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井裏的星光移開, 瞬間光線消失,窗外又暗下來,房間裏隻剩下了模糊的影子。

“莊叔叔。”

沈棘又叫了一聲, 同時變回了小孩的模樣, 手腕從莊越斂抓住他的手中滑出來, 他落在莊越斂懷裏, 立即貼緊莊越斂的胸口緊緊抱上去,想證明一般地又叫了一聲。

“莊叔叔。”

莊越斂聽到豹崽子的童聲,低頭往下看去, 趴在他身上的是頂著豹耳朵和尾巴的小崽子, 身上穿的還是那件粘了他信息素的襯衣。

但他確定他沒有看錯,剛剛趴在沙發上麵的, 是身材高大的成年Alpha。

一瞬之間, 他之前所有疑惑都弄明白了,為什麽小崽子不止穿他的衣服,還兩次穿了淩千瑾髒兮兮的白大褂。

為什麽小崽子總說讓他想起沈棘的話, 為什麽一次一次說他不要他, 為什麽總問他是不是喜歡Omega。

他閉起眼用力吸起一口氣,腦中又響起了剛才那聲“哥哥”。

想起這段時間圍在他身邊撒嬌裝乖的豹崽子,想起那個純情認真又偏執瘋狂的沈家繼承人。

他把剛吸起的那口氣吐出來, 緊牙咬睜開了眼,對懷裏的豹崽子說。

“天亮後就送你回去。”

豹崽子緩緩仰起臉朝他看來,冰藍的眼睛盯直了他,一眼不眨就這麽望著。

他又重複了一遍, “天亮送你回去, 現在去睡覺。”

“我的傷還沒有好。”

沈棘把臉又埋進了莊越斂的臉胸口, 緊貼著從布料裏透出來的體溫, 雙手在莊越斂腰上攥得更緊。

“回去會有更好的醫生給你治療。”

莊越斂說著就把他推起來,盯直他的視線命令:“下去。”

他還是一動不動,莊越斂就一手將他拎起來,走到床邊又把他放下去,什麽也沒說轉身就走。

“莊叔叔。”

他立即蹭過去抓住了莊越斂的手,莊越斂怔了半晌終於轉回頭他,他才說:“你又想丟下我?”

“是你不該來這裏。”

莊越斂說完把手抽走,轉身頭也不回地開門走了,出去時把門關出了一聲重響。

“莊叔叔!”

沈棘緊盯著被關上的門,他沒有叫回來莊越斂,眼中滿是委屈難過也藏不住偏執的□□。

莊越斂又走到了白天的崖壁處,高空中的星光落進來映滿了整個懸崖。

他坐到之前的台階上,腦中一片混亂,讓他本來就不穩定的精神力核又開始亂動起來。

——一定是這幾天用精神力頻繁了。

他輕輕敲了敲後腦勺,沒把精神力核敲平靜下去,反而更疼了,身後倏地冒出來兩條毛絨絨的大尾巴,上次獸象好不容易完全他都沒來得及看到底是什麽,為什麽總是會冒出來多條尾巴!

想到完整的獸象,他驀地又想到了那隻豹崽子,又用力敲了兩下頭。

明明都是雪豹,為什麽他沒有認出來那個豹崽子!

因為裝Omega?因為變成了小孩?頭發眼睛的顏色不一樣了?

可那崽子滿身都是漏洞,沒事就提讓他能想到沈家那崽子的話,他還自己幫小崽子找理由。

——真是蠢透了!

莊越斂都懷疑他這麽多年的特勤工作是白幹了,頭疼!

他雙手抱住頭用力吸氣,是真的頭疼,越疼越厲害仿佛要爆了似的,精神力不受控製讓他的獸象又如退化症一樣亂現。

“嗯——”

他壓著嗓音輕喊出了一聲,把頭深深地低下去,腦子裏不停像走馬燈一樣閃回著過去的事,最後猛不迭停在了認識沈棘的時候。

按著領導給他的資料,他回去軍校參觀了沈棘的畢業典禮,在領獎台上第一次見到了那位傳說中不近Omega的沈家繼承人。

確實如傳言中的帥,哪怕Alpha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沈棘也是佼佼者中最突出的,來自家世、外表、實力各方麵的優異。

