑤出事了。他三步兩步追進屋中,讓丫鬟打來清水把門關上,低聲問道:“你怎麽了,一個白天都去了哪裏?”
花靈瑤已躺倒在**,胸脯劇烈起伏低低的聲音道:“我有些不舒服,你先出去。”
裴潛不答,邁步走到床前抓起花靈瑤的柔夷,雙指搭住她的脈搏,麵色微變道:“你怎麽傷得這麽厲害,是誰幹的?”
花靈瑤嚶嚀一聲,從唇角溢出一縷深紫色的毒血道:“是報國寺的人。”
“雄遠?”裴潛目光一閃,從皮囊裏取出老鬼逼著他煉製的一顆解毒丸,送入花靈瑤的口中,問道:“他是不是衝著老子來的?”
花靈瑤吃力地頷首道:“我得著情報,又不見你回來,於是出城攔截。激戰中一不小心中了雄遠的毒針,不過我已運功將毒氣閉住,並無大礙……”
裴潛將花靈瑤扶起,左掌抵住她的背心渡入真氣,問道:“他們來了多少人?”
“三十一個,”花靈瑤蒼白地一笑道:“現下隻剩十六個了。可惜沒能殺了雄遠,被趕來接應的智昭寺和尚救走了。”
“你瘋了?”裴潛心一疼,低罵道:“幹嘛這麽冒險,不要命了麽?”
花靈瑤嬌喘道:“我們得到情報,雄遠此行是專程來見……晉王的。他、他要揭穿你的身份,還準備用這三十餘名高手伺機發動暗殺。”
裴潛的心頭一震。他倒不是畏懼雄遠,而是明白到花靈瑤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時裴潛渡入花靈瑤體內的真氣已沿著經脈遊走了一圈,查探到那枚毒針就斜插在她的左肩頭。由於針尾沒入花靈瑤的嬌軀中,從外麵幾乎無從發覺。
他一言不發,伸手扯下花靈瑤左肩的衣衫。花靈瑤低呼道:“你別管——”
裴潛鼻子裏重重一哼道:“老子不管誰管,你若想保住左胳膊,就乖乖地躺著別動!”三兩下除去已被深紫色毒血浸染的雪白褻衣,露出了烏黑如墨的肩頭。
裴潛的視線不自禁地順著花靈瑤渾圓的肩頭往下瞟視,依稀看到峰巒如濤幽穀深深,隻怕是三山五嶽的勝景也難以匹敵。
花靈瑤眉頭微蹙閉緊雙眼,因為易容藥物的關係無法看到她臉上的紅,但是脖頸以下的肌膚卻已泛起醉人的玫瑰色,在潔白無瑕的玉膚映襯下顯得異常動人。
裴潛舔舔發幹的嘴唇,自欺欺人道:“我這是幫你療傷,可不是占你便宜。”千辛萬苦地把視線挪回花靈瑤的肩膀上,找到了那枚深入體內的毒針。
他也不需要什麽工具,用左手往花靈瑤的肩膀上一按,觸手冰涼滑膩頓感意馬心猿,運轉丹田真氣手掌上提,那枚毒針緩緩往上冒起,露出了針尾。
裴潛拔出毒針,想了想收進了腰間皮囊,警告道:“關鍵時候到了,不準對我動手動腳,更不準動刀子。”深吸一口氣將大嘴毫不客氣地按在了花靈瑤的肩上。
花靈瑤嬌軀不由自主地顫抖得越發厲害,感覺到裴潛滾燙的嘴唇正在將滲入自己體內的毒液不斷吸取出來,而且根本不往外吐,直接就咽進了肚子裏。
她這一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一個男人如此親吻自己冰清玉潔的嬌軀,而且這男人還是個胡作非為、色膽包天的混世魔王,情不自禁地她低低道:“我的血有毒……”
“唔唔……”裴潛頭也不抬地支吾了兩聲,貪婪地吮吸著花靈瑤的香肩。她肌膚上的顏色逐漸變淺變淡,體內的寒意亦在逐漸消逝。
忽地花靈瑤感到好像有什麽東西正硬邦邦地頂著自己的後腰,心念一轉登時羞不可抑,更發現這臭小子居然趁她不備,摟在腰間的那隻手偷偷上移,正試圖攀上自己的胸脯,而另一隻手也不老實,同樣很享受地在自己的大腿上來回輕撫。
尤其尤其——那雙賊眼睛,竟然目不轉睛地**,透過抹胸正中的那道縫隙,往裏津津有味尋芳覽勝,實在壞得不能再壞。
花靈瑤怒從心中起,勉力扭腰轉身避開裴潛的大嘴,不假思索地一巴掌扇在了這壞賊的左臉頰上。“啪!”裴潛吃疼低叫,身子往後一仰。花靈瑤趁勢脫出魔爪,滾落到床角,籲籲嬌喘道:“你過分了!”
