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跳下來,我接住你

來海城,一直玩劇本殺肯定是不行的,趁還沒過年,我、賀南鳶、邱允、郭家軒,四人又組織去海城新建的自然博物館遊玩了一趟。這地方是個網紅打卡點,非常受中小學生和文青喜歡,我其實興趣不大,但郭家軒和賀南鳶看起來還挺喜歡的。

自然博物館以科普自然界的動植物為主,標本很多,館中央還有一副巨大的恐龍骨架。郭家軒從一進大門就拿手機拍個不停,光一個恐龍館就花了大半個小時,嚴重拖延了大部隊的腳步。

“軒軒,你這麽喜歡恐龍,等會兒到禮品店爸爸給你買,現在先去別的館好不好?乖。”我站在恐龍館門口,看郭家軒就像一個無奈的老父親看他調皮搗蛋的兒子。

“你們先走吧,邱允留下陪我就行。”郭家軒拉住邱允,朝我和賀南鳶擺了擺手。

我一聽,也不是不可以,分開行動更自由,且更有利於我同賀南鳶獨處,四舍五入一下,相當於約會了。

“那行,四點門口禮品店匯合。”說完,我拉著賀南鳶離開了恐龍館。

博物館非常大,我和賀南鳶決定從上往下逛下來。一路逛到海洋館,館裏的大屏幕正播放著關於海洋的紀錄片。陽光灑在蔚藍的海麵上,底下的珊瑚和魚群清晰可見,微風吹過,掀起一片碎銀般的光。

場館光線昏暗,賀南鳶專注地看著大屏幕,眼瞳裏倒影出紀錄片裏的畫麵,當風吹過水麵時,他的雙眸也像是落下了點點星辰。

“地球真神奇。”賀南鳶轉頭看向我,“你見過藍色的海嗎?”

我:“見過,我還見過晚上的大海,特別特別黑,比柑縣的夜晚還黑一萬倍。”

那會兒我還很小,我們一家三口坐遊輪去國外玩,晚上我媽帶著我上甲板上看星星。星星什麽樣我忘了,隻記得那一望無際的黑色海麵,讓人看一眼都覺得窒息。

“寶寶,你看那些星星,是不是好小好小?其實地球在宇宙裏,也是那麽小的一粒。”坐在長椅上,我媽指著頭頂的夜空,溫柔地對我說,“人類真是好厲害啊,明明像灰塵一樣微小,卻能靠著自己的智慧,發明出這麽多厲害的東西。”

我依偎在媽媽的身邊,用稚嫩的聲音,發下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可笑的宏願:“我以後也要當發明家,發明很厲害很厲害的東西,讓媽媽為我驕傲!”

“哦?寶寶想發明什麽?”

我沉吟片刻,充滿野心道:“發明……把小朋友的玩具都搶過來的機器!”

“啊……”

能感到我媽在那一瞬間有點接不下去。

“厝岩崧也有海,巴茲海。”賀南鳶的聲音將我從回憶中拉回現實,“其實也不是海,隻是我們叫它‘海’。那是個非常大的湖泊,每年春天會有許多的候鳥在那裏停歇、繁衍;夏天,族人們會把家裏的牛馬趕到那裏去吃草;冬天之前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會離去,然後下一年再重逢。”

不是海的海,盛大的,一年一度的約會,聽著好浪漫。

“有機會真想去看看。”我隨口一說,順著展館往前走,賀南鳶徐徐跟在我身後。

“你來,我就帶你去。”

我一愣,回頭看過去,賀南鳶表情認真,不含一點客套的成分。

去哪裏?厝岩崧嗎?

話說回來,根據夢裏的未來,是不是就算我們在一起,以後也要分居兩地啊?難道沒有別的可能性嗎?比如賀南鳶不要回去什麽的,反正他也不喜歡他們村的人……

“請問……”這時,迎麵走來一對老夫妻,攔住我們的去路。

賀南鳶穿著層祿族的服飾,十分吸引人眼球,對方以為他是博物館請來宣傳傳統文化的模特,特地跑過來找他一起合影。

“層祿族啊?倒是沒怎麽聽過。”老太太摸著賀南鳶身上的衣服,笑得一臉慈和,“長得真帥啊小夥子。”

“我知道,山南的是吧?山南少數民族老多了,我記得有一支少數民族是信九色鹿的,是不是你們哦?”老爺子脖子裏掛著個單反,穿著講究,一看就知道年輕時候是個文藝青年。

“是,就是他們。”我衝老爺子豎起大拇指,“您是有學問的。”

老爺子哈哈大笑,被我哄得很高興。

手裏拿著單反,我退開兩米左右,半蹲下替三人拍照。

“一、二、三……茄子!”