也確實如傳言中的不苟言笑,在台上領獎仍冷著一張臉,仿佛隻是在完成程序的機器人。

可即使沈棘真的冷心冷情,仍有無數的優秀Omega想要一試,誰都知道在匹配度高的Omega麵前,Alpha就隻剩下本能。

有那麽多優異的真Omega被拒絕在前,他不知道當時是怎麽信了領導的邪,真的跑去裝Omega接近沈棘。不過一開始他其實沒想過真的要和沈棘結婚,隻是希望和沈棘成為朋友,然後有機會接近沈家的核心。

那天,他在台下看著台上的沈棘,忽然被旁邊的人不小心撞到,引起了片刻**,再看回台上時,正好對上了台上沈棘的視線。

那一刻,全程冷著臉的Alpha忽然微微笑了一下。

也許就是從那一笑開始跑偏的,他一直等到典禮結束,按計劃在校門口撞到走出來的沈少爺。

這種拙劣的劇情,他以為會被沈棘狠狠瞪上兩眼,像碰到什麽髒東西一樣避開他轉身就走。為了可能出現的發展,他準備了好幾套方案。

結果,沈棘沒有瞪他,沒有轉身就走,而是抬頭看到他,微紅著臉好半天才說出來一句,“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沒有想到那一笑是沈棘記住了他,在這一句後他的計劃全亂了,沈棘的反應沒一個在他的方案上,什麽冷心冷情,什麽不近Omega的絕情Alpha,統統不存在。

在他麵前的隻有一個純情到叫他名字都會結巴,卻熟練一口一個哥哥追在他後麵的傻子。

他還記得沈棘第一次親他,隻是唇在他嘴角貼了一下就臉紅到耳朵,然後把臉埋進他脖子裏著急又害羞地小聲說:“哥哥,我不會。”

——為什麽要想那個偏執的傻Alpha!

莊越斂生氣得獸象的尾巴在身後豎起來,止不住的頭疼又想他回味起豹崽子的精神力。

——為什麽他們的精神力能絕對同頻?

他和沈棘結婚一年多怎麽從來都沒發現過這個問題?

莊越斂又回想了一下他和沈棘結婚一年多做了什麽,頓時又敲了敲頭。

他們結婚的一年多時間,什麽獸象什麽精神力,根本就沒出現的機會。

他們的生活裏隻有信息素,一開始純情到連親吻都不會的Alpha,變成了一頭夜夜**的瘋狂野獸。

為什麽他又想到了那個小崽子!

莊越斂為趕走腦中胡亂的回憶,抬頭往峽穀上看去。

驀地,一團黑影從峽穀上麵一躍而下,落下來正好砸在他前麵的崖壁下,發出了一聲巨響,整個穀底都震顫了。

光線太暗他沒看清是什麽,直覺是誰的獸象。

可峽穀上方什麽也沒有,這人為什麽從峽穀那麽高跳下來?

他忍著頭痛警覺起來,又看向了崖壁的下麵,地上砸出的坑已經很深的,不是一次能砸出來的。

片刻後,砸在地上的黑影消失,一個人影從砸出的坑裏爬起來。

——果然是獸象。

莊越斂警惕地看著人影熟練從坑底爬出來,徑直朝著他的方向走來,到了近處他和對方一起愣住。

“淩醫生!”

“莊二少?”

莊越斂頭更疼了,淩千瑾倒是一點不介意地走過來,打量了他半晌自己在他旁邊坐下,聊天一樣地問:“你說你不是退化症,那是什麽?”

他想到尾巴收起來卻沒辦法,忍著頭疼看向淩千瑾沒回答他。

淩千瑾也沒追問,而是說:“每個人都有秘密,你不說也沒事。”

“你的秘密是沒事來這裏跳崖?”

莊越斂直言不諱,淩千瑾也坦然地回答:“這不是秘密,所有人都知道。”

“你為什麽要跳崖?”

淩千瑾滿不在意地推了下眼鏡,“失戀了。我的初戀,就是長得和你很像那個,他跟別人結婚生了孩子,最後又跑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他說著認真地歎了口氣,往峽穀上麵看去,“30年了,我都沒找到他。”

莊越斂沒想到淩千瑾這麽直接地告訴他,不知該怎麽接話,淩千瑾突然又問他,“你這樣子在這裏做什麽?也為情所困了?”

