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繁衍
除了邢律的感情之路遙遙看不見終點外， 蘇則他們前往中都的路程還算順利。一天時間便出了龍昌省，三天時間穿過鄰省，眼看著距離中都就隻剩一半的路程了。
這天傍晚， 兩輛車駛下高速，找了一個視野寬闊的地方過夜。蘇則去附近逛了一圈，抓了兩隻變異鴨子， 折了幾根樹根回來， 打算自己動手做一頓飯吃——肉幹已經被他啃掉了一半存貨，實在不好意思再占別人口糧了。
雖然從來沒下過廚，但蘇則本身學習能力強， 又曾經看過林修竹處理過食材，在小晶的掃描幫助下， 解剖處理個鴨子不在話下。
隻是他實在不懂如何掌握火候，火勢正猛時就把鴨子架了上去，看得邢律直皺眉頭，走過去把烤鴨的活攬了過來。
“這麽烤不行，火太大， 這樣烤外麵焦了裏麵還是生的。我來吧。”
蘇則也不強求，邢律一說他就乖乖地把烤肉權交了出去，坐在一邊認真觀摩學習。
看他倆氣氛和諧地坐在一起烤肉， 小熊忍不住嘖了兩聲：“我說什麽來著？副隊這一身傲氣全折在愛情這道坎上了， 他再鬱悶蘇則銅牆鐵壁， 也沒辦法做到你說的那套， 欲擒故縱這招沒用！”
達子翻了個白眼， 手裏穩穩地往自熱米飯裏倒水， 嘴裏嫌棄道：“我這套沒用， 你那套就有用了？你沒聽副隊說他高中時怎麽追的蘇則？恨不得把吃喝拉撒都包圓了， 不還是沒追到。再說了，現在這個世道哪去搞霸道總裁追人那套？難不成讓副隊去獵一群鴨子，然後擺成心形站中間唱情歌？”
剛活動完身體，來幫忙端晚飯的衛風棠聽了個隻言片語，滿臉疑惑地問：“鴨子？情歌？你們在說什麽？”
達子和小熊對視一眼，把冒熱氣的自熱米飯往車前蓋上一放，對衛風棠神神秘秘地招了招手。等他靠近，兩人攬著他背對蘇則邢律，小熊低聲道：“衛院士，你能不能幫忙那個心電感應一下蘇則？看看他對咱副隊到底是什麽看法？實在不行咱們也能勸副隊早點放手算了。”
衛風棠終於聽懂他們在說什麽，嗬嗬笑道：“你們確定勸得動邢副隊？”
“……”旁觀了五年快六年的副隊暗戀史，達子和小熊沉默了。
“而且感情這種事，外人幫不上什麽忙，隻能看緣分。蘇則和邢副隊這樣挺好的，順其自然吧。”
衛風棠說完，端起兩份自熱米飯就往篝火走，留下小熊和達子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聳肩，端著自己的飯和大宇一起朝篝火走去。
而篝火旁憑著過人的聽力、把所有對話都盡收耳底的蘇則，又鼓了鼓腮幫子，腦海裏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邢律站在愛心鴨子中間唱歌的場景，既生氣又覺得有些好笑，最後竟詭異地產生了一絲期盼——至少烤鴨是真的好吃……
等所有人都圍坐在篝火旁，邢律一邊烤著鴨子，一邊回憶地圖道：“穿過前麵那個鎮子，再有半天的路程差不多就到臨仙市了。我打算在那個鎮子逗留一下，看有沒有幸存者，也許能從他們那打聽到一些關於臨仙市的消息，你們覺得呢？”
“可以是可以，但我覺得打聽不到什麽，普通人最多能在臨仙市城郊活動，可能沒辦法深入市中心。”小熊說道。
“多問問總是好的，至少能評估一下風險。”衛風棠道，“不過臨仙市周圍沒有軍事基地嗎？難道一直沒人救援？”
“沒有。”邢律回答，“臨仙市地理位置特殊，整個城市位於山坳裏，地形狹長，不適合建立軍事基地。倒是它旁邊的兩座山，經常被隔壁兩省的軍區用來搞拉練。”
說完邢律頓了頓，低聲道：“現在各軍區救援任務都很重，臨仙市的救援估計隻能等到周邊城市結束後才能進行。”
眾人一陣沉默，忽然
衛風棠抬頭看了一圈，開口道：“小晶？有個問題我想谘詢你一下。”
空氣中頓時響起一個機械音：“衛院士，您請講。”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人多或者在室外時，小晶都處於隱身狀態，如非必要也不會開口說話。
“我知道你能源不足無法對那團組織液做進一步的分析研究，但從它的形態來看，你覺得它造成基因突變，以及融合基因的方法是什麽？”衛風棠問道。
