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可是,他是先帝的皇後啊。

韓君夜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伸手一攬柳書言的腰身。

“皇後與朕已有夫妻之實,莫非是想不認?”

柳書言驚訝於這人的厚臉皮,又羞於舊事重提,推著他的胸膛想逃開。韓君夜哪裏肯,幹脆彎腰一把抄起人,橫抱在懷裏,往裏間床榻走去。

柳書言又驚又氣,叫道:“放我下來!”

韓君夜柔聲說好,將他置於軟**,傾身壓上去就吻。柳書言一開始奮力掙紮,後頭被親軟了氣力,哼哼著喘氣。

“不行。”

柳書言理智尚存,皇帝屍骨未寒,他作為未亡人,轉眼就跟小叔躺一張**,怎麽都說不過去。

“如今還有誰敢攔我?”

韓君夜才不管,柳書言至始至終就是他一個人的,隻有他能碰。

“太後……”

柳書言於深吻中喘息著,仍記掛著太後會來找他算賬。

韓君夜冷哼一聲,“放心,她老人家如今自顧不暇。”說罷伸手去拆柳書言的衣帶。

身下人今日穿著皇後朝服,深青瞿衣之上鸞鳥騰飛,宛若遍叢幽蘭,又如赤霞彤雲。明麗的色彩之下是皎如白玉的肌膚,最動人的不過一張沾染了豔色卻又不甘沉溺於欲望的臉。

柳書言生得秀氣卻不女氣,有一雙過分招人的眼睛,又有一身士子般的文人風骨。韓君夜沉迷索求,猶覺不夠,似乎總不能牢牢抓在手裏似的。

他最喜歡摩挲柳書言的腰,這裏很敏感,總是要不了多久,身下人就會受不了地迎合。還因為柳書言的腰身勁瘦單薄,下塌的時候能顯出一雙腰窩,雙掌合合握住,堪稱天作之合。

今夜的韓君夜比月色還溫柔,令柳書言的所有推拒最後都化作了一池春水攪弄月波。

沒有了藥性做幌子,更讓柳書言看清了自己身心的渴望。他想要韓君夜,不顧倫理,不顧羞恥。

“好可惜,上次沒懷上。”韓君夜咬著他的耳垂,“是夫君不夠努力。”

柳書言臉上燒得厲害,耳朵尖都紅了。

雲歇雨收,柳書言累得手指頭都不想再動一下,韓君夜饜足地從背後擁著他,頭埋進綢緞一般的黑發裏,溫聲哄道:“安心睡吧。”

壽安宮,夜色中的琉璃瓦屋頂上躍下一團黑影,豎著一雙金褐色的瞳子。那黑影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從廊柱瞬息鑽進了隙開一條縫的內殿。

太後和衣蜷縮在鳳塌之上,妝容釵環都未取卸,身上還是白日那套朝服,此時神色慌張,臉上驚恐難掩。

“喵──”

淒厲的一聲貓叫回**在廊下,太後嚇得又往裏縮了一點,厲聲嚷道:“關好門!還有窗!”

婢女流螢四下檢查,回話道:“娘娘,都是關好了的。”

太後心中恐懼絲毫未減,蔓延過四肢百骸,吩咐她:“你就守在門口,哪也別去。”

婢女諾諾應下,一時之間殿內寂靜無聲,那神出鬼沒的貓叫聲又消失了。

“噠噠”幾聲清脆的金玉輕響,太後低頭一看,是自己攬著被麵的手在不自覺顫抖,細長的金護甲撞在一起,似打顫的牙關一般暴露著她此時有多麽害怕。

下午,她去詔獄關照過盞鶯和黃廣濟,確保不會留下後患。傍晚時分,回到壽安宮,命手下太監去準備了鴆酒和白綾,正打算去會會皇後,殿前突然響起了貓叫。

太後最不待見貓,一聽見這叫聲就脊背發涼,當即命宮人去捉拿驅趕。

誰知一刻鍾過去了,貓叫仍陰魂不散地回**。她氣惱地派人去查看,卻隻聽見一聲尖叫。流螢扶著她來到壽安宮的花園,地上橫七豎八躺著許多被開膛破肚的內侍屍體。派來的那個小太監嚇得跌坐在地,黃湯流了滿褲襠。

太後被這血腥汙糟之景嚇得差點兒當場暈過去,連忙命人去請內廷侍衛來護駕。誰知太監苦著一張臉來回話,說是壽安宮被封住了。

封住了是何意?太後親自到宮門處核實,隻見朱漆大門緊緊關閉,連條縫都沒留。想當年,她與端妃爭寵落於下風,也曾被太祖皇帝勒令過閉宮不出。但那時也隻是有侍衛把守宮門,皇宮裏的大殿,何時見過真正關上來與世隔絕的?

太後不甘心地怒吼,門外也不知有沒有人,一點回應也不曾給。太後怒氣衝衝回殿,卻不曾想這隻是一個開始。

妖貓接連殺人,又幾個太監宮女死於利爪之下。它於窗台閃身一躍之時,發亮的豎瞳與屋內的太後四目相接。往日裏高高在上的太後駭得跌坐在地,這隻貓……是來尋仇的!

