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P.61 九千是幾千,兩千也是幾千

喻修景從楊懷那裏拿了一疊自己的角色卡。北京有幾家酒店, 裏麵住了很多正在籌備中的劇組。

他跑了幾層,敲開一個個房間的門,遞上一份角色卡, 再去打零工。

一直等一直等也沒有消息,春節之前, 喻修景才突然被一通電話聯係。

“你好我這邊是《傳人》的藝人統籌, 我們看了你的角色卡,覺得有一個角色適合你,你願意過來試鏡嗎?”

《傳人》是一部武打戲很多的電影, 喻修景去試鏡的那個角色本身番位很低, 在演戲的過程中, 演員還要麵臨體重控製,按照劇組安排的拍攝順序, 先瘦一些,然後慢慢胖一點長多一點肌肉。戲服很薄, 開機在春節前,又有大量需要吊威亞的戲和水戲,以及在正式開機之前, 所有演員都要參加劇組安排的訓練。

完成試鏡之後, 坐在前排的藝統突然說:“其實我們之前問過你, 但是被你公司拒絕了。”

喻修景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們是什麽意思。

這個角色他當場就拿到了。

但喻修景心裏很清楚, 因為拍攝的條件原因, 這部戲在招募演員的過程中受挫, 但凡有選擇, 他們不會給喻修景這個角色。

從房間裏出來, 喻修景下意識打了楊懷的電話, 快要接通那一瞬間,他又掛掉了。

楊懷很快發短信來問:【怎麽了?】

喻修景一向禮貌,這次卻不想回複。

從進入星光千年以來,喻修景拿到了一些,但真的很少,遠遠小於他的預期。

這種少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選擇了一條正確的道路,或許他不適合演戲,這條路努力也走不通。

解約有可能嗎?

喻修景想到合約上的違約金,又想到自己銀行卡裏的錢,想到徐祁年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那麽辛苦,呼出一口悶氣。

很快喻修景就進組了,一走就是三個月。

徐祁年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還跟著導師在山裏,信號不好,每次和喻修景打電話都斷斷續續的,有時候他倆一句話說八百遍都聽不明白,兩個人隻好對著電話笑,一笑又能聽清楚了。

一入夜,山裏就冷得要命,那種冷給徐祁年好像不論穿多少衣服都沒法緩解的感覺,是貼著身體,滲進骨頭裏的冷。

吃完晚飯,徐祁年拿著手機站在陽台上給喻修景打過去,問了沒幾句,喻修景就說他要進組了。

“這次可能時間長一點,因為我們還要先進組培訓一下,比如吊威亞啊還有打戲之類的。”喻修景說。

謝天謝地徐祁年還是聽清楚了“三個月”這個關鍵信息。

“什麽時候走啊?”他忍不住皺起眉。

“馬上就要走。”喻修景有點心虛。

他知道徐祁年再幾天就能回來,但是他們時間又剛好錯開,這樣一來二去,很久都見不到了。

“……好吧。”徐祁年歎了口氣。

他當然知道喻修景也沒辦法。

“我春節不能回去了,”喻修景說,“那你呢?留在北京還是回家?”

“回重慶吧,”徐祁年點了根煙,“你家樓下的房子我還沒退。”

這話把喻修景驚訝到了,他完全沒想過徐祁年到現在還沒推掉那間房。

“房租多少啊?”他語氣不自覺嚴肅了一些。

徐祁年咳了下,說:“不多……”

“多少?”喻修景又問。

“真不多……反正每個月我在培訓機構那邊能拿幾千塊的。”徐祁年吐了一口煙。

他這聲音就是要自己撐著的意思,喻修景有點生氣,一衝動,就說:“九千是幾千,兩千也是幾千。你這幾個月別再往卡裏打錢了。”

徐祁年反而笑了聲,說:“那又不是你的卡,那是我倆的卡,我往我卡裏打錢有錯嗎?”

