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好了,幹淨了

賀南鳶或許從早上就一直憋著一股氣,下手特別狠,簡直打得廖燁川毫無還手之力。

我怕引來圍觀,特地過去把門關了。

“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誰?”廖燁川驚怒不已。

沒記錯的話,廖家世代經商,比我家有底蘊得多。我家最多就是暴發戶,但他家用“財閥”形容也不為過。

但這些賀南鳶都不知道,或者說知道了也不在乎。

“你是山君的兒子也不行。”說著,他又一拳揮下。

恍惚中我好像在看動物世界,廖燁川成了草原上的紅狐狸,叼著剛獵到的獵物屁顛顛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天上的蒼鷹向他撲來,剛要呲牙發出威脅,就被凶猛的禽鳥一翅膀扇了個底朝天。

“唔,操你媽……”

不知道是打到鼻子還是牙齒了,賀南鳶拳頭上沾了點血。我一看,這得打出事,忙過去抱住賀南鳶的腰,將他從地上拖起來。

“算了算了!”

廖燁川雖然不是嫡係繼承人,但怎麽也是廖家子孫,打殘了估計舅舅搞不定,米大友更搞不定。

握住我的手腕,拖拽間賀南鳶回頭給了我一眼,似乎非常不爽我打斷他懲惡揚善的義舉。

“他也沒把我怎麽樣。”我瞟了眼地上的廖燁川,他捂著鼻子,指縫裏溢出鮮血,幾次想要起來都失敗了,看著竟然有一點點……可憐。

我勒緊賀南鳶的腰:“你要是又把人打進醫院,舅舅知道了會生氣的。”

舅舅很好用,懷裏的人幾乎是立刻鬆弛了身上的肌肉,卸去滿身攻擊性。

“天啊,你們在幹什麽?”門口尖叫著衝進來一道白色的身影,擋在了廖燁川麵前,“有話好好說,你們、你們怎麽能動手打人啊?”

我一看,那朵雲竟然去而複返了。

“屠鑫,滾開。”他身後,廖燁川好不容易坐了起來,前襟上全是點點血跡。

屠鑫紅著眼說:“是我發的匿名提問,QQ上那個‘討厭夏天’也是我,我就是好奇,想知道廖燁川喜歡的人到底什麽樣子……”他說著一閉眼,作視死如歸狀,“你們要打要殺衝著我來,放過他。”

“屠鑫!”廖燁川的語氣多了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他從地上掙紮著站起來,衣袖一抹鼻子,在臉上劃出一道狼狽的血痕。他嫌惡地看一眼自己沾了血的袖子,聲線更冷了。

“我說過了,他是他,你是你,你為什麽一直要糾結我他媽喜歡過誰?”

屠鑫聞言睜開眼,轉身小心翼翼地問:“可是……你如果不喜歡他,為什麽還把他QQ設成特別關注?”

“……以前設的,懶得改。”

“你不看他QQ你怎麽知道我給他發匿名提問了?他把你刪了你一下子就察覺了,難道不是因為你天天關注他嗎?你就是心裏還有他!”

廖燁川被問住了,又像是惱羞成怒,厲聲道:“你夠了!”

屠鑫瑟縮了下,隨即用顫抖的嗓音控訴道:“你看,你就是心虛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他確實有點過分……

嗯?這樣的話倒也可以理解……

作,太作了……

我仍舊抱著賀南鳶,隻是沒有再使力,雙臂鬆鬆地環繞在他腰間,隨著看戲的投入,下巴逐漸擱在他的肩膀上。

因為我決定要和賀南鳶在一起,所以未來發生了改變嗎?這個廖燁川看起來,好像不會再糾纏我糾纏到因愛生恨的地步了耶。

“你就是把我錯認成他嗎?”賀南鳶看著不遠處爭執的兩人,忽然偏過頭道,“你們海城人談戀愛……好怪。”

確實怪了點,兩個大男人要不要這麽膩歪?拍偶像劇啊?而且這個“我沒有”、“你就有”的車軲轆到底要進行到什麽時候?沒看到旁邊還有人……咦?

“你從剛剛就在說什麽?你認識廖燁川嗎?”

