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出發
幾天後， 中都終於通過了衛風棠的申請報告。
“中都那邊對於要不要幫小晶充能這件事存在很大分歧，一部分擔心引狼入室，一部分人認為這場災難和小晶…以及蘇則有關。還有人覺得事情已經這樣了， 我們自己又解決不了，與其無頭蒼蠅亂轉，不如死馬當活馬醫。”
衛風棠歎了口氣：“就這樣來回扯皮了好幾天， 最後還是在軍方力挺的情況下， 申請才被批準。”
“軍方？”邢律聞言微皺眉頭。
“是的，”衛風棠看了他一眼，微笑道， “據說在吵得最厲害的時候，第一軍區司令員站出來支持我們， 並拿出了很多證明蘇則值得信任的證據。”
“證明我？”蘇則愣住了，邢律則是嘴角一垮，轉頭看向一邊。
“對，他拿出了你的大學成績單，還找到了你的大學同學和教授。雖然證人都說你為人冷漠， 卻也承認你從來沒有做任何危害他人、危害社會的事，行為舉止也一直正常。”衛風棠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 “最重要的是， 他還拿出了蘇秋瑜寫的一封信。”
“蘇秋瑜…的信？”蘇則平靜的臉上頓時起了些微波瀾， 邢律則一臉驚訝地回頭看著衛風棠。
衛風棠點點頭：“是的， 這些證據最終說服了中都， 同意了我們的充能計劃。”
蘇則低著頭想了一會， 抬頭問道：“第一軍區司令員是誰？”
衛風棠瞄了邢律一眼， 笑眯眯地回答道：“邢弘業。”
邢……蘇則轉頭看向邢律， 卻發現他後槽牙緊咬，給人一種氣沒處撒的感覺。
這樣的邢律讓蘇則打消了詢問的念頭，轉而問衛風棠：“既然申請被通過了，我們去哪給小晶充能？”
衛風棠看向懸浮在蘇則頭頂上的小晶，微笑道：“中都。”
“中都？”蘇則有些驚訝，“中都有核電站嗎？”
作為華州的首都，經濟與文化中心，那裏居然有一座核電站？蘇則在中都生活了五年，從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對於蘇則的疑惑，衛風棠並不覺得奇怪，他想了想，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紙，在上麵隨手畫了個中都的大概輪廓。
“你不知道很正常，這個核電站並不在中都城區內，而是更靠近中都上方的遊江，差不多快進入遊江省了。”
他在中都上方邊緣地帶畫了個圈：“這裏有座景陽山，是中都附近最高的山，你應該聽說過吧？”
見蘇則點頭，衛風棠繼續說道：“景陽山山腳便是第一軍區的某個大型訓練基地，這附近全都是軍事管控區，而這座山……”
衛風棠拿筆戳了戳代表山的小圓圈：“就是中都研究院，那座核電站就在景陽山的山坳裏。核電站規模不大，隻有兩個核反應堆，主要功能是為研究院供能，也是目前唯一一座還在運行的核電站。”
蘇則有所明悟地點點頭。
因周圍是軍事管控區，飛機、衛星都會繞過那個地方，平民百姓更不可能靠近，自然也沒人知道這裏有座核電站。而且他記得，景陽山靠近遊江，地下水資源十分豐富，旁邊就是遊江省最大的糧食生產基地。
既然中都已經通過了充能申請，而華州唯一運行的核電站又在中都，蘇則他們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做好各項準備，前往中都。
首先要做的，就是選擇交通工具。
飛機或直升機首先被PASS了，盡管驅使變異鳥群的真凶已經被抓，但變異鳥群的高空飛行能力並沒有因此而消失，航道上依然處處埋伏著致命危險。
裝甲車防禦力足夠，也足以應對現在複雜多變的形勢。問題是乘坐它跋涉一千五百公裏實在有些難受，而且因為自重問題，裝甲車車速相較普通車要慢一
些，同樣的路程，裝甲車耗時要多出五分之一，危險性也隨之上升。
私家車的問題則剛好和裝甲車相反，速度、舒適度都不錯，問題就是安全性和防禦力完全不夠。
交通工具的選擇讓人為難，路線的選擇也不是什麽輕鬆的事。
好消息是，龍昌和中都之間的高速公路鋪設完整，上了高速便能一路暢通無阻，最多二十一個小時就能抵達中都。
壞消息是，高速公路堵塞嚴重，無數私家車被遺棄在公路上，周圍的軍區基地忙著收容百姓，暫時還沒騰出手來收拾。
