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P.63 可能不對的事情從開始就不對了

喻國文的手術非常成功,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喻修景得知的最好的消息。

開春的時候他也殺青了,片酬打到楊晴的卡上,顯示轉賬成功的短信跳出來, 喻修景才鬆了一口氣。

走的那天楊懷來接他,遇到了藝人統籌, 喻修景看著楊懷一臉堆笑地和藝統聊天, 想到那天去試鏡,藝統和他說他們之前向他發出過麵試邀請,卻被星光拒絕的事情。

進了保姆車, 喻修景沒說話, 楊懷反倒歎氣。

車子啟動, 開了一會兒,喻修景問他:“之後我還有什麽工作嗎?”

“一部小網劇, 之後我會把劇本發給你。”楊懷說。

窗外風景飛得很快,喻修景雙手相互扣了扣。

“為什麽之前要拒絕這部戲的試鏡?”

楊懷愣了一下, 才反應過來。

“你知道了?”

喻修景沒說是怎麽知道的,隻是看著他。

“當時本來想給你一部偶像劇,”楊懷這時說話有些誇張, “你現在粉絲量太少了, 我當然知道每個演員都想演好戲, 但是如果人氣不夠,你的商業價值就不夠, 又哪裏會有其他通告找你呢?”

“年輕人, 思想不要太執拗……有錢我們一起掙, 我難道還會坑你嗎?”

不得不承認, 楊懷的話有一定道理, 但喻修景還是覺得, 這和他最開始想象的不一樣。

“片酬有……多少?”喻修景頓了下。

這是他第一次詢問片酬。

“和公司分成,再上稅之後,大概二十萬。”楊懷說。

喻修景斟酌片刻,道:“可以。”

看他表情軟了一些,楊懷滿意地點點頭:“等一會兒我就把劇本發給你,這種網劇,你演男一沒問題的。如果確定要去的話,可能下星期就要開機了。”

保姆車把他送到出租屋樓下,喻修景帶著行李下車。

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回來了,今天估計還要先打掃一次衛生才能休息。

然而開門的時候,喻修景卻發現門沒鎖。

地上多了一雙帆布鞋,是徐祁年的。

他在家裏嗎?

喻修景拎著行李,推門進了自己房間。

並沒有想象中的灰塵味道,窗簾完全拉上,黑暗的房間裏,喻修景能大概看見**拱起的一團。

他放下行李,放輕腳步一言寓走過去。

徐祁年半個腦袋包在被子裏,沒動靜。

喻修景一條腿跪在**,另一條腿也慢慢拿起來,朝徐祁年身邊爬了一截兒,坐下來。

他抬手把被子壓下去一點,讓徐祁年的鼻子嘴巴露出來。

屋裏黑,喻修景也隻看得清楚一個輪廓。

他安靜地用手指摸了摸徐祁年的鼻梁和眼眶,時隔很久,再一次好好看他。

徐祁年真的長得很好,和喻修景偏柔和的線條不同,他身上每一處都很鋒利。可是對待喻修景的時候,他又像一隻攤開肚皮的刺蝟。

和徐祁年認識五六年,喻修景從來沒有對他失望的時候,總是覺得徐祁年讓他無比驕傲。

他低下頭,輕輕咬了下徐祁年的嘴唇,手撐在**要離開的時候,突然被徐祁年摁住後頸往下壓。

他們接了一個很濕的吻。徐祁年卷著他舌頭,從他口腔吻到眼睛,手指揉弄他的喉結和頸側,讓喻修景覺得很舒服。

被子掀開一些,喻修景才感覺到自己和徐祁年貼著皮肉。原來他睡覺的時候沒穿衣服,徐祁年把喻修景抱進去,一件件剝掉他的衣服,外套沿著床邊緩緩往下滑,毛衣、長褲都被扔出去。

喻修景喘著氣,不斷地吞咽,感覺到自己身上最後一樣東西也被丟掉了。

這段時間他們見麵都困難,更別說有什麽親密接觸,連親吻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他們很投入地做這件事,被暖氣包裹的房間很快也變得潮..濕,喻修景坐在徐祁年身上,兩隻手很緊地圈著他脖子。