他登時明白過來問淩千瑾,“你一開始就知道,那崽子是Alpha,而且不是小孩?”

“終於被你發現?我還以為他能多裝幾天呢!”

淩千瑾滿眼想知道發生了什麽地盯著他,“那個小瘋A對你做了什麽?讓你半夜來這種地方精神力紊亂?”

莊越斂剛忽略的頭痛又明顯起來,他用力捏了捏太陽穴深吸起一口氣,又反問淩千瑾,“他的情況到底怎麽樣?精神力核爆亂真的有那麽嚴重?”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淩千瑾故意地問,莊越斂又朝他瞪過來,他回道:“真話就是他威脅我那麽說的。”

莊越斂蹙起了眉頭,不再理淩千瑾,撐著站起身往巷子裏走回去。

淩千瑾在後麵接著說:“他還威脅我——”

一股精神力穿過巷子朝他直衝過來,他猝不及防連忙護住了眼鏡摔回之前的坑裏,看不到了巷子裏的畫麵。

星光照不進巷子裏,莊越斂走進去就陷進了一片漆黑,剛才的精神力他感覺到了,但他仿佛被最溫柔的風拂過,讓他的頭疼有了片刻的緩解。

——哥哥。

恍惚間,他仿佛聽到了沈棘的聲音。

接著,一股精神力像觸手般伸向他,擁抱一樣纏住他的身體,將他推過去貼到了牆壁上。

那股精神力與他暴發出的精神力繞在一起,明明應該相互排斥攻擊,卻仿佛交纏共生的樹藤不可分割,相互慰藉,帶回的感受就如同他找到了最舒適的地方,下意識讓那股精神力與他糾纏得更深。

慢慢的兩股精神力達成了同頻,變得平穩又和諧,仿佛再也分不開一般。

莊越斂感覺頭疼變輕下去,不受控製的獸象也收了起來,才猛然意識到了怎麽回事。

而纏繞著他的精神力仿佛要入侵進他的身體一般,他猛地用精神力將纏繞他的精神力反震彈開,那股精神力就像根須紮在他的精神力裏,離開時連根拔起,帶出了一股難以形容的酸疼。

他感覺和那崽子的精神力越來越奇怪了,輕輕地摸了摸胸口有股說不出的感覺,轉頭往巷子另一邊看去。

果然,巷子的另一頭站了一個小小的人影,長尾巴拖在地上,對著他一動不動。

隔得有些遠,他看不清豹崽子的臉,卻直覺對上了那雙冰藍的眼睛。

他就這樣與豹崽子隔著半條巷子對峙了片刻,他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語氣如常地問:“這麽黑,你怎麽跑過來的?”

陰影裏的豹崽子像是猶豫了一下,還朝他走來,已經把他的襯衣換下來,穿著合適的衣服。

豹崽子走到他麵前停下,又開始了隻盯著他不說話,用眼神讓他妥協的套路,還悄悄想來抓他的手。

他不著痕跡地避開,拍了下崽子的豹腦袋說:“晚了,回去睡覺。”

他說完越過去走在了前麵,豹崽子終於開口。

“莊叔叔。”

沈棘視線追著莊越斂轉身,莊越斂的手已經從他頭上移開,走過去沒有等他,遠去的背影仿佛要這樣永遠離開他。

他心中克製不住的邪念不斷滋長,腦中浮現出那顆隻有他們的小行星。

他要在上麵種滿了玫瑰送給他哥哥,然後用玫瑰的花瓣鋪滿床,再裝飾他哥哥壓在上麵,被玫瑰塗紅的哥哥一定好看極了。

“小崽子,再不走把你扔這裏了。”

莊越斂走了一半忽然回頭,他暫時把邪念壓下去,追上去又想抓莊越斂的手,莊越斂還想避開他就強行捉住,把自己的手塞進莊越斂手裏,再抬頭對莊越斂笑。

“你傻不傻!”

莊越斂最終還是沒把手抽走,拉起豹崽子回了房間,指著床說:“睡覺。”

豹崽子不肯放他的手,他低頭看下去又說了一遍,“睡覺!”

