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都想請吃飯
裴潛離開神兵坊,按照老鬼提供的地址騎著大黑馬又從城東穿到了城北。
他在一條僻靜的小巷口下了坐騎,牽著大黑馬走進巷子裏,數到第三家時停了下來,伸手敲敲緊閉的大門,三下重兩下輕,心裏嘀咕道:“這是他媽的什麽暗號!”
好半晌門開了,是個小腳老太婆,眯縫雙眼瞅著裴潛道:“要飯的?”
裴潛肚子裏一陣髒話洶湧,卻老老實實依照接頭暗語道:“討碗砒霜水喝。”
小腳老太婆道:“砒霜水喝了會死人,你有什麽事想不開要死要活的?”
裴潛很想把一碗砒霜水全灌進這小腳老太婆的肚子裏,忍氣吞聲道:“我苦啊——七歲沒了爹,八歲沒了娘,九歲奶奶病死,十歲爺爺上吊……”
小腳老太婆一瞪眼,很不客氣地糾正道:“錯了,不是爺爺,是姥姥!”
“是你姥姥!”裴潛忍無可忍,撞開屋門惡狠狠道:“花靈瑤呢?”
小腳老太婆慢悠悠道:“才幾天沒見,段大人便不認識我了?真是貴人多忘事。”
裴潛打了噴嚏,睜大小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小腳老太婆足有一炷香的工夫,才一本正經地道:“你好像越長越矮了。”
小腳老太婆將裴潛讓進門裏,淡淡道:“段大人不至於孤陋寡聞到連縮骨功都未曾聽說過吧。我給你準備了點兒東西,算是件小禮物。”
裴潛一聽來了勁頭,迫不及待地問道:“什麽東西?”
花靈瑤走進裏屋,出來時手裏多了個黑黝黝的鐵西瓜。
裴潛退到窗戶邊苦笑道:“這是什麽?”
花靈瑤道:“這是我們根據從雲中兵院盜取到的資料,重新仿製的雲中雷樣品。我想著你在其中貢獻頗多,咱們無以為報,隻能以此聊表謝意。”
裴潛舔舔嘴唇,本想拒絕可轉頭念及晉王,便道:“東西是好,可我怎麽帶回家?”
花靈瑤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搬進文忠的府邸,我把它藏在坐轎裏一並帶入。”
“坐轎?”裴潛愕然道:“你想乘著轎子走?”
花靈瑤點點頭道:“忘了告訴你,我如今的身份就是新任繡衣使副主辦段憫段大人的姨婆婆。僥幸逃出雲中山前來投靠於你,暫時寄住段府,替段大人料理家務。”
“姨婆婆——”裴潛怒道:“這是誰出的餿主意?給老子當老婆還差不多。”
花靈瑤道:“還是做姨婆婆的好,顯出你尊老愛幼,顧念親情。”
裴潛頹然坐進椅子裏,嘟囔道:“我是尊老,可那是老婆的老。”
花靈瑤道:“咱們說正事吧。三千顆雲中雷最多還有半個月就會全部製造完成。三天前我們的人冒險突襲泰陽府軍械所,結果七人戰死一人被俘,隻有兩位古劍潭的同門僥幸殺出重圍。我們懷疑,在行動之前已有人向官府告密。”
“是什麽人泄露了消息,你們查出來了麽?”裴潛沒精打采道:“要不瞧瞧最近有誰一下子發大財了,準定是他幹的。”
花靈瑤搖頭道:“很難查。你知道,當日段憫將名單提供給了丁昭雄,如今我們在泰陽府的情報網近乎癱瘓。十成裏隻有兩三成未暴露,這些人都是常年潛伏的精英,但那內奸也可能就藏身其中,要想徹查時間上也來不及。”
裴潛想了想道:“這麽說繡衣使衙門也許會有這內奸的案底。嗯?”他賊笑兮兮地盯著花靈瑤道:“假如你肯叫我聲‘老公’,明天老子就把內奸給挖出來。”
花靈瑤眉宇蹙起,說道:“你這人很無聊,我和你說的是生死大事。”
裴潛哼道:“我和你說的也是大事——老子的終身大事!”
花靈瑤怔怔凝視裴潛良久,歎了口氣道:“算了,我們另想辦法。”
裴潛瞧著花靈瑤生氣的模樣心癢難熬,笑嘻嘻道:“要是有辦法你還會找我?也罷,誰讓老子心地厚道呢?咱們各退一步,我負責幫你找出內奸,你負責替我縫衣服整理床鋪。這條件總算公道吧?”
