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沒完沒了
裴潛是個要相貌沒相貌,要身家沒身家,要前途沒前途的三無青年。
不管放在哪個朝代哪個地方,像他這樣的人都是一抓一大把,注定沒有出頭之日。
對此裴潛倒是滿不在乎,快快活活地過著屬於他自己的小日子。然而有一天,當他被老鬼威逼利誘,冒名頂替那個被秘密處決的紅旗軍叛徒段憫混進雲中兵院,逐步獲取到院主裘火晟和院監流雲沙的信任,並成功竊取了製造“雲中雷”的絕密資料,還認識了一位絕世美女花靈瑤後,他快活滋潤的小日子也就到頭了。
而這次我們的故事也正是從裴潛功成身退,打算回來向老鬼交差說起……
老鬼是裴潛的師傅。但裴潛從未承認過這點,甚至老鬼自己都覺得有裴潛這麽個不爭氣的徒弟是件很丟臉的事。然而根據鬼獄門不成文的規矩,當師傅的門下隻能有一個徒弟。除非這名弟子死了又或者被踢出了門牆,否則絕不能再收第二個弟子。所以老鬼一直在動著換徒弟的念頭——至少裴潛心裏是這麽覺著。可惜他的陰謀屢次被裴潛識破,這對師徒勉勉強強湊合著過了七年。
按照老鬼事先的承諾,裴潛隻要成功盜取了雲中雷的資料,就能夠見到失散七年的姐姐。衝著這點裴潛咬緊牙關,硬著頭皮,外帶三番五次地在青樓遇險,總算把差使搞定,就等著見他姐了。
誰曉得裴潛興衝衝回到自己和老鬼隱居的那座竹林裏,迎接他的除了幾間空****的青灰瓦房外,就隻有一張釘在門板上字條。
字條是老鬼留的,上頭很沒良心地寫道:“真沒想到你小子還能活著回來。你姐在泰陽府。你有眼睛有嘴巴,胳膊腿腳一樣不缺,那就自個兒去找她吧。”
裴潛先用眼睛盯著這張字條看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然後牙齒咯咯怒響,破口大罵道:“老鬼,我和你沒完——”伸手撕下字條扯得粉碎,最後丟在地上狠狠踏了幾腳,直等紙片陷入泥地裏,再也不可能重新拚湊起來,他才餘怒未消地轉身騎上從雲中兵院騙來的坐騎,一路狂奔衝出竹林。
從裴潛和老鬼師徒的住處到泰陽府直線距離一百八十九裏,當中必須經過六組盤山道,四座山梁,兩條江河還有一座和雲中山同名的數千人大鎮子,路程不免像牛皮筋般拉長,最後不得不在一百的一上頭再加上一條杠,變成了二百八十九裏。
裴潛騎的黑馬是雲中兵院千挑萬選的上等軍馬,號稱日行千裏,夜行八百。但剛出了竹林,裴潛就悲哀地發現,不光是人會吹牛,馬也如此。按照**黑馬的速度,在天黑前頂多也就趕到雲中鎮。
但裴潛還是很愛惜他的坐騎,因而決定不惜花費重金,也要在今晚替它安排一處充滿芬芳真愛的好地方宿夜。於是他來到了雲中鎮那條著名的花街上,牽著大黑馬一邊走,一邊琢磨路邊還有哪家青樓是自己還沒逛過的。
“姓段的!”突然裴潛聽到不遠處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聲,一個膀闊腰圓的彪形大漢從天香樓裏衝了出來,宛如凶神惡煞般指著他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還敢往老子的地盤上跑!”
