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一碗海鮮羹
好在馬炳權和裘火晟幹過一杯後,說道:“裘大人,我和幾位朋友在隔壁包間吃飯。方才聽掌櫃的說起今日段副學侍在這兒請客,便趕緊過來向各位敬酒。”
流雲沙笑道:“明白了,你和裘大人剛喝過一杯,就想拋下咱們開溜?”
老山羊這次站到了流雲沙一邊,起身道:“老馬,說什麽咱們這桌八個人,你都得一個個敬過來,我老和才能放你過門。要不就算裘大人沒意見,咱們兄弟倆這十幾年的交情立馬玩完。”
馬炳權又是告饒又是逃躲,最後還是喝足了八杯酒眾人才放他離去。
裘火晟意猶未盡道:“這個老馬,喝酒得用水缸來裝。你們也太便宜他了。”
尤若華見風使舵道:“要不等稍後,咱們一塊兒殺到隔壁回敬老馬。”
鮑國庵喝得興起,已是袒胸露腹,拍桌讚同道:“老尤的這個主意硬是要得!”
裴潛知道,今天基本沒戲了。他暗暗道:“花姑娘,不是我不幫你。其實老子也很想你做我老婆,但更不想你還沒入門就先做了寡婦,活生生給我戴頂綠帽子。”
這工夫老山羊站起身,文忠眼尖問道:“和大人,你要逃席?”
老山羊搖搖晃晃道:“誰逃席?你去打聽打聽,我是那種人麽?老子不過想去趟茅房方便方便,等清空了肚子,回來再跟你這龜兒子幹!”
眾人大笑起來。裴潛靈機一動摸摸肚子道:“我陪老和去,免得他一路滾下樓梯。”
兩人晃晃悠悠走出包間,老山羊喝得有點兒多,邊打飽嗝邊口齒含糊地說道:“段老弟,你前兩天剛受過傷,可要少喝點兒酒。”
裴潛搭著他的肩膀,也是醉熏熏地道:“沒事,我能喝——人逢喜事精神爽,我高興!”目光卻盯到了從過道另一端捧著湯碗走過來的恒月軒夥計身上。
菜是裴潛點的,他自然知道夥計手裏的這一碗海鮮魚翅羹是今天的最後一道大菜。雖說後頭還有幾道點心和瓜果,但要在那裏動手腳無疑勢必登天。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錯過了,銀子都白花了不說,外帶一個到手的老婆也遲早要成別人的。他的腦筋在彈指間一轉,已作出決定。
他把老山羊的肩膀摟得更緊了,湊到耳邊低聲道:“纏住他。”
老山羊又是一個飽嗝,仿佛沒聽清楚裴潛在說什麽,嘿嘿笑道:“我耳朵好癢。”說著話一個立步不穩,撞到了夥計身上。夥計急忙穩住湯碗叫道:“小心!”
老山羊手撐過道旁的牆麵勉強站穩,低頭瞧了瞧適才滴落在袍袖上的酒漬,勃然大怒道:“喂,你把老子的衣服給弄髒了!”
夥計一愣,心想這是你自個兒酒喝多了不小心又怨得誰來?但老山羊是雲中兵院的內務總管,等於這夥計老板的老板,他哪裏敢得罪?慌忙道:“對不起,對不起!”
老山羊擺出一副大老板的架勢,訓斥道:“給老子擦幹淨了再走!”
夥計無奈地求助裴潛。裴潛笑笑開始唱紅臉,道:“和老哥,這是你喝灑的酒水。”
老山羊愣了愣,道:“不是湯水,是酒水?”提起袍袖仔細打量,兀自懷疑地問那夥計道:“這真是酒水?”仿似生怕別人的眼睛也像他一般發花不好使,還特意把袍袖扯平了湊到那夥計的麵前,好讓他瞧個明白。
夥計瞪大眼睛盯著袍袖半晌,連聲道:“和大人,是酒……您聞,還有酒味兒呢!”
