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賠罪酒
待將屋子基本恢複原狀,已是後半夜。外麵的雨越下越大,裴潛從**坐起,瞧著還在擦拭血跡的花靈瑤道:“其實你根本不必白費勁兒,我這就走了。”
花靈瑤手上不停,說道:“就算要走,也該將這裏收拾幹淨。”
裴潛眉宇一挑,突然“砰”的一腳踹翻了剛剛被花靈瑤擺好的椅子,怒道:“你還不死心?報國寺的賊禿已經來抓老子了。今晚要不是紅盟的人也想來殺老子,兩幫人馬莫名其妙地鬥了起來,這會兒我的腦袋在不在脖子上還不定呢!”
花靈瑤平心靜氣地抬起身,將椅子重新擺好道:“你要走就走,何必衝我發火?”
裴潛哼了聲道:“硬的不行來軟的,你休想!老子生來就是軟硬不吃!”騰身探臂搭住橫梁,雙腿往梁上一騎,左掌按住圓木緩緩上提。就見一片三尺長的木塊被他的手掌吸了上來,露出中空的內腹。
裴潛從裏頭取出了穿雲弩、珠寶盒等等見不得光的寶貝玩意兒,一一收拾妥當把橫梁還原,飄落在地道:“你走不走?”
花靈瑤淡然道:“既然你主動退出任務,我就沒有義務再跟著你。祝你一路順風。”
裴潛木無表情,跨步走出裏屋,推開了房門,一股涼爽的夜風吹拂著豆大的雨點砸落在了他的臉上。他不自禁地頓了頓足,心道:“老子終於要離開這鬼地方了!”
奇怪的是一點都不覺得輕鬆開心,反而隱隱感到似乎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留在了這裏,從此隻會越行越遠。
“再試一次好不好?”忽然,身後響起了花靈瑤的話音。“我能感覺到你內心的不甘。因為你生來就不是個願意承認失敗的人,所以你也不願就這樣灰溜溜地逃走,丟下一個爛攤子讓人笑話,對麽?”
裴潛佇立不動,嘿然道:“不錯,我是不願失敗。可老子更不願把命丟在這裏!”
花靈瑤緩緩道:“那就請你留下幫助我們。我向你保證,我會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你的安全。假如你我都會死,那我一定會死在你的前麵!”
裴潛的背影不經意地顫了顫,恍惚之中想起了許多年前,有人曾經對自己說過類似的話語。那時候的他還小,驚惶失措地趴在她的背上,在刀光劍影中掙紮求生,看著鮮血從她的身上每個地方汩汩地流淌出來,卻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他的眼睛被雨水打濕,搖搖頭苦笑道:“花姑娘,我沒你想得那麽能幹。何況你想要的東西,十有八九被裘火晟藏在了身上。除非抓住他或者殺了他,否則根本沒有可能拿到手。”
花靈瑤的眼睛裏有異彩閃動,輕輕道:“我們可以設法把他騙到洞外來下手。”
裴潛想了想,說道:“三個條件,談得攏就談,談不攏拉倒。”
花靈瑤按捺欣喜道:“說吧,哪三個條件?我盡量滿足你。”
裴潛低哼道:“別跟老子玩字眼兒,什麽叫‘盡量’,還帶打折扣的?”
花靈瑤笑笑沒言語,裴潛背對她舉右手豎起食指道:“第一,不準再拿水靈月的事兒跟老子糾纏不清;第二,事成之後我要六兩血瑪瑙;最後——”
他豎起第三根手指頭,停頓了下才說道:“你嫁給我做老婆!”
花靈瑤的笑意凍結在唇角,裴潛舉著右手,晃了晃豎起的三根手指頭道:“你要是答應,我就留下再幹一票。你要是覺得為難,那便當老子什麽都沒說。咱們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身後還是一片寂靜。裴潛笑了笑,道:“算了,老子不為難你了。”跨步往門外漆黑滂沱的風雨裏行去。
“等等!”在裴潛的左腳即將跨出門檻的一霎,他聽到了花靈瑤的聲音。
“六兩血瑪瑙……我可以想辦法滿足你。”花靈瑤的語氣低沉,也聽不出她此際心中更多的意味。“月兒的事,我隻能保證紅旗軍方麵絕不插手。”
不等裴潛表示反對,花靈瑤接著道:“我也可以答應你的第三個條件,但必須是在事成之後。我想對於這點,你不會反對。”
裴潛怔了怔,沒料到花靈瑤會答應下來,反有些懷疑道:“你真的願意?”
