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放水
火光熊熊映照夜空。此刻的裴潛就覺著自己便是那片被映得彤紅的天幕,而那些火把正對準他的屁股一陣猛烤。
不一會兒刁成義將人員調度妥當,又安排了二十張繡衣使專用的“定天神弩”壓住陣腳,樂顛顛奔過來稟報道:“大人,可以發動攻擊了!”
裴潛瞅了瞅米倉,心亂如麻道:“老子如何才能放走水丫頭,又不會危及脖子上的吃飯家夥?這個褚靈肇,你姥姥的害慘我了!”
他心裏一陣狂罵,罵著罵著忽然有了主意,拍拍刁成義的肩膀道:“刁主事,這裏由你指揮。我要親自帶領兄弟們衝鋒陷陣。若能攻破米倉最好,至不濟也要將褚靈肇接應出來!”
刁成義大驚道:“大人萬金之軀,豈能輕易犯險?還是另派他人領軍為妙。”
裴潛心道:“老子這萬金之軀還不是為了米倉裏那位千金小姐?”對著刁成義瞅了許久,笑笑道:“要不就由刁主事代本官領軍?”
刁成義再次大驚,急忙道:“卑職豈敢和大人爭功?”
裴潛點點頭道:“也是,那你就乖乖躲在後頭給老子壓陣,隨時準備接應。”
刁成義如釋重負,感慨萬千道:“大人為擒逆賊不惜以身犯險,實為我輩楷模。”
老子油水很足麽,讓你又揩又摸?裴潛急於解救水靈月,沒心思跟刁成義廢話,吩咐道:“先射一輪弩箭,鎮住賊人的暗器弓弩,配合老子往裏衝。”
刁成義手一揮喝道:“射!”二十張定軍神弩十八連發哧哧破空,像是一蓬箭雨也不管有人沒人往米倉裏一陣攢射。
裴潛高高躍上米袋堆砌的矮牆,掣出神棍往前一指道:“弟兄們,報效朝廷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跟著老子一起衝啊!”直等其他繡衣使和衙役差不多全都衝出去了,他的嗓音才落了下來,暗暗道:“臭丫頭,老子為了救你可要賠上血本了!”
弩箭過後,三十多名衙役和繡衣使組成的敢死隊已撲至距離米倉不到十丈遠的地方。米倉裏各色暗器與弩箭紛紛還擊,有衙役和繡衣使接二連三地倒下。
衝著衝著,裴潛覺著不對勁了——怎麽自己莫名其妙從最後一個一下子就跑到了敢死隊的最前頭?側臉一瞅,敢情其他人全都趴在了地上使勁叫喚道:“殺啊,衝啊,不要放跑了賊人呀——”
還有幾個有心的,看見裴潛孤零零地往前衝,扯嗓子叫道:“段大人神勇……”
裴潛鼻子都給氣歪了,運神棍撥打射來的暗器,轉瞬逼近到米倉五丈處。
刁成義嚇了一大跳,忙呼喊道:“大人,切莫孤軍深入,快撤回來從長計議!”
裴潛頭也不回地叫道:“弟兄們跟我衝進去抓住賊人,人人有賞個個升官!”
“砰”一腳踹開米倉的門,裴潛舞動神棍孤身殺了進去。似乎一點兒也不曉得身後的敢死隊都被壓製在了十丈之外的地方。
米倉裏的漆黑一團與外頭的亮如白晝形成鮮明反差,頓時使得裴潛眼前一黑,難以看清裏頭的情景。隱隱約約感到一股寒風從左側迫來,忙側身運棍“叮”地一擋,光花迸濺中就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古劍潭男弟子手持長劍正往後退去。
裴潛進來前已向刁成義問過褚靈肇的相貌打扮,目光一掃沒見著要找的人,反倒是水靈月滿麵寒霜揮劍劈至。
什麽叫恩將仇報,這就叫恩將仇報!裴潛暗罵道:“臭丫頭,等老子辦完了正事,回頭再慢慢收拾你!”踹起一包米袋撞開青虹古劍。
這時候一名花甲老者左手捂住腰際流血的傷口,右手揮舞半截鐵扁擔砸向裴潛頭頂。裴潛看這老爺子的情景,怕是連路都快走不動了,多半便是那位米鋪的朱老板。他退身閃過扣動逍遙神針機關,哧哧哧三枚被他淬毒加工的神針寒光閃爍,除了一枚走空,另外兩根分別釘入老者的胸口和肩膀。
朱老板一聲大叫往前撲倒,眾人齊聲驚呼同仇敵愾攻向裴潛。裴潛高接抵擋,猛聽有人喝道:“狗官,拿命來!”一個二十多歲麵色蒼白的年輕人從稻穀堆上高高躍下,借助下墜之力合身揮劍劈向裴潛。
裴潛認出這人就是褚靈肇,往旁錯步避開劍鋒,神棍反打對方雙腿。
褚靈肇的修為頗是不弱,隻是在牢獄中曾被嚴刑拷打,身手有些遲緩無力,堪堪躲過的裴潛的神棍,摔落在他的腳下。
此刻裴潛隻需上前一步,就能踏住褚靈肇的胸膛,將其扣為人質。裴潛心知肚明,這小子是在暗中襄助自己。要是沒有水靈月在,他自會笑納褚靈肇送上的這份大禮,如今卻是想也不想一腳將這混蛋踹出老遠。
這時候另一名古劍潭的女弟子驚叫道:“不好,外麵的繡衣使又攻上來了!”