裴潛手捂發紅的麵頰瞪視花靈瑤,眼裏的怒意一點一點地消失,怏怏道:“好心沒好報!”往**丟了兩顆解毒丸道:“晚上一顆明早一顆,很快就沒事了。”
花靈瑤暗鬆一口氣,感到心口在砰砰跳動不停,冷著臉道:“出去!”
裴潛下了床,雙手叉腰怒道:“早知道你會過河拆橋。”再無一句安慰抱歉話語,徑自出門而去。
花靈瑤念及自己為保護裴潛以一己之力攔截報國寺三十一名頂尖高手,身負毒傷險死還生。這小子非但不感激,反而趁機大撈油水,委實可恨可惡之至,心裏頭感到一陣委屈憤懣,真不曉得自己何苦由來?!
裴潛卻沒心思去管花靈瑤此刻在哀怨什麽,回到自己的屋裏把門一關繼續沒心沒肺地倒頭大睡,那呼嚕聲遠在府門前守夜的護衛都能聽見。
到了後半夜他忽然一骨碌爬起身,不知從哪兒翻出件黑色的夜行衣穿上,又戴上頭罩將周身收拾停當,悄悄地從後窗溜出,飛簷走壁往城西而去。
在夜色的掩護下,他可以盡情施展出驚世駭俗的身法,就像一道淡淡的黑色流光,躲過了守城軍士的視線,轉瞬來到了黑暗的曠野上。
他像掙脫枷鎖的蛟龍,無所顧忌地飛翔在無盡夜空中。原野從他的身下飛逝而過,連呼嘯過的風都被他遠遠拋在了身後。
驀地裴潛的身影凝頓,如同有一條絲線將他牢牢懸停在二十丈的空中,目光仿似切開暗夜的刀鋒,射定在一裏之外的宏偉廟宇中。
這是一座擁有三重大殿和四間偏殿的千年古刹,也是智藏教在泰陽府城最大的據點,地位僅次於報國寺。今夜,雄遠大師和他從報國寺帶來的那些僧俗高手,就借宿在這座寺廟裏,裴潛在心裏已為他們敲響了喪鍾。
寺廟中有燈火遊動,那是提著燈籠在巡夜的僧人。裴潛選定了落腳之處,身形宛若一羽張開雙翼的蒼鷹劃破蒼茫的夜色,悄無聲息地俯衝向智昭寺。
宏偉的殿宇在他的冷靜如冰的眼眸中迅速放大,兩名手提燈籠行走在滴水簷下的灰衣僧人的麵目由模糊而變得清晰可見。在對方驚覺有人從空中射落之前,裴潛的左掌已催斷了高個僧人的心脈,右手捂住矮個僧人,將他拖到了暗處。
“雄遠和他帶來的人住在什麽地方?”一柄淬毒匕首架在了矮個僧人的脖子上,裴潛的聲音低沉而充滿令人戰栗的殺意。
矮個僧人的身軀因為驚恐而劇烈地顫抖著,牙齒打顫道:“在、在菩提殿後頭的屋子裏……別殺我!”
裴潛淡淡道:“我也很不想這麽做——”刀鋒割破矮個僧人的喉嚨,他的屍首軟軟滑倒在冰涼的地上,沒了一點兒聲息。
裴潛根本懶得去處理這兩具屍體,掠過滴水簷直奔菩提殿。在剛才的衝落過程中,他的腦海已將視野裏所搜尋到的智昭寺地形盡數烙印下來,無需費神尋找,須臾之後人已匍匐在了菩提殿高大的屋脊上。
殿後是一座清幽寬大的院落,共有五間靜室組成。裴潛舒展靈覺,很快鎖定了雄遠大師的住處。但他並不急於向這位報國寺的方丈下手,而是取出了那顆花靈瑤送給自己的雲中雷,也不用火折子引燃,指尖陽剛真氣一吐,被加熱到燃點的引信立時燃起,“哧哧”的殷紅色微光預示著平靜的夜晚就此終結。
“呼——”他振臂擲出雲中雷,火信的紅光似一條火蛇筆直掠過院落上空,破開左邊第一間屋宇的窗戶落在房間正中心。屋裏靜修的五名報國寺僧人警覺地睜開雙目,然後看到的便是他們永遠難忘的最後一幕。
“轟——”雲中雷在驚天動地的轟鳴中爆裂,亮紅色的光卷裹著碎散的彈片,還有滾滾黑煙裏摻雜的毒粉四散開來。巨大的衝擊波震塌了靜室兩側的牆壁,左首的兩間屋宇登時陷入到恐怖的地獄之火中。
沒等兩間屋中的十名僧人發出驚呼,觸目驚心的殘肢斷臂和融入了火光中的血霧瞬間爆濺開來。除了左邊第二間裏有兩個僧人僥幸保住性命外,其他人都在彈指間被雲中雷炸得支離破碎,血肉橫飛。
在右排的兩間靜室裏,是白天受傷的五名報國寺僧人和俗家弟子。拋開傷勢最重的一個躺在**難以動彈,其他四人都衝出了屋門。
來不及從麵前可怕的景象中反應過來,裴潛在菩提殿屋脊上扣動穿雲弩的扳機,二十一連發的淬毒弩箭銳嘯而至,當即又有三人倒下。