“現在唯一的選擇是走國道，路況確實差了點，路程也會因此延長好幾倍，但這幾條國道都是基地間運送物資的要道，安全性有保障。”邢律在地圖上劃出那幾條國道，向基地領導做計劃匯報。
政委看著地圖，眉頭緊鎖，拿筆把幾條國道連接的城市都圈了出來：“如果走國道，這些城市你們幾乎無法繞過，隻能穿城，危險性太大。”
紀文成也盯著地圖想了許久，拿筆劃了兩道：“這裏和這裏，你們可以看看高速的情況。能走最好，不行就走這裏，繞一下。這兩個村子我執行任務時在直升機上看了一眼，路應該都是柏油馬路，路況還算不錯。”
政委見狀眉頭微鬆：“如果是這樣，唯一需要你們冒險的，就隻有臨仙市了。”
臨仙市位於兩座山脈之間，是龍昌前往中都最近的一條路，如果要繞過臨仙市，就必須選擇繞過兩座山其中之一，路程增加可不止一兩倍那麽簡單。
“既然這個危險避不開，我建議你們開裝甲車，慢點，但是安全。”紀文成嚴肅地說。
邢律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裝甲車安全性是夠了，但是舒適度……要走這麽長的路，衛院士年紀也不小了，長途跋涉要是還休息不好，我擔心他身體受不住。”
政委點點頭：“確實，衛院士都是快七十的人了。”
“而且，除了乘坐不舒適外，我還有個顧慮。”邢律頓了頓，才接著說道，“裝甲車的外形太醒目，現在這種情況，身份過於鮮明也許不是什麽好事，尤其是我們決定隨行人員越精簡越好。”
紀文成眸光微閃，讚同地附和道：“你說得對，人多還好，人少的情況下，最好不要隨意暴露身份。我建議你們也不要穿軍裝，隱蔽身份前往中都。”
不是他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路途太過遙遠，情況過於複雜，假如一開始就暴露他們軍人的身份，很多事都會被這身軍裝綁架。
不是他們不願意做，而是他們有更重要的任務，之所以決定精簡人員護送衛院士和蘇則前往中都，也是出於這方麵的考量。
政委放下筆，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回頭道：“這樣，從百姓的私家車裏選兩輛車，基地出麵予以征收，然後進行改裝。”
經商議決定，這次前往中都的人，除了衛風棠和蘇則外，還有尖刀二隊四人。林修竹留下來等待秦瑜蘇醒，然後再和她一起前往中都。
六個人，兩輛車，四名進化者，一名外星人，一名特種兵，不管怎麽看安全係數都爆表，因此放棄裝甲車的安全性，隻考慮舒適度和速度的話，私家車是最好的選擇。
要不是過於醒目，政委其實都想建議他們開房車了。
不過人員戰鬥力強，不代表絕對安全，人便是旅行路上最大的障礙。硬碰硬政委不擔心蘇則他們，可如果遇上什麽陰謀詭計的話，還是需要一定的安全保障。
因此在挑選車型時，政委壓根沒看小轎車，直接挑了兩台大型車，一台SUV一台越野。兩台車都不是什麽名牌車，一台爛大街的外國牌子，一台國產越野，力求低調。
選中車後便是進行改裝，武承誌擼著袖子就把活攔了過去，一頭
紮進庫房區，每天吃飯都是靠兒子波波送到嘴邊才吃上幾口。
這麽沒日沒夜的搞了三天，改裝結束後，車看著還是那兩輛車，裏麵的東西卻幾乎換了個遍。
“能換的都換成了，該加固的也加固了，玻璃都是防彈的，車座也進行了改裝，下麵能存放物資和武器。我還在越野車的後備箱裏給小方做了個偽裝箱，平時小方可以放在裏麵，需要的時候隻要它一啟動，偽裝箱會自動散架，方便它進出。”武承誌頂著倆碩大的黑眼圈，向政委及蘇則等人介紹改裝車。
帶上小方是小熊的注意，主要目的倒不是為了儲存物資武器，而是如果遇上什麽事，可以拿它當誘餌，吸引敵人注意力。哪怕用不上，也能當個箱子使。
政委圍著兩輛車走了兩圈，滿意地點點頭：“既然車改好了，事不宜遲，把東西裝備好搬上車，收拾收拾就出發吧！這都八月下旬快立秋了，事不宜遲啊！”
“是！”邢律等人行了個軍禮，分別上了兩輛車，將車開到營房區，開始裝載物資。
經曆過大戰的龍昌基地，這個時候最不缺的就是各種物資，特別是蘇則需要的變異生物肉，幾乎填滿了基地的冷凍庫。