原來刁成義遠遠望見裴潛身先士卒殺入糧倉,不由大驚失色。畢竟這位段大人深受唐胤伯寵信,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自己也罪責難逃,急忙喝令敢死隊往前猛衝。
裴潛卻不領刁成義的情,暗自焦急道:“孫子,誰要你向老子賣好?”
褚靈肇忍痛起身,正考慮著是否要趁機反水,襄助裴潛擒拿自己的同門。裴潛打翻了朱老板的兒子,如出閘猛虎般就朝著他衝了過來。
褚靈肇一凜,尋思道:“莫非段憫還沒認出我來?”忙叫道:“我褚靈肇來也!”
裴潛一棍子掄上去道:“原來你就是那個逃犯!”腳下被米袋一絆,猛地摔倒在地。
水靈月從後趕上,青虹古劍分心便刺。褚靈肇手疾眼快,橫劍架開青虹古劍,叫道:“師妹,要活口!”一個五十餘歲的黑袍老者從旁殺到,劍尖指住裴潛後心,讚同道:“還是靈肇聰明,咱們今晚脫身全靠這個狗官了!”
裴潛聞言暗道:“不錯,你們今晚能活著離開,可不是靠著老子麽?”口中高聲罵道:“逆賊,要殺就殺不必廢話,老子寧死不降——”
他這氣壯山河的斥罵聲在黑夜裏送出多遠,米倉外的眾多衙役人人露出欽佩之色,均都讚道:“沒想到這位段大人竟是條血性好漢!”
刁成義卻是氣急敗壞,大聲叫道:“裏頭的人聽著,莫要傷害段大人,咱們有話好好說。隻要放了段大人,我保你們平安無事!”
那黑袍老者是古劍潭的長老,在被困米倉的幾個人裏地位最高,朝著外麵大喝道:“想要狗官不死,全都給我往後退二十丈!”
褚靈肇看著水靈月、朱老板的兒子朱寬等人無不咬牙切齒盯著裴潛,搞不定誰腦袋一熱就把段大人給亂刃分屍了。他情急生智,低聲道:“高師叔,我挾持住段憫在前開道,大夥兒跟在身後慢慢往外闖。”
高長老見衙役已依言退後二十丈,點點頭道:“好!”將裴潛的經脈封了收起仙劍。
褚靈肇將裴潛從地上拽起,右手橫劍架在他脖頸上嗬斥道:“姓段的,老實點兒!”
裴潛哼了聲,目光掃過水靈月和她身邊的另一位古劍潭女弟子,不由暗道:“果然,並非每個古劍潭的女弟子都是美女,否則恐怕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爭先恐後跑去拜師學藝了?”
正胡思亂想之際,褚靈肇已押著他率先走出米倉,叫道:“我們出來了!誰敢輕舉妄動,褚某便先一劍宰了這狗官!”緊接著用極低的聲音道:“大人,我也是朝廷的人——咱們慢慢往前,等靠到官軍近前,我就鬆開大人。這些叛匪必定猝不及防,隻需一陣弓弩齊射,即可大功告成。”
毒,真毒——裴潛不禁對褚靈肇刮目相看,先扯嗓子衝著那些手足無措的手下叫道:“別管老子,抓賊人要緊!”再低聲道:“跟他們要馬,押我出城!”
褚靈肇一愣,就聽裴潛低罵道:“笨蛋,忘了黃大人是怎麽交代你的了?”