木床老舊,窗簾偶爾被從縫隙裏進來的風吹動,滾滾波浪。

徐祁年帶喻修景洗完澡回來,他就睡著了。

是因為太累了,喻修景已經很長時間沒能放鬆地休息。

一睡就睡到快淩晨,喻修景發現自己躺在徐祁年的大腿上,整個人蜷縮著,像歸家的小孩。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他嗓子很啞地問。

徐祁年騰出一隻手抓抓他頭發,說:“比你早幾個小時,我想著你回家了,我先過來收拾一下。”

“嗯……”喻修景在他平坦的小腹上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閉了閉眼。

“幾點了?”他問。

“十二點,”徐祁年手指在他臉頰上刮了刮,低下頭親他一口,“睡吧。”

“年哥……”喻修景叫他一聲,又不說話了,就像夢裏也在呢喃他的名字。

醒來的時候**隻有喻修景一個人。他換好衣服洗漱完,走出房間,看到徐祁年在廚房裏。

屋裏漂浮著豆漿的香氣。

喻修景走過去,從背後抱了下徐祁年,徐祁年把放在台麵上的豆漿拿起來,遞到他唇邊喂了他一口。

“糖怎麽樣?”

喻修景點點頭。

“裏麵是什麽?”

“蒸的叉燒包。”

徐祁年關掉火,肘彎勾著喻修景脖子,和他黏黏糊糊地接吻。

“吃早餐吧。”徐祁年擦了下喻修景嘴唇上的水。

包子還熱著,皮軟軟的。其實喻修景不太喜歡吃肉包子,但是叉燒包比較喜歡。

徐祁年甚至煮了一鍋粥,很香很甜。

“你什麽時候這麽會做東西了?”喻修景問。

徐祁年摸摸他頭發,說:“我又要跟著導師走了,大概兩個星期,等我回來陪你。”

“我下個星期可能要進組了,”喻修景握著筷子,在粥裏戳了戳,“拍一個,呃……偶像劇。”

徐祁年沉默了一秒,喻修景抬眼看他,他才扯著嘴角笑了下。

“好吧,那等你回來我們再見。”

本來早晨很好的氛圍,因為這麽幾句,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收拾完碗筷,徐祁年說他要走了。

房間的角落裏放著他昨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喻修景跟著他走進去,問他有沒有裝好所有東西,蹲下來看的時候,被徐祁年抱住了。

徐祁年在他身後沉重地出了一口氣,燙得喻修景心都在顫。

“怎麽了?”喻修景抬手,用掌心蓋住他的手背。

徐祁年慢慢地用臉側摩擦他的耳廓。

“我們沒事吧?”他聲音很低,不是生氣,其實也不是問句,是低落和害怕。

“對不起啊,還要讓你等到我念完研究生……”徐祁年垂下眼眸。

可是根本不是他的問題,喻修景緊緊握著他的手,感到腿很麻。

“不要這樣說,是因為我想去演戲,所以才這麽難。”喻修景剛剛說完,就被徐祁年摁著小腹扣得更緊。

“沒有……就是要做自己想做的。”

喻修景很快就送走了徐祁年。

楊懷也把那個偶像劇的劇本發過來了,名字是《你的香氣》。男主是一名調香師,而女主是一位花店老板,他們的故事圍繞花和香味來開展。

下個周周末,喻修景就會進組,進行為期兩個月的拍攝。

在喻修景要離開前一天,他突然收到了一條汪雅柔的微信。

汪雅柔:【小景,我有點事情想和你聊聊,我們見一麵可以嗎?】

喻修景和她約好了時間,在汪雅柔來之前準備了一些水果和茶。

其實喻修景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汪雅柔了,在他的印象裏,她尚且是那個為了徐祁年的高考搬到重慶來的母親。

她老了一些,眼角皺紋化妝也壓不住,穿著卻依然得體大方。

“小景。”汪雅柔走進來。

她在客廳轉了一圈,放下手包,說:“家裏挺幹淨的。”

“您喝水,”喻修景把茶杯遞給她,不大熟練地叫了一聲,“媽。”

“謝謝。”汪雅柔沒有馬上喝,放在茶幾邊上,自己坐下來。

喻修景BY育訁。心裏其實忐忑,因為汪雅柔突然約他,他隻能想到也許是因為徐祁年向她借的那筆錢。

“前段時間你爸爸生病了是不是?”汪雅柔問。

她語氣很溫柔,臉色也柔和,讓喻修景沒有那麽害怕。

“是,心髒病,”喻修景說,“之前手術已經成功了。”