花靈瑤深吸口氣點了點頭。那天在玉江邊的林子裏,她攔下水靈月放走了裴潛。她勸說月兒,這是必要的犧牲——為了大業。而今冥冥中似有天意循環,輪到她來做出同樣的犧牲了。
如果拒絕,也許紅旗軍還會有其他辦法弄到火藥配方和圖紙,但所付出的代價一定會遠遠勝過現在;如果拒絕,她將永遠沒有勇氣麵對遭受**的水靈月,沒有勇氣麵對自己的內心。
“那麽為了表示誠意,”裴潛慢慢放下高舉的右臂道:“你得讓我先看一下真容。”
“好。”相對於向這個惡棍獻身,眼下的要求已是微不足道。須臾之後,花靈瑤漠然說道:“閣下可以回過身了。”
裴潛關上房門轉過身子,刹那間看得呆了。那是一張傾城傾國,完美無瑕的容顏,擁有與生俱來的高貴與典雅,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水仙花,秀麗在昏暗的燭光裏,卻照亮了整個世界。
裴潛怔怔盯著花靈瑤絕世無雙的俏臉,心底裏竟生平第一次湧起一絲絲罪惡感。
他下意識地舔舔嘴唇,看著花靈瑤重新易容,又恢複了原先的模樣,委實無法相信這兩張判若雲泥的臉孔,居然會擁有同一個主人。
盡管他隱約已猜到花靈瑤的姿色不差,但展現在麵前的真容,還是遠遠超乎了自己——應該是所有人的想象之外。
毋庸置疑,他是個色鬼。但一直以來,都是那種先顧命再顧女人的色鬼。所以才能逍遙快活地活到今天。但在看到花靈瑤玉容的一霎,裴潛甚至覺得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會為這張臉去殺人,去拚命,毫不猶豫地去幹出任何一樁大逆不道的巨案!
值!如果說剛才還為花靈瑤的承諾而意外,而躊躇,這一刻裴潛卻已開始慶幸自己的抉擇。當然,他還不至於為了一張剛剛看到,連摸也沒摸過的俏臉,就色令智昏地把小命拱手交給花靈瑤。隻是試著再偷一次圖紙和配方,又不是明搶,這買賣做得並不虧。
他想了想,又頗不放心地問道:“剛才那張臉底下,不會還藏著一張吧?”
花靈瑤麵現怒容,冷然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麽人,但我必須告訴你:盡管我們需要你的幫助順利拿到火藥配方和地圖,可絕不表明你有權力對我們肆意侮辱,更不代表你可以無視我們所有人為此所作出的犧牲!”
她的眸中隱隱湧現淚光,語氣微顫道:“就在剛才,又有四位紅盟同道犧牲了性命。他們是來殺你的,可是為了義軍的大業,他們毅然決然地撤走,沒有半句怨言!或許閣下會覺得這些人都是無可救藥的傻瓜,但正因為有這樣的傻瓜存在,我們的複國大業才不會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為什麽你們女人說著說著就喜歡動感情,流眼淚?”裴潛眨巴眨巴眼,緩緩踱回小廳裏道:“我不關心你們的複國夢想,也無法理解你們的想法。但這些都無關緊要,要緊的是——”
他在桌子上放下穿雲弩,放下首飾盒,放下收拾起的行李,猛地一屁股坐定在椅子裏道:“丟你娘的,老子肚子餓壞了!”
花靈瑤怔住了,做夢也想不到此情此景之下,這混蛋居然還有心情要吃的!
但偏偏屋裏裏凝重肅穆的氣氛被他這麽句石破天驚的“丟你娘”給化解去大半。
花靈瑤平複微微激動的心緒,點點頭道:“廚房裏還有些東西,我幫你熱一下。”
“不用了,”裴潛伸手想拉住花靈瑤,卻被她森寒的目光一瞪,嚇縮了回去,訕訕道:“那點冷飯冷菜,吃了隻會倒胃口。你去恒月軒幫我訂一桌三天後的宴席,要最豪華最上等的那種,而且必須是最靠裏的那間清靜包間。”
花靈瑤沉默須臾,說道:“你想請裘火晟吃飯?他未必肯輕易離開天陽洞。”
裴潛胸有成竹地靠在椅背上道:“我的麵子太小,換個人就未必了。”
“流雲沙?”花靈瑤訝異道:“可他怎麽可能幫你代邀裘火晟?”