鏡頭裏,賀南鳶被簇擁在兩位老人中間,笑容雖然略顯僵硬,但仍然經受住了高清畫質的考驗。

都是微塵,憑什麽他的臉就能長成這樣啊?

我心裏直犯嘀咕,將單反還給了老爺子。他檢查過後非常滿意,道著謝與老伴一起走了。

“他們都以為你是模特耶,你要不要考慮走這條路?我可以做你的經紀人,以後賺了錢咱倆分,我八你二。”等人走遠了,我湊到賀南鳶麵前調侃起來。

“你八我二?”他笑了,笑我想得很美,“你這是奴隸製嗎?”

我們邊走邊聊,往下一個展館而去。

“哎呦,瞧你說的,就咱倆這關係,我還會坑你嗎?”

賀南鳶瞟我一眼:“咱倆什麽關係?”

遲早要成的關係啊,分什麽你我這麽見外。

不過現在這個階段我還不敢說得這麽明目張膽,隻是挽住他的胳膊,貼近他身側,笑得眯起眼睛。

“好兄弟的關係呀,不是嗎?”

下午四點的時候,我們差不多逛完了所有的展館,下到一樓禮品店與郭家軒他們匯合。

禮品店裏有不少文創產品,大到玩偶,小到冰箱貼,應有盡有。我告訴郭家軒,他可以自由選購,錢都是我出,他歡呼一聲,拎著小籃子就竄進了店裏。

相比於郭家軒的興奮,賀南鳶隻是站在門口,彎腰打量櫃台上展示的兩隻杯子,瞧著並不打算進去購物。

“你也去挑挑看吧,想要什麽盡管拿,都給你買。”說著,我輕輕將他往裏麵推。

“不用……”

“那就給我挑兩本筆記本吧,我開學記筆記用。”

賀南鳶疑惑地回頭:“我給你挑,你自己不挑嗎?”

我一指門口:“我去隔壁買奶茶。”

博物館空調開得很足,我逛了一下午早就口渴難耐,進奶茶店掃碼下單了四杯奶茶,覺得奶茶店也有點熱,我就到外頭呼吸了下新鮮空氣。

這兩天雖然沒再下雪,但積雪一直不化,草地上、樹梢上都還是白白的。呼一口氣,空氣中都是白霧。

“媽媽,氣球!我的氣球!”

忽然,我聽到不遠處傳來小孩子的哭喊聲,望過去一看,發現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

她望著高高的樹杈,哭得鼻子通紅,無論她媽媽怎麽拉她都不肯離去。

“我要我的氣球!我不走……我就要這一個!”

大概三米多高的樹杈上,掛著一隻熊貓狀的氫氣球,應該是小女孩不小心鬆手後卡到了樹上。

樂於助人是每個高中生的必修課,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不出手誰出手?

我邁著自信的步伐走向母女倆,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在發光。

“小妹妹,別哭了,看哥哥怎麽幫你把熊貓抓回來。”來到小女孩麵前,我撐著膝蓋說完,朝她露出一抹自認最帥氣的笑。

十年後,二十年後,這個小女孩隻要看到氣球,就會想到在這一天,有個帥氣的哥哥幫她守護住了快樂的童年。

“謝謝你啊帥哥。”

在小女孩母親的道謝聲中,我微微屈膝,再爆發式地往上一躍,指尖向著熊貓氣球垂落下來的繩子而去。

然後,沒有夠到。

別說擦邊,連掀起一點空氣流動都沒有。

“……”我維持著向上夠的姿勢落回地麵,不是很敢回頭看那對母女的表情。

“哇啊啊啊啊!!!”小女孩哭得更大聲了。

“你別急,我爬上去給你拿!”我趕忙扒住樹幹,踩著樹皮上的紋路,一點點往上蹭。

媽媽有些擔心地想要勸阻我:“小、小弟弟,要不算了,太危險了……”