“媽,”喻修景低了下頭,“年哥和您借錢的事情我事先不知道,我本來還有一些積蓄的,朝您拿了錢,實在是麻煩您了。”

汪雅柔搖搖頭,說:“不是這樣的,我也是小年的媽媽,何況是這樣的事情,沒關係的。”

她這時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都看了好多你演的戲,其實以前高中的時候我就覺得你長得很好,沒想到你成明星了。”

“不是的……隻是演演戲而已。”喻修景笑笑。

“好吧,其實阿姨不想和你一直繞彎子,”汪雅柔抬起眼看他,“小景,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和徐祁年結婚的時候,我一點意見也沒有。”

喻修景腦子有些空白地聽著。

“你有沒有聽小年說過他們有一個交換項目?”汪雅柔問。

喻修景點點頭,這個交換項目說的是去英國埃克塞特大學,徐祁年拿到資格的時候很開心,因為名額特別少,是一次很難得的機會。

汪雅柔:“他不打算去了,你知道嗎?”

“怎麽會?”喻修景皺了皺眉,“他和我提過的,而且他也很想去。”

“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最近我問他的時候他就說他不想去了,還有,”汪雅柔用手指捋了一下落下來的碎發,“小年畢業之後,有機會去北冰洋參加科考,是他們導師推薦的,但是你也知道,現在競爭很大,如果小年連國外的項目都不參加,這個名額可能就不會考慮他了。”

汪雅柔看喻修景的確格外茫然,強硬的話便不說了。

“我不知道你們怎麽了,也不知道為什麽小年突然變卦,我是希望你能勸勸他,至少要有一個理由吧?”

“其實本來他也不打算告訴我的,”她低頭在手包裏翻找出一張疊好的A4紙,“這個是之前他過來,我在他書包裏麵找到的,上麵他填了’否’。”

喻修景拿過來,展開那張紙。這張紙其實相當於簡曆,要按照要求在各個表格裏麵填寫對應的資料,比如導師、學業成績、科研經曆等等,徐祁年填完了個人資料,卻在自我介紹那一欄寫了一個否。

幾乎沒有怎麽懷疑,喻修景就理解為什麽徐祁年不想去留學了。

他想到他的很多句對不起,想到他在教室裏給小孩子們講課的樣子,想到自己不在的時候,徐祁年替他守在喻國文床邊的日日夜夜。

喻修景一直覺得,他們結婚之後應該處在相等的位置,沒有誰必須要成為那個多付出的人。可是他去追求所謂夢想,在自己的世界做無謂努力,卻讓徐祁年總是在犧牲。

在去劇組的車上,喻修景給徐祁年發了微信。

喻修景:【年哥,我去劇組了。】

徐祁年知道他今天進組,可能是一直等著,回複得很快。

徐祁年:【好。】

手指在空中懸了幾秒,喻修景說:【年哥,這幾天我空下來,我們打電話聊一聊好不好?】

徐祁年:【怎麽了?】

還沒等喻修景回複,他就說:【好。】

這部劇布景很簡單,基本上隻有男主的調香室辦公室,和女主的花店,兩人的家這麽幾個環境。

台詞沒有什麽難度,曖昧的氛圍感主要靠慢鏡頭。

劇本圍讀進行得很簡單,拍了幾天以後,一個男配角因為晚上出去喝酒犯胃炎,要暫停一個晚上。

喻修景早早洗漱完,坐在酒店的椅子上,給徐祁年打電話。

他那邊很安靜,喻修景抬手把電視關掉,這邊也安靜下來。

“哥。”喻修景叫他。

“嗯,”徐祁年問,“怎麽了?”

其實就算隻是從徐祁年的語氣裏喻修景也能聽出他應該猜到了。

他們就是有這樣的默契。

“你之前說要參加一個出國的項目,現在怎麽樣了?”

他問完以後,徐祁年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他才開口:“你知道了?”