裴潛笑道:“我剛剛殺了裘翔桐,得罪了裘火晟,這件事是個人都聽說過。於情於理,老子都得誠惶誠恐地向裘火晟賠罪求饒。為表示誠意,當然得在恒月軒擺上一桌。可又怕裘大人對卑職餘怒未消,隻能求流雲大人代為相邀。”
他擔起二郎腿,眼光盤旋在花靈瑤的臉上研究著她的易容之術,笑著道:“他要不來,駁的不是段副學侍的麵子,而是流雲院監的金麵。”
花靈瑤頓時想起傍晚流雲沙來訪時,裴潛為了毒殺裘翔桐的事,連聲賠罪叫冤,敢情在那時這小子就已經打下伏筆!
她凝視裴潛得意洋洋的模樣,問道:“可你就這樣去找流雲沙,會不會引起懷疑?”
裴潛道:“不是老子去見他,是他明天一早準會屁顛屁顛來拜見老子——外麵有四個護衛被殺,流雲沙聞訊後豈能無動於衷?”
花靈瑤道:“那丁昭雄和報國寺呢?這三天裏,他們會放得過你?”
裴潛道:“丁昭雄既要查內奸,又要接待京師要員,對老子已是分身乏術。報國寺雄遠那賊禿,今晚已賠進了六個手下,倒是不會幹休……”說到這裏,他閉口不言,隻靜靜盯著花靈瑤。
花靈瑤立時明白這小子在打什麽鬼主意,頷首道:“好,我來處理報國寺的事。”
裴潛滿意地點點頭道:“這才叫群策群力,同舟共濟嘛。別忘了,去雲中鎮把花街上的那幾位頭牌姑娘都給老子請來……”發現花靈瑤神色不善,他歎口氣道:“你為什麽總要懷疑我的純良動機?”
“有漂亮姑娘在,至少能讓裘火晟這老家夥心不在焉。到時候老子下手會容易許多。”他耐心解釋道:“萬一他還帶著護衛,老子也能找機會把他們分開。”
花靈瑤搖頭道:“我從沒有對你的純良動機產生過懷疑。”在裴潛自我陶醉前,接著道:“因為你這個人壓根就沒有純良一說。”
裴潛臉一僵,就似吃了個蒼蠅般尷尬,很快又毫不在乎道:“說得也對,若想在世上活得長久活得滋潤,就不能講一點兒良心,否則連心也得被人生生挖出來。”
花靈瑤的心竟是一震,隱隱約約感覺到裴潛的來曆絕不簡單。
第二天上午雨勢停歇,流雲沙正如裴潛所料前來探視。他問過傷勢,便把話題轉移到昨夜死在裴潛寓所外的那四個守衛身上。
裴潛別的本事欠奉,裝傻充愣卻是一把好手,先是說自己睡得像死豬,再是說他怕被報複,求流沙大人在寓所外加強守備,最好把兵院所有護衛都調過來保護自己才好。一席話聽得流雲沙啼笑皆非,隻能敷衍了幾句。
裴潛趁機向他提出要擺酒向裘火晟賠罪的事。流雲沙不虞有他,一口應承了下來。
裴潛喜笑顏開道:“大人真是卑職的再生父母,命中貴人。”
流雲沙聽慣了尤若華的溜須拍馬,仍是大感吃不消。裴潛趁熱打鐵,又向他有意無意地問起丁昭雄的行蹤來,說道:“若是丁大人有空,卑職也想將他一起請到。”
流雲沙道:“今天一早昭雄便陪同國子監和兵部的幾位大人回返黃原府,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裴潛暗喜,臉上裝出詫異之色道:“京師來的大人們為何這麽快就離開兵院了?”
