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早見飛鳥剛踏出別墅的腳收了回來,管家站在大門附近有點猶豫要不要提醒上學的時間。

“明叔,我今天不去學校了,別人問你就說不知道。”他一把將電話掛斷,一邊往回走一邊囑咐著管家。

當然他也很清楚,隻要有心人想查總是能查出來的,這種囑托根本沒什麽用,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

管家規矩地答應著,飛鳥少爺身上的氣質和老爺給人的感覺越來越像了,但是飛鳥少爺卻也恨透了老爺,這種相似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早見飛鳥將自己身上的學校製服扒了下來,換上了一套便於行動的休閑裝,最後從別墅的後門翻牆出去了,一出去他就把兜帽戴了上去,一連繞了不少路,最後才站定在一間廠房的倉庫門前。

就算是平行世界,也是自己,那麽這裏麵應該也有那個吧。

打開倉庫的卷簾門,一股灰塵隨著動作撲麵而來,躍動在金色的陽光裏讓人避讓不及,早見飛鳥立馬別開臉,但還是被嗆到了。

他扇著風,最後走到了裏麵貨架上拿出了暗格裏的車鑰匙,倉庫裏沒什麽東西,除了一個大貨架上麵擺著應急用品外就剩下正中間的機車了。

和所有青春期的高中生一樣,早見飛鳥也有著不為人知的小秘密,他的秘密嘛,就是偶爾會在壓抑煩躁的情況下開機車兜風。

在原本的世界裏,這個秘密隻有新一一個人知道,這個轉移注意力的方法也是他告訴自己的,要換個方式去宣泄出來,就像是他會拉小提琴和踢球一樣。

不過早見飛鳥覺得唯一比較慶幸的事是新一那家夥雖然唱歌從來不在調,但是拉小提琴還是很不錯的,隻是有把一個長音拉成兩個短音這種怪癖,雖然他自己本人不知道罷了。

不過也幸好拉小提琴不像是鋸木頭,不然被荼毒的就得是他們三個了。

早見飛鳥在把鑰匙插上機車之前,將口袋裏的禦守拿了出來,從裏麵倒下來一個耳環,黑歐泊做成的耳環。

這是媽媽留給他唯一的遺物,她其餘的東西都在那場大火裏付之一炬了。

原本是一對的耳環,最終也隻剩下一隻,為了這個耳環,他用訂書機在自己右耳上打了個耳洞,上學的時候就會取下來,其他時間基本都戴在自己耳朵上。

黑歐泊並非如同黑曜石那樣是純黑的,更準確點應該叫黑色或灰色體色並帶有變彩效應的蛋白石。

當時園子聽到這種說法後,特地拿著在陽光下端詳了很久,澄澈幹淨的墨色耳環在璀璨的光線裏折射出彩虹的斑點。

她當時脫口而出的話,讓早見飛鳥印象深刻。

“這不就是五彩斑斕的黑嗎?”

他將耳環放在陽光下轉了轉,明豔均勻的色彩遍布在深黑的底色上,閃爍奪目,讓人移不開眼的色彩。

“的確像是五彩斑斕的黑啊。”

他感慨了一句,將耳環重新戴在耳朵上。

想起那些瑣碎的小事,早見飛鳥忍不住笑了出來,一定要回去,不管怎麽樣,他一定要回去那樣的世界裏,隻有那個世界才是他的歸宿,這個世界的他們無論再怎麽像都不是他們,不能心軟。

早見飛鳥再見到黑澤陣的時候,是在一個被警戒線圍起來的案發現場,他正穿著慣常的黑色西裝站在警戒線裏麵,神色嚴肅,白色手套包裹著的修長手指間夾著一根煙,卻也不吸,任憑那隻煙緩慢燃燒,煙霧彌漫在空氣裏,凝聚不散。

早見飛鳥沒選擇直接過去,如果有熟悉的警察,他這不就暴露行蹤了,比如目暮警部那樣的。

不過一會那個叫做魚塚三郎的警官在他旁邊開始匯報,期間黑澤陣也是一言不發,沉著一張臉。

等對方說完以後他才開口說了一句話,這句話說完,哪怕是魚塚三郎戴著墨鏡,也能看出來他臉上的震驚。

但是震驚到一半又憋了回去,隻能僵硬地點點頭,然後轉身又進了獨棟房子裏。

早見飛鳥目睹完這一切,準備掏出手機給對方發消息,畢竟他現在戴著全封閉的頭盔,也不想取下來。

但黑澤陣的反應有些出乎意料,他將手機掃了眼後,就將銳利的目光投向了早見飛鳥的所在的方向,沒有半分遲疑和猶豫。

好像從一開始就確定停在這裏的機車就是他開過來的。

既然被發現了,早見飛鳥也沒有理由繼續待在樹蔭下當個路人了,不過他還是沒有取下頭盔,就這麽走了過去。

“監視的手段過於粗糙了。”他淺淺抽了一口煙,嘴邊泛起譏諷的弧度,“監視的時候,不僅是要把自己當做沒有惡意的存在,更重要的是,不要把自己當人來看。”

早見飛鳥麵無表情地翻了個白眼,這家夥……是不會好好說話嗎?直接說監視的時候要把自己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不行嗎?

