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P.36 他的嘴唇

第二天徐祁年顯得很疲憊, 喻修景咬著包子看著他,問:“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嗯,”徐祁年看了看他, “我想嚐一口你的。”

“好啊。”喻修景把包子給他遞過來,徐祁年甚至不需要用手接, 咬一口就好了。

然而他靠過去, 徐祁年又說不想吃了,還一副很冷淡的表情。

喻修景小小地受了傷。

到了教室裏,李不凡一眼就看到他們手背上的紗布, 他抓著喻修景的手腕兒在半空中甩了甩, 問:“這是爪子哦①?”

喻修景暫時沒想好怎麽編:“呃……”

“我們鬧著玩兒的, ”徐祁年把書包裏喻修景的課本翻出來拿給他,“你再看一眼昨天晚上我給你標注好的那些題。”

喻修景說好。

雖然他的理由也並不怎麽有說服力, 但徐祁年表情正常,語氣也不似作假。

李不凡懷疑地看了一會兒, 才轉過身。

他從自己書包裏翻出兩卷紙,一卷給喻修景一卷給徐祁年。

“你們看看唄?”李不凡說。

“這是什麽啊?”喻修景一邊問一邊打開。

紙並不薄,喻修景看到一些色塊, 全部展開, 原來是一幅畫, 畫的是從他的座位上看出去的晚霞。

他拿著畫往徐祁年那邊湊,看到他的畫光線整體的顏色比自己的暖一些。

“好好看啊, 你什麽時候畫的?”喻修景問。

“昨天晚上。”季一南替他說了。

“我精力太旺盛, 睡不著覺, 就起來畫畫了, ”李不凡指了指, “給你的是晚霞, 年哥的是朝陽。”

“謝謝,”徐祁年把畫仔細地裹起來,“很好看,很喜歡。”

“我也是。”喻修景用手很輕地碰了碰。

很快早讀的鈴聲打響,他們趕緊把畫收拾了坐好。

和徐祁年坦白之後,喻修景心裏輕鬆了很多。

從這件事發生開始到這一天之前,喻修景從來沒有真正放下過。

他以為自己已經不再想了,其實隻是強硬地壓到心底,他並沒有因為幾次拍戲就成長為一個大人,既茫然又自責。

徐祁年變得喜歡捏他的後頸,喻修景沒有躲開過,次次都默許,因為真的會覺得更加安心。

原來將這樣的事情說出口,會得到他的關心。

徐祁年怕的是喻修景的情緒被影響,從而導致他學習上出現問題。

但喻修景更傾向於壓力之下反彈的人,雖然不那麽明顯,但他的成績變得更加穩定,也慢慢提升了。

三診一結束,高考變成近在咫尺的事情。

對於這場考試,喻修景其實沒有太多深刻的印象。

他不記得考場上的音樂,不記得監考老師拆封試卷的動作,隻記得最後一場英語考試,他們考場空調開得有點低,結束之後他去找徐祁年,徐祁年握了握他的手,說你身上好冷。

他們先一起回教室整理了要帶走的書本,徐祁年其實都不想拿,但喻修景說覺得很有意義。晚上他們還和李不凡季一南約好要一起吃飯,但都要先回家一趟。

喻修景和徐祁年一起走出校門,時不時有學生和他們擦肩而過。

汪雅柔跟楊晴站在一起,就在學校門口一棵大樹下。

徐祁年先看到他們,碰了碰喻修景的手臂,說:“在那邊。”

這兩位媽媽今天都穿的是大紅色,為了一個好的寓意。

見到家長之後,徐祁年才和喻修景分開,各自被媽媽抱了一下。

“晚上是不是要和不凡他們出去吃飯啊?”楊晴問,“要不要從家裏帶點零食走?”

“不用了媽,”喻修景說,“但是我們有可能會去他們家裏玩一會兒再回來。”

“沒事兒,”楊晴倒是不擔心喻修景回家晚,“反正你和小年一起,注意安全就行。”

喻修景回家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就帶了鑰匙手機和錢,噔噔噔跑下樓,在徐祁年家門口等他。

因為汪雅柔在,每次喻修景去找徐祁年,都不太敢敲門。

沒等多久徐祁年就出來了,他穿的了一件有些v領的短袖,露出半截鎖骨,下身一條牛仔褲,顯得整個人很挺拔。

“怎麽不進去?”徐祁年現在一見到喻修景,第一個動作就是摸他後頸。

“你媽媽在。”喻修景說。

徐祁年笑了聲往樓下走,“你不會還怕我媽吧?”

喻修景沒說話。

他們約的是學校門口一家串串店,到的時候李不凡和季一南已經在座位上了。

“還沒點鍋底,等著你們過來,”李不凡看一眼徐祁年,“吃什麽鍋?”

“微辣吧。”徐祁年拿起放在桌邊的茶壺給大家倒水。?