“哥,為什麽不去?”喻修景兩條腿盤在椅子上,手扶著椅子邊,抓了抓。

他等這句話,像是在等一場審判。

“我就是綜合考慮了一下,我覺得讀個碩士就夠了,而且我也在準備簡曆,校招應該能拿到好offer的。”徐祁年說到最後,聲音也變小了。

“好吧,我就是覺得你太辛苦了,我提前工作也是可以的,反正最後也要工作。”

徐祁年緩了緩語氣,“我有認真地去想這個問題。我不怕和你說我為什麽不想去,其實就是不想跟你分開太長時間……”

“可是你以前也很高興的,你以前也知道我們要分開,我們分開得還少嗎?”喻修景握著手機,偏了下頭。

他說話一激動就容易掉眼淚,停了停才憋回去。

“別這樣,這是關於前途的事情,如果是因為這樣的理由,我不接受。”

“小景……”徐祁年無奈地叫他一聲。

喻修景:“哥,這件事不能這樣,你再想想。”

“我考慮的是我們兩個人的未來,”徐祁年還是不鬆口,“我們已經結婚了,是結婚,不是談戀愛,讓你和你的家人有好的生活本來就是我的責任。”

“我的生活我自己能過好,你都說了是我們結婚,那這不是相互的嗎?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呢?”喻修景不自覺就抬高了聲音,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剛剛幾乎是在吼。

過了幾秒,徐祁年才說:“你也沒有相信我。”

“我們在一起……”徐祁年在電話那頭算這個數,“快五年了。說實話,我沒有覺得我真的保護好你了,你在劇組我一點都看不到。有時候我都特茫然,要是我走了你會不會也想走?異國,有時差,打個電話都困難,如果你過得不好,我又照顧不了你,你覺得我能心安理得在那邊學習嗎?”

他聲音不高,但是一說話,喻修景就想哭。他知道徐祁年沒有在怪他,徐祁年怎麽可能會怪他,他隻是同樣覺得愧疚。

開不了口,喻修景已經感覺到,一開口他就會哭得很厲害,他怕徐祁年擔心。

兩邊靜了很長時間沒人說話,最後徐祁年先掛了電話。

喻修景關了手機扔到旁邊的**,繼續在椅子上坐著。

他其實沒想什麽,因為所有事情都太亂了,讓他摸不到頭緒。

如果徐祁年還是想放棄要怎麽辦?如果他不放棄又怎麽辦?以後的徐祁年會後悔為了喻修景放棄很多東西嗎?

喻修景一想到這些,就覺得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於是一切追根溯源,那個字眼特別自然地冒出來,像一把重錘,把喻修景腦子敲得裂開。

他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第一次這樣認真地鬧別扭甚至吵架,就要到一個無法挽回的地步。

醒了幾乎一夜,第二天化妝的時候化妝師看他黑眼圈,都沒好意思問昨天晚上喻修景做了什麽。

今天喻修景的戲很少,主要是昨天那個男配角需要補他落下的。

到晚上九點,喻修景的最後一場拍完,他才拿到自己手機。

這個季節北京還是很冷,導演一喊卡,綿綿就帶著很厚的衣服跑上去給喻修景披上。

微信有好幾條,不過平常也有很多人會這樣聯係喻修景工作,所以他沒有馬上看。

未接來電也有幾個,喻修景點開,發現都是徐祁年打過來的。

徐祁年知道他在拍戲,如果不是有急事,他不會直接打電話。

喻修景回撥過去,連路也不走了,就站在原地等著打通。

“小景?”徐祁年這一聲嗓子很啞。

“怎麽了?你感冒了嗎聲音怎麽這樣?”喻修景皺著眉,自己也拉了拉衣服。

“今天你的戲結束了嗎?你們片場要人帶才能進得去,能來接我一下嗎?”徐祁年說。

喻修景讓綿綿先自己回去,跑著到門口去把徐祁年帶進來。

他戴了黑色口罩和鴨舌帽,穿著一件羽絨服站在保安身邊,高得特別顯眼。

“你怎麽來了?”喻修景小聲喘著氣。

“先進去吧。”徐祁年說。

兩個人回了酒店房間。

因為喻修景在這部戲裏是男主,所以他的房間是劇組裏除了製片和導演之外最好的,是一個大套間,喻修景本來也沒有住過這麽好的房間。

徐祁年脫了外套,摘掉帽子口罩,說:“我戴這些就是怕給你惹麻煩。”

“沒事的。”喻修景先給他倒了杯熱水,用手背碰了碰他臉,覺得冰得嚇人。

喻修景:“你什麽時候來的?”

徐祁年喝了一口水,覺得全身都緩過來一些。

“沒多長時間。”

“我能查到監控。”喻修景捂住他的手。

“好吧……就兩三個小時。”徐祁年把他手翻過來握住。

就兩三個小時?