花靈瑤暗鬆口氣,答應道:“好,咱們一言為定,希望你明天能拿到名單。”
裴潛苦笑道:“我覺著你這人真是死腦筋。不痛不癢叫聲‘老公’又省事又簡單,卻寧可花工夫替我做工,何苦呢?”
花靈瑤道:“這就是你和我最大的不同。如今你已是繡衣使副主辦,府裏總需有幾個下人。我明天就……”
“免了,免了——”裴潛急忙擺手道:“我可不想自個兒的府上變成賊窩。再就是我還不曉得文忠的府邸在哪兒,今晚也回不去了。”
花靈瑤聞弦歌而知賊意,說道:“那麽今晚你就留宿在這兒,明天再搬家。”
裴潛大喜,視線往裏屋望去道:“那張床夠不夠兩個人睡的?”
※※※
第二天清早,裴潛離開花靈瑤在泰陽府的臨時寓所,前往繡衣使衙門辦公。
他先招呼來幾個手下,將搬家和用軟轎接送花靈瑤的事交代了,又批了一疊公文,晃晃悠悠來找監察署主辦刁成義。
刁成義忙起身要將裴潛讓到自己的座上。裴潛搖手道:“算了,我還是站著舒服。”
刁成義詫異地望著裴潛。裴潛怒道:“老子站著說話不腰疼,懂不懂?”可憐自己昨晚在花靈瑤的外屋裏睡了一整夜的長板凳,如今腰酸背疼,隻差去找郎中往身上貼狗皮膏藥了。
刁成義端上剛沏好的茶水道:“大人,卑職按照您的指示正在暗查內務署,果然有所發現。我已命人加大查案力度,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頓了頓壓低聲音又道:“隻是晉王的行轅還沒能找到。”
裴潛想著明天就能見到菡葉,便也不再逼迫刁成義,敷衍道:“那就慢慢查,最重要的是保密。對了,丁昭雄留下的文書檔案都在哪兒?本官到任已有三日,總得對此有所了解。”
刁成義道:“卑職這就命人將丁大人歸檔的卷宗拿來。”
裴潛查了半天,也沒從卷宗裏翻找到任何有關於那個紅旗軍內奸的蛛絲馬跡。
他把卷宗推開,問道:“還有沒有遺漏的?”
刁成義奉承道:“大人做事真是仔細。確是還有一些卷宗尚未歸檔,那是丁大人親自掌握的絕密文件,都鎖在了他的秘櫃裏。”
裴潛精神一振問道:“秘櫃在哪兒,裏頭會不會有丁昭雄留下的金銀珠寶?”
刁成義苦笑道:“這卑職就不清楚了。不過秘櫃的鑰匙在丁大人手裏——”
裴潛胸有成竹道:“你不知道麽?丁大人在去世前已將鑰匙留給了本官。”
刁成義暗自疑惑道:“果真如此段大人又豈會沒聽說過秘櫃?況且丁昭雄死時又怎能想到會是段大人來接任繡衣使副主辦?”但這些上頭的事情,做下屬的最好少問少了解,當下領著裴潛一頭鑽進繡衣使衙門設在地下三十尺深的秘庫中。
兩人在經過了三重厚重銅門和裏外兩班守衛的層層身份盤查校驗後,才得以進入一條悠長的地下甬道裏。刁成義一邊走一邊提醒道:“大人小心,雖然卑職已經暫時關閉了這裏頭的機關禁製,但難保有些年久失修的會失控發動。”
裴潛緊盯著手提燈籠走在前頭的刁成義,問道:“這樣的秘庫每座衙門都有麽?”