“那你不會再走了?”

小崽子又是那仿佛被拋棄了的眼睛,他輕回了一聲,“嗯。”

最終,沈棘睡回了**,莊越斂又坐到窗邊的沙發。

一直到天亮,他們誰也沒有睡著。

“大哥,有個好消息!”

天剛亮,羅困就在窗戶下麵大喊,莊越斂被吵得睜開眼,羅困沒聽到他回應又喊了一遍。

“大哥!好消息。”

他終於站起來往窗外麵看下去,“什麽好消息?”

“有去首都星的船了!”

莊越斂聽到臉上沒什麽表情,回頭往**看去,豹崽子縮在被子裏一動沒動。

他知道小崽子肯定醒著,但人不動他也去叫,輕聲出門下了樓。

“大哥,你看,有船票了!”

羅困見到莊越斂下來,立即興奮地跑過去。

莊越斂看了眼羅困破舊的老式終端,果然有從衡北四到致央星的船票了,而且就在今天晚上。

飛船提前的原因是菲斯蘭特星異獸族和人魚族的衝突,從首都星來的飛船取消了在菲斯蘭特停靠,提前到達衡北四返航。

“終於可以把那個小豹子送走了!”

羅困完全不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麽,隻記得莊越斂要把小豹子送走,不正規的貨船問題太多,但這是連星盜都放行的正規航班,肯定不會再出問題。

可他一點沒見他大哥有多高興馬上能甩脫那煩人的小豹子,關心地問:“大哥,你是不是舍不得他了?”

他一直覺得他大哥嘴硬心軟,其實是最溫柔最熱心的人。

“知道了。”

莊越斂隻回了這一句,又重新回到樓上的房間,坐回沙發上。

這會兒是整個赤岩城入睡的時候,比起晚上更安靜,他打開智腦終端,點進聯盟的售票係統,卻一直沒動。

他就這樣一動不動了許久,久到豹崽子下床走到他麵前,看到了他終端上的售票頁麵。

他抬眼與豹崽子的視線撞在一起,四目相對,最終是他先轉開,然後若無其事地開口。

“我給你買今天晚上的船票,你回首都星。”

莊越斂說完了又看向豹崽子,還是剛剛的表情,一眨不眼。

他低下頭去選了一張票,手指猶豫了片刻,還是用沈棘的身份ID買了一張船票。

【你已經成功夠買衡北四開往致央星的船票。】

“好了,走吧。”

莊越斂關閉終端站起來,豹崽了往後退了一步警惕著他問:“去哪兒?”

這是明知故問,他回答說:“帶你先去洗個澡,換衣服,髒成這樣別人會說我虐待你。”

“你就是。”

沈棘滿口篤定,莊越斂瞥了他一眼就不理他了,去**那一堆衣服裏翻找,挑了好半天才挑出一套他滿意的,打包起來又回到他麵前,主動地伸出手。

“走。”

他看著莊越斂的手好半晌,終於仰頭望了望莊越斂還是把手遞上去。

莊越斂牽著他走出去,他才忽然地說了一句。

“不管什麽時候,我還是拒絕不了你向我伸的手。”

莊越斂驀地回頭看去,不明白這崽子突然在文藝什麽,在他手中的小手反過來握緊了他。

他停下來頓了片刻,轉身回去把崽子抱起來。頓時小崽子委屈地紅了眼睛,摟住他的脖子趴到了他胸口。

“大哥?你們要去哪兒?”

羅困在樓梯口伸長了脖子往上看,看到莊越斂抱著小豹子下來,他立即湊上去。

莊越斂朝他瞥了一眼,腳步都沒停地說:“你留在這裏,我出去一趟。”

他還沒明白,他大哥已經抱著小豹子走了。

他感覺今天的小豹子才像真的病了,他給他大哥說有船票要把他送走,小豹子都沒有用眼神來“殺”他。

——現在的小孩真難懂!