這人名叫莫大可。他既不是天香樓的龜公也不是看家護院的保鏢,而是正兒八經的朝廷軍官,受封正四品天虎騎統領,卻和裴潛有著天大的過節。這過節足足價值四千八百多兩銀子,還外帶莫大可的情婦,前任的天香樓老板娘葉三娘的老命。
幸好莫大可並不知道葉三娘是裴潛殺的,他一直把盤踞在雲中山裏的紅旗叛軍當做殺死自己情婦的仇人。否則,他肯定不會空著手出來,少說也得在肩膀上扛上一門裝填了雲中雷的神威火炮。
饒是這樣,裴潛見到莫大可還是頭大。他平生第一次覺得青樓實在不是什麽好地方,到處隱藏著像莫大可這樣橫行霸道兼且蠻不講理的兵痞。
裴潛深知秀才遇見兵,有理講不清的至理名言。他騎上馬掉頭就逃。馬蹄飛騰嘶鳴蕭蕭,裴潛敢說哪怕莫大可也像自己的大黑馬一般長出四條腿,在地上爬著走,也絕對追不上自己。
可是莫大可根本沒追。裴潛忽然驚訝地察覺,大黑馬跑得雖然歡快,還不停地打響鼻,可兩旁的景物硬是一點沒動。
他不由得回頭觀瞧,頓時傻了眼。莫大可蒲扇般的大手正拽著大黑馬的尾巴,將它牢牢拖定在原地,滿是橫肉的臉上露出獰笑道:“跑啊,再跑啊……”
不跑,那是你孫子!裴潛心裏暗罵,雙掌往馬鞍上一撐騰空而起,卻又生生直降在地,乖乖地舉起雙手。因為他聽到背後有弓弩上弦的聲音。
莫大可左手操著一把天虎騎專用的十八連發“天狼神弩”,瞄準了裴潛的背心,冷冷道:“我想試一試,是它快還是你快?”
孫子!裴潛快要哭出來了,慢慢轉回身露出笑臉道:“人生何處不相逢,這不是莫將軍麽?俗話說頭回生二回熟,咱們這是第二次見麵吧?那也算是老熟人了。”
莫大可冷笑道:“熟歸熟,你欠老子的舊賬一樣得還!”
裴潛盯著莫大可手裏的天狼神弩,臉上的笑容更親切熱情了,道:“好說好說,咱們兄弟誰跟誰啊。”
莫大可鬆開馬尾巴,豎起胡蘿卜粗的食指朝著裴潛晃了晃,生硬道:“是你說上次在天香樓老子被山中賊(紅旗軍)殺得鬼哭狼嚎,花了八百兩銀子求你救命的?”
“是哪個龜孫子造謠?一派胡言!”裴潛義憤填膺,“莫將軍就那麽不值錢麽?”
莫大可愣了愣,問道:“那以段大人之見,老子的命能值多少兩銀子?”
裴潛非常認真地想了想,回答道:“少說十萬八萬吧?”心裏補足道:“狗屎!”
莫大可眯縫起眼睛盯著裴潛瞅了半晌沒說話,似乎在估算自己究竟值不值這個數。
半晌之後,他的右手大麽指衝著身後的天香樓比了比,說道:“請進。”
“不必了吧?莫將軍,您真是太客氣了。”裴潛很不好意思地說道:“小弟也就是走過路過,手頭還有不少急事要辦,便不打擾將軍了。”
莫大可平舉著的天狼神弩沒動,照定裴潛的胸口,還是那兩個字:“請進!”
裴潛瞧瞧滿大街正在看笑話的人,和莫大可手裏那張閃著烏黑精光的天狼神弩,歎了口氣道:“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於是在莫大可的弓弩押送下,裴潛目光堅定、情懷悲壯地一步步走進天香樓,就像一步步走進刑場。
穿過樓下的花廳,莫大可押著裴潛上了二樓。一位風姿卓越的少婦笑盈盈站在樓道頂頭的房門前,朝莫大可柔聲細語道:“裏麵都準備好了,都是按你的意思。”
什麽叫“都準備好了”,莫大可到底什麽意思?
裴潛依稀記得,不久以前自己就在這間屋子裏,誘使莫大可一刀抹了雲中兵院副講書祁舞婷的脖子,還順帶敲詐了他四千八百多兩銀子。他突然一抱肚子,叫道:“好疼,一定是中午吃壞了肚子。茅廁在哪裏?”掉頭就想往樓下跑。
莫大可像座小山似的身軀堵住去路,似笑非笑道:“進去!”
這下裴潛不是肚子疼而是腦門疼了。冰涼堅硬的天狼神弩弩匣頂在了他的額頭上,迫使裴潛老老實實掉轉過身,走進了房間裏。
一桌熱氣騰騰的豐盛酒菜已經擺好,裴潛咽了口唾沫,心裏嘀咕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斷頭酒?
莫大可大馬金刀地往椅子裏一坐,將弩箭放在了桌上,發出“啪”地一聲重響。
裴潛雙腿一軟,身不由己在莫大可的對麵落座。少婦關上門,替兩人斟酒。
裴潛決定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順便拍拍莫大可的馬屁。他滿麵驚豔地望著少婦,問道:“莫將軍,不知這位猶如天仙般的夫人是……”
“她叫墨韻,”莫大可回答道:“如今的天香樓老板娘。”
裴潛不得不佩服莫大可的雷厲風行,那邊曾經兼任老板娘和情婦的葉三娘屍骨未寒,這廂莫大可已替她找來了下一任的接班人。他急忙雙手捧杯站起身來,向那少婦恭恭敬敬地問候道:“二嫂!”