我們湊得很近,說話也不算大聲,因此沉浸在兩人世界的廖燁川和屠鑫並沒有聽到我們的對話。

“不是你早戀對象嗎?他長得那麽合你審美。”賀南鳶半垂著眼簾,露出一點點淺色的眼瞳,讓我的注意力總是不自覺被他扇子一樣的睫毛吸引。

早戀對象……我反應遲鈍地想著,廖燁川怎麽可能符合我的審美呢?明明眼前這張臉才符合呀。

【你完全不是我的菜,我喜歡那種……特別東方的,人淡如菊的長相。就你……眼窩太深,鼻梁太高,睫毛太長,我隻能和你當兄弟,當不了咳……一對的。】

突然,腦海裏劃過之前為了解釋為什麽會大早上非禮他編的瞎話。

眼眸一點點睜大,我鬆開賀南鳶,整個人都要裂開了。敢情他把我的謊話連到一起了?操啊,那確實啊,廖燁川不就是這種長相嗎?

救命,賀南鳶的記憶力為什麽這麽好啊,把我每句話都記得清清楚楚,我自己都忘了。以後是不是要拿個本子記一下才行了?

“不是嗎?”我奇怪的反應讓賀南鳶疑惑起來。

“呃……”我幹笑著,強忍著吐血的衝動道,“誰年輕的時候沒喜歡過一兩個傻逼呢你說是吧?”

賀南鳶擰眉看回還在爭吵的兩人,有點嫌棄地說了句:“品味真差。”

他的話猶如一支利箭,瞬間把我射個對穿。

我不是,我沒有,我的品味明明那麽好!都是廖燁川這個死變態,我今天一定要弄死他!

我轉身滿地找工具幹架:“你們吵夠沒有……”

“砰!”

那邊賀南鳶忽地一腳重新把門踹上了,巨大的聲響瞬間叫屋子裏一靜,每個人都停下正在做的事看向他。

“別吵了。”賀南鳶緩緩落鎖,隨後拿起了靠牆擺放的一把掃帚,熟練地拆掉了頭。

手裏握著棍子,他說:“我說什麽,你們做什麽,不然……再來兩個你們,我都能打死。”

可能是少數民族的外形給了他天然的優勢,讓他無論說多狠的話,都非常有可信度。

別說廖燁川和屠鑫,我都控製不住退後了小半步,有點瘮得慌。

“你們想幹什麽?”廖燁川警惕地看著賀南鳶,那個叫屠鑫的男孩已經躲到了他身後。

“拿手機拍他們。”賀南鳶道。

過了兩秒我才反應過來他在跟我說話:“……哦哦,好。”

依言拿出手機,我打開錄像功能,當屏幕裏出現廖燁川與屠鑫的臉時,心裏其實有點打鼓:難道是要拍什麽豔照,以後萬一廖燁川再來糾纏我就拿照片威脅他?這樣不太好吧?雖然廖燁川是變態,但咱不能跟他一樣變態啊……

賀南鳶一棍子敲在桌子上:“說,以後再也不欺負弱小。”

我:“……”

好的,我反思,我該死,我才是那個變態。他可是賀南鳶,是同族的女生多跟海城小白臉說兩句話都要擔心的上門警告對方的賀南鳶,我怎麽會覺得他是個拍男男豔照威脅別人的人呢?

“快說!他可是彪悍的少數民族,你們惹不起的。”我疾言厲色地催促道。

廖燁川臉上縱有不甘,但也是人在棍子前,不得不低頭。

“……我以後再也不欺負弱小。”他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以後再也不會逼米夏做不願意做的事。”賀南鳶繼續發布指令。

“……以後再也不會逼米夏做不願意做的事。”

“不會出現在他麵前。”

“不會出現在他麵前。”

賀南鳶將棍子指向屠鑫:“你也說。”

屠鑫一抖:“我?我說什麽呀?”

“說你以後再也不找米夏麻煩,不出現在他麵前。”

“哦哦,好。”屠鑫看向我這邊,舉起手道,“我發誓,我再也不找米夏麻煩,再也不會出現在他麵前。可以了吧?”