“都有,但除了青陽郡的繡衣使衙門,其他各處的規模都遠沒有這麽大。”刁成義站在了甬道盡頭的大門前,用鑰匙開鎖道:“大人,咱們到了。”
他用力推開大門,裏麵是間十丈方圓的密室。刁成義將室內的油燈點燃,裴潛借著昏暗的燈火看到密室四壁都被高大的鐵櫃包圍,當中還有一排排木製的櫃子,像書架般堆滿各類檔案卷宗。
刁成義駕輕就熟引著裴潛走到最裏端的一排鐵櫃前,道:“這都是丁大人生前所用的秘櫃,一個六個,上麵貼有分類標簽。”
裴潛暗出了口氣,心道丁昭雄總算給自己辦了件好事。他凝目察看標簽,找到了專門收藏臥底資料的那隻鐵櫃。櫃門上掛著一隻通體烏黑的大鎖,光分量就不下二十斤重。上頭共有七個大麽指粗細的圓形鎖環,牢牢扣定在鐵櫃上。
刁成義用燈籠照著道:“大人,這是七星連環鎖,您看……”
裴潛哼了聲,心想老子連老鬼用九星連珠鎖起的櫃子都能弄開,還怕這區區七星連環?但這門吃盡苦頭才學來的本事,無論如何是不能免費交給刁成義的,伸手拿過燈籠往牆上一掛道:“你到外頭等我。”
刁成義隻當裴潛不願自己接觸到丁昭雄留下的絕密資料,識趣地退出密室等候。
裴潛關上門,從皮囊裏取出作案工具,但見這些開鎖用的鐵絲有粗有細、有直有曲,他嘴裏叼一根,雙手夾四根,開始解鎖,心中卻想道:“要是現在就有那麽一柄紫金鍛鑄的匕首,削下這銅鎖還不是像切豆腐一樣?”
耳聽“哢吧哢吧”鎖孔裏傳出低響,他凝神鑒別每一響的輕重緩急,利用手中鐵絲感覺到鎖孔內部的複雜構造,雙眼冒光道:“下回老子有什麽見不得光的玩意兒,也不妨藏進這裏頭。又安全又隱秘,門外還有那麽多人免費站崗守衛。”
“喀!”一聲脆響,櫃門上的七個鎖扣幾乎同時彈起。裴潛取下七星連環鎖,將鐵櫃打開。裏頭分為上中下三層,裴潛目光一掃頗為失望道:“敢情丁昭雄沒把自己搜刮來的金銀珠寶放在裏頭。”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看到最上方的那層櫃子裏有個黑不溜丟毫不起眼的鐵盒子。
裴潛拿下鐵盒,也沒費多大勁兒就搗鼓開了上麵的機關禁製,打開一瞧頓時眉開眼笑。原來在這鐵盒子裏裝著一疊厚厚的銀票,還有一塊重達半斤的青色原石。
那銀票倒也罷了,這半斤青色原石不啻是無價之寶。傳說中天地本就是一塊碩大無邊的原石,後來石內各種靈力逐漸釋放,才有了宇宙洪荒。
這青色原石中蘊藏的風靈即可用來煉製上等仙符,也可等到自己修為臻至融光境界後,直接吸納進身體裏化為靈氣,從而衍化出威力驚人的風支靈術。
裴潛站在櫃子前考慮了老半天,決定還是入袋為安,將鐵盒子勉勉強強塞進了懷裏,尋思道:“這些銀票和風原石多半是不義之財,老子拿走也算取之有道。”
接下來他開始搜索那個紅旗軍內奸的相關資料。翻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目光停留在一個熟悉的人名上——內務署主事殷長貴。
找到了。裴潛唇角露出一絲笑意,喃喃道:“算你倒黴,撞在老子的槍上。”
其實他對殷長貴也沒多大惡感。怪就怪這家夥娶錯了老婆,和黃侍郎成了連襟。
然而當裴潛仔細翻閱殷長貴資料的時候,才驚訝地發現此人居然是早在十餘年前就授命打入紅旗軍的雙麵諜。
他略一思忖已有了主意,將所有關於殷長貴投靠紅旗軍的資料全扯了下來,剩下的用燈籠裏的燭火付諸一炬,自言自語道:“這就算老子送給黃煒的見麵禮吧。”
處置停當裴潛無心再看丁昭雄留在秘櫃裏的其他收藏,將櫃門重新鎖上,提著燈籠走出密室。刁成義正等得不耐煩,見裴潛走出來,忙露出一副全神戒備為段大人看門守院的模樣,欠身道:“大人,您這麽快就出來了?”
裴潛點點頭,問道:“你先前跟我說對內務府的徹查已有了眉目,是麽?”
刁成義道:“是這樣,但目前僅隻是懷疑,還沒能掌握確鑿證據。”
裴潛哼道:“有懷疑就有問題,為何不把人先拘押起來再加審訊?”