這次進攻基地的變異生物雖然以變異人為主力，但變異動物也不在少數。除開那些死在火力線上和變異人纏纏綿綿混在一起的，還有不少被基地官兵殺死，屍體相對完整的變異動物，都被剝皮清洗幹淨存入冷凍庫。
不過就算大家都很努力，但天氣太熱還是有很多沒來得及處理就腐敗了，隻能挖坑深埋拿去養地。
自從確定要去中都後，政委便吩咐炊事班加班加點做了一批肉幹，另外還有方便麵、壓縮餅幹、瓶裝水之類的普通物資。
邢律他們忙活了好一陣子，連越野車車頂都堆滿了，這才停下手開始點數物資。
“汽油、水、方便麵、壓縮餅幹、自熱米飯、肉幹……RPG、榴彈、自動步槍、衝鋒槍、彈藥……”邢律翻看著手中的清單，在兩輛車之間走來走去，核對著物資。
核對完後，他放下物資清單，長舒一口氣：“六個人，半個月的物資……希望一路順利。”
蘇則不會開車，衛風棠年紀太大，他們四人輪換駕駛日夜兼程的情況下，大概三到四天就能抵達中都。但這樣太累，他們也需要節約體力應對突發事件。
所以最後決定在遠離城市的路上，盡量白天趕路，晚上休息，也可以避免燈光吸引變異生物的注意；穿越人少的鄉鎮時盡量不停車，至於唯一的城市臨仙市，就隻有視情況再隨機應變。
東西都收好，邢律幾人換上便服，站在基地門口，準備上路。
林修竹看著穿著T恤工裝褲的邢律幾人，表情略有些古怪：“看著真別扭……而且我覺得你們換不換衣服都一樣，氣質太顯眼了。”
蘇則穿著短袖襯衫和牛仔褲，看著車前四人，忍不住點點頭。
他們的身形太板正，往那一站，各個寬肩窄腰腰背筆直，現代人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習慣一點都看不到。
就算是個頭最矮的小熊，也像一枚小鋼炮，一米六三的身高，氣場足有一米八。
“那沒辦法，氣質這玩意，天生的。”小熊得意地一仰頭，不知從哪摸出一副墨鏡耍酷般戴在眼睛上。
沒等他得意多久，邢律伸手就把墨鏡薅了下來，遞給林修竹：“偽裝也要像樣點，誰逃難還戴墨鏡裝逼？我們帶著衛星電話，有什麽事電話聯係。”
聽見這話，衛風棠連忙插話道：“秦瑜醒了，記得跟我說一聲。”
林修竹沉默了一會：“……衛院士，秦博士就算醒了，我也不一定能知道啊？我又沒有心電感應。”
衛風棠頓時露出猶豫的神色，看起來都不想
走了。
其他來送行的科學家們見狀連忙七嘴八舌地開口道：“放心吧衛老，有我們給你盯著呢！”
“咱們每天都會去秦瑜那轉轉，把你去中都的事跟她說一遍，等她醒了聽見了，自然會想辦法回應我們，你就放心吧！”
“對啊，到時候她把供應樹枝的營養一切斷，不就能出來嗎？”
衛風棠猶猶豫豫地點點頭，又看向政委：“政委，秦瑜就交給你們了，麻煩你們一定要保護好她啊！按時澆水施肥，鬆土防蟲這些也別忘了……”
政委越聽越覺得別扭，連忙道：“放心吧衛院士，我們一定給秦博士做好…澆水除蟲工作，等她醒了，尖刀一隊會和小林一起護送她前往中都，一定不會讓您等太久。”
“好好，那就麻煩你們了。”衛風棠終於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些微的笑意。
另一邊，武承誌脖子上騎著波波，看著蘇則笑道：“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想起當初送你進長陵山……小蘇，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你…千萬要保重啊！”
蘇則點點頭，看著末世後第一位給予他幫助的男人，以及抓著爸爸的狼耳、眼睛明亮地望著自己的波波：“武哥，你和波波也多保重。隻要災難結束，總會有再見的那一天。”
武承誌朗聲笑道：“說得也是！那就祝你一路順風，等災難結束，我們一定要好好的喝一杯！”
“好。”蘇則應道。
他話音剛落，眼前忽然冒出來一個布袋，體積不算大，但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著什麽東西。
蘇則看看舉著布袋的腕足，又看了眼不知道什麽時候跑過來卻一聲不吭的林修竹，抬手接過布袋打開一看，居然是一整套的野營調味料收納袋，還附贈了一條皮帶。
蘇則：“……”