“如果你們違反約定,無論在哪裏我都會找到你們。”賀南鳶說罷,擰開門鎖,打開了門。

廖燁川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這位海城公子哥長到如今應該是第一次吃這麽大的虧,我有點擔心,不知道他會不會信守承諾。

“你們倆要是再來煩我,我就把這段視頻發到初中班級群裏。廖燁川,你也不想這麽丟臉的樣子被別人看到吧?”我在賀南鳶的基礎上再次加碼。

廖燁川感覺都要氣瘋了,胸膛隨著呼吸明顯地起伏,眼睛裏的冷意能凝成實質,要不是他樣子實在有點滑稽,我可能真的會被他唬到。

“我們不會了,一定不會了!”屠鑫拿出手機,一頓操作,將屏幕轉給我看,道,“我已經把你刪了,以後都不會騷擾你了。你不要把視頻發出去,被他家裏知道,我們就完了。”

我也給他看了手機裏的視頻,然後當著他們的麵發給了賀南鳶。

“以後這視頻我們一人一份,要是任何一個人出事,另一個人就會把視頻公布出去,你們自己看著辦。”

畢竟是溫室裏的嬌花,我隨便說兩句嚇嚇他們的,屠鑫卻一下子臉都白了。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雜物間,期間屠鑫幾次要拉前方廖燁川的手,都被他甩開了。當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的最後一秒,我看到屠鑫不知氣餒地再次抓住了廖燁川的手,這次,對方似乎沒有再急著甩開他。

終於解決掉這個隱患了。

雜物間隻剩下我和賀南鳶,輕咳一聲,我主動道謝:“剛剛謝了。”

賀南鳶彎腰拾起地上的掃帚頭,將手裏的棍子插了回去。

“我隻是出來上廁所,正好聽到你呼救。”

我搓了搓手臂道:“我也沒想到他突然就跟我動手了……”

走出雜物間,我與賀南鳶又完成了這次出來的主要目的——上廁所。

洗著手,我扭頭對著鏡子去看後頸,隻看到一點微紅。摸了摸那塊,回想當時的情景,我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要不是廖燁川搞偷襲,加上我對他本來就有點心理陰影,他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得手?剛剛就應該趁機會給他幾腳的。

賀南鳶在邊上擦手,見我這樣,就問怎麽了。

我說:“我被髒東西碰過了,我不幹淨了。”

賀南鳶:“……”

他將紙巾丟進廢紙簍,無聲地上前,輕輕環抱住了我,一隻手按著我的腰,另一隻手按著我的後頸。

聲音近在耳邊,他用呢喃般的音量說了句層祿話,那神秘的語言就像帶著魔力一樣,從後頸開始,微微的熱度擴散開來,湧向全身,最後匯集到左胸,讓那裏灼熱一片。

終於知道為什麽那些乙女遊戲總是喜歡搞什麽不經意的肢體接觸了,確實……還挺撩人的。

我微微抬起手,猶豫間,他卻已經退開了。

“好了,幹淨了。”

手縮成拳頭,一下子放回身側,我舔了舔幹澀的唇,問:“你剛剛做了什麽?”

“驅邪。讓山君保佑你百毒不侵,百邪莫近。”賀南鳶平靜道,“在我們那兒,孩子出生後就會被送到神廟由言官賜福。他會代表山君賜每個孩子健康、平安,最後……”抬起手,他用食指點了點我的額頭,“親吻他們這裏。”

“那你……”不是儀式還沒做完嗎?

我才吐出兩個字,郭家軒叫著我和賀南鳶的名字掀開簾子就走了進來。

“米夏?賀南……”隻是一眼,他就飛快別開臉,往我們身後的廁所走去,“你們這麽久沒回去,我還以為你們出啥事了呢,沒事我上個廁所,你們……你們先走吧。”

我們倆出來都快半小時了,確實有點久。

“哦,我們剛剛遇到兩個朋友,稍稍……交流了一番。”我朝廁所方向揚聲道,“那我們走了哈。”

收起淡淡地遺憾,我與賀南鳶並肩往回走,一路聊了點有點沒的。

“你怎麽拔掃帚頭的動作這麽熟練?”

“我舅每次打我就這樣。”

“哇,舅舅看不出這麽凶殘……”

走到包廂門口,我停下來,想了想,覺得有必要為將來在賀南鳶這兒審美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預埋一個伏筆。

“那個……我覺得你說得對,我的品味太差了,需要改正一下。”

賀南鳶推門的動作微微一頓,問:“改正什麽?”

我注視著他,指尖故意疊在他的手背上,施力將門推開。

“改正我的審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