徐祁年過來這麽長時間,雖然還是沒有很能吃辣,但一般的辣度已經不成問題。

“行,我們選了點菜,你們再看看吧。”李不凡把菜單拿給他們,中間季一南幫著遞了一下。

喻修景先看了菜單,不過他也沒什麽特別想吃的,加了一道紅糖糍粑和四碗冰湯圓,把菜單又傳給徐祁年。

徐祁年看了眼,說:“這裏竟然還有小章魚和魷魚……”

“哦,小景不能吃海鮮,他有點過敏。”李不凡說。

“你竟然都沒說過。”徐祁年聲音低了一些,偏頭和喻修景靠得很近,嘴角帶著一點笑意。

“啊,我們又沒吃到過。”喻修景捂著茶杯,微微仰起臉。

點完菜,李不凡喝了口茶,輕咳兩聲,對喻修景招招手:“你先把杯子放下。”

“嗯?”喻修景有點懵,但還是放了。

“怎麽了?”他覺得李不凡的表情有點不正常,坐他旁邊的季一南忽然抬起手,桌子雖然矮,但也隻能看到他們小腹往上一點的位置,季一南好像是把手放在了李不凡的腰上,喻修景不太確定。

“要不然還是你說吧。”李不凡用手肘推了季一南一下。

他以為季一南至少要猶豫一會兒,沒想到自己話音剛落,季一南很快地說:“他是我男朋友。”

空氣大概有兩三秒是停滯的。

徐祁年很冷靜地喝了一口水,喻修景雖然之前知道了,但他們明明白白承認,他還是驚訝。

“嗯……那個。”喻修景有點不知道說什麽,無措地看向徐祁年。

“我們猜到了,”徐祁年幫他說,“你們很明顯。”

喻修景點點頭。

李不凡笑。

他們沒有點酒,李不凡說等會兒去他家裏喝。

一頓火鍋也沒吃多長時間,四個人一起出去打車。

李不凡家裏沒有人,進門的時候整棟房屋都很安靜。

喻修景是知道李不凡家庭情況的,他爸爸媽媽雖然沒有離婚,但和離婚了沒什麽區別,生活費每個月有人會給李不凡打,每一次都是很高的金額,幾乎沒有人回來看他。

他們去了二樓,上一次來,李不凡的房間還被他畫得很亂,今天推開門,喻修景看到的就是一幅完整的畫了。

畫麵的兩邊是高山,中間是河流,李不凡說這是武隆。

“我一直想去這裏玩滑翔傘。”李不凡抬手摸了摸牆上的油彩,被旁邊的季一南啪一聲拍下來了。

季一南冷著臉說:“夢裏玩就夠了。”

他一轉身,李不凡就對著他背影偷偷做了個鬼臉。

啤酒一人兩罐,他們坐在地毯上玩大富翁。

剛開始每個人都玩得很認真,幾乎不怎麽聊天,後來徐祁年和喻修景贏得太多,差距變大追不回來,李不凡越玩越有勝負欲,季一南怕他們要玩到明天早上,趁李不凡去拿酒,他和喻修景商量:“等會兒他回來我們就說桌子被我弄亂了不玩了,可以嗎?”

“好。”喻修景又問徐祁年:“你還想玩嗎?”

“不玩了吧就。”徐祁年低頭回複了一條汪雅柔的消息,是問他什麽時候回家的。

李不凡拎著兩罐啤酒回來,剛坐下就發現季一南麵前的牌已經亂了,季一南接過一罐酒,說:“我把牌弄亂了,玩不成了。”

李不凡低頭看了一眼,翻了幾下,發現是真的亂了。

他抬手拍了一把季一南的手臂,抿著嘴說:“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我還想玩的……”

“對不起,下次陪你玩。”季一南的手掌蓋了蓋他發頂。

李不凡看起來還是有點生氣,但沒有說什麽,收拾了一會兒自己麵前的牌,他推了推季一南,靠過去小聲地說:“沒事的……那喝酒吧。”

喻修景看到他們的小動作,這時才有了一種他們的真的在談戀愛的確認感。

他有點走神,徐祁年和他說這個酒度數不高,喻修景的心思才重新回到這個房間。

“小景,你大學還會嚐試拍戲的吧?”李不凡問。

“會。”喻修景喝了一口酒,在嘴裏包了一下,咽下去,又說:“有機會的話。”

“會有的。”季一南和徐祁年碰了一下啤酒罐子。

“其實我一直想問,”喻修景看著李不凡,“你病怎麽樣了?”

從李不凡住院到現在高考結束,平常在學校裏,如果不是和李不凡走得很近的同學,估計都不會察覺他的異常。

但偶爾李不凡還是會做出一些很奇怪的行為來發泄他過剩的精力,比如說體育課的時候李不凡會打很長時間的籃球,去小賣部買水要買一整箱,季一南不會攔著他,隻是等到了教室李不凡自己才會發現買多了,又裝作是給大家買的,一人發一瓶。比如之前李不凡晚上睡不著,給徐祁年和喻修景都畫了畫。比如李不凡其實不是很喜歡學習,但偶爾會通宵做題,第二天把自己用了小半本的草稿本給喻修景看。

目前看來李不凡的躁狂並不會給別人的生活造成影響,但是對於他自己的影響,如果李不凡不說,喻修景沒辦法知道。

“還好啦,”李不凡笑笑,“你不信可以問季一南的。”