流雲沙意有所指道:“他們住慣繁華京城,多少對雲中兵院的簡陋寒酸有些不適。”
裴潛醒悟過來,敢情這幫大人們是被接二連三發生的凶案給嚇破了膽子,急忙忙離開這是非之地,打道回府,卻幫自己把丁昭雄給帶走了,委實妙不可言。
事情出奇的順利,第二天流雲沙便命鮑國庵送來口信,言道裘火晟已欣然接受邀請,並再三叮囑同僚相聚不必奢華,隻需略備薄酒心意到了即可。
裘火晟不說,裴潛還有點兒拿不準自己是否做過了頭。聽到鮑國庵轉述的話語,他頓時為自己早早預定下雲中鎮的青樓美女,這一英明決策而得意不已。
轉眼三日,這天中午裴潛換上幾乎沒怎麽穿過的嶄新官服,神采飛揚地走出寓所,步行來到恒月軒。經過幾日在家療養,他的氣色好了很多,除了兩道劍傷還在收口結疤外,近乎看不出曾經受傷的樣子。
恒月軒的掌櫃早早就在門外翹首相望,遙遙看到裴潛,急忙一路小跑迎上前道:“段大人,您預定的包間已經準備妥當,各色佳肴也按照大人的要求準備齊當。隻等客人一到,隨時可以上菜。”
裴潛點點頭道:“我就在這兒等裘大人,你先去忙吧。”
掌櫃躬身退下,沒多一會兒便派夥計搬來太師椅,捧上清茶遞上熱毛巾。
裴潛哭笑不得,心想老子若是這麽大搖大擺往門口一座,喝著茶抹著臉,教裘火晟看見,原本沒火也會點起三丈火。他揮揮手,命夥計把東西都給撤走。
這邊正忙活著,那廂打從雲中鎮來的青樓美女也到了。裴潛留神一數,不多不少七位整,沒有一個放他鴿子的。
這倒不是他的麵子大,而是早就有言在先,今日要請的是雲中兵院院主,堂堂朝廷正三品的裘火晟。也不必用大把銀子去砸,姑娘們哪有不領情、不趨之若鶩的道理?
就在這時,裘火晟到了,裴潛卻傻了眼。原來裘火晟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身後,還率領著浩浩****前來吃白食的大隊人馬。
流雲沙、鮑國庵、尤若華、老山羊……居然還有送走京師官員又回返雲中兵院的丁昭雄和他的副手文忠,能請的差不多全被他請來了。
這下著實打得裴潛有些措手不及,硬著頭皮堆起謙卑笑容拱手相迎道:“裘大人、流沙大人、丁大人、文大人……”
流雲沙笑嗬嗬道:“段老弟,還是你的麵子大。這些家夥平日裏我想請都請不動,結果一聽說你今天要在恒月軒擺酒請客,居然一窩蜂地全跑來了。”
裴潛心裏那個恨啊,他倒不是肉疼那點兒銀子,而是流雲沙這混蛋不聲不響又擺了自己一刀。按照他原先估算,自己請裘火晟喝酒賠罪,至多也就是流雲沙作陪,幾杯酒一喝,幾首小曲兒一唱,待到兩個家夥飄飄然之際,怎麽都能搞定。
這下倒好,來了七位不說,其中還包括已經窺破自己身份的丁昭雄。說不定,賠罪酒喝成了斷頭酒,卻不知誰頂著腦袋走進來,沒了腦袋抬出去。
裘火晟滿臉紅光,顯然此老的心理抗擊打能力異常出眾,短短幾日已從遠方親侄的死亡陰影中闊步邁出,上前親熱地摟住裴潛消瘦的肩膀道:“怎麽小段,肉麻那點兒酒錢,要不算在我賬上?”
裴潛一醒,曉得不管稍後動不動手,眼下還得先喝酒吃菜,不露破綻才行。
他笑嘻嘻說道:“卑職是在數人頭,然後發現了一樁麻煩事,正有點兒頭疼。”
尤若華湊上前問道:“段老弟,為什麽事頭疼?”
裴潛老老實實道:“不瞞諸位大人,為了助興卑職特意從雲中鎮請來了七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原本想來應該差不多吧,可現在……”
鮑國庵恍然大悟道:“哈哈,敢情你叫少了姑娘……這可不好辦!”