“你這麽著急找我到底有什麽事?”他不打算和對方扯閑話。

“不是很明顯嗎?這個現場,是消失的子彈新的一起案件,等會要去一個地方,先等魚塚過來。”

黑澤陣吐了個煙圈,煙霧冉冉暈開,像是一團烏雲蒙在他的五官上,讓人看不出來情緒變化。

早見飛鳥戴著頭盔更是看不出表情,他皺了皺眉,聲線從一開始的無奈恢複成平穩,“怎麽,這具遺體不是你要我幫你解剖的那具嗎?”

“嘛,是也不是,不出意外的話,你今天是沒空去學校了。”黑澤陣勾起唇角,慢悠悠地說出了這句話,完全沒有任何對不起的意思,或者說他甚至連一句客套的抱歉都沒有。

這種肆無忌憚的態度讓早見飛鳥很不爽,但是他不想和人吵起來,這種時候說太多話根本就是浪費口舌,更何況算是扯平了吧,他前幾天逼他一次,今天他逼自己一次。

“黑澤警官你這麽不喜歡警察的工作,大可辭職吧?這麽強撐著有什麽意義呢?”

“不,你說錯了,我不討厭,我隻是會考慮實用價值,對事情進行優劣的劃分,哪些是必要的,哪些是不必要的,無法在工作時間內完成必要的事,你不覺得這種人很沒用嗎?”

黑澤陣的回應可謂說不鹹不淡,還帶著點漫不經心。

但聽著的早見飛鳥卻臉色一怔,他本以為黑澤陣是個對於工作並不上心,隻是應付糊弄,隨心所欲,自傲且麻煩,但這其中也有矛盾的地方。

如果隻是明哲保身,完全可以不管這些事。

所以他不理解黑澤陣。

現在聽到這麽正經的回答,讓早見飛鳥臉色也跟著認真起來。

說的挺有道理的,或者說邏輯沒什麽不對,很符合黑澤陣這麽一個形象。

“可是警察完全不一樣吧,加班和緊急任務根本就是家常便飯,你說的那種過於理想了。”

早見飛鳥保持著一個正常人的思維。

換來的是黑澤陣的一聲嗤笑,“嗬,怎麽,你一個未成年的小鬼也想教訓人嗎?”

“不,我對教訓人完全沒興趣,我們是對等的,你不想加班,我不想出格,這樣才是公平的合作不對嗎?”

“你才是太理想化了,這世上哪有公平,你有求於我,不是嗎?急於合作的是你,不是我。”

黑澤陣冷笑著將手上的半截煙直接扔在了地上,蹦跳的煙頭似乎在表達他對早見飛鳥的嘲笑。

早見飛鳥不得不承認一件事,這家夥很麻煩,非常麻煩,如果不能占據兩個人關係的主導權,他往後的行動都會受人限製,這一點絕對不能。難怪新一一直都畏懼著琴酒,無論是洞察力還是其餘方麵都不簡單。

他必須要想辦法抓住黑澤陣的弱點。

很快魚塚三郎從獨棟房子裏走了出來,他先是苦著一張臉,隨後又視死如歸般地歎了口氣,將自己手裏的文件袋遞給了黑澤陣。

“大哥,這個剛讓理世官過目了,他沒發現什麽異常,家屬也同意了。”

魚塚三郎說著又疑惑地望向不遠處戴著頭盔的身影,明明剛才沒這個人的。

“屍體記得送去早見醫院做解剖,不是大學法醫教室,別送錯了。”

黑澤陣叮囑了一句。

魚塚三郎愣了下,“不是,大哥,這個委托我們這邊沒有提前和早見醫院申請啊。”

“不需要,他們社長不會拒絕的,好了,你回去繼續調查,我有事。”

早見飛鳥無奈地撇撇嘴,轉身朝著自己的機車走去,現在看來要和他一起跟著去他之前說過的地方了。

但是剛到機車附近,黑澤陣也跟著過來了,“鑰匙給我。”

“你不是有車嗎?”