小晶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在沒有做完全的掃描之前，我無法下結論，不過從我們宇宙掌握的基因技術來說，要完成這兩點並不難，合成獸在一些文明被當成高級寵物飼養。
“但無論是操縱基因突變，還是融合不同物種的基因，都需要在實驗室進行操作。而這場在地球上發生的災難，看起來非常像是實驗室產物，卻沒有實驗條件。”
衛風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的確，這也是我覺得疑惑的地方，而且那頭變異巨熊的縫合方式，也讓人難以理解。”
小晶：“那頭熊確實特殊，但從隻有它一個樣本，且組織液融合在其大腦的情況分析，這種直接縫合其他物種身體，反向完成所需基因重組的方式，隻有直接被組織液汙染的生物才能完成。從而推導出，所有的基因突變和基因融合，都是它的傑作。”
“傑作嗎……”衛風棠低喃道，“確實是傑作，哪怕是你們如此高等級的文明都做不到的事，它卻輕而易舉的完成了……”
聽到這話，小晶不幹了：“不同文明對進化的不同理解，導致每個文明發展的側重點都不一樣，這並不等於說我們的文明就不如組織液，隻是我們擅長的領域不一樣。”
小熊聞言好奇地問：“那你們文明擅長什麽？”
小晶用冰冷的機械音吐出兩個字：“戰爭。”
短暫的寂靜後，小晶又補充了一句：“但我們星球的人並不好戰，隻是為了保護自身發展，選擇了武器。”
……不好戰的種族卻擅長戰爭，這話說出來誰信啊？
似乎感覺到眾人內心的吐槽，小晶又仔細解釋道：“我們星球因為豐富的水晶能源，是最先踏上身體進化道路的種族之一，新生兒出生就是B級生物，成年後普遍能達到A級，少數精英能成長為S級生物。這份得天獨厚的天賦，來源母星的賜予，但也因此招來了覬覦。
“我們星球和外族建交的過程，就是一部戰爭史。我們不好戰，但對於膽敢侵略我們，妄圖占領宇宙最大水晶礦脈——####星，以及掠奪我們S級基因的敵人，我們絕對不會後退一步。####星人，隻會戰死，絕不投降。”
“……”
所以麵對絕境，蘇則的戰友寧願自爆，也不會選擇其他方式苟活。邢律默默想著，看向蘇則，卻發現這人不知什麽時候又拿了塊肉幹，倉鼠般捧在手裏正往嘴裏送。
注意到邢律的目光，蘇則看了他一眼，目露疑惑的同時，牙齒用力一咬——
哢嚓！
清脆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傳說中“隻會戰死，絕不投降”的活體外星人身上。
“……別的不知道，不過你們星球的人，是真的能吃。”小熊感歎道。
好幾十斤的肉幹啊！一塊差不多臉那麽大，手掌那麽厚，咬一口能崩掉牙的肉幹啊！才四天時間蘇則就炫了一半了！
小晶可疑地沉默許久，機械音才小聲地響起：“駕駛員隻是餓太久了。而且你們星球的生物能量層級太低，即使是受外力刺激發生變異，生物能量暴增也最多達到B級，駕駛員是S級生物，B級生物對他來說僅夠填飽肚子而已。”
小熊聞言不滿地哼了一聲：“老說我們是C級生物，那你們星球的人剛出生也才B級
啊！”
小晶十分人性化地跟著哼了一聲：“那是新生兒，而且就算是剛出生的嬰兒也比你們高一級。並且我必須要說明一點，我說地球生物是C級，是指成年體的平均值，剛出生的地球生物普遍連D級都沒有。”
“……平均值？這也太不嚴謹了吧？”小熊不服氣地嚷嚷著，“人和動物怎麽能拉到一起算？”
小晶：“為什麽不能？人類無論是體力、速度、力量上都無法和動物相比，唯一的優點隻有耐力，一起算是你們占便宜了。”
達子有些疑惑：“難道你們做生物評級完全不算智力水平嗎？”
小晶理直氣壯地回答：“不算。我們宇宙評估生物能量等級，隻看生物本身，不考慮任何外因。”
“智力怎麽能算是外因？”達子皺眉道，“正是因為智力上的進化，我們人類和你們星球的種族才能建立文明。作為每一個生物具備的基礎條件，智力應該是絕對的內因才對。”
小晶：“智力的表現，僅限於改善生物生活方式和生活環境，在單純的肉體強度上，智力起不了任何作用。”
見小熊達子似乎還要反駁，衛風棠及時擺手阻止道：“這是文化上的差異，小晶說服不了你們，你們也說服不了它。我同意你們對於智力的理解，但我也認同小晶的說法，在單純隻衡量肉體強度時，智力是絕對的外因。”