刁成義麵露難色道:“大人……卑職懷疑的,是內務署殷主事。”
裴潛釋然道:“難怪你束手束腳不敢拿人。也對,這事得查有實證才能出手。”
刁成義苦惱道:“但證據很難找啊,他自己就是繡衣使的人,對這行很熟。”
裴潛故作沉思,說道:“動不了殷主事,那就動動他手下的人又或家裏人。發現形跡可疑的,偷偷抓起來一個個過堂,你看這法子怎麽樣?”
刁成義早想這麽幹了,卻擔心殷長貴萬一察覺找上門來,自己吃罪不起。聽裴潛這麽一說,無疑是在後頭替他撐腰了,不趁此機會甩掉這塊茅坑裏的石頭,更待何時?至於黃侍郎那邊,自有這位副主辦大人個子高,帽子大替自己撐著。
他嘖嘖讚歎道:“大人的話著實令卑職茅塞頓開,我今天就去抓人。”引路回到了上麵。兩人剛一出秘庫,就有衙役來報道:“段大人,有兩撥客人都在等您。”
裴潛一奇,他能猜到其中有一撥應該是黃侍郎派來給自己送請柬的,可另一撥會是什麽人?邊往外走邊問道:“都是誰找本官?”
“一位是兵部黃侍郎府中的黃大福黃總管,他說是來給大人送請柬的。”衙役回答道:“另一位不肯報名字,但手裏拿的是晉王府的腰牌。”
“晉王府?”裴潛一驚,看來這是晉王來給小舅子出頭,要和自己新賬老賬一起算了。他倒不怕,還覺得晉王的反應太慢。換作自己,若是小舅子被人欺負了,一早就把對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投進泰陽府的黑牢裏再說。
裴潛想了想,決定還是先見黃府來人,好把晉王的手下丟在外頭再多晾會兒。
可到了衙門後堂一瞧,兩方來人正麵對麵坐在幾案邊喝茶。黃大福人如其名,圓頭圓肚子,外加一臉黃麻子,讓裴潛看得十分順眼——覺得和此人比起來,自己實在是英俊小生。
可黃大福對麵那人,他就看不過眼了。那老家夥大咧咧坐著,見著自己也不起身施禮,隻用眼角餘光冷冷瞥了下,就又把茶碗端起來擋住了半邊臉。
擋也沒用,裴潛已認出他是易司馬,晉王身邊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見易司馬不理自己,裴潛樂得把這老家夥丟下一旁,迎上已然滿麵笑容起身問安的黃大福道:“黃總管,勞您久等了。”
黃大福連聲道:“哪裏哪裏,段大人公務繁忙,是小人多有叨擾了。”
憑良心說,要不是黃侍郎的關係,裴潛會很喜歡這個會說話的管家。他在黃大福身邊坐下,隨口道:“不知黃總管屈尊來此,有何貴幹?”
黃大福滿麵堆笑,從袖口裏抽出一張泥金請柬恭恭敬敬遞上道:“我家老爺今晚在府中設宴,特命小人專程來請段大人賞光。”
裴潛取過請柬打開看了看,笑道:“黃大人真是太客氣了,不知除了下官外,還請了其他哪些客人?”
黃大福回答道:“還有唐將軍、裘院主以及我家大人的幾位親朋故交。客人不算太多,隻當是尋常家宴。但我家大人說,段大人保境安民銳氣十足,隻恨相見太晚。正可趁今晚設宴的機會,能早日得見高賢。”
明明知道這是官場上的馬屁話,裴潛聽著還是舒坦,收起請柬道:“好,我一定來。”想著剛剛發了筆大財,做人不能太小氣,順手取了張三百兩的銀票塞進黃大福的手裏道:“初次見麵,交個朋友。”
黃大福沒想到裴潛出手如此闊綽,一邊整理衣袖,一邊笑道:“這怎麽好意思?”
兩人又聊了幾句,黃大福顯得愈發殷勤親熱,那模樣像是恨不能和裴潛插香爐拜把子,隻因著急回去向黃煒複命,這才匆匆走了。
裴潛故意將黃大福送到衙門外,又晃了一圈接待了幾個前來遞狀紙的老百姓,方才慢條斯理地回到後堂。不曾想易司馬真沉得住氣,硬是麵不改色淡然自若地坐在那兒一杯接一杯地喝茶,好像不曉得裴潛是在有意冷落自己似的。
“易先生,”裴潛三步兩步走近易司馬,驚訝道:“怎麽會是您親自來了?真對不住,後堂光線不好,卑職一直沒能看清這兒坐的是誰。還當是晉王府掃地看門的哪個下人來了,哪裏曉得竟會是您老人家?”