剩下一個中年和尚雙袖鼓**激飛弩箭,不住往背後的正屋裏退去,口中叫道:“有刺客——”其實不必他高聲呼喊,那一聲雲中雷的爆破聲已驚醒了寺廟裏所有酣睡的僧人,但這些人趕到仍需時間。
裴潛衝了下來,紫色的掌罡如洶湧的江濤轟擊向中年和尚的胸口。這和尚根本來不及回屋取兵刃,隻得拚命推掌相抗。
“砰”的一記悶響,中年和尚口吐鮮血,身子往後倒,正靠入從正屋裏奔出的雄遠大師懷中。按道理說,他的修為在這十六人中是最高的一個。理應是第一個衝入院子的人,但方丈想的總要比別人多一些,周全一些。所以他可以佩好戒刀帶上禪杖,可以讓手下的僧侶以生命為代價,鎖定到裴潛的蹤影。
可是很快雄遠大師就後悔了——後悔自己不該在握住禪杖的同時,還把戒刀掛在了腰間。裴潛的身勢風馳電掣,就在中年和尚倒入雄遠大師懷抱的一霎,左手已搭住刀柄,順勢掣出戒刀,刀鋒森寒一閃劃破了那和尚的胸膛。
“噗!”殷紅色的血珠灑濺在裴潛黑色的夜行衣和頭罩上,但他的動作絲毫不受這些身外因素的幹擾,右手五指迸立如刀插入中年和尚的小腹,瞬即透體而出紮向雄遠大師的身軀。
雄遠大師低喝推出中年和尚的屍首,身子急往屋裏退去,右手揮舞禪杖砸向裴潛的右臂。裴潛甩開屍體,人已搶入屋中,左手戒刀寒光如電疾劈在禪杖上。
“叮!”禪杖被戒刀劈得往下急墜,杖頭重重砸在了青磚上。雄遠大師一記呼喝,右掌泛起淡金色霧光,淩空劈出一記“韋陀杵”。淡金色的霧光從他的掌心噴薄而出,在空中凝鑄成胳膊粗的掌罡並飛快地向前伸展,轟向裴潛的胸口。能將韋陀杵施展到這種程度的,無疑是金丹級高手中的佼佼者。
然而雄遠大師今晚遇見的是裴潛。在眾人麵前,他是一個狡獪油滑的無賴;而在這漫無邊際的暗夜裏,他儼然化身為不可阻擋的殺神。
他的左腳插入杖頭與地麵之間的縫隙,將禪杖高高挑起,激撞在雄渾的韋陀杵上。
“砰!”雄遠大師的左臂禁受不住來自於右手掌罡的猛烈衝擊,不由自主鬆開了禪杖。而韋陀杵受到禪杖的影響,霧光晃動去勢稍滯。
裴潛的右掌就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尋找到光霧顫晃的韋陀杵中最薄弱的一點,勢如破竹劈斬向雄遠大師的麵門。
雄遠大師左臂酸麻,右掌韋陀杵用老,均無法變招招架。所以他隻能繼續後退,拚命地後退,並在後退過程中猛提一口真氣從口中噴出。
“嗤——”一溜紫色的精芒從他的嘴裏激射而出,射向裴潛的咽喉。
誰又能想到,在這位德高望重被萬千泰陽府信徒頂禮膜拜的高僧嘴裏,竟暗藏著最致命的暗器。而就在早一刻,花靈瑤便是被一枚同樣出自雄遠大師口中的毒針射中,若非裴潛及時施救,一條左臂險些壞死。
隻可惜雄遠大師忘記了一句古諺:玩火者自焚。今夜麵對裴潛,他的這記保命絕學,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失去了效用。裴潛的口中亦“噗”地吐出一股紫色的罡霧,毒針受到罡氣激**去勢偏斜,隻紮進了他的肩膀。
對於雄遠大師而言,這樣的結果也不差。他相信這枚毒針在瞬間就可以令裴潛的左肩麻木,繼而失去戰鬥力。而自己亦能爭取到一線寶貴的喘息之機,站穩陣腳等待智昭寺的眾僧趕來救援。
可是他又錯了。裴潛根本不在乎那枚射入肩頭的毒針,他的右掌如影隨形,直迫雄遠大師的胸膛。雄遠大師的背後一硬,已退到牆壁前,好在右臂真氣流轉一圈,已能出掌招架。“砰!”雙掌交擊,他的掌心一麻,頓有股冰寒刺骨的毒氣直透經脈。借著月色,他赫然望見自己的掌心上已被插入了一根同樣的紫色毒針。
“你?!”雄遠大師搞不懂,裴潛手中怎麽會有自己秘煉的毒針?而裴潛已不會給他答案,左手的刀鋒抹過雄遠大師的咽喉,輕輕道:“她是老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