“什麽我們的卡,你就沒用過算你的卡嗎?”這下就算是徐祁年也聽出來喻修景認真了。

“別啊寶貝,”徐祁年緩了緩嗓子,“真的,還好,我出去做兼職的錢能給夠房租,不要擔心。”

“可是你都不告訴我到底具體多少,你又沒有生活費,你生活費學費都要自己掙,你都打給我了你又不用那你怎麽過的,”喻修景急得聲音都哽咽了,“你就沒想過我特別擔心嗎?你換個位置想想,要是我幹你這種事,我一個月往卡裏打十萬你不擔心嗎?”

“我打兩千五是真的掙錢了,你要是打十萬那我得懷疑你是不是幹壞事兒了,”徐祁年安慰他,“真沒事,真的,學費有獎學金。”

喻修景突然開口把他打斷,“我有十萬。”

徐祁年還想說話,一開口,喻修景把他電話給掛了。

得,小景第一回 發脾氣。

徐祁年歎了口氣。

每次喻修景拍完戲都會告訴徐祁年他拿到多少片酬。

大學的時候喻修景出去做群演,價格也就七八十一天,一個月差不多能有四五百塊錢。

看上去喻修景是忙了整整四年,其實大學裏能用錢的地方很多,就算他很節省,也流水一樣花出去了,根本沒有攢下什麽。

在星光千年拍了點戲之後經濟狀況好了很多,片酬最高的是那部演主角的戲,但他們劇組本身就給不了多少錢,還要被公司分走大頭。

加上房租水電吃飯買衣服各種各樣的錢……徐祁年每個月存進兩千,喻修景其實也很少去用那張卡。

說起來是演員,是一個聽上去很掙錢的行業,但能掙錢的都是站在聚光燈下的人,不是燈光邊緣的人。

誰也沒有過得很輕鬆,徐祁年太知道了。

他們就這麽開始冷戰,喻修景想了想,覺得這應該是在一起之後的第一次。

念大學的時候他身邊的同學們談戀愛就經常冷戰,甚至包括季一南和李不凡,從小一起長大,沒誰比他們更互相了解了,就這樣也總是吵架。

喻修景還在想徐祁年真好,他們幾乎從來不吵架。

過了幾天,喻修景又給楊晴打電話,說這個假期不回家的事情。

楊晴那邊挺安靜的,說話甚至帶著回聲。

“是接到戲了吧?那也好,”楊晴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那你是整個春節都沒辦法回來了嗎?”

“對。”喻修景覺得媽媽狀態有點奇怪,所以問了句:“怎麽了嗎?”

“沒事啊,”楊晴說,“你在那邊照顧好自己就好,我跟你爸實在是幫不了什麽忙。”

“不用你們幫忙,我跟年哥挺好的,再過幾年吧,我們應該就能在北京穩定生活了。”喻修景笑笑。

其實他已經很久沒給父母打電話了,之前是因為工作有些忙,後來沒戲拍,他又去做家教,閑下來的時間也覺得自己狀態不好,就一直沒找他們聊天。

“媽,我爸呢?在幹什麽?”

“哦,他上班啊,還能幹什麽。”楊晴說。

喻修景:“那小賣部最近生意好嗎?”

“哎,還可以,你不也知道生意最好的時候就是過年這段時間嗎?”