“可是，衛院士你的念動力和心電感應也是來自智力吧？如果單純隻衡量肉體強度，它為什麽把你評為A級？”達子卻並沒有那麽容易就被說服，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衛風棠一愣，就連小晶也沒了聲息。
小熊見狀哈哈一笑，眼睛掃過半空：“沒話說了吧？承不承認智力的重要性？”
小晶忽然取消隱身，出現在篝火上空，透明的六棱柱在火光的映射下，發出炫目的光芒：“我把衛院士列為A級生物，是因為看到了這種能力的潛能，以及深意。
“你們覺得念動力僅僅是意念移動物體，是外力做的功。但意念是虛無的，意識是無形的，那麽是什麽作用於物體，產生了動能？這和現實物質之間的作用力完全不同。”
一直專心啃肉幹的蘇則，忽然低聲說了兩個字：“分子。”
“是的，念動力的本質，是控製同樣虛無、在現實世界近乎無形的分子，讓它們移動，從而改變由它們組成的物體，最終實現物體移動，這才是念動力的本質。這種能力，難道不值得一個A嗎？”
振聾發聵的反問聲中，小晶再次啟動隱身模式，漸漸消失在空氣中。
許久，小熊仰頭看著小晶消失的地方，喃喃道：“聽起來好牛逼的感覺……”
“對啊！如果這個能力繼續發展下去，那不是能直接控製分子？甚至重塑物體？這絕對是S級生物才擁有的能力啊！”達子興奮地說道。
小熊：“對！肯定是S級！小晶這家夥絕對低估了念動力的前景！”
達子：“故意的，它就是小心眼，不想讓地球人超過他們什麽什麽星人！”
眼看小熊達子兩人越說越離譜，衛風棠輕咳一聲，打斷他倆嚴肅地說：“超能力的前景確實很廣闊，但它需要漫長的時間發展、控製。可如果我們不能解決這場災難，再有用的能力都會隨著人類的滅亡，消失在這個宇宙裏。”
短暫的寂靜後，小熊小聲嘀咕：“應該不會吧……這都進化出超能力了……”
蘇則吞下嘴裏的肉幹，又說了兩個字：“繁衍。”
“對，繁衍。”衛風棠看著火堆上的鴨子，沉聲道，“因未知原因導致的基因突變一直沒結束，現在雖然暫時出現了讓人欣喜的變化，但如果放任基因突變累積下去，也許會影響人類繁衍。好一點的結果，是不同突變產物
發生生殖隔離，最終形成幾個完全不同的物種，由此產生的衝突足以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
“而最壞的結果，是沒有生殖隔離。融合狼基因的人，可以和融合植物基因的人結合並孕育後代，你們能夠想象他們生出的孩子是什麽樣嗎？這可不是單純的長著狼耳朵、能長出藤蔓那麽簡單，基因的無限可能，也會造成無限的災難。”
“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們還能稱自己為人類嗎？”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邢律將烤好的鴨子遞給蘇則，開口道：“所以當務之急，是盡快抵達中都，完成小晶的充能，找出阻止基因突變和融合的辦法，在人類基因發生不可逆轉的變化前，結束這場災難。”
小熊達子大宇同時朗聲應道：“是！”
***
第二天，蘇則一行六人兩輛車，在上午十點左右駛入距離臨仙市最近的鄉鎮，問仙鎮。
這個小鎮麵積不大，總共也就兩條大街，呈十字形，國道從整個鄉鎮中間穿過，兩邊都是兩三層的建築，一樓門麵二樓以上住人，生活氣息十分濃鬱。
車剛駛進小鎮沒多久，邢律和蘇則幾乎是同時開口說道：
“不對勁。”
“不對。”
問仙鎮和他們一路上經過的其他鎮子表麵上看起來沒什麽不同，都很安靜，街邊門麵大門敞開，一看就是被暴力破壞，裏麵的東西大多被洗劫一空。
可問題是，問仙鎮的街道太幹淨了。
邢律按下衛星通話設備，提醒小熊和達子：“保持距離，提高警惕。這裏沒有一輛車滯留街道，應該是被人清理過。”
“是。”
小熊話音剛落，車裏便響起一個機械音：“前方十字路口有陷阱。”
邢律立刻追問：“什麽陷阱？”
小晶回答：“鐵釘。”
“紮輪胎的。”達子沉聲道。
小熊吹了聲口哨：“劫道嗎？這下有意思了～副隊，怎麽搞？”
邢律沉吟片刻：“裝作不知情開過去。”
“沒問題！”小熊身體前傾，語氣興奮地說。
