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捉蟲】

雖然機車是能開出300公裏時速的川崎忍者,但是對於早見飛鳥來說,他是絕對不會開這麽快的,眼花繚亂,大腦充血,腎上腺素極速飆升,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直接撞上別的東西粉身碎骨的情況,他認識的人裏有人喜歡這種,但他本人卻是沒什麽偏好。

更別提,那個喜歡開快車的人已經死了。

如今這種局麵,早見飛鳥不可避免地再次想起那兩個人。

在這個世界裏,根據新一的情報,身為伊達航同期生的他們也有可能活著嗎?

無聊且沒意義的遐想在機車的急刹中結束了。

剛在火葬場停下的一瞬間,做好準備的早見飛鳥就從車上跳了下來,“剛才有人盯著我們,應該是在高架橋那邊,感覺到了很惡意的目光。”

黑澤陣有些意外地挑挑眉,那是被狙擊/槍對準的感覺,他能感受到,但是沒想到早見飛鳥也能體會到。

“哦,你有證據嗎?”

“我猜,大概是狙擊/槍吧,高架橋附近很空,隻有一棟鈴木大廈,你開的那麽快,而且身後也沒有車子跟蹤,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那麽剩下的再不可思議那都是事實。”

早見飛鳥將頭盔取了下來,甩了甩頭發,嘴角上揚,帶出點挑釁的笑容,陽光隨著他的動作盛滿在墨色眼瞳裏,肆意隨性。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黑澤警官你當然整個人身體都繃緊了,感覺隨時都會棄車的僵硬,所以更加確定了我自己的判斷,我這個人沒別的優點,唯一比較擅長的就是這方麵了。”

黑澤陣將臉撇向一邊,他從對方眼裏看出了煩人的挑釁,而且非常讓人不爽的是,早見飛鳥沒有說錯。

自己被人看透了這種事實讓黑澤陣不愉快。

扳回一城的早見飛鳥似笑非笑地拿走了車上的文件袋,他可沒忘記自己被黑澤陣拉上了這種賊船,不過他不會猶豫,要做就會做下去。

一路闖過遺體告別式上的各種人,早見飛鳥率先突破了層層阻攔,來到了火化房的裏麵,趕在屍體送進去之前攔了下來。

而黑澤陣則是以警察的名義穩住了在場所有人。

隻是突如其來的行為帶來的質疑聲仍是此起彼伏,更別提死者家屬,怒目而視,恨不得直接衝上來將停止火化的早見飛鳥直接撕碎。

不過趕在他們衝上來之前,黑澤陣往前站了一步,不著痕跡地擋在了稍顯瘦弱的高中生麵前。

“很抱歉以這種方式來停止儀式,我知道各位都希望死者盡快得到屬於自己的安寧,但是這樣的話,就永遠找不到真相,對於引起騷亂這件事我實在是很抱歉,實際上我的父親也於不久前去世,對於各位的心情我也非常理解,但是作為一名法醫工作者,請各位相信我,我會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

少年的話擲地有聲,他微微彎著腰,像是一根在風裏彎曲的竹子,給人的感覺也像是竹枝的筋節感。

如果是不明白實情的人聽到這種發言絕對會被打動,畢竟言辭誠懇,態度良好,但是黑澤陣隻能強忍住嘴角嘲諷的笑意。

這個小少爺真是……滿嘴跑火車,冠冕堂皇的話一套又一套。

早見飛鳥見眾人麵色微動,連忙又說道:“真相就像骨頭,雖然隱藏在皮膚、脂肪與血肉之下,卻默默支撐著所有的一切。事物之間必有關聯,就像生物必有骨肉一樣。※我知道死者對於每個親人的意義都是不可替代的,不想遺體被破壞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請給我一個讓死者說出真相的機會。”

這次的發言更加順暢,也更加讓人觸動,家屬們麵露不忍,最終同意了這次解剖。

早見飛鳥連忙從自己的外套裏取出早見醫院出具的解剖許可書讓家屬簽字,這是他出門之前從家裏辦公室拿出來的。

對於黑澤陣文件袋裏那份偽造的解剖許可證,他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用。

早見飛鳥最不喜歡的就是在一件事裏被人控製。

“黑澤警官,我說過,我和你是對等的,不用這東西我也能讓家屬同意解剖。”

他說著,將那份文件袋一把拍在對方懷裏,轉身跟著家屬繼續解釋起解剖的各種相關事項。

黑澤陣微微低頭,盯著那份被拍在自己懷裏的文件袋愣了一瞬,他又看向身前和家屬解釋的早見飛鳥,微風吹拂著他耳邊的碎發,細軟的黑發起伏間能看到黑色耳環上閃著瑰麗彩色,那是浩大陽光在上麵折射出的琉璃色彩。

也不賴嘛。

黑澤陣想著勾了下唇角。

解剖的工作從下午開始,中午的時候早見飛鳥直接堵住了準備離開的黑澤陣。

“怎麽,小少爺是不敢一個人解剖屍體?”

“不好意思,我從5歲的時候就和屍體共處一室了,你是忘記說好要和我解釋的事了嗎?”