趁著這兩人在爭辯老山羊袍袖上沾的到底是酒水還是湯水的當口,裴潛漫不經心地拿起碗裏的湯勺道:“這就是有名的海鮮魚翅羹麽?師傅的手藝不錯啊!”一小簇淡黃色的粉末已從他的指縫間泄入羹湯裏。
這動作當然瞞不過老山羊。裴潛也根本就沒想瞞過他——老山羊就是何嚐醉,雲中兵院的紅盟領袖。
這個秘密早在裴潛被崔老頭栽贓的時候,就已經從花靈瑤的口中得到了確認。
裴潛亦不得不佩服這老家夥演戲的天分十足——他連殺了伍相國、裘翔桐,老山羊居然還能和自己勾肩搭背,親似兄弟,也難怪能夠在裘火晟身邊潛伏這麽久。
他相信,老山羊一定很想殺了自己為盟友報仇。但為了所謂的複國中興大業,如今兩人卻又陰差陽錯地站在了一條壕溝裏,並肩戰鬥。
攪拌了幾下湯羹,裴潛皺眉道:“太燙了,也不曉得吹涼點兒再端上來。記得待會兒要用小碗分裝,先給裘大人盛上,明白沒?”
這時老山羊才把袍袖鬆開,嘟囔道:“還真是酒水,他娘的晦氣!”扯著裴潛穿過樓道,丟下那個被折騰得不知所措的夥計徑自去了。
兩人進了茅廁,老山羊見周圍無人,用極低的聲音道:“湯裏放的是啥玩意兒?”
“迷藥,夠讓一頭大象睡足三天。”裴潛問道:“你不是裘火晟的救命恩人麽?”
老山羊哼了聲道:“那是二十七年前的事兒,拿來——”攤手伸向裴潛。
二十七年前,當今的天子尚未發動兵變篡位,那時還是大魏朝的天下。
裴潛搖頭道:“這東西是別人的,我也沒有解藥。”
“放屁,”老山羊怒哼道:“難不成那晚海鮮魚翅羹你一口都不喝?”
裴潛得意道:“當然喝,為什麽不喝——這是老子在花錢請客,不喝豈不虧大了?”
老山羊將信將疑,裴潛伸手往他骨瘦如柴的肩膀上抱去,笑道:“但我喝了不會有事,你們喝了就得全部躺倒,爛醉如泥。”
“別碰老子!”老山羊甩開裴潛的手,問道:“要多少時候?”
“差不多一炷香吧。”裴潛對老鬼配製的這貼“醉死牛”頗具信心,回答道:“時間差不多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兩人一起往外走,裴潛的手再次搭上老山羊的肩膀。看到恒月軒的後院裏有人,老山羊嘿了聲,沒再甩開這小子的手,低聲道:“不知道你小子走了什麽狗屎運,居然能讓她做了你房裏的丫頭。”
裴潛怔了怔,套問道:“老子還沒找你算賬呢,這丫頭粗手粗腳的,也不曉得你是打哪兒弄來的。”
老山羊立馬明白過來,微覺詫異道:“敢情你還不知道她的身份?”
裴潛摟著他上樓梯,說道:“你不也是剛弄清楚?那晚她給你看的是什麽東西?”
老山羊避而不答,低低道:“待會兒我把風,你幹活。得手後你立刻撤走,老子留下善後。別放過流雲沙和丁昭雄,這兩人手上沾滿了紅盟兄弟的血!”
裴潛心想我手上沾的血似乎也不少,問道:“你不走,還留下來幹什麽?”
老山羊道:“那是我的事。記住,隻準成功不準失敗。你還欠老子五條人命!”
“有三條不能算吧?”裴潛咕噥道,順手推開包間虛掩的房門,準備欣賞稍後的精彩大結局。然而當房門被他推開,看到包間裏的情形後,他的腦海卻在一霎間變得空白,耳畔嗡嗡作響道:“怎麽會是這樣?”
酒桌上山珍海味,碗碟鋪排,惟獨不見一碗剛才下過藥的海鮮魚翅羹。
老山羊也發現了,他邁著醉步坐回位子上道:“湯呢,那夥計不是把湯端來了麽?”
鮑國庵笑道:“老和,你喝醉了吧,哪兒有湯?我剛催過,一會兒就上來。”
那碗海鮮魚翅羹到哪裏去了?裴潛直想滿樓貼上尋物啟事,瞧瞧是哪個王八蛋半路截殺,竟然敢搶走專為裘院主準備的魚翅羹。會不會是夥計暈頭轉向,送錯了地方?他的心一凜,說道:“我再去催一下。”
“你都快走不動道兒了,”尤若華笑著起身,“還是讓我去吧。”
大哥,就算你想拍馬屁也請先看看地方好不好?何況老子不過是個從六品的副學侍,也犯不著勞您大駕吧?