聊了沒幾句,楊晴那邊就說有人買東西,掛掉了電話。

進組當天,喻修景忍不住先給徐祁年發了消息,說他進組了。

徐祁年也回複得很快,讓他好好照顧自己,還說他會回重慶。

兩邊看起來都沒什麽異常,就跟這件事輕飄飄揭過一樣。

進組的前兩個星期,所有演員都要參加訓練,劇組為他們請了專業的人指導。

喻修景也是第一次接觸專業打戲,剛開始幾天都很緊張。

每天訓練很累,導演沒有對任何人放低要求,天天來現場看,喻修景不敢表現不好。

兩個星期總算過去,劇組放了一天假讓他們修整,喻修景沒有好去的地方,就留在酒店裏睡覺。

渾身像散架一樣,他的角色在拍攝初期還要求很瘦弱的身材,這些天訓練那麽辛苦,喻修景盡管很餓也不敢吃東西,精神狀態都有些差。

睡了大半天,他總算好了點,一醒過來就給徐祁年打電話。

之前冷戰的事情也不記得了,在家裏的時候喻修景難受了會想到爸爸媽媽,現在是想到徐祁年。

“年哥……”喻修景嗓子還很黏糊。

本來徐祁年還在想他們吵架的事兒,但一聽到喻修景這個聲音,隻關心他在劇組裏過得到底怎麽樣。

“我在,你們訓練完了嗎?”徐祁年問。

“對,今天放假,我在酒店一直睡覺,剛剛才醒。”喻修景一邊說話一邊爬起來靠在床頭,現在餓得肚子癟了,一摸好像就剩下一層皮。

“你要注意點身體。” 徐祁年說。

喻修景抿了抿唇,又不敢和徐祁年說他這段時間還要減肥,隻好嘴上答應。

“還在生氣嗎?”徐祁年主動提起,“這麽長時間沒聯係了,也沒見到你……”

“沒有生氣了,我也有問題,”喻修景捏著被子,“我很想你的。”

“嗯,”徐祁年鬆了口氣,“我也想你。”

“我還有個好消息跟你說。”徐祁年原本想如果喻修景還鬧別扭,就先把這件事說了,怎麽樣喻修景也得跟他聊一聊。

“什麽啊?”喻修景還有點緊張。

“就是我最後一年有一個去國外交換的機會,”徐祁年也忐忑,“你覺得……”

“真的嗎?”喻修景語氣聽上去比他還激動,“是、是免費的那種嗎?”

徐祁年忍不住笑了,“當然是。”

“要是要花錢你也得去,國外是不是生活費挺高的。”喻修景腦子還很亂,但很替他開心,同時在想要和楊懷說幫他多接一點戲。

“可能吧,先不擔心這個,”徐祁年說,“過兩天我就回重慶了,我還沒和叔叔阿姨說,我去看看他們吧。”

喻修景的思緒被拉回來,“我進組的時候給我媽打了個電話,怎麽說呢,就感覺她有點兒魂不守舍的。”

徐祁年嗯了一聲,道:“可能是這段時間太忙,沒關係,我回去幫忙就是了。”