“沒有不信,”喻修景說,“隻是我們之後可能見麵就比較困難了。”

突然提到這個,所有人都很快意識到,今天並不是某一個假期開始,而是高考結束的晚上。

從前很多很多事情,都寫在一個本子上,風一吹,紙張不斷往後翻,直到空白的篇章才停下。

走的時候喻修景喝醉了,他今天晚上喝酒徐祁年都沒怎麽注意,因為喻修景喝得很沒有聲音,醉了也很沒有聲音。

本來季一南讓他們幹脆住下來,徐祁年怕喻修景家裏人擔心,還是打算帶他走。

季一南和李不凡送他們到門口,李不凡說:“上了外麵大街還是很容易打到車,實在不行你們再打個電話回來。”

“行,”徐祁年抓著喻修景手臂和肩膀,“那我帶他走了。”

小區裏幾乎沒有人,走了幾步喻修景就把徐祁年推開,聲音很長地說:“我可以走的。”

“嗯。”徐祁年試著放開手,看喻修景真的挺穩地走了兩步,他在後麵笑:“你喝多了怎麽跟別人不太一樣?”

“啊?”喻修景回過頭,其實沒聽清楚徐祁年說什麽,但又想回答他,所以就笑了下。

在不是那麽亮的路燈下,喻修景頭頂著一片微弱的光,他微微仰著臉,那雙眼睛很像那天的天空。

這就是徐祁年那一眼的感覺,喻修景整個人都被朦朧的光霧包裹,配得上任何美的電影。

“我要檢查你的手,”徐祁年假作嚴厲,“看看你後來有沒有偷偷對自己不好。”

“我沒有,”喻修景有點委屈,很乖地把袖子卷起來,“你看唄。”

徐祁年心髒跳得很快,這一次沒有抓手腕,而是握住了喻修景的手,輕輕將他拉到自己身邊。

喻修景的手臂很幹淨,上一次的傷口沒有給他留下痕跡,是很幸運的事情。

“嗯,檢查完了,”徐祁年沒有放開,牽著他往前走,“走吧。”

喻修景跟著他,好一會兒才說:“哦。”

六月份,重慶的天氣已經很熱,徐祁年的手掌卻比那天的溫度還要高上許多,喻修景本來就全身發熱,又被他搞得更熱。

他意識不太清醒,但也不想讓徐祁年放開。

他是喜歡的,喻修景腦子裏隻剩下一些比較直接的想法,比如他喜歡徐祁年牽著他的手,他們就這樣在很黑的路上慢慢走,一起去一個地方。

走到大街上,車逐漸多了起來。

他們並肩在路邊等,但是過了很多輛車都沒有出租。

喻修景站不住了,就往徐祁年身上靠,聞他脖子上的酒香,不規律地眨著眼。

“要我捏脖子嗎?”徐祁年一低頭,下巴就會碰到喻修景的頭發。

“好呀……”喻修景又朝裏靠了一點,他的後頸朝徐祁年露出來。

徐祁年抬手,最開始隻是用手指很輕地捏了捏,又換成手掌,貼在那片溫熱的皮膚上揉,最後收緊所有的手指,握著他的那截兒脖頸,摸著揉著。

他們身邊好像有一團火焰在燃燒,徐祁年聽到喻修景很小聲地喘氣,他不知不覺就又用了很大的力氣,手指甚至挑開了喻修景的衣領摸到他筆直又凹陷的鎖骨。

喻修景也覺得自己很奇怪。

他還記得當時蔡雲鴻這樣碰自己,他隻覺得惡心,可是如果換成徐祁年,他又好喜歡,覺得自己染上了他的味道,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都沒有了,被徐祁年的手覆蓋了。

喻修景輕輕地哼了一聲,徐祁年突然放開他。

空氣驟然冷下來,徐祁年很啞地咳了一聲,轉身往旁邊走了幾步。

喻修景站在他身後,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走,看著他的背影。

忽然徐祁年停住腳步,又回過頭,很快地來到喻修景身邊。

“小景,”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叫喻修景,“我們一起去北京讀書。”

喻修景眨著眼看著他。

徐祁年忽然笑了一聲,用食指勾了下喻修景的下巴,很快速地低頭吻了一下喻修景的嘴唇,又紅著臉偏過頭去看街上的車。

喻修景沒有馬上反應過來,隻是下意識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還忍不住搓了搓。

徐祁年看到他的動作,抬手攔了一下,問他:“幹什麽啊?”

“嗯?”喻修景是真的很疑惑的表情,又讓徐祁年說不出話來。

“不準擦,”徐祁年抓著他的手,“你要是擦了我就再親一次。”

喻修景好像是因為醉了,有點聽不懂,又好像其實能聽懂,隻不過需要一些時間。

他的眼神始終很溫柔地包裹著徐祁年的身影。

手腕還被徐祁年抓著,喻修景往前走了一步,腳尖抵著他的腳尖,學著徐祁年的樣子,仰頭輕輕地親了他一下。

*

作者有話要說:

①這是爪子哦:方言,這是怎麽了(誇張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