少婦怔了怔掩口一笑道:“段大人真風趣,難怪咱們家老莫時常跟我提起你。”
裴潛頭皮發麻——至於嘛,不就是四千多兩銀子,還一直念念不忘?
莫大可舉起酒杯道:“段大人,今晚這桌酒就算是我替你壯行。”
“噗通!”墨韻驚訝地發現裴潛一下子不見了蹤影,莫非是傳說中的瞬移?
不過這位段大人的瞬移神功顯然還沒能修煉到家,所以移動的距離著實有限。
很快墨韻就發現,他隻是從椅子上瞬移到了桌子下,正在狼狽不堪地爬起來。
莫大可卻被裴潛如此強烈的反應弄得一愣,問道:“段大人,你沒事吧?”
裴潛拍拍衣衫上的灰塵,重新坐回椅子裏道:“地上有隻螞蟻,我把它給掐死了。”
莫大可點點頭道:“那好,老子先幹為敬!”仰頭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裴潛一咬牙,心裏道:“丟你娘,飽死總比餓死強!”一口也把酒給喝。
趁著墨韻給兩人添酒的工夫,裴潛問道:“莫將軍,你說要替我壯行,壯什麽行?”
莫大可詫異道:“你不曉得麽?唐將軍已向朝廷上書,保薦你為泰陽府繡衣使副主辦。段老弟,一個從六品的雲中兵院副學侍連升四級,做到從四品的繡衣使副主辦,可真不簡單呐,你這下飛黃騰達了。”
裴潛這才有幾分猜到莫大可請自己喝酒的真實原因。敢情這家夥是聽到了自己要升官的風聲,頓時前事盡忘迫不及待地要和他套近乎了。
從四品的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要看這官管的是什麽。繡衣使表麵上隻是個負責治安的機構,卻不受當地官員轄製,隻聽命於當今天子的調派,在背地裏從事諸如情報、刺殺乃至其他種種見不得光的秘密任務。小小的一個泰陽府繡衣使主辦,就擁有對轄區內五品以下官員先斬後奏的特權,且無需向泰陽府知府報備。
原先的泰陽府繡衣使主辦丁昭雄本是玉清宗的俗家弟子,但暗中投靠了師門死敵智藏教,結果在恒月軒一戰中被雲中兵院院主裘火晟用火龍銃射殺。
當然對外流傳的版本不是這樣,而是說他在搜捕紅盟匪首何嚐醉的過程中英勇殉職。至於丁昭雄的副手文忠,也在逃亡路上被號稱古劍潭千年第一傳人的花靈瑤神不知鬼不覺的送上了去往陰曹地府的直達快車。
明白莫大可不是要找自己算賬,反而是想借此機會融洽私人關係,裴潛的腰杆立馬挺直起來,口中謙遜道:“莫將軍,怕是你弄錯了吧?我隻是雲中兵院裏一個小教書先生,哪有可能一下子連跳四級?”
“錯不了,這是我親耳聽到唐將軍身邊的人說的。”莫大可信誓旦旦道:“剛才在外頭我和兄弟你開了個小玩笑,千萬不要介意。”
唐將軍,當朝炙手可熱的平北將軍唐胤伯。裴潛曾與他有過一麵之緣。而這一麵的幸會,還是基於裴潛痛揍了唐胤伯在雲中兵院裏讀書的寶貝兒子唐朝升一頓。結果不打不相識,裴潛反而得到了孩子他爹的賞識與提攜。
“明白了,敢情莫將軍是當兄弟我正要去泰陽府赴任。”隨著腰杆挺硬,裴潛的語氣卻變得更軟,“大哥這般盛情款待,小弟何可敢當?”
莫大可也不知是真歡喜還是假歡喜,哈哈笑道:“小意思,小意思。”
裴潛卻是覺得沒意思。他壓根就沒想當什麽繡衣使副主辦,但這話絕不能當著莫大可的麵說。不然對方會把手裏的酒杯立刻換成弓弩,對著自己再笑上兩聲:“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他還是對丁昭雄死後,留下的繡衣使主辦空缺人選頗為好奇,問道:“那莫大哥有沒有聽說,主辦會是誰呢?”
莫大可搖頭道:“這事暫且還沒有定論,有好幾個人選,可大夥兒爭來搶去,誰也擺不平誰。就是段老弟的這個副主辦,那也是唐將軍費盡心思才幫你爭取到的。”
裴潛感激不盡地站起身,手捧杯遙對黃原府方向道:“敬唐將軍!”