丁昭雄笑道:“這個好辦,在下素來不喜女色,隻要有酒喝就成。”
如果沒有昨晚花靈瑤冒險夜探報國寺得來的情報,隻聽這句話裴潛多少會對丁昭雄生出些許好感。可現在,裴潛腦瓜裏轉來動去的念頭,便是如何宰了這家夥。
想歸想,可他臉上的表情比對誰都顯得親熱,哈哈笑道:“丁大人這麽說豈不折殺卑職?誰讓今日我請客呢,權當做回孤家寡人了。”
眾人說說笑笑已進了二樓最靠裏的包間,各色冷菜和酒水業已擺上桌麵。
掌櫃低頭哈腰跟進來問道:“裘大人,段大人,要不要再加一張桌子?”
裴潛望向裘火晟。裘火晟瞥了眼能坐十二三人的八仙桌,笑道:“不必了。我猜今天大夥兒都喜歡坐得擠點兒,那才親近嘛。”
一幫老色鬼小色鬼齊齊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先請官位最高的裘火晟入席,而後依序落座。待裴潛坐下後,新添的碗筷杯碟也全部到位。
當下七女八男親親熱熱地將偌大的包間坐得滿滿當當,裴潛雙手捧杯站起身道:“裘大人,卑職那天行事有欠穩妥,對大人多有冒犯。蒙您寬宏大量,卑職感激不已,在此先自罰三杯,向大人賠罪。”說罷將一杯酒仰脖喝幹。
裘火晟笑吟吟站起道:“段老弟,我也是個直腸子。不瞞諸位,那天出事後老裘我對段老弟的確有些不滿。可事後一想,這事非但怪不得段老弟,老夫還應該謝謝他替我清理了門戶。所以呢,這氣早就消了。後來流沙兄替段老弟帶話,說要請客賠罪……”
流雲沙笑著接口道:“當時裘大人就聽愣了,問我道:‘小段要賠什麽罪?’我那麽一說,裘大人便哈哈大笑起來,當即道:‘好,老夫一定去捧場。不過不是賠罪酒,而是慶功酒。一來慶賀段老弟幫著咱們拔除內奸,二來也祝賀他大功告成。’就這麽著,老夫便擅自做主,把大夥兒全給拉來給段老弟慶功。事先也沒跟段老弟打過招呼,方才瞧他傻眼的模樣,還真有趣。”
眾人聽著頓時哄堂大笑起來,齊齊讚頌裘火晟大公無私,關愛晚輩。
裘火晟更是高興,拿起酒杯道:“廢話不說。段老弟,我陪飲你三杯。等朝廷的嘉獎令到了,由老夫擺酒,咱們再喝它一通。”
眾人紛紛起身舉起酒杯,各自連飲了三杯。落座後,丁昭雄道:“既然裘大人和段老弟的心結已解,接下來咱們就隻談風月,不論時事。誰要違規,小弟就毛遂自薦做個監軍,罰他三杯!”
大家夥兒轟然叫好,熱熱鬧鬧揀菜喝酒。裴潛請來助興的又都是久經風月的紅粉驍將,個個能言會道善解人意,席間鶯鶯燕燕歡歌笑語,好一派親密無間的祥和氣氛。
裴潛的左首是老山羊,右首是被鮑國庵摟在懷裏的暗香齋美女玉畫。這丫頭一邊和鮑國庵調情,一邊偷偷跟裴潛眉來眼去,弄得他好不心癢難熬。
因有言在先,且酒桌上人多嘴雜,眾人談論的都是些雲中兵院內外的奇聞異事,果然絲毫不涉及當下的時務。
裴潛打點精神在旁敷衍應酬,暗自琢磨該怎麽把藥粉給下進酒水裏。
很快他就發現此路不通。這麽多人,這麽多雙眼睛,哪怕他是個變戲法的都沒用。何況斟酒倒茶天經地義都是這些陪酒姑娘們的事,自己若搶了人家的活兒來幹,不知得遭多少白眼。
酒裏頭不行,往菜裏下藥就更沒門兒了。藥粉又不是胡椒麵,既要添香還要別人沒察覺,還真不容易。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際,忽然包間的門一開,馭藝堂堂主馬炳權和幾位兵院的講書、學侍湧了進來。裘火晟眼睛一亮,招呼道:“老馬,來,咱們也幹上一杯!”
裴潛有苦說不出,心想不如讓這些人坐進來,自己趁機開溜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