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公爵夫人

查爾斯剛回到二樓就碰見了大腹便便的愛丁堡公爵,他凸起的肚腩似乎要將腰帶中央嵌著的紅寶石崩掉。他笑容可掬地和查爾斯打招呼:“住著習慣嗎?甜心,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訴我,不用客氣。”查爾斯感到一陣惡寒,就是這樣一個人麵獸心的家夥,表麵上維持著文明人的禮儀,背後卻幹出那樣令人發指的惡行。

查爾斯不想浪費時間和他周旋,沒有答話,越過人直接回了房間。愛丁堡公爵對於在他麵前碰了釘子也不以為意,這位小美人除了對埃德文有幾分笑臉,向來是冷淡的。

查爾斯關上門,背靠著門扉喘氣。威廉也剛回房,正挽著袖子在倒茶喝。他看查爾斯一副精神未定的樣子,主動走過來問:“怎麽了?臉色這麽差。”查爾斯喘勻氣,抓著威廉的手腕,“我發現一間密室,裏麵關著一個女人。那個老畜生折磨她。這真是……”一想到那個婦人的樣子,查爾斯就說不出話來。

威廉發覺握著自己的那隻手在顫抖,他用另一隻手覆上查爾斯的手背,“你說,一個女人?”

“是的,大約四五十歲吧。她,她失去了她的舌頭,被折磨得沒了人形。我們必須救她出來,威廉。”

威廉思索著查爾斯的話,安撫他:“會的,但是別急,我們需要先確定一件事。”

紅衣主教預計在查克拉小住三天,在第二天的下午他去看望久病臥床的公爵夫人。埃德文伯爵表示希望同去,他來了這麽久一直都還未見過公爵夫人。之前是擔心打擾她養病,如今主教要去看望,他便一同登上了城堡的三樓。埃德文的小情人查理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似乎片刻也不想分離。愛丁堡公爵在前頭領路,他們拐過那道隱藏著暗門的牆壁,查爾斯回頭望了一眼,無論裏麵的人如何歇斯底裏,外麵也聽不到分毫的聲響,沒人知道薔薇壁紙後麵的淒慘日夜。

公爵夫人的房間位於三樓西側,臨著花園,視野開闊。綴著白沙的窗戶敞開一半,有微微清風徐來,裹挾著花香,十分適宜養病。公爵抱歉地解釋說夫人身體不好,常年都躺在**,時常陷入昏睡,就如同此刻。威廉小聲說;“夫人身體要緊,期望公爵夫人早日康複。”

愛丁堡公爵走到床邊,將公爵夫人不慎露出的手放進被子裏,然後理了理她斑白的鬢發。對他那些小妻子們的存在不知情的人多半會以為他對發妻多麽情深義重。而知道他罪行的查爾斯更是鄙夷,一個折磨女性,玩弄女人的男人是不可能真正尊重自己的妻子的。

紅衣主教似乎隻是為了完成某種任務,說是來看望公爵夫人,實際上他就那麽遠遠地看了她一眼,並沒有流露出真的關心。倒是埃德文伯爵表現得像一位真正的紳士,雖然公爵夫人昏睡著,但他仍然在她床邊行了見麵禮,還湊近同她問好。

他招呼自己的小情人:“查理,來見過公爵夫人。”

查爾斯走近,透過挽起的床幔,看到了躺在床中央的公爵夫人。她安詳地睡著,因為長期臥床臉頰凹陷,但似乎女仆替她梳洗打扮的時候撲了粉,描了一些口脂,令她的氣色看起來也不是那麽差。她躺在柔軟的羽毛枕上,卷曲的發絲打理得蓬鬆,即使在病中也維持著一位貴族女性的尊貴得體。

“見過公爵夫人。”查爾斯聽話地問好,他覺得公爵夫人看起來有一絲眼熟,大抵這些貴族的夫人們老去之後都是一個樣,梳著一絲不苟的卷發,妝容也打理得精致。

“好了,咱們去喝一杯吧,讓她好好休息。”公爵發了話,眾人退出了房間。

威廉和公爵以及紅衣主教預備去書房,查爾斯借口想去透氣,一個人去了花園。三位紳士表示遺憾,但這都是口頭上的虛假說辭而已,他們根本不會讓一個被人騎在身下的情人加入他們的談話。

查爾斯還是頭一次走進花園中央的樹籬,往常他都隻在外圍逛一逛,因為那過人高的紫衫被修剪得如同牆壁一般,使他本能地抗拒陷入那樣的迷宮裏去。但方才從公爵夫人的房間往下望,他能看到整個花園的全景,迷宮一般的樹籬彎彎繞繞如同一枚繁複的圖騰。擁有了俯視的視角,不再感覺會被吞噬其中,也就不再那麽令人恐懼。

他從入口進去,沿著小道往裏走,期間幾次遇到岔路,查爾斯都憑借著腦中的記憶,選擇了通向花園正中雕塑的位置。走到樹籬西側,他抬頭回望,公爵夫人的房間就位於三樓。也是這棟古堡的三樓,那裏還關著一個不見天日的女人。

查爾斯沒花多長時間就快要接近中央雕塑的位置,因為他已經能從高過頭頂的樹籬邊緣瞧見象牙白的雕塑頂端。他正要加快腳步,一道聲音叫住了他。“先生。”

查爾斯回頭,他沒有聽見任何的腳步聲,但查克拉城堡的管家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老管家大熱天仍然穿著一身三件套,黑色禮服之下是白襯衣和黑馬甲,蝴蝶領結將他的領子扣得一絲不苟,他恭敬地稱呼查爾斯先生:“先生,花園容易迷路,請容許我帶您回城堡,伯爵正在找您。”

查爾斯不好再繼續深入,隻得跟在管家身後往回走。回到房間,他問威廉:“你在找我嗎?”