“唐將軍已經離開黃原府了,如今正在泰陽府辦差。”莫大可搖搖頭道:“除了他,還有兵部的黃侍郎也在泰陽府——他是鎮南將軍費德樂的換帖兄弟,你要小心。”
顯然莫大可對費德樂與段憫之間的深仇大恨早有耳聞。當年費德樂殺了段憫的父親,紅旗軍的著名統兵大將段天亮。段憫回過頭來就毒死了費德樂寄養在黃原府繡衣使主辦鄧絕府中的私生子鄧絕。
後來在雲中兵院裏,裴潛假冒段憫先是弄死了費德樂的親兄弟費德興,後又將其情婦祁舞婷送到莫大可的刀口下抹了脖子。
“另外原先負責圍剿山中賊的平逆將軍黃柏濤,也正在泰陽府和唐將軍辦理交接。”莫大可冷哼道:“這兩天那兒可熱鬧得很啊。”
裴潛心頭一動,隱約預感到老鬼要自己去泰陽府多半沒安好心。
這時候莫大可回頭望了眼窗外的夜色,熱情道:“段老弟,今晚你就住這兒。樓裏的姑娘隨你挑,做哥哥的請客,不收你錢。明天大早我和你一塊兒上路,前往泰陽府拜見唐將軍。”
裴潛嚇了一跳。雖說莫大可的態度大好,可自己畢竟做賊心虛,況且此行自己是想去泰陽府尋找姐姐,並非要見什麽糖將軍鹽將軍,急忙推辭道:“大哥軍務繁忙,小弟怎好叨擾?喝完這杯酒,我就告辭。”
莫大可目光落定在桌上的天狼神弩上,說道:“咱們還是明早一塊兒去泰陽府比較妥當,路上也會安全點兒。”
威脅,這是**裸的威脅!裴潛氣憤地想到,不明白莫大可為何死皮賴臉地非要糾纏自己。莫非,他是得到了唐胤伯的密令,要將自己送去泰陽府?
既然胳膊擰不過大腿,裴潛能做的便是聽話。第二天一大早,他被架上大黑馬,踏上了前往泰陽府的官道。身邊跟著個莫大可,路上的確變得安全了許多,這家夥足足帶了上百人的親兵衛隊,在官道上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
裴潛很懷疑他們在和紅旗軍作戰的時候,會不會也是這種做派?隻是馬頭掉轉了一個方向,不是往前衝而是往後逃罷了。
中午時分一行人來到渡口。莫大可一聲令下,將渡口附近最大一家酒樓的所有食客統統趕到外頭露天用飯,百八十個人浩浩****進駐酒樓,鬧得雞飛狗跳。
倒是裴潛覺得不虛此行,狐假虎威地跟在莫大可後頭,過足了兵痞的癮。
他和莫大可獨占了一張臨窗麵水的桌子,酒菜飛也似地上齊。
莫大可剛要動筷子,卻一皺眉低罵道:“娘的,出門遇尼姑,晦氣!”
裴潛一怔向窗外望去,遠處的官道上奔來十幾匹駿馬。馬上坐的是清一色盔明甲亮的騎士。衝在最前頭的那位,二十多歲相貌姣好,竟是位英姿颯爽的女將軍。她身後的親兵衛隊有六男六女,個個長相出眾神采飛揚,但沒哪個是尼姑。
“那女人叫邢毓莘,是天蠍騎統領,智藏教的女弟子,後來還俗當了兵。”莫大可用筷子夾起一塊清蒸魚肉丟進嘴裏,說道:“據說她每和黃柏濤上一回床,軍階就往上升一級。幾年的工夫,就和老子平起平坐當了天蠍騎的統領。”
裴潛恍然大悟,曉得了莫大可對邢毓莘看不順眼的原因。聽上去,他似乎對原先的上司黃柏濤也頗為不滿,語氣裏毫無尊敬之意。
說著話邢毓莘一行十三人在酒館外下馬。她將馬韁繩丟給親兵,甩了甩腦後烏黑發亮的秀發,邁步走了進來。人還沒到,她銀鈴般清脆悅耳的笑聲就已在酒館裏回**開來。“莫將軍,你來得早啊。”她好像一點兒也不在意莫大可的冷臉,笑吟吟走上前來,招呼道:“聽說又娶了位如夫人,什麽時候讓小妹見見?”