莊越斂把豹崽子抱到上車,放進副駕,然後轉去開著他的豪華懸浮車離開了下城。

一路他們都沒有開口,直到車開回之前住的房子,停進院裏。

莊越斂下車就發現院外藏起來的人影,不顧用了精神力之後的紊亂,倏地將精神力往外震出去。

“出來。”

被精神力震摔出去的人認為自己人多勢眾,囂張地站出來,院子的防禦光障關閉,他們直接跳進了院裏。

其中一人對著莊越斂不屑地罵道:“老子等了這麽幾天,終於等到你們了!”

莊越斂微側過臉,凜起眼神一瞥,什麽也沒說,轉眼到了那人麵前,對方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已經被他掐著脖子摔到地上。

“一起上。”

他一眼瞥向剩下的人從眼神到語氣全是挑釁,幾人十分受用地紛紛展開獸象,同時朝他撲過來。

然而,這並沒有讓他們占到一點上風,莊越斂從容地避開,靈活得像個幽靈,他們連視線都追不上,最後被莊越斂徒手將他們的獸象幹倒,還疊羅漢一樣被疊在一起。

“滾!”

莊越斂再次開口,這一次沒人敢再囂張,連忙收起獸象手腳並用爬起來,恐懼地看了眼莊越斂,覺得眼前這個Alpha仿佛瘋了,慢一步就會被可怕的精神力碾成碎片,急忙地逃了。

莊越斂麵無表情,轉身看到站在車門邊的豹崽子如常地說了句,“進屋。”

他進屋前還不忘去拿給豹崽子帶的衣服。

幾天沒回來,房子裏什麽也沒變。

沈棘跟在莊越斂身後,到了樓梯口莊越斂就把衣服遞給他說:“去洗澡,等下就走。”

他不接,莊越斂不想多和他說一句話般,把衣服放在旁邊的桌上轉身上樓。

有人回家,4A被3A喚醒,從儲藏室走出去看到一臉陰鬱佇著不動的豹崽子。

區區機器人不懂何為恐懼,依舊囂張地開口,“又有本4A為你服務,還不喜笑顏——”

4A沒說完就被一股精神力震開撞到了牆上,它堅強地爬起來,接著剛沒說完的話,“——開來迎接——”

然而,它又一次沒說完被精神力震得撞回牆上,但作為機器人就是要堅持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它又起來,又被撞回去,來回重複直到它再也起不來。

莊越斂不知道樓下發生了什麽,回到房間鎖上門,來回地轉了兩圈最後視線盯在床愣住了。

接著,他又煩躁地轉身,進去衣帽間看到鏡子前的換衣凳又愣住了。

最後,他幹脆去浴室,把自己泡進了浴缸裏。

“檢測到溺水危險,正在排空浴缸裏的水。”

3A的聲音突然響起,莊越斂一動不動看著水位落下去,最後浴缸裏隻剩下了他。

他捏緊了浴缸沿過了半晌才從出去,穿上浴衣時命令,“取消浴缸危險排水功能。”

3A堅持地回答:“據統計浴缸溺水的機率為10%,不建議取消。”

“不接受建議,取消。”

3A終於妥協,“好的,已經取消浴缸溺水檢測排水功能,老板。”

莊越斂一點沒覺得滿意了,從浴室出去又在房間裏轉了兩圈,最後換了衣服準備出去,手握到門把上卻又僵住了。

“莊叔叔,我餓了。”

門外麵突然傳來了豹崽子的聲音和敲門聲。

莊越斂僵住的開門動作還是落下去把門打開,然後低眼就看到豹崽子換上了新衣服,頭發濕漉漉的站在門外麵。

他回去浴室拿出來一條毛巾出來,豹崽子還站在門口沒動,就把毛巾蓋在崽子的豹耳朵上,然後說:“去找4A給你做。”

豹崽子抱住頭頂上的毛巾抬起頭,像抱住了個什麽寶貝似的,一臉微笑地盯著他,“莊叔叔,你還是關心我。”

“誰關心你,下樓去。”

莊越斂又要把門關回去,豹崽子突然把手伸到門縫裏,他又連忙把門拉住。

“還有什麽?”