這時古劍潭的長老高中生和水靈月、朱寬等人救死扶傷,從米倉裏魚貫而出,跟在褚靈肇、裴潛身後全神戒備地緩緩朝前推進。
刁成義從矮牆後站起叫道:“段大人,你沒事吧?卑職一定會將您救回來!”
褚靈肇聽了裴潛的話,登時恍然大悟,才曉得裴潛甘冒奇險竟是為了配合自己!
他見高中生等人已經跟近,不敢再和裴潛交流,大聲道:“我們要十匹馬!”
刁成義投鼠忌器,一邊命人急報泰陽府知府和平北將軍唐胤伯,一邊拖延時間道:“天還沒亮,有馬你們也出不了城!”
高中生怒喝道:“靈肇,在姓段的小賊脖子上先劃上一劍,看那狗官答不答應!”
褚靈肇一陣遲疑,幸虧刁成義聞言已先慌了,揚聲道:“你們切莫傷害段大人,我這就命人備馬!”回頭吩咐手下趕緊去找十匹又瘦又弱的馬來。
奈何繡衣使衙門也好知府衙門也罷,平時從不短缺養馬的銀子,一時想湊齊十匹劣馬還真不是一樁容易的事。等馬找來了,去唐胤伯的將軍府報信的繡衣使亦氣喘籲籲地趕了回來,稟報道:“唐將軍說,一切以段大人性命為重。寧可放叛匪出城,也務必要保證大人的安全。”
有了這句話,刁成義心頭一定,說道:“你們聽著,馬已經牽來了,快放人!”
高中生冷笑道:“狗官,你當咱們是三歲的小娃兒麽?靈肇,押著段憫上馬!”
褚靈肇應了,緊押裴潛上了一匹黃驃馬。高中生等人亦紛紛上馬,刁成義望著裴潛痛心疾首道:“卑職無能,令大人受苦了!”
裴潛心道,老子就喜歡你這樣的,無能肯幹又聽話,否則老子豈不糟糕了。
當下褚靈肇與裴潛同乘,後麵跟著懷抱父親屍首的朱寬和水靈月等人,由高中生斷後,小心翼翼地穿過官兵包圍圈,往北門方向退去。
刁成義上馬率人緊跟,又命人飛報北門。待眾人來到北城門前,城樓上數百武山營的精兵手持弓箭對準城內,早已嚴陣以待。
泰陽府的知府趙敬忠和負責城防的武山營統領莊奎均已聞訊趕至站在了城樓上。
高中生仰頭叫道:“把城門打開,我們出城二十裏後,若不見有人來追便放了他!”
莊奎嘿然道:“我憑什麽信你?放開段大人,我即刻打開城門放爾等離開!”
褚靈肇道:“怕就怕我們放了段憫,還沒等走出城門就被亂箭射死!”
趙敬忠搖頭道:“真要出了城,你們卻不放段大人回來,這責任誰擔待得起?”
雙方誰也不相信對方,頓時形成僵持之局。裴潛暗罵這幹山中賊全是笨蛋,趁著高中生又用大嗓門衝著城上吼叫的機會,低聲道:“你押著我留下,讓其他人先出城。記得跟他們約定一個碰頭地點。”
褚靈肇一點就透,急忙喊道:“趙師叔,我押著段憫留下,你們先走!出了二十裏地後放出一支連天虹,我便放了段憫和你們匯合!”
趙敬忠在城樓上道:“此計甚妙,隻要留在城裏,什麽都好商量。”
水靈月叫道:“不成,褚師兄一個人留下來太危險了!”
裴潛氣得七竅生煙道:“臭丫頭,要不你留下來啊,老子歡迎之至!”
褚靈肇道:“天快亮了,事不宜遲!請高師叔帶著大夥兒先走,我隨後趕上。”
高中生左思右想也惟有如此,抬頭向趙敬忠道:“你們需發個毒誓,保證褚師侄在釋放段憫後,能安全離開!”
一個毒誓惠而不費,趙敬忠和莊奎倒也樂得賣個人情給裴潛,先後對天賭咒,保證不會傷害褚靈肇,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高中生稍感放心,束音成絲叮囑褚靈肇道:“你要多加小心,出城後先往北走三十裏,待確定無人跟蹤再折返西南方向,到十八裏鋪的喬記綢緞莊與我們匯合。”
褚靈肇頷首道:“師叔保重,你們脫險後也不必等我,弟子自會來尋。”
當下城門打開一條縫隙,高中生等人縱馬出城。裴潛這才得機會低問道:“他有沒有告訴你具體的匯合地點?”