見他盯著調味料愣神，林修竹輕咳一聲：“都裝滿了，裏麵還有我的獨家烤肉秘方，跳樓大甩賣了這算是。”
蘇則收起調味料，神色有些複雜地道了聲謝：“謝謝。”
林修竹顯然有點不習慣他這樣一本正經地道謝，胡亂點了下頭就退到一邊去了。
眼看該說的都說完了，政委剛想再勉勵幾句就讓他們出發時，一直站在眾人身後的何子卿突然開口了。
“蘇則，你過來一下。”
眾人齊齊一愣，八卦的視線瞬間集中到了蘇則身上，然後又平移到邢律臉上，動作整齊劃一地就像預先排練過一樣。
蘇則沒想到何子卿會找自己說話，他先是看了邢律一眼，然後才走到她麵前，正要問什麽事卻看到她轉身朝旁邊走去。
蘇則沒辦法隻能跟著走，直到和所有人拉開距離，何子卿才停下腳步，回頭笑道：“這麽聽話？你就不怕我做點什麽不理智的事？”
蘇則搖頭：“不怕，你打不過我。”
何子卿輕咳一聲，直截了當地說：“我叫你過來是想告訴你，其實我並不是真的喜歡邢律，隻是他和我喜歡的人很像，剛認識時又整天板著個臉，消沉得不行，我才想著逗逗他，也算是給自己找個情感寄托吧。”
蘇則：“哦。”
“哦？就這樣？”何子卿瞪大了眼睛。
蘇則滿臉茫然：“不然呢？”
何子卿：“……聽到我說我不喜歡邢律，你就沒什麽感覺嗎？”
蘇則：“比如？”
何子卿：“比如高興啊，鬆了口氣之類的？”
蘇則偏頭想了想，搖搖頭：“沒有。”
何子卿抬眼看天：“……忽然有點同情邢律了。”
蘇則：“？”
“算了，我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何子卿苦笑著搖搖頭，“去吧，祝你們一路順風。”
“謝謝。 ”蘇則道了聲謝，轉身向邢律他們走去。
看著蘇則走過來，邢律很想問問何子卿跟他說了什麽，卻又礙於政委等人都在，隻能壓下心中的疑惑和些微焦慮，等政委說完勉勵的話後，和尖刀二隊其他三人，對來送行的人行了個軍禮，便轉身上了車。
不一會車子啟動，朝著通往中都方向的國道駛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地平線上。
回基地時，波波低頭問武承誌：“爸爸，災難會結束嗎？”
武承誌抓著他的腳踝，麵帶笑意朗聲道：“會，一定會！”
***
剛離開基地時，邢律幾人還有些警惕，畢竟半個月前才發生變異生物襲擊事件，說是心理陰影也好，小心謹慎也罷，總之途徑龍昌郊區時，兩輛車沒一個人說話，除了司機和蘇則，其他人都看著窗外，注意著每一個陰影角落。
不過等車上了國道後，眾人便漸漸放鬆下來，並意識到一件事——最近一段時間其他基地支援龍昌的物資、人員走的都是這一條路，如果真的有什麽變異生物埋伏，估計也早就被清理了。
想通這一點，邢律就有點坐不住了。猶豫一陣後，他抬手按下了衛星通話設備的開關。
因考慮到輪換開車以及戰力平衡等問題，最終座位安排是邢律和大宇、衛風棠一輛車，蘇則和達子、小熊一輛車，兩輛車都安裝了衛星通話設備，並預先進行過調試，打開就能實時通話。
“咳，小熊小熊，你們那情況如何？”
“一切順利。”小熊和坐在副駕駛的達子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憋著笑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而邢律也不負他們所望，連個轉折都沒有，下一句就是：“蘇則呢？在做什麽？”
蘇則聞言，把嘴裏的東西咽了下去才回答道：“吃肉幹。”
邢律：“……哦，好吃嗎？”
蘇則：“好吃。”
邢律：“好吃就好……那個…何隊跟你說了什麽？”
蘇則想都沒想就回答道：“她說她不喜歡你，隻是把你當成情感寄托，還問我聽到這個消息有什麽感覺，高不高興。”
邢律沉默一會，既希冀又忐忑地問：“你…怎麽說的？”
蘇則：“沒感覺。”
邢律：“……你繼續吃吧。小熊，有什麽情況隨時聯係。”
小熊：“……是。”
偽裝成音響的衛星通話設備安靜下來，連帶著兩輛車也靜了下來，所有聽到這段對話的人都望著車外，隻有蘇則埋頭專心啃肉幹。
在這一瞬間，所有人的腦回路奇跡般地達成了一致——
邢律，任重而道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