莫大可沒理他,卻扭過頭對牆角一桌的部下吼道:“都瞎了眼,沒瞧見邢將軍到了?還不給老子挪挪屁股,把桌子騰出來?”
那幾個軍官都是跟隨了他多年的老兵油子,有氣無力地應道:“是,將軍——”
邢毓莘咯咯嬌笑,水汪汪的眼睛一轉落到了裴潛的臉上。當然,裴潛的長相絕對不屬於她感興趣的那種,隻是好奇這小子何以敢肆無忌憚地盯著自己的胸部,而且還和莫大可這自負到家的殺才麵對麵坐在一桌喝酒?
“段憫,”麵對邢毓莘詢問的目光,莫大可不得不開口道:“雲中兵院的副學侍。”
“段大人?”邢毓莘明媚的雙眸顯得更閃亮動人了,“聽說你用毒的本事神乎其神,連費德興也被你搞掉了。什麽時候有機會,小妹也想請您指教一二。”
“在哪兒指教,**麽?”盯著邢毓莘挺拔的胸脯,裴潛不由自主地冒出齷齪念頭,口中謙虛道:“邢將軍過獎,卑職隨時恭候芳駕。”頓了頓終究忍不住加了一句道:“一般到了晚上我會很空閑。”
邢毓莘愣了愣,沒想到裴潛居然如此大膽,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公然挑逗自己。
她明亮的眼中增添了一縷興奮的光彩,嬌笑道:“不如就今晚吧。”
裴潛大喜,奈何莫大可卻不解風情地說道:“今晚段老弟和我睡一屋。”
邢毓莘驚詫地望向莫大可。莫大可咳嗽聲道:“我們就說說話,不幹別的。”
裴潛恨不得把莫大可的腦袋按進熱湯裏,可看到這家夥右手不經意地又搭到斜挎在腰間的弓弩上,隻好明智地閉緊嘴巴,戀戀不舍地目送邢毓莘往牆角那桌走去。
或許是邢毓莘的突然出現壞了莫大可向來不錯的胃口。他草草吃了幾口,就喝令部下收拾上路。裴潛情不願心不甘地跨上大黑馬,驚喜地發現邢毓莘也從酒館裏走了出來,輕盈健美的嬌軀如乳燕投林般躍上馬背。
“莫將軍,咱們一塊走吧。”她衝著莫大可微笑說:“有個伴兒路上會安全許多。”
裴潛的肚子都快笑疼了。莫大可嘴角扯了扯,一揮鞭抽在馬臀上,**駿馬一聲長嘶,沒命般地就往渡口衝去,裴潛不緊不慢地在後跟上。
過了渡口,按照莫大可一行的速度,天黑前就可以抵達泰陽府。可他早早地就在距離泰陽府還有三十多裏的小鎮上歇了下來。鎮上的客棧一下子爆滿,酒樓的生意也比平時熱鬧了許多。
裴潛欣喜地發現,邢毓莘居然又住進了同一家客棧。晚上莫大可問他,要不要去青樓賭場轉上一圈兒,被裴潛義正詞義地拒絕了。
所謂近朱者赤,莫大可也被裴潛的高風亮節所深深觸動,決心今晚破例也留在客棧裏,和這位新結交的好兄弟喝喝酒聊聊天,一醉方休。
沒法子,裴潛隻能拚命往莫大可杯子裏添酒。後來察覺杯子不管用,就換成了海碗,在上過不下三次茅廁後,莫大可終於酒勁發作,被他攙扶上床呼呼大睡。
搞定莫大可,裴潛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差不多已經子時了——也就是說還剩下整個後半夜可以利用。他仔細地梳洗一番,偷偷出屋蹩進了隔壁的小院裏。
院子裏靜悄悄的,屋裏的燈也全熄了,有兩名男護衛在守夜。
兩人看到裴潛隻當什麽都沒見著,幾不可察覺地朝正屋方向呶呶嘴。
裴潛心領神會,躡手躡足走到正屋前伸手推門。果然,門是虛掩的。
他走進屋反手把門帶上,借著月光隱隱約約看到有一道雪白的身影背對自己,正酣睡在床榻上。裴潛解開衣帶,低聲喚道:“邢將軍……邢姐姐,小弟來找你切磋了。”踮起腳慢慢往床邊摸去。
半透明的帳幕低垂,裏頭睡著的邢毓莘竟似渾身**,連肚兜和抹胸都丟到了一旁。裴潛甩了靴子,低叫道:“好寶貝兒,小弟來也。”扒光衣衫就往**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