天寒地凍,穿得再厚兩三個小時熱氣也能散完。

喻修景有點生氣地站起來,進房間想給徐祁年充個熱水袋,剛剛插上插頭,徐祁年就跟進來,從他身後抱住他。

“哥,你先去洗個澡吧。”喻修景抓著他手臂,沒等他說話,就把他推進浴室裏。

洗完澡出來,徐祁年身上都燙紅了,總算暖和起來。

喻修景靠坐在**,看他出來,才把手裏東西放下。

徐祁年穿著他的睡衣,身上有水汽的清香,走過來壓在喻修景身上,又把他抱住。

“小景……”

喻修景拍拍徐祁年後背。

“我請假過來的。”徐祁年在喻修景頸間嗅了嗅,才在他身邊坐好了,牽住他的手,摩挲著,生硬地笑了笑,假裝開玩笑一樣問他:“你是不是後悔了?從你爸爸生病開始,發生很多事情,我能理解的。”

“哥……”喻修景聽他這樣小心翼翼地說話就心疼,他側過頭,特別認真地問:“你累不累?”

“我想聽實話,在北京,累不累?”

“這不是累不累的問題,所有事情都總是要有一個慢慢發展的過程的……”徐祁年說話的時候喻修景就一直看著他,最後他自己停下來,點了下頭:“累。”

徐祁年咬著牙:“你是不是就是想聽這個?我說累了,然後呢?可是誰不會累呢?”

“你本來可以不用這麽累。”喻修景微微抬著頭,把那些他一直無法忽視地擔心著的事情,一件一件數給徐祁年聽:“每天要上課,要做實驗,還要去做兼職,還要趁著空閑時間給我打電話,遇到特殊情況,要處理我家人的事情……你去照顧他們,連學都不上了,為了我,你可以不要前途,你覺得如果你這樣留下來,我會覺得開心嗎?”

徐祁年說不出話來。

“我不會的,你明知道我不會的……”喻修景聲音忽然輕了一些,咬了下手指,“我有時候在想,如果我們現在還是戀人關係,那是不是所有事情都會輕鬆一點。”

他說完這句話,徐祁年扣著他的手驟然鬆了,眉頭攏得很緊。

“什麽意思?”

徐祁年幾乎有些難以置信,反應過來以後隻覺得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連聲音都有些抖,很艱難地問他:“什麽意思?”

“年哥。”喻修景把手抽出來,抹了一下自己眼睛。

“我覺得我們結婚太草率了,可能我們還要……”

“喻修景!”徐祁年麵色鐵青,“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這是結婚,雖然我們是兩個男生,但也是結婚!在北京誰不難啊,難你就不要我了嗎?”

他眼眶一下就紅了,嘴唇打著顫,吸了下鼻子才憋回去。

“你想好了嗎?這就是你的解決辦法對嗎?”

喻修景和他對視著,“年哥……”

徐祁年實在控製不了情緒,大聲吼道:“我為你好!我為我們好!”

“我錯了嗎?我有錯嗎?!”

他偏過頭,喉結上上下下滾,冷靜了一會兒,徐祁年站起來,在喻修景麵前脫掉睡衣換回自己的衣服。

喻修景坐在床邊,埋著頭,徐祁年就拉開門走了。

昨天晚上喻修景失眠,就是因為一直在想這件事。可能不對的事情從開始就不對了,如果起點是正確的,會不會之後的路也更好走一些?

顯然徐祁年也想到了,愛人之間很難有人對另外一個人藏住心事。

在喻修景把這個想法攤開之後,兩個人的世界都如同降臨長久的黑夜。喻修景從來沒有想過要走到這個地步,可是想到黑夜來了,他又覺得一切好像理所當然。

誰也無法預料未來,要是那是一個更加糟糕的世界,喻修景怕他們之間一切耗盡,狼狽收場。

這天晚上之後,沒有人主動發消息打電話,徐祁年的賬號躺在喻修景列表裏置頂,沉默得像一塊磚。

喻修景在片場裏依舊忙碌,鏡頭前他是陽光帥氣陷入戀愛的男生,始終麵帶微笑,耐心地對待心儀的女生,眼中心中都被愛意填滿。鏡頭後,他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盯著沒有任何東西的遠處,眼睛像一池湖綠的水,浸泡著毫無生機的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