幾秒過後，噗嗤一聲，SUV不出所料地被鐵釘紮破輪胎，小熊十分入戲地拍了下方向盤，氣呼呼地衝下車檢查。
越野車見狀也跟著停了下來，邢律下車前給大宇使了個眼色，對方在他下車後立即換到駕駛位，並鎖上了車門。
“怎麽了？”邢律皺著眉，裝作不知情般走到SUV旁邊，達子也下了車，還大咧咧地敞著車門，生怕埋伏在暗處的人不上鉤。
小熊蹲在輪胎前，表情惱火地說：“車胎破了，不知道哪個缺德玩意在這撒了鐵釘。”
“那怎麽辦？還有備用輪胎嗎？”邢律裝模作樣的問。
小熊差點沒笑出聲來，連忙扯住唇角道：“就是沒有啊！艸！哪個王八蛋幹的！給我滾出來！”
或許是發現他們車上全是年輕男人，設埋伏的人始終沒有露麵，倒是小晶在蘇則耳邊小聲道：“七男三女，還有四個孩子，躲在路口偏北的房子裏。”
蘇則其實早就發現那個房子裏有人了，不過他的重點沒放在有沒有人、人在哪，而是沒有什麽。
這個鎮子裏，沒有變異人。
路口北麵的房子裏，一個莊稼漢長相的中年男子站在卷簾門旁，透過狹小的縫隙注視著路口的兩輛車。
他身後或蹲或站著六個男人，還有三個女人牽著孩子站在樓梯口，所有人都滿麵愁容，既糾結又焦急。
“老張，上不？”
卷簾門旁的老張咬咬牙：“再等等。”
“不能再等了，娃兒沒吃的了。”一個七旬老頭蹲在地上，嘴裏叼著旱煙袋，卻沒有點燃它。
“……他們人多，都是年輕男人。”老張顯然有些猶豫。
“那就把臨仙市的事告訴他們，用消息換吃的，他們能保住命，我們也不至於餓死。”另一個年輕男人說道。
“你要是說了，明天死的就是我們！”老張瞪了年輕男人一眼。
年輕男人張了張嘴，最後又悻悻地閉上，臉上閃過一絲懼色。
就在這時，卷簾門另一邊的男人低聲喊道：“他們要走了！”
老張連忙湊到縫隙處仔細一看，SUV車上的人在清理十字路口的鐵釘，而越野車上的人已經回到車上，正在倒車。
“不對，他們是要去汽修店找輪胎。”老張顯然是個聰明人，一眼就看出了兩輛車的目的。
這種位於國道上的小鎮別的不多，汽修店絕對保夠，且基本都集中在進出小鎮的路邊上，保證來往車輛能第一眼看到它們。
“輪胎都被我們收起來了，他們去也隻會撲個空！”有人笑道。
“但這樣一來人就分散了，不好控製……不能等了，拿上家夥事，你們去三樓，走！”回頭囑咐了一句女人孩子，老張唰地一聲拉起卷簾門，帶著拿著榔頭、砍刀和鐵棒的男人們衝了出去，很快就圍住了兩輛車。
小熊裝作被嚇了一跳的樣子，虛張聲勢地嚷嚷道：“你、你們想幹什麽！別過來啊我警告你們！”
達子忍住想笑的衝動，跟著皺眉怒喝道：“你們別過來啊！搶劫犯法我告訴你們！”
“嗬嗬，犯法？那你去告我們啊！”人群中有人嗤笑道。
見埋伏的人終於出來了，邢律讓大宇停下車，鎖好車門，他自己則下車走到眾人麵前，沉聲道：“鐵釘是不是你們放的？”
“是我們放的又怎樣？我告訴你們，乖乖的把所有食物都交出來，不然……”年輕男人用鐵棍一下子敲在SUV的車前蓋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老張聽見年輕男人的話，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但並沒有阻止他。
邢律的視線掃過眼前七人，把所有人的神色都盡收眼底後，回答道：“所有食物不可能，可以分一半給你們。”
“嘿你小子！真當我們是在和你們談條件啊？所有食物，一粒米都不能少！”年輕男人叫囂著，又狠狠地敲了一下車前蓋，砸得小熊臉頰肉直哆嗦，心疼得不得了。
邢律沒有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老張：“三分之二的食物，條件是告訴我們臨仙市的情況。”
老張眼皮一跳，脫口道：“你們要去臨仙市？”
邢律否認道：“不，我們要去中都，穿過臨仙市是最快的路。”
“中都……”老張低聲念叨著這兩個字，臉色忽地一變，“隻要一半的食物，我們馬上幫你們換輪胎，不然你們別想全須全尾地離開這！”
聽到這話，邢律眉心狠狠一跳——看來臨仙市，比他想象得更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