有徐祁年這句話喻修景放心多了。

徐祁年也想過要不要在北京陪喻修景過完春節再走,但這個劇組管理嚴格,喻修景也不是什麽能說得上話的演員,徐祁年沒辦法見到他,所以春節他們隻能分開來過。

因為時間太緊張,除夕當天劇組還在拍戲,要到晚上才放假。

喻修景從進組開始就減肥,到拍戲的時候身材已經合格了,但也要保持。

天氣很冷,他穿著單薄的戲服,剛剛從威亞上下來。

今天全是要吊威亞的戲,喻修景被風吹得四肢僵硬,下來以後綿綿趕緊跑上去給他披衣服倒熱水,不注意碰到他手背,綿綿都被凍得縮了一下。

喻修景在羽絨服下發著抖,那杯水很燙,是綿綿剛才去燒好的,但他竟然也這麽湊著喝下去了,燒灼感沿著喉嚨滾到胃裏,讓喻修景覺得嗓子有點疼。

他兩隻手都被凍紫了,尤其是指尖,因為狀態太差,連導演也過來關心,把旁邊劇組準備的熱水袋又塞了一個給喻修景。

綿綿跑到車上去拿了絨線帽,氣喘籲籲地跑回來給喻修景戴上。

“下場戲還可以嗎?”導演問。

下一場是今天的最後一場,拍完就可以收工,回酒店吃年夜飯了。

喻修景點點頭,牙齒不打顫了,但還是忍不住抖,全身上下,他隻有兩隻眼睛還很亮。

導演和他對視的那一瞬間,要出口的話忍住了,因為他知道這就是他要的狀態,喻修景和角色要一起到達極限。

天色逐漸暗下來,喻修景站在院牆外,聽到了師父和大師兄的對話。

他終於知道了師父對自己的評價,也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成為那個“傳人”。

能走到那個位置的人隻有一個,但這個人不是喻修景。

他不怪任何人,隻是難受,自卑又倔強,便發了瘋的練習那些招式。

天寒地凍,雪水凝固成冰錐。

喻修景滿手是傷,最終摔到在雪地中。

他握著拳,狠狠捶了幾下地麵,壓抑地掉眼淚,又恨這樣脆弱的、無法麵對挫折的自己,塞了一把雪到嘴裏,不想再哭了。

這場戲反反複複拍了五次,每一次導演都說沒到沒到,喻修景整個人都哭得很疲憊。

最後一次,他手指在地麵上摳得出了血,導演終於喊了哢。

工作人員跑上去給喻修景披衣服,綿綿是最心疼的,恨不得上手給喻修景捂熱了。

他們把他快速送回酒店,讓喻修景去洗熱水澡。

溫度調到最高,喻修景竟然還覺得不夠。

身上沒感覺到燙,反而是密密麻麻的疼,像細針一樣。

凍過頭了就會有這樣的感覺,喻修景這個澡洗了很長時間,最後他覺得兩隻手都在發癢。

穿衣服的時候喻修景看了看自己身上,為了拍這部戲,他瘦了很多,幾乎就沒什麽肉了,身上也留下很多傷,有長時間吊威亞弄出來的淤青,有摔倒的戲和打戲留下來的細小傷口,但是喻修景並不覺得疼,也不會格外在意。

他隻是覺得每一天都在坐有進步的、值得的事情,好像每每感覺到累,他就會離夢想近一點,離和徐祁年衣食無憂快樂生活近一點。

此刻站著也能睡著,喻修景趕緊穿好衣服推門出去。

綿綿和劇組裏的醫生在房間裏等他,醫生給他處理了身上的傷口,開了一些感冒藥,吃完之後喻修景就睡著了。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了,手機上有好幾條消息,有綿綿的有導演的,還有一些其他工作人員的,都是叫他去吃晚餐。

好事就是春節之後喻修景就要長胖,所以從年夜飯開始,他可以放心大膽地吃。

腦子還有點暈,喻修景坐起來緩了緩,才換上衣服去樓下餐廳。

被劇組包下的房間裏人已經走了很多,剩下的隻有導演那桌。

喻修景走過去,他們都已經喝得臉紅脖子粗。

“小景來了,”導演朝他招手讓他坐下,“我們讓餐廳給你留菜了,馬上上。”

“不用這麽麻煩。”喻修景笑了下,心裏還是感動。

“這段時間你太辛苦了,你助理說你睡著了我們就沒上來叫你。”導演說。

能讓導演解釋幾句,喻修景已經覺得很隆重了。

吃到後來,導演也拉著他喝酒,喻修景明說自己不能喝,但沒辦法不給麵子,還是喝了小半杯。

導演讓服務員給他上了一碗餃子,才跟其他人一起走了。

綿綿過來陪喻修景吃飯。

這段時間喻修景節食都習慣了,突然讓他吃很多他也吃不下,現在就抱著這碟餃子,吃著吃著想起徐祁年。

他應該昨天就已經回重慶了,也沒見來個電話。

房間裏正好沒別人,喻修景就給徐祁年打,那邊響了一會兒才接通。

徐祁年喂了一聲,喻修景就覺得好像很久沒聽見他聲音,都恍惚了。

“哥……”

他這麽黏黏糊糊一叫,綿綿覺得自己該走了,站起來指了指門,喻修景就點點頭。

“在劇組裏怎麽樣啊?”徐祁年一上來就問他。

“挺好的,晚上吃年夜飯我睡過了,剛才下來,被拉著喝了點酒,現在在吃餃子,就想到你了……”喻修景話都有點多,一句跟著一句的,他不說徐祁年也能聽出來是喝酒了。

“哦,”徐祁年清了下嗓子,“沒事兒就好。”