威廉頓了一下,說:“並沒有,但我很高興你回來了。過來,我有話問你。”

查爾斯沒有注意到威廉語調裏的調情意味,他隻顧著思索管家此舉背後的意思。對方很明顯是不想他再繼續探索花園,不惜編造一個借口將他帶離。他知道自己沒法去對峙,管家隻要用那一貫恭敬的語氣道歉說自己老了記錯了,懇請他的原諒,那麽自己根本就無話可說。

花園裏一定藏有什麽秘密,本身修建成迷宮的樣子,樹籬高得如同牆壁,這都是為了讓人沒法輕易地走進。或許是管家從樓上看到他就快要接近……中央,也或許對方發覺他走得太過順暢,於是截斷了他的深入。查爾斯陷在自己的思索裏,被威廉突如其來的問句震驚得楞在那裏。

“公爵夫人是你見到的被囚禁的女人嗎?”

查爾斯本能地想要否認,一位得體的貴族夫人怎麽也沒法同那晚空洞洞張著沒有舌頭口腔的女人產生任何聯係。但“不是”的回答卡在他的喉嚨裏,真的不是嗎?她們一點也不像嗎?

查爾斯被自己的答案震駭在那裏,威廉看他一臉驚恐的樣子已經知道了答案。他歎了一口氣,拉查爾斯在沙發上坐下。

“我知道這很瘋狂,所以在得到證實前,沒有對你說出這個猜想。但倘若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平民婦人,愛丁堡公爵可以直接殺了她,他幾乎就是這愛爾蘭的王”,威廉沒有避諱在查爾斯麵前這麽說,“沒有什麽是他不敢做的。除非……”

除非這個女人來自梵蒂岡。

查爾斯感到周身惡寒,所以說愛丁堡公爵將自己的妻子囚禁在密室裏,對外宣稱她臥病休養。然後在教皇派人來的那天再將她挪出來,放進富麗堂皇的房間裏,梳洗打扮成貴婦的樣子,供人參觀。查爾斯想起絲綢緞麵中的夫人就是那個滿眼血絲,在盤子裏用手抓食物的婦人他就感到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倘若公爵夫人來自梵蒂岡,那麽她一定也是從小接受良好禮儀教育的貴族小姐,查爾斯不敢想象她都遭受了什麽非人的折磨。或許不見天日本身就是一種酷刑,能讓最注重禮儀的女士也如同野蠻人一般進食。

“今天我特意觀察了公爵夫人的手指,她的指尖發紅,指甲斷裂。一個常年臥床的夫人,不應該是這樣。”

威廉在愛丁堡將她的手放進被子時仔細看了,也難怪這麽熱的天氣,公爵非要將她的手都蓋進被單。

“可是為什麽?”查爾斯的綠眼睛看起來像是快哭了。

麵對他天真無邪的提問,威廉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為什麽?理由太多了,這女人礙了事,或許是妨礙了愛丁堡公爵找情人,畢竟這老種馬帶進城堡的小妻子都不下十來個。也或許是撞破了他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又不能殺她滅口。有身家背景的女人,不僅僅是妻子和伴侶,更是一種聯合的籌碼和結盟的憑證,他舍不得撕毀契約,隻能用這樣一種方式將她囚禁。

“那我們應該告訴紅衣主教!”查爾斯急於解救公爵夫人,既然她來自教廷,那麽隻要戳破愛丁堡公爵的騙局,讓紅衣主教知道她的真實慘狀,他們就能一同將她解救出來,送回家鄉。

查爾斯的設想很理想化,威廉並不讚同。“這樣風險太大,誰也不知道教廷真正的態度。”說到這裏,威廉想起了他的姐姐,他強迫自己不去回憶,繼續分析“將她遠嫁他鄉,這麽多年也沒確認過她的真實狀況,公爵夫人也不過一顆權力的棋子罷了。”

而且從他對紅衣主教的觀察來看,對方根本不在乎公爵夫人如何,隻是來走個過場。若貿然發難,很難有十足的把握對方會和他們站在同一戰線。萬一紅衣主教隻想維係現狀,和公爵沆瀣一氣,那麽他們此舉暴露了對立麵,他和國王都將被動陷入危機。況且威廉一直覺得,紅衣主教的到來絕不僅僅是看望公爵夫人這麽簡單,他直覺背後一定有什麽交易在秘密進行。

查爾斯聽完威廉的分析,也知道自己剛才是衝動了。眼下在愛爾蘭,他唯一相信的隻有威廉,其他人都不可信。可他不能任由公爵夫人被關回密室繼續受折磨,他既然已經知道了,就不能坐視不理。

“那要怎麽辦?”在愛丁堡公爵這裏,他快消磨光了耐心,蟄伏了這麽久,查爾斯甚至想現在就回英格蘭,用國王調令指揮幾支軍隊來將查克拉直接踏平。

“別生氣,”威廉拉他的手,將查爾斯扯到近前來,親他皺著的眉頭,“我今晚和你一起去看看。”

這段時日,他們扮演一對情人,威廉時常會親吻他,**的時候,以及不**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