豹崽子回答他,“我餓了。”

“找4A。”

“4A壞掉了。”

莊越斂蹙了蹙眉,越過崽子下樓去,看到在餐廳外麵的4A,卡殼一樣腦袋不停地**,後麵的牆壁明顯被撞出了凹痕。

他扭回頭看去,豹崽子從樓上跟下來,眼中滿是不明白地反問他。

“它是不是中病毒了?剛剛一直撞牆。”

莊越斂看穿一切地笑出了聲,“你才中病毒了。”

他查看了一下4A的情況,一時半會兒修不好,豹崽子還一點認錯的意思都沒有,走到他麵前委屈可憐地說:“我想吃莊叔叔做的飯。”

“所以,你把4A弄成了這樣?”

沈棘沒有回話也沒有心虛,還拉了拉莊越斂的衣袖,“再一次,可以嗎?”

他說著頭頂上的毛巾掉下來一半,另一半掛在豹耳朵上。

莊越斂伸手把掉下去的一半毛巾扯起來,又蓋在了他的豹耳朵上,“頭發擦幹。”

他雙手捂住頭頂上的毛巾,莊越斂就轉身去了廚房。

冰箱裏的菜還有能吃的,莊越斂隨便地做了兩份炒飯,做完才發現和上次做的一樣。

豹崽子一直在門口溜著眼睛看他,他把做好的炒飯端出去放到桌子上說:“吃吧。”

沈棘坐到了椅子上,這一次莊越斂沒有走開,在他對麵和他一起拿起了筷子。

他抱住盤子,一邊吃一邊抬眼去偷看莊越斂,覺得莊越斂吃飯也很好看,他以前就常盯著莊越斂看他吃飯,那時莊越斂吃著還會伸過手來喂他。

頓時,他又咬緊了牙,盯著莊越斂的眼神越沉越深,直到最後吃完,莊越斂都沒有朝他看來一眼。

4A死機了,莊越斂隻能自己動手收拾,完了對還坐在餐桌不動的豹崽子說:“到港塔還要3小時,我們早點去。”

豹崽子低著頭不動,他走過去要動手拎起來,卻突然聽到——

“要怎麽才可以不走?我可以一直保持這樣。”

莊越斂忽然想到倉庫裏那個模擬了許葉獸象的寸頭,問道:“所以你一直可以控製自己的獸象,甚至身體對吧?”

豹崽子又不回答他,他遲疑了一下接著問:“你說你從出生起就被當實驗對象,是真的?”

“不是!”

沈棘驀地怒瞪向莊越斂,可瞪了一眼就自己熄了火,好半晌才又說:“我以為那麽說你至少會可憐我,可你還是要我走。”

“那就走吧。”

莊越斂也也不再多問,冷漠地轉身出去。

車還停在院子裏,莊越斂走出去在車旁邊等了片刻,豹崽子終於走出來了,停在門口朝他看來,他立即轉開了視線上車。

沈棘沒等到莊越斂叫他,隻好自己過去,爬上了副駕,車倏地就開了出去。

漫天的黃沙之中,一座直聳穿雲的高塔拔地而起,雖然殘破又滿是斑駁,仍然有著驚人的宏偉。

港塔下麵是一片集市,房子全是廢船廢鐵搭起來的,一眼望去有著與港塔相配的破敗,不過集市上卻頗為熱鬧,完全不輸赤岩城。

懸浮車從集市上空穿過,落在港塔前的沙地上,周圍叫賣的人見到是少見的豪車,都圍上來推銷。

莊越斂沒開車門,先轉頭看向了副駕的豹崽子。

“下車。”

豹崽子轉過頭來看他,冰藍的眼睛漩渦一般要將他吸進去。

他轉開了眼下車去就被外麵推銷的人圍住,驀地抬眼橫去,頓時所有人都退後了好幾步,他無視地走到副駕把車門打開,對著裏麵的豹崽子伸出手。

“走吧。”

沈棘聽著這兩個字,看著莊越斂朝他伸出來的手,終於還是手伸過去。

莊越斂拉住他的手就把他抱起來,他順勢摟住了莊越斂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你是故意的。”