易司馬聽到裴潛拐彎抹角罵自己,眉梢往上挑了挑,漠然道:“虧得是後堂光線不好,若是眼光也出了問題,那就不是小事了。”
裴潛聽出這老家夥話中鋒銳,嘿嘿一笑道:“在下年輕,還不至於老眼昏花。”
易司馬不答,居然也從袖口裏抽出一張請柬來,擺在幾案上道:“晉王殿下明晚設宴,請段大人務必賞光。”
是鴻門宴吧?裴潛怔了怔沒拿請柬,問道:“奇怪,晉王怎會想到要宴請我這麽個小官?不會是那位師爺向殿下舉薦了卑職吧?”
易司馬不答,起身道:“晉王殿下說,段大人是他平生所見膽子最大的三人之一,還和老夫打賭,你一定會答應赴宴。”
裴潛搖頭道:“那輸的一定是晉王殿下。卑職頗有自知之明,打小就是膽小如鼠,老天爺放個屁我都得抱頭躲到床底下。”
易司馬出人意料之外地淡然一笑,說道:“能罵老天爺放屁的人,膽子一定不會小。”袍袖一拂道:“段大人,老夫告辭了。”舉步走出後堂,徑自離去。
裴潛盯著請柬,一時琢磨不透晉王的用意。忽然,他想起老鬼的話來——難道這是菡葉要借晉王之手約見自己?
他咬了咬牙,低罵道:“丟你娘的,白吃白喝幹嘛不去?”抬手把請柬收進袖口。
刁成義慢慢湊近,小聲道:“大人,晉王殿下請客,會不會是為了昨天的事?”
裴潛回過頭瞅著麵帶惶恐的刁成義,驀地有了主意,展顏笑道:“刁主事,你這兩天跟著我辦差很是得力。這樣吧,明晚就和本官一起前往晉王府赴宴。”
“噗通!”刁成義一屁股坐到地上,麵色發白道:“大人,卑、卑職……”
裴潛親熱地把他從地上扶起來說道:“別怕,要砍也是砍老子的頭。我讓你去自有道理,先安心把老子交代的差事辦好,去罷!”
刁成義失魂落魄地出了後堂,開始後悔幹嘛死心塌地跟著裴潛混。如今晉王找上門來,這位頂頭上司明擺著是要犧牲自己了。他不由得欲哭無淚,強打精神召集起人手,去尋殷長貴的晦氣了。
裴潛肚子裏發笑,也無心繼續辦差,找了個知道文忠府邸的衙役,引著自己前往。
等他到了文忠府邸一瞧,好嘛——花靈瑤老態龍鍾坐在太師椅裏,手拿拐杖正在指揮一眾繡衣使搬場。那些繡衣使人人賣力個個奮勇,唯恐在段大人姨婆婆的心目裏留下懶惰印象。
待收拾妥當已近傍晚,裴潛也不含糊,立馬掏出一張百兩銀票犒賞三軍。反正這錢得自丁昭雄的私藏,惠而不費何樂不為。
眾繡衣使歡天喜地,紛紛邀請段大人與民同樂。裴潛想著晚上還要前往黃府赴宴,隻好忍痛割愛,婉拒了一幹下屬的邀請。
送走幫忙搬家的繡衣使,花靈瑤已在書房裏等他。裴潛關上書房的屋門,取出從丁昭雄秘櫃裏找到的檔案,放在書桌上道:“這個人你認不認識?”
花靈瑤拿起檔案微微訝異道:“殷長貴,你懷疑他是內鬼?”
“不是懷疑,而是肯定。”裴潛道:“我已在丁昭雄的秘檔裏查到,這家夥壓根就是奉命打入紅旗軍的細作。他一邊出賣些不值錢的情報騙取信任,一邊把紅旗軍的軍情泄露給丁昭雄和黃煒,把兩邊玩得風生水起。”
花靈瑤沉默須臾,問道:“這份資料能不能給我?”
裴潛立馬收進自己的袖口裏,說道:“這事你不必管了。要是你們出手殺他,難免老子會惹上嫌疑。我自有妙計,不出兩天就會讓這家夥吃不了兜著走。”
花靈瑤的眼睛閃了閃,頷首道:“好,那我就靜候段大人的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