“去火葬場的路況不好,容易堵車,機車更方便。”

早見飛鳥傻眼了,“火葬場?”

“嗯,火葬場,我們得趕在屍體火化之前把那具屍體給搶出來。”他平靜地說著讓人大跌眼鏡的話。

因為事情發展過於震驚,早見飛鳥甚至一時間沒注意到自己的鑰匙被人直接從手搶走了。

這家夥……

“上來,不過沒有多餘的頭盔啊,算了,就這樣吧。”

黑澤陣一邊說著,一邊跨坐在機車上,他擺弄了好幾下朝著早見飛鳥招招手。

這下早見飛鳥完全理解了,為什麽黑澤陣非要自己去解剖,原因很簡單,因為根本不會有正兒八經的法醫願意陪這個瘋子做這種事。

偽造公文,去火葬場劫屍體,私自解剖,偽造鑒定,如果有正常有法醫證件的人願意陪他這麽弄,明天就得被人起訴,別說飯碗保不住,人都得進監獄。

“靠,黑澤陣……你真是!!”

早見飛鳥咬牙切齒,他從後座裏取出一個頭盔直接朝著對方頭上罩了進去,因為被算計了的不爽,他的力氣格外大,根本沒有留情。

“你有多餘的啊,那不早說,坐穩了,抓緊千萬別被甩出了。”

黑澤陣的聲音隱藏著一絲興奮,帶著點張揚的笑容在被速度**起的疾風越來越明顯。

“喂,你之前說和我有關的事到底是什麽?”早見飛鳥可沒忘記這才是他來這裏的目的。

黑澤陣將油門往下又扭了一截,引擎發出歡快的咆哮,在3秒不到的時間裏,將機車速度提到了100公裏/小時,“等你解剖完我會告訴你的,保證是會讓你滿意的消息,還有,小少爺,你的車性能不錯嘛。”

陽光和風迎麵撞在兩個人的臉上,完全超出規定車速的機車宛如遊魚一般行駛在車水馬龍的道路上,後胎摩擦著地麵冒出滾滾青煙。

AS50狙擊/槍的瞄準鏡裏,劃出漂亮詭異弧線的機車擦著一輛又一輛的汽車飛馳而過,把那些鳴笛與咒罵拋在腦後。

“川崎忍者,最高時速有300多公裏,現在目測估計有200多公裏,這一槍下去,就算隻瞄準機車,200多公裏的時速也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了。”

扣著扳機的男人對著耳機匯報著情況,語氣平淡。

“車上另外一個人是誰?”

“黑澤陣,一個警察,我這邊沒有他的情報,目標已經進入射程。”

“目標已經達到有效射程邊緣。”

“算了,放他去吧,我很期待他站在我對立麵的那一天。”

“這麽心軟可不符合你啊,犯罪卿閣下。”

男人扶著耳機輕笑一聲,雖然已經不打算開槍了,但狙擊的準心仍穩定在那輛機車上。

“怎麽你也用這種稱呼……”耳機那頭的聲音有點無奈,“你要說心軟那可不對,你聽說過《蜘蛛之絲》這個故事嗎?我很好奇他究竟是會抓住那根蛛絲,還是會成為爭奪蛛絲中被踢下去的人。”

男人不置可否地笑出了聲,“那麽你呢?你是垂下蛛絲的佛陀嗎?”

“不,我一樣有罪,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有罪,而且我是沒有蛛絲的罪人。”

-----

作者有話要說:

《蜘蛛之絲》是芥川龍之介寫的短篇小說。

該作講述某日清晨,在極樂世界蓮池附近散步的釋迦牟尼看到了生前殺人放火的強盜鍵陀多在地獄的血池中掙紮,回想到鍵陀多曾經放生過一隻蜘蛛,釋迦牟尼便大發慈悲想給鍵陀多一次機會,於是將一根蛛絲投入地獄。

正在苦苦掙紮的鍵陀多看到從天而降的蛛絲喜出望外,用盡渾身力氣沿蜘蛛絲向上攀爬,希望能夠逃離地獄甚至登入極樂世界。

但在中途休息時發現其他罪人也源源不斷地尾隨其後,吃驚、憤怒的鍵陀多吼道:“喂,你們這些罪人,這蛛絲是我的,誰讓你們爬上來的?下去,快下去!”話音剛落,蛛絲便啪的一聲斷開,鍵陀多又重新掉入地獄的血池中。

【以上內容出自百度百科】

ps:日本法醫很少,而且一般警視廳內部是沒有法醫的,解剖工作委托給醫院或者是醫學大學這樣。

而且解剖工作必須獲得法院的【司法解剖許可狀】才能進行委托工作,這裏的黑澤完全沒有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