莊越斂聽到這話才想起來之前小崽子說的“拒絕不了你向我伸的手”。

他沒接話,直接走進了港塔。

港塔雖然實際被星盜控製在手裏,但星盜主要控製的是來往的貨船,因為有拍賣場的存在,客船或者私人飛船一般都能自由來往。

內部多年沒人維護,到處都是斑駁的鏽跡和垃圾,甚至執勤的機器人也不知被誰擰掉頭扔在角落,入口根本沒有人檢票,更沒有人維持秩序。

莊越斂抱著豹崽子跟在人群後麵走進磁浮升降梯,升降梯很大但人也多。

他們剛好最後一個上去,被擠在角落,豹崽子貼緊了他不動。

接著,升降梯開始運行,四壁的光障到處是漏洞,還一直發出呲呲的響聲,像是隨時會失靈所有人一起摔下去,好在最後安全到到達了登機層。

這一層終於見到2個執勤的機器人,不過隻是用來指引從哪裏上船的。

幾乎現在所有人出生就會配上一個終端,最先進的已經能夠植入身體連接神經。

所以,哪怕沈棘從大人變成小孩,隻要終端還在就能識別身份。

莊越斂把豹崽子送到登船口,要將他放下去,崽子突然抱緊他不鬆手,輕輕地在他耳邊叫了一聲。

“哥哥。”

瞬間,莊越斂僵住了動作,然後貼到了豹崽子耳邊,也輕聲地說了句。

“對不起。再見。”

他說完把豹崽子的手從脖子上摘下去,硬將人放在地上。

豹崽子的腳落地,手從他身上脫下來的一刻,就像個玩偶一樣愣著。

“我走了。”

莊越斂低頭最後看了豹崽子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棘仍如玩偶一般保持著莊越斂轉身時的動作,連睫毛都沒有顫一下。

他直直盯著莊越斂越走越遠,最後搭上升降梯,光障亮起來徹底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就看不了。

升降梯開始下降,莊越斂離他越來越遠。

他從來都不需要莊越斂說什麽對不起。

他不在乎莊越斂是Omega還是Alpha。

他不在乎莊越斂有沒有騙他。

他隻在乎莊越斂是不是不要他。

結果,他等到了最後一刻,還是沒有等來莊越斂的心軟。

莊越斂就這麽走了,不會再回來!

鏘——

塔上的所有人忽然間腦子裏都響了一聲,接著一股強大的精神力衝擊湧過來,將他們震得摔出去,又撞在塔壁上,數米厚的金屬塔身晃動起來,發出了讓人耳聾的響起。

同時,一隻七八米高的雪豹出現在入口處,如同神祗一樣看一眼都會產生敬畏。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又都不敢靠近。

下一刻,雪豹忽然撞向了港塔的觀景窗,玻璃被撞碎,塔內立即響起了吵人的警報聲,而雪豹從觀景窗直接跳了出去。

“瘋了吧!這可是一萬多米高!”

有人喊了一聲,有大膽的湊過去往下看,發現雪豹竟然沿著塔身往下跑,速度快到眨眼就看不見了。

莊越斂走出港塔就聽到身後塔身的震響,奇怪地回頭看了一眼,塔內倏地響起了警報聲。

——出事了?不會是那豹崽子碰上星盜了?

他正猶豫要不要回去看一看,就發現周圍的人都仰起頭往塔上看去。

他也跟著往上看,登時驚住了雙眼。

一隻巨大的雪豹從塔頂衝下來,離地麵越來越近,速度越來越快。

周圍的人連忙往周圍退開,隻有莊越斂愣直了不動。

——那崽子真是瘋了!

雪豹離地還有好幾十米,發現了塔下的莊越斂,頓時一躍而下,正好落在了莊越斂麵前。

沙子吸去了大部的震動,莊越斂隻感覺到了雪豹落地帶起的風和沙塵。

“你——”

他開口隻說出了一個字,雪豹的大嘴就把他叼起來,衝進了沙漠裏,片刻就沒有人能再看見他們的身影。

“放開我,小崽子!”

莊越斂掙紮地喊起來,雪豹聽話地把他甩在了沙地裏。

他滾了一圈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撲過來壓住,抓緊他的雙手押在了兩邊,將他深深摁進了沙子裏,然後貼下來。

那冰藍的雙眼如深淵一般凝視著他,強勢熱烈的信息素讓他如同置身在森林燃燒的大火中,Alpha輕勾著嘴角一笑。

“哥哥,3個月不見,你想我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吃了藥頭暈,到現在才寫完,今天給大家發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