褚靈肇忙說了,裴潛道:“好,我會立刻安排可靠手下偽裝成拉二胡的要飯瞎子,在十八裏鋪和你接頭。接頭暗號是:‘老爺行行好,聽首小曲兒吧’。你就回道:‘老子生來就賤,沒想到你比我還賤。’這暗號就對上了。”
褚靈肇聽得愣了,猶豫道:“大人,這暗號好像有點古怪。”
“越古怪才越不會出差錯,你懂不懂?”裴潛不耐煩道:“萬一他們要你立刻轉移,你就把轉移後的地點寫在字條上,然後設法埋到綢緞莊的後門口,地上畫三個圈兒,每個圈中心各有一個‘賤’字,我會派人去取。”
褚靈肇用心記了,奉承道:“大人思慮周詳在下望塵莫及,此舉定能成功。”
裴潛微微點頭道:“不錯,這回隻準成功不準失敗,你一定要給我盯緊了,尤其是那個水靈月!”忍了又忍,“老子的女人”這幾個字終究沒說出口來。
褚靈肇會意道:“是,大人高見!隻要盯死這丫頭,就不怕水中天跑了!”
忽見極遠的夜空裏升起了一串紅色的煙火,卻像鵲橋般劃過一道絢麗的弧光,許久才褪淡消失。褚靈肇低聲道:“是他們發出了報平安的信號,小人也該走了!”將裴潛的神棍送還,再把他放回下地,雙腿一夾馬腹衝出城門。
裴潛握著神棍叫道:“放他走,總有一日老子要親手宰了這混蛋!”於他心裏這句話倒是由衷之言,故而叫得驚天動地毫無愧色。
有裴潛這句話在,原本打算射死一個算一個的莊奎也不便多事,手一揮吩咐部屬收了弓箭,關上城門。刁成義頭一個衝到裴潛跟前,悲憤交加道:“大人,您受驚了!都是卑職辦事不力,請大人責罰!”
裴潛嘻嘻一笑,拍拍刁成義的肩膀道:“你做得很好,大大的有功。”
刁成義一呆,這才醒悟過來,滿臉敬仰之色道:“大人,您真是用心良苦。”
不想這話一下子說到了裴潛的心裏,他歎了口氣道:“可人家未必領情。”
刁成義卻想岔了,忙勸慰道:“唐將軍定會體諒大人這片奮不顧身忠君報國之心。”
唐將軍?裴潛怔了怔,心道老子要救水靈月幹他屁事。轉眼瞧見趙敬忠和莊奎雙雙下了城樓前來慰問,裴潛敷衍了兩句,命人牽來自己的大黑馬,讓刁成義留下善後,自己徑直趕往唐胤伯的將軍府。
來到將軍府第,唐胤伯剛剛修煉收功,換了身便衣在書齋裏接見裴潛。
裴潛把自己如何急中生智放走褚靈肇,又和他訂下聯絡方式的事一五一十做了稟報。唐胤伯聽了甚是滿意,讚許道:“難得你能夠隨機應變,又不畏生死闖入敵巢,委實智勇雙全忠誠可嘉。”
裴潛謙虛道:“當時卑職也沒想那麽多,隻是覺著寧死也不能讓將軍和黃大人的一番心血付之東流,於是冒險一試不想果然成功。這全都是仰仗將軍的洪福。”
唐胤伯讓人送來兩碗銀耳羹,問道:“你還沒吃早飯吧,不妨先喝碗羹湯。”
裴潛恭恭敬敬接過道:“還是將軍體恤卑職。其實何止早飯沒吃,昨天的晚飯卑職也沒能吃飽,就匆忙忙逃席了。”
“你說晉王宴請的事?”唐胤伯微笑道:“我都聽說了。他不是許你以紫光閣麽?”
裴潛暗喜,看來晉王身邊果然有內奸,也不曉得是風雲八騎裏的哪一個,最好是那個陰陽怪氣的易司馬。自己昨晚在水榭裏那番大義凜然赤膽忠心的表演,果然沒有白費,難怪現在有銀耳羹喝。
當下裴潛神色一肅道:“將軍何出此言?卑職雖是山賊出身,可也懂得士為知己者死的道理。別說紫光閣,就是金鑾殿,老子也不稀罕!”