“不行,我一定得給你們拿下來!”我咬著牙,爬到了樹枝分叉的地方。

這是一棵巨大的樟樹,主幹粗壯,分支也很結實,就算我不小心失手摔下去,底下又是積雪又是草皮,我穿得也厚,應該是沒什麽危險的。

像壁虎一樣貼在樹幹上,我不斷向著盡頭的熊貓氣球前進,眼看最後兩米,我嫌慢慢蹭有點磨嘰,於是抬腿加大了動作。

隻聽“呲啦”一聲,冰涼的風灌進下半身,我瞬間僵直在了原地。

我想到了摔下去的種種可能,想到了如果今天不能替小女孩拿到氣球她以後會怎麽想我,唯獨,沒有想到褲子的延展性。

怎麽,今年我是命裏犯褲子是嗎?

“小弟弟,怎麽了?”小女孩的母親見我不動了,忙詢問我的狀況。

哪怕心裏嗶了狗,我表麵還是一派萬事盡在掌握的表情:“沒事,這根樹枝好像……好像承受不住我的重量,我得找個幫手。”

吃力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給賀南鳶打去電話,那頭很快接了起來。

“不要問為什麽。”我搶先一步堵住他的話,快速道,“你找找看,店裏有沒有褲子之類的東西……有的話給我帶出來,沒有就算了。我在奶茶店對麵的那棵樹上,樟樹,你看到一對母女站那的就是。快點過來,我等你。”

賀南鳶似乎是理了會兒我的邏輯,半天沒出聲,在我忍不住想確認他到底有沒有聽明白時,他才遲緩地說了句“知道了”,然後掛了電話。

握著手機,我趴在樹上,朝底下的母女倆笑了笑:“很快很快。”

大概等了兩分鍾,賀南鳶就過來了。我看他手裏沒袋子,心都涼了半截。也是,博物館怎麽可能賣褲子……

“要拿那個是嗎?”賀南鳶先是看了眼樹上的我,再看了眼氣球的位置。

媽媽忙不迭點頭:“對的,小孩子一定要這隻氣球,不然就又哭又鬧的。小弟弟一開始跳起來夠,沒夠到,就爬上去了。”

“沒夠到”三個字幽幽地朝我飄過來,逐漸變化成巨大的“矮子”兩字,砸在我腦門上,把我砸得頭暈眼花,差點就要扒不住身下的樹幹。

“抱緊了,別走神。”賀南鳶來到氣球下,仰頭叮囑我。

我吸吸鼻子道:“你去找根棍子來,我把氣球戳下去,你逮著機會跳起來夠,應該能成。”

屁股好涼哦,早知道穿條秋褲了。

“不需要那麽麻煩。”他丈量著自己與氣球的距離,說著退後幾步助跑,再猛地高高躍起。一米八幾的身高,加上超凡的跳躍力,眨眼間,氣球繩就被他輕輕牽在了手裏。

就這樣,他遊刃有餘,不費吹灰之力的夠到了我報廢一條褲子都沒夠到的氣球。

“別再弄丟了。”一身黑的冷峻層祿族少年單膝跪地,將小女孩心愛的氣球遞到了她麵前。

小女孩呆呆地看著他,在媽媽的催促下才記得要接過氣球。

“謝謝哥哥。”她小聲說著,有些害羞地牽住了媽媽的手。

直到母女倆走遠了,小女孩還在不時回頭看賀南鳶,不用猜都知道,她心裏一定在想:這哥哥真帥氣啊,跟剛剛的小矮子一點都不一樣。

我抬頭看了眼頭頂茂密的樹冠,讓自己眼淚不要掉下來。

“好了,下來吧……”

我往下一看,隻見賀南鳶站在樹下,張開雙臂,一臉淡定從容的朝我招了招手道:“跳下來,我接住你。”

真的……好帥氣啊操。

明明是光線昏暗的下午四點多,我卻被他臉上熠熠生輝的帥氣閃得快睜不開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