裴潛都快急哭出來了,忙摁住尤若華道:“尤大人坐,還是卑職去問吧。”
正在兩人拉拉扯扯的工夫,突聽隔壁包間裏有人推開房門驚怒叫道:“夥計,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人全都倒下了叫也叫不醒?”
這邊的人聽得一愣,流雲沙問道:“孫講書,出了什麽事?”
那姓孫的講書忙道:“流雲大人,您說怪不怪?馬大人他們剛才還好好的,可喝著喝著突然一個個都睡了過去,卑職怎麽喊都不見答應。”
裘火晟還沒反應過來,笑道:“那是他們喝多了。給老子拿涼水來把老馬澆醒。”
裴潛和老山羊悄然對視一眼,曉得出大問題了。十有八九那碗海鮮魚翅羹被夥計端進了馬炳權的包間,讓那些人稀裏糊塗做了替死鬼。
裘火晟在眾人的簇擁下擠進隔壁的包間,叫道:“老馬,這麽快就倒下了?老夫還沒跟你拚酒呢!”
包間裏包括馬炳權在內的七名食客,或靠倒在椅背上,或趴在桌子上,還有兩個劃拉到了樓板上,鼾聲此起彼伏,對裘火晟的調笑置若罔聞。
桌上隻剩下一半的海鮮魚翅羹還在冒熱氣,另一半去了哪兒已不用裴潛費神多想。他很想飛起一個窩心腳,把那個送湯的夥計給踹出八百裏,更想有人能一腳先把自己踹飛八百裏,趁眾人反應過來之前逃得越遠越好。
“咦,老馬他們也點了海鮮魚翅羹?”鮑國庵還在傻兮兮地追詢這個無聊問題。
掌櫃的聞訊趕至,急忙道:“是,這道海鮮羹馬大人和段大人都有點。”
現在,裴潛想踹的不再是夥計,而是馬炳權。
“有點不對勁兒。”丁昭雄捏開馬炳權的嘴巴,仔細看了看他的舌頭,又翻開眼皮瞧了兩眼,說道:“好像是中毒了。”
掌櫃大驚失色道:“中毒,不可能啊?上來的每道菜小人都是親自把關的。”
一下子,似乎所有人的酒都醒了。流雲沙轉過頭望向孫講書,問道:“這桌上的酒菜,你都吃過了?”
“是,是啊。”孫講書見流雲沙冷厲的眼光盯著自己,結結巴巴道:“哦,不,那碗海鮮羹卑職沒吃過——我一吃海裏的東西就渾身發癢起紅斑。”
丁昭雄哼了聲,放開人事不省的馬炳權道:“咱們也有碗一模一樣的海鮮魚翅羹。”
在場的都是人精,立刻明白了丁昭雄的言外之意。裘火晟喝道:“把做湯的廚子,端湯的夥計,統統給老夫找來,我要當麵訊問!”
掌櫃連聲應是,一溜煙往樓道裏奔去。裴潛瞟了眼包間敞開的窗戶,曉得到了必須腳底抹油的時候了。再不走,等那夥計一到,自己和老山羊準得露餡,成了裘火晟等人飯後甜點。
似有意似無意,丁昭雄靠了過來,問道:“段老弟,剛才你出去過?”
果然,丁昭雄準備發難了。裴潛估算了一下形勢,如果他和老山羊出其不意地聯手突圍,脫身的把握還是有的。至於裘火晟身上的圖紙配方,那就不必奢望了。
還有一個法子,就是冒險製住裘火晟,逼他交出東西,而後挾為人質脫逃。但這麽做未知因素太多,比方說,丁昭雄不管裘火晟的死活,一意要留下自己。
裴潛硬著頭皮迎上丁昭雄刀鋒般的目光道:“是啊,怎麽啦?”
丁昭雄淡淡一笑道:“我記得剛才和總管說過,你們有見到夥計把湯端上來。”
裴潛覺得十月裏的天還是很熱,解開腰帶扇扇風道:“是啊,那又如何?”
丁昭雄道:“我還記得,今天是你請客,桌上的酒菜也都是你點的……”
眾人仿似醒悟到什麽,十數道目光齊刷刷聚焦在了裴潛的臉上。
走,再不走小命得搭進去了。裴潛看到流雲沙在向鮑國庵使眼色,鮑國庵在往樓道裏退……裘火晟、尤若華堵在了包間的門口,文忠挪向窗口,老山羊——
老山羊動了。他猛然閃身到裘火晟的身後,從袖管裏掣出一柄短刀,架在了對方的脖頸上,低喝道:“都不許動!”