唐胤伯欣然道:“段老弟,我沒看錯人,你確是真豪傑!不要聽晉王那黃口小兒的胡言亂語,想我們唐家三代在朝為將,世受皇恩浩**,怎麽可能作出不忠之舉?倒是晉王,表麵上擁護太子,實則廣羅羽翼積蓄勢力,早有取而代之的野心。”
裴潛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腹誹道:“你說他要反,他說你要反,大夥兒狗咬狗一嘴毛,誰也不比誰幹淨。老子正好渾水摸魚。”
忽聽唐胤伯說道:“你昨晚忙了一宿,今天好好休息。明日再去泰陽軍械所吧。”
裴潛一挺胸脯道:“多謝將軍關愛,卑職不累,這便前往軍械所拜見黃大人。”
唐胤伯搖頭道:“黃大人正忙著處理殷長貴的喪事,你就去找樊曉傑吧。”
裴潛點點頭,壓低聲音問道:“將軍,這位樊統領……他是什麽來頭?”
唐胤伯笑道:“他是黃柏濤的親信,和天蠍騎統領邢毓莘一樣,都是智藏教的俗家弟子。但人還算不錯,你見了就知道。”
裴潛起身告辭,出了門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坐在馬上一邊瞌睡一邊趕路。
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水靈月那甜甜的嬌豔俏臉,尋思道:“我怎麽才能把她弄到手呢?”當初在玉江邊的山林裏,他強行破了水靈月的處子之軀,倒也未曾念及其他。可這回意外重逢,裴潛心裏卻不知怎地,還真有點兒想把這小丫頭或搶或偷地弄回家裏,免得她在外頭給他戴上綠帽子。
但轉念又想到如今府中還住著一位姨婆婆,這抱美而歸的豪情壯誌怕是很難實現了。倒是該想想,有什麽法子能把花靈瑤也擺平在床,如此倚紅偎翠左擁右抱,也算勉強抵償了自己不收分文替紅旗軍賣命的虧本生意。
他睡意朦朧地騎著馬出了南門,沿著官道走出二十餘裏,又拐上一條小道行了一頓飯的工夫,來到泰陽軍械所前。
這座軍械所是整個青陽郡最大的一家,占地五千畝,四周丘陵環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一條蜿蜒流向玉江的小河將軍械所自然而然地劃分成兩大塊,北岸是軍營和倉庫,南岸則是密密麻麻的兵器作坊。
裴潛在門口驗過腰牌,由兩個軍官引路先去拜見鎮守此地的威山營統領樊曉傑。
“樊小姐”人如其名長得十分秀氣,猶如一位白麵書生,平日裏講話細聲細氣也不愛戴盔穿甲,因而軍中私下便以“小姐”呼之。樊曉傑聽了竟也不生氣,可見此人的脾氣也是極好。無奈脾氣再好的人也有被惹毛的時候,比如他和天虎騎統領莫大可之間,就是生死對頭,兩人隻要見麵就會打架。最慘的一次樊曉傑斷了兩根肋骨,莫大可的麵門開花差點破相。
由於黃煒事先打過招呼,樊曉傑便親自領著裴潛巡視軍械所,一邊並肩而行一邊介紹道:“威山營共有五千多兄弟,除了中軍作為機動部隊以外其他人分成四班,日夜輪流看守。製造雲中雷的作坊和存放倉庫更是重中之重。”
裴潛留心觀察四周地形,發現無論是軍營還是倉庫區,均都箭樓林立,哨卡重重,常人很難接近,便問道:“上次賊人偷襲軍械所,是從那條路進來的?”
樊曉傑笑笑,指了指遠處的濁流河道:“他們是從水下潛入,試圖靠近倉庫。如今我已在河兩岸加派人手巡邏,又在河中架設了鐵絲網,每日傍晚都會有人入水檢修,山中賊再想走這條路潛入軍械所,怕就沒那麽容易了。”
裴潛點點頭,見前方有一排青石大屋,四周空闊無遮無攔,連房頂上都站有軍士守護,便問道:“那是什麽地方?”
樊曉傑道:“是儲藏雲中雷和其他重要軍用物資的庫房……段主辦小心,你別瞧這兒地勢開闊平坦,其實到處都是陷坑。”
裴潛微凜,口中讚道:“樊將軍,你這番布置委實滴水不漏,難怪上次來了那麽多賊人,還是被威山營的弟兄們打得丟盔卸甲铩羽而歸。”說著話兩人一起下了坐騎,來到庫房外的第一道關卡前接受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