“沒事兒。”喻修景塞了一個進嘴裏。

“打戲受傷沒?”徐祁年又問。

喻修景聲音模糊地說:“沒有……我演的就是個配角,沒什麽事兒。”

其實就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手指上的傷口就疼了。

是最後那場戲抓地板抓的。

筷子差點兒沒拿穩,喻修景把筷尖往餃子裏一戳,總算穩了。

“那個,我還有個事情跟你說,”徐祁年頓了下,“就是我昨天回了重慶,然後我覺得該給爸媽買點東西。”

喻修景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聲爸媽徐祁年叫的是楊晴和喻國文。

“啊,”他心裏挺驚訝,但也是高興的,“好啊,是應該買的,我都忙忘了。”

“那我刷卡裏錢了,免得你老是說我不用。”徐祁年說。

“好啊,你刷,不用跟我說的。”喻修景吞下嘴裏的餃子。

“我就是跟你匯報一聲,”旁邊好像有人叫了聲徐祁年,他就說,“零點的時候你要是還醒著我們就再打一通電話吧,要是你睡著就算了。”

“嗯嗯,哥新年快樂,給我爸我媽也帶一句,我等會兒回去給他們打電話。”喻修景說。

“不用了,”徐祁年叫住他,“反正他們就在我身邊,要不然你現在說吧。”

“好啊,”喻修景問,“要不然我們開個視頻?”

“啊……你家裏網不行,網要攢著看春晚。”徐祁年說完就把手機遞到了楊晴那裏。

“晚上吃得怎麽樣啊?劇組年夜飯應該還可以吧?”楊晴問。

“還可以的,我在吃餃子,不過我還是更想吃湯圓。”喻修景盯著麵前這碟餃子,已經不太有胃口了,但又不想浪費糧食。

“你什麽時候回家來媽給你做就好了,”楊晴說,“你爸也在,他跟你說幾句話吧。”

喻國文聲音聽著有點虛弱,喻修景和他聊了幾句問他怎麽了,喻國文就笑了笑,說:“最近感冒了,在吃藥。”

“哦,”喻修景沒有多想,“感冒藥是會頭暈,那你早點睡覺。”

“好,新年快樂。”喻國文說完,徐祁年又和喻修景聊了幾句,兩邊就掛了電話。

房間裏安靜下來。

因為是整個劇組的聚餐,這個房間特別大,能放下整整五張大圓桌。

喻修景坐在角落這邊,一抬眼能看到整個包房。

除了他以外沒有其他人,喻修景夾了一隻餃子,筷子和瓷碟碰撞的聲音也格外清晰。

餃子還是熱的,蘸碟裏是醋不是他喜歡的辣椒油,但是也沒關係了。

在片場待了這麽長時間,這是喻修景第一次覺得這裏無比陌生。

不適應有時候就是來自於一瞬間。

喻修景站起來離開,門外守著的服務生們才走進去收拾碗筷。喻修景和綿綿發消息說自己回房間了,讓她不用再過來。

洗漱完,喻修景躺在**,接了一通李不凡的視頻電話。

他和季一南在酒店裏,他們出國玩兒了,那邊還是白天。

“小景小景!”李不凡和他打招呼。

“我在劇組裏。”喻修景說。

之前他們四個人拉了個群,有重要的事情都會在群裏說,比方大家的春節安排。

“你最近是不是都沒看我視頻?”李不凡還在說話,旁邊季一南往他嘴裏塞了一塊水果。

他鼓著腮幫子繼續說:“有好多裏麵一哥都出現了。”

“最近太忙了。”喻修景一邊說一邊退出去翻他微博。

李不凡的粉絲現在越來越多,微博裏一般都是他玩極限運動的視頻,其他內容就是轉發喻修景演過的戲的宣傳。

李不凡也看出他在幹什麽了,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你和年哥還好嗎?”