此刻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裴潛的身上,誰也沒料到老山羊會突然發難,包括裘火晟。他的臉漲得血紅,驚怒交集道:“老和,你幹什麽?”
一眾擠進來看笑話的青樓姑娘驚聲尖叫,紛紛靠牆站立,唯恐城門著火殃及池魚。
老山羊警惕地環視眾人,冷笑道:“老鮑,你最好乖乖站住,別想著出去叫人。”
裴潛也是一驚,說道:“和老哥,被懷疑的是我,你這是幹什麽?”
老山羊嘿然道:“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蹦不了你的逃不了我的。段老弟,快搜裘火晟的身子,瞧瞧咱們想要的東西在不在他身上。”
裴潛一凜道:“老家夥把我給兜出來了!”迎麵,看到老山羊醉眼裏蘊藏的別有意味的一縷光,他的心頭劇震,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擊中,砸得胸口發悶無比難受。
刹那間他看懂了老山羊的眼神。這是一種視死如歸的眼神,一種決絕的眼神。
同樣的眼神,他在伍相國的眼睛裏也曾經看到過,還有裘翔桐,水靈月……
怒色瞬間湧上裴潛的麵門,他氣急敗壞地大吼道:“放屁,你少來誣陷老子!我跟你勢不兩立!快放開裘院主——”
眾人聽得又是一呆,徹底搞不清楚裴潛和老山羊究竟在說什麽,到底誰是逆黨,又或兩個都是?
老山羊嘿嘿笑道:“你怕了?不用你,老子也搞得定!”將短刀往裏一推,裘火晟的脖頸上立刻淌下鮮血道:“把火藥的裝填程序和配方圖紙都給老子交出來!”
裘火晟即便愛惜性命,在這麽多下屬麵前,也絕不敢向老山羊低頭。否則縱然沒死在老山羊手裏,事後也逃不過充軍發配。
他強自鎮定,說道:“東西不在老子身上,就是在我也不可能交給你。”
老山羊喝問道:“東西在哪兒?立刻叫人給老子送來!”
裘火晟怒道:“你做夢!裘某自問這麽多年待你不薄,你為什麽要做逆賊?”
老山羊冷冷道:“你待我是不錯。所以我不想殺你,交出東西咱們好聚好散。”
丁昭雄喝道:“和不醉,裘大人是不可能把東西交給你的。你也不看清楚這是什麽地方,自己還走得了麽?”
老山羊把刀子又往裏推了推,裘火晟吃疼低哼。流雲沙叫道:“和兄,有話好好說!圖紙配方可以給你,但你先放了裘大人!”
裘火晟巴不得有人替他解圍,卻佯怒道:“流雲兄,你要陷我於不忠不義麽?”
流雲沙苦笑道:“大人,您是國家棟梁,豈能和朝廷逆賊同歸於盡?我向你保證,和不醉拿到東西也走不了,不然唯下官是問。”
老山羊不屑道:“流雲沙,你怎麽就能斷定老子走不出這座恒月軒?”
流雲沙笑笑道:“咱們走著瞧吧。”轉眼望向裘火晟道:“大人——”
裘火晟故作猶豫,一咬牙道:“也罷,你去把那個匣子拿來交給他。”
流雲沙點點頭往門外走去。丁昭雄搶上兩步,低聲道:“大人,你……”
流雲沙背對老山羊,對丁昭雄使了個眼色道:“有什麽事待會兒再說。”
丁昭雄往後退開,流雲沙出了包間。裘火晟心神略定道:“和不醉,東西給了你,從今往後咱們恩斷義絕,互不相欠!”
老山羊嘿然道:“恩斷義絕是沒錯,但互不相欠卻未必。早晚一天,老子會把你們這些逆賊殺得一幹二淨,以慰先帝在天之靈!”
裘火晟怔了怔,立刻想到當今天子是開國皇帝,本朝尚無“先帝”一說。老山羊口中的“先帝”應該是指二十三年前已死於那場改朝換代的兵變裏的大魏皇帝。
裘火晟失聲道:“你果然是個逆賊!”想到老山羊在自己身邊呆了那麽多年,深受自己的提攜重用,今次就算保住老命圖紙沒丟,日後的錦繡前程也要徹底完蛋。
樓裏的時間變得特別漫長,裴潛不斷在問自己該怎麽辦。是等著圖紙送到,立刻搶到手和老山羊突圍,還是繼續隱藏身份靜觀其變?