二十多年前那隻被她下令開膛破肚的貓,如今回來找她複仇了!彼時,她還是貴妃,卻已不甚得寵,宮裏那個民間來的狐媚子一人霸占了全部君恩,還懷了孩子。

雖說她兒子早已被冊立為太子,但皇帝的心已不在她這,遲遲不肯給她後位。倘若端妃這一胎是個皇子,難保皇帝不會龍心大悅,令她母憑子貴變成皇後。到時候壓她一頭不說,兒子的儲君地位也將岌岌可危。

於是她下了狠手,命人弄死了端妃心愛的那隻貓,五髒六腑流了滿床地置於端妃**。那時端妃挺著大肚子,懷孕已有八月,一進門見到滿床血腥,受驚過度當場早產。

可惜的是,這場災禍並沒有要了她們母子的命。端妃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險中又險地撿回一條命,還誕下一位小皇子,就是韓君夜。

太後提心吊膽地提防著貓叫,卻是不期然聽見一段森然的琴音,是五弦琴!是那個賤人和皇帝定情的那首曲子!

這音調太後熟悉得很,因為她曾經心懷妒忌,自己悄悄學了想討皇帝歡心,誰知太祖皇帝聽了卻命她再不許彈奏此曲。而此時,那本應纏綿悱惻的琴音聽來卻淒厲非常,似冤鬼索魂。

“你出去看看,誰人在裝神弄鬼!”

太後躲在**,命流螢出門查看。流螢領命去了,琴聲卻不間歇,反而如泣如訴,音調高轉。

半晌,出去的流螢還未回來。太後開始忐忑不安,壽安宮裏的宮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流螢這一離開,她身邊就徹底沒人了,她開始有點後悔,剛才不該叫她出去的。

“篤篤篤”幾聲敲門聲,是流螢回來了。太後心又落回肚子,沉聲道:“進來。”

“篤篤篤”緩慢的叩門聲還在繼續,流螢卻是半天不進門,難道是沒有聽見。

太後又大聲說道:“叫你進來!聾了嗎!”

回應她的是一陣靜默。太後心想,這賤婢該不會走了吧,挨句罵轉頭就走反了天了!

她從**下來,挪到門邊,從門縫裏往外看。

門外,一個女人披頭散發,烏黑的長發將整張臉遮住。一身赤紅的宮裝拖地,是端妃生前愛穿的式樣,頭上插著她最愛的一支金玉珠釵,是曾經被自己收為戰利品的那支。

女人緩緩抬起手臂,蒼白如雪的手指上沾滿了血紅的**,正朝著她伸過來。

太後驚聲尖叫,這是姬如蘭來找她索命來了!過了這麽多年,她做過的事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但冤有頭債有主,姬如蘭終是化作厲鬼來向她討債了!

嘭地一聲鈍響,太後被嚇得暈倒在地。

第二天,柳書言驚聞太後於昨夜瘋了,親手斬殺了自己宮裏伺候的下人一共四十七名,被當今皇帝勒令此生不得出壽安宮。

他聽到的時候正在沐浴,小桃紅在屏風外嘰嘰喳喳講得一臉興味盎然。柳書言沉在溫水中,這消息雖說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但也算惡有惡報,他也就不用再擔心太後找他秋後算賬了。

柳書言給自己澆了一瓢水,身上青青紫紫的,昨晚猶不覺得,此時按著隱隱作痛。韓君夜也許是行軍打仗習慣了,手上勁道大得很,即便盡力克製,仍是留下許多印痕。柳書言又是個豆腐皮肉,一點點痕跡第二天都要演變得格外顯眼。

他想著心事,手伸下去輕輕碰了碰自己。韓君夜兩次和他做了那種事都不替他清理。不知道是天潢貴胄的身份使然,不習慣伺候人,還是真如他所說,覺得沒懷上很可惜?

柳書言捧了一掌水拍臉,清醒一點,他在想什麽啊。如今自己的身份還是先皇皇後,同韓君夜這個當朝皇帝這樣不明不白到底算什麽。

柳書言一整天魂不守舍,下午時分,小桃紅氣喘籲籲地跑回來。

“君後,大事不好啦!”

“怎麽了,慌慌張張的。”

柳書言放下書,從乘涼的美人塌上下來,到桌邊倒了一杯水遞給自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侍女。

小桃紅熟悉柳書言的脾氣,也不跟他多見外,接過茶水一口全幹了。然後倒豆子一樣,劈裏啪啦地講:“我剛才去尚衣局想替君後領新一季的衣飾,尚衣局的那個主官居然跟我說不必再領了。我質問她為什麽,她說君後是先帝遺孀,不日就要遷入清平寺,還領宮裝做什麽,領道袍差不多。”

小桃紅驚覺自己一字不差地轉述了別人口中的話,這些冒犯之語君後聽到肯定要難受,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柳書言倒不在乎這些,宮裏的人慣會看人下菜碟,所謂人走茶涼,時移勢易,再正常不過。他不在意地講:“無事,皇帝又沒下令讓我們走。”

先皇殯天,妃嬪可晉為太妃繼續留養宮中,本朝許多這樣的先例,下旨請去寺廟修行的反而是少數。

“可是,我專門去打聽了。今日早朝有官員提出挪先帝妃嬪去寺廟,一並出家修道,皇帝已經點頭同意了。”

“什麽。”柳書言堪堪扶住桌沿才站穩。

一陣氣血上湧堵在胸口,柳書言咽下口中腥甜。韓君夜同意了,是啊,昨夜濃情蜜意,什麽哄人的話他都說了,可唯獨沒有給出承諾。這段見不得光的關係於他而言,不過轉眼就能丟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