“挺好啊,”喻修景關掉微博,眼睛看向屏幕,“怎麽了?”

“沒事兒,”李不凡笑笑,“你倆太幸福了,這麽小就結婚。”

“但是……”喻修景不知道怎麽說,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突然冒出一個“但是”來。

“剛畢業很正常,”季一南在旁邊說話了,“等年哥畢業工作以後就好了。”

好像所有人都這樣說,喻修景心裏也同樣懷抱這樣的期待。

徐祁年也工作就好了,他這樣的學曆肯定會有高薪,沒有經濟壓力之後一切都好了。

可是有時候喻修景想想,為什麽期待不能在自己身上?為什麽徐祁年要一個人背負這麽多呢?

他又想到他們之前那次吵架,壓力在自己身上和在別人身上,心態是不一樣的。

喻修景覺得他實在是需要和其他人聊聊,所以就簡單說了。

說完之後李不凡笑了,“你就是想太多,別有愧疚感,你們都結婚了啊,雖然是兩個男生,但是你想,你們是高中同學,然後又談了這麽長時間的戀愛,能走到這一步的戀人不多了。”

“而且啊,”李不凡把他那塊水果咽下去,“你們已經是一個家庭了,所有事情都應該共同承擔的。”

喻修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個什麽,小景啊。”李不凡叫他。

“怎麽了?”喻修景一抬眼,看季一南揉了揉李不凡的頭發,離開了鏡頭。

“就是……我可能很長時間都不回來了。”李不凡說。

“什麽意思?”喻修景懵了。

“就是字麵意思,我那個……”李不凡抿了抿唇,“就是我想留在國外了,一哥的話很快會回去。”

“啊?”喻修景還是沒反應過來。

他們不是感情很好嗎?季一南還在念書,如果李不凡留在國外,那他們不是要異國戀嗎?

“反正我和一哥說好了,我們暫時先這樣。”李不凡低下頭有點不敢看喻修景。

震驚過後,喻修景緩了緩,問:“那你們……還在一起嗎?”

“在啊,”李不凡抓抓頭發,“在吧。”

他回頭看了一眼季一南,悄悄和喻修景說:“反正我是愛他的。”

愛這種字眼兒,喻修景不像李不凡這樣能很容易就說出口,但是聽到的時候還是會短暫感動。

他們兩個談戀愛的模式好像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樣,喻修景也沒有試圖理解。

“好吧,好吧,”喻修景說,“反正你們別鬧了。”

“不鬧……”李不凡突然又很認真地和他說:“小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嗯,”喻修景點點頭,“你也是。”

“所以你要好好生活,我相信你,你肯定能成為大明星,以後很多人會認識你,”李不凡說,“年哥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我覺得你倆挺好的,你們得好好過下去。”

那天晚上李不凡突然和喻修景說了很多話,都是從前喻修景以為他不會說的。

李不凡沒有這麽感性,對未來也沒有這麽多擔心,他一向活得隨心所欲,今天卻有些不像他了。

掛了電話,喻修景還是感到奇怪,想了一會兒,他打給徐祁年。

這時已經快到零點,他先和徐祁年聊了聊李不凡的事情,徐祁年聽完也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讓他先別擔心。

“都是成年人了,再說李不凡現在經濟狀況挺好的,如果是他喜歡的事情就讓他做吧。”

喻修景說好,笑著和徐祁年講:“李不凡說你特別有責任心。”

“真的嗎?”喻修景也笑了一聲,笑完就沉默了。

“沒事吧?”喻修景問。

“沒事,就是有點想你了。”徐祁年清了清嗓子。

喻修景想到李不凡和他說他很愛季一南,忽然覺得自己表達太少。

“年哥,我愛你。”喻修景說完,自己先臉紅了,一翻身裹在被子裏。

徐祁年那邊長久失聲。

半晌,他才說:“我也愛你,小景,我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