早見飛鳥撥著手上剛裝好的手術刀,嘴角噙著一絲笑,連眼睛也是半眯著的。

黑澤陣歎了口氣,他點燃一根煙,頗為無奈地說道:“走吧,去天台一趟。”

四月正午的暖陽剛剛好,醫院頂樓的天台上晴空萬裏,浮雲被鍍上一層璀璨的金色,

為了防止病人跳樓,欄杆上方都圍著鐵絲編製而成的柵欄,兩個人都背靠著柵欄,隔著一段剛剛好的距離,穿著白大褂的早見飛鳥雙手插兜,冷冷地瞥了眼身邊的男人。

黑澤陣咬著煙,不緊不慢地將自己紮好的馬尾解開,陽光照射著銀白色的頭發,投出讓人難以忽視的色彩。

“先說這起案件吧,消失的子彈,從今年一月起到四月,算上今天這具屍體,已經有六具了。而且一直到現在,警方都沒有檢查出來這個根本沒有硝煙反應的子彈究竟是什麽,帶你去火葬場搶下來的屍體警方給出的死亡原因是車禍,但是根據我的調查,他也是死於消失的子彈。”

“你為什麽這麽斷定?身為刑警的經驗和直覺?”

“不,因為他們都和一起十年前的案件有關,十年前的咖喱投毒案,那個人被判了死刑,但是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執行,他認定自己是無罪的,現在還在看守所裏關著呢,毒物是砒/霜,致五十人受傷,三人死亡,當年事情的真相已經不得而知,但是這個人的三個孩子卻是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歧視霸淩,這種事太常見了,更別提是罪犯的子女,兒童保護中心內部也不會對這幾個孩子有什麽好臉色的,隻要被打上這種標簽,就一輩子也摘不下來了,所以這次的案件是他的孩子報複殺人?受害者是那些曾經欺辱過自己的人?”早見飛鳥語氣很淡,沒有任何波動。

黑澤陣撣了下煙灰,搖著頭說:“如果隻是這樣就不會讓我來查這次的案件了,這幾個死者裏有山下議員最忠心的手下,山下議員,我想你不陌生吧,與你父親交好的政界人員。”

“那個老頭啊,我記得,賺了我家不少政治獻金呢,說起來如果死的是他,我倒覺得是件為民除害的好事,這家夥可是貪汙受賄了不少,之前籌備醫療產業鏈的時候,捅出來的資金缺口,可是全從早見企業口袋裏掏出去補償的,雖然產業生產鏈最後給了早見家的藥廠,但是付出了市場價的五倍都不止。”早見飛鳥捏著下巴,陷入了回憶裏。

“你說的沒錯,就是那個資金缺口,你知道為什麽會有這個缺口嗎?”

早見飛鳥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不明白對方怎麽會知道這麽機密的事情,“為什麽?”

“小少爺,給你一個忠告,千萬別對任何人放鬆警惕,尤其是別跟在別人屁股後麵問話。”黑澤陣轉過身,半長的銀發在風裏四散飛舞,劃出漂亮的弧度。

他嗤笑一聲,吐出一個淺淺的煙圈,繼續說:“缺口是因為他一貨兩賣了啊,而且賣給了不該賣的人,最後你父親用高額價錢買了回來,但是,那幫人可沒那麽好心哦,一條合規的產業鏈對他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早見家動了不該動的東西,組織盯上了早見企業,他們就像是鯊魚,聞著點血腥味就會出現把獵物撕扯幹淨,你父親在世的話可能還好一點,畢竟他在政界商界的人脈關係不可小覷。”

黑澤陣搖了搖頭,語調古怪地感歎著:“但是啊,早見家現在的家主是你,嘖嘖嘖,可憐啊。”

早見飛鳥聽得臉色冷硬,他掌心握著的手術刀逐漸收緊,黑澤陣現在所說的一切是很順理成章,但是這不代表自己就得完全相信他。

“嗬,早見企業沒了就沒了,關我屁事。”

他冷冰冰地笑了笑。

黑澤陣卻似笑非笑地挑著唇角,“哈,早見飛鳥,如果你真的能和你說的這麽鐵石心腸,早該殺了你父母吧,不提你的父親,畢竟你母親那麽對你,你都能欺騙自己她是個……”

“閉嘴!”

黑澤陣話還沒說完,就被早見飛鳥一把揪住衣領,抵著脖子按在背後的鐵絲網上,還有心髒處隔著一層西裝外套的手術刀。

“如果你不會閉嘴,那就讓我來教你什麽叫閉嘴。”

中午熾烈的陽光灑在他的身體上,他卻覺得自己冷得像是月下幽靈。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連帶著吐息也噴灑在兩個人極短距離間的煙霧上,讓那些灰雲般的霧氣淡淡散開。

黑澤陣冷靜地將自己嘴上的煙取了下來,帶著惡劣無比的笑容,將辛辣到幾乎可以說嗆人的煙霧噴在早見飛鳥那怒容滿麵的臉上,如同浪潮一般席卷在兩人之間。

“賭上你的性命吧,已經沒法回頭了,不配合的話,我會殺了你,畢竟上麵有命令,絕對不能不讓早見企業落在組織手裏。”

暗啞的語氣混合著辛辣的煙味一滴不剩地噴灑在少年的耳廓附近。

堅硬的槍管遊離在早見飛鳥的後背上,觸碰過的每一寸地方都被激起生理性的戰栗,早見飛鳥感受著這種危險,嘴角緩緩咧開,露出一個毛骨悚然又瘋狂至極的笑容,然後一言不發地將手術刀對準對方的心口紮了下去。

他最討厭被人威脅控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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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的保護,其實是很麻煩的呢,人質死了不就沒有威脅的手段了嘛。

黑澤:得不到的就毀掉(大霧…)

ps:※這句話出自《櫻子小姐腳下埋著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