這時候流雲沙回來了。他的手裏多了一個黑色的長匣,身後有二十餘名守衛護送。
守衛被留在了門外,流雲沙手捧黑匣走進包間道:“和不醉,東西我拿來了。”
老山羊掃了眼黑匣,警醒道:“流雲沙,你最好別耍花樣。把匣子打開!”
流雲沙冷哼道:“我可以讓你先驗過匣子裏的圖紙和配方。但你必須發個毒誓,拿到東西立刻放開裘大人。”
老山羊斷然道:“不成,老子得靠著他才能走出兵院。”
丁昭雄厲聲嗬斥道:“和不醉,你休要得寸進尺!”
流雲沙接著道:“好,我先打開匣子讓你看過,咱們慢慢商量——”將黑匣子放到桌麵上,用手指飛快地在盒蓋表麵的泥金花紋上點按數下,聽到“哢吧”微響,隱藏在匣子裏的機關開啟。
流雲沙舉起匣子,隔著八仙桌麵對老山羊緩緩開啟盒蓋道:“你看清楚了——”
“哧——”一支淬毒的利箭從匣子裏激射而出,直刺老山羊的右眼。裘火晟的身子猛向左倒,右肘運足勁力朝對方瘦骨嶙峋的肋部撞去。
老山羊猝不及防,急忙甩頭避過毒箭。“砰!”肋部被裘火晟的肘錘重重擊中,饒是他修煉過“金罡照”的護體神功肋骨未斷,卻也疼得眼前發黑,甩手擲出短刀。
“噗!”短刀斜插進裘火晟的左肩,他悶哼轉身脫出老山羊的控製,右臂低垂整條胳膊被老山羊的“金罡照”震得酸軟麻木,幾乎失去知覺。
流雲沙關起匣子揚聲喝道:“抓刺客!”右手亮出根一尺三分長的峨眉刺,縱身越過八仙桌攻向老山羊胸口。
包間裏亂作一團,那些青樓女子尖叫逃散,卻堵住了鮑國庵等人上前圍攻。
老山羊在最後關頭看了裴潛一眼,似是在說:“不要動,你欠我五條命!”從袍袖裏掣出子母雙環,子環撥打峨眉刺,母環砸向流雲沙。
流雲沙麵色一變道:“你是何嚐醉!”峨眉刺挑開子環,急忙抽身閃避。
“嗚——”母環脫手飛出,化作一束精光直射流雲沙。流雲沙左手抄起黑匣子往外封架。耳聽“叮”的脆響,母環在高高彈飛的一霎,從環裏迸射出數十點綠色寒星。流雲沙掩麵倒地翻滾,卻還是晚了一步,被母環射出的暗器打中。
“啪!”毒氣迅速蔓延,流雲沙左手發軟,鬆開了黑匣。
裘火晟手捂後肩的傷口退到牆角,怒聲道:“快,不能讓匣子落到他手裏!”
老山羊縱身往前飛撲,探右袖卷向黑匣。“哧哧哧——”三名護衛從樓頂用繩索吊落下來,架起雲中兵院自製的“天狼神弩”,一蓬箭雨射向老山羊。
這天狼神弩的質地與威力尚勝過紅旗軍的穿雲弩。雖然一次隻能連發十八支,但每支弩箭的箭頭都是用稀金鍛造,不僅鋒銳無比而且能破各種護體罡氣。
老山羊掀起桌子,身軀往上飛拔,用子環護體準備從屋頂遁走。
“咄咄咄——”弩箭射透桌麵,盡管大部分或偏斜或被子環撥開,卻仍有兩支穿透了老山羊的小腿。
與此同時包間左右兩麵的牆壁轟然倒塌,各有十餘名護衛手操天狼神弩對準老山羊,一通狂射。
裘火晟等人急忙往後退閃,誰也不敢拿自己的血肉之軀給天狼神弩當靶子。可憐幾個青樓女子,淒慘尖叫倒在了血泊中。
老山羊雙腿連中十餘箭撞破屋頂往外遁去。突然一陣寒光耀眼,埋伏在恒月軒四周各處屋頂房簷上的守衛齊齊發動天狼神弩,將他萬箭穿身。
老山羊的身子噗通一聲從洞口摔落下來,重重砸在樓板上沒了聲息。
一片壓抑的死寂裏,猛聽裘火晟驚惶的聲音叫道:“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