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P.35 他總是惦記著喻修景疼不疼,難不難受

下一節課是自習, 上課鈴已經打響,徐祁年卻牽著喻修景,不管不顧地帶他去了醫務室。

醫生還覺得他倆傷口太奇怪, 徐祁年隨便說了兩句糊弄過去了。

從醫務室出來,喻修景拉住徐祁年衣服, 在他身後和他說:“對不起。”

徐祁年反手把他的手抓下來, “你別拿刀子劃你自己,就是最好的道歉方式。”?

走在操場上,喻修景一句話也不說, 徐祁年落後他半步。

天氣熱了, 有些人已經穿上了短袖校服, 喻修景還沒有脫掉長袖。

他長高了一些,但好像更加瘦, 一低頭,清瘦的後頸就暴露在空氣中, 一隻手大概就能握住。

徐祁年看著他,發覺心髒緩慢地湧起一股陌生情緒,讓他總是惦記著喻修景疼不疼, 難不難受。

鬼使神差地, 徐祁年的掌心蓋上喻修景後頸。

皮膚上帶著微弱的汗意, 喻修景偏過頭,也停下腳步。

“能告訴我是什麽事情嗎?”徐祁年手掌輕輕一收。

他看見喻修景咬了咬嘴唇, “晚上我告訴你好嗎?”

“好, ”徐祁年看著他, 自然地收回手, “晚上來我家住, 我媽不會說什麽的。”

下了晚自習他們一起回家, 喻修景一直出神地想著事情。晚上街上沒有多少人,下了車走進小區,又上了樓,到要分開的時候,喻修景才想起和徐祁年說句話:“那我先上去,洗了澡再下來。”

“嗯。”徐祁年兩隻手放在褲兜裏,抬頭看著喻修景走。

等他爬了兩級樓梯,徐祁年又有點後悔,跑過去抓了一下喻修景的書包帶子。

“要是你不想說也沒關係。”

喻修景回過頭看他,微微俯視,在樓道一盞並不明亮的燈下,他的眼睛像蒙了一層紗的湖麵。

“我沒有不想說……”喻修景握緊拳頭,“晚上我一定說。”

“哎……”徐祁年沒抓住他,喻修景蹬蹬蹬跑上樓了。

喻修景洗了一個時間很長的澡,手上都起了淺淺的褶子。

熱氣彌漫的浴室讓他想起自己在酒店的那幾天,他反反複複地用沐浴露搓自己的脖子和掌心,身體像被蒸熟一樣透著紅。

明明脖子上什麽痕跡都沒有,但喻修景站在鏡子前,還是會覺得仿佛有一隻手掐著那裏,隻有想到這隻手屬於徐祁年的時候,他才會覺得好一些。

徐祁年會怎麽想這件事情?

會不會覺得是他小題大做?

或者會不會從此認為這個圈子就這麽髒,要是以後喻修景真的能去演戲,也會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

喻修景忐忑地去了徐祁年那裏。

汪雅柔正在削水果,看見喻修景過來,還把果盤遞給他,讓他們在房間裏吃。

相比之前見到汪雅柔,她現在狀態好像好了一些,喻修景接過來,說:“謝謝阿姨。”

徐祁年在房間裏做試卷,喻修景推門進來的時候他正好寫到選擇題的最後一道。

“我也帶來了。”喻修景把自己的卷子放下,徐祁年就站起來,把凳子往旁邊拉了一些給他留位置。

“我們還要做題嗎?”徐祁年問他,“還是你想先說?”

“做題吧,”喻修景從徐祁年的筆袋裏翻出一支留給他的筆,“做一會兒,睡覺再說。”

喻修景說完就埋下頭,好像很怕徐祁年問他。

他們一直做到快十二點,交換評了卷子,徐祁年把喻修景錯的題用很大的紅圈圈出來。

“其實我覺得你進步挺大的,”徐祁年把試卷推給他,“至少做過的類型很少錯,就算錯了思路也是對的。”

“真的嗎?”喻修景終於笑了一下。

“真的。”徐祁年一邊說一邊收拾了他們兩個人的卷子,因為喻修景沒有帶書包下來,所以試卷全裝進他自己的書包裏。

“睡覺了吧?”徐祁年站起來,先等喻修景爬上床拉好被子,他才跟著躺下去。

徐祁年睡在邊上的位置,和喻修景一人一張被子。

房間裏安靜地能聽見牆上掛鍾秒針走動的聲音,喻修景吐息不平,又翻了一次身。

徐祁年的床並不大,喻修景一動,他就能察覺到他呼吸的熱度。

過了一會兒,徐祁年也翻身麵對喻修景。

從窗戶透進來的光讓他能夠看清喻修景的臉。

“和你寒假去劇組有關係嗎?”徐祁年問。

喻修景放在枕頭上的手指收縮一下,“有。”

“嗯……”徐祁年忽然不敢問了,他把手從被子裏拿出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放在喻修景的頭發上,輕輕抓了抓。

被子和衣服窸窣摩擦,喻修景朝徐祁年這邊靠了一些。

“就是……”喻修景睜著眼,眨了眨。

克服一些生理上和心理上的羞恥感,對於喻修景來說,困難遠遠大於簡單坦誠。

他覺得這樣的事情本身有些難以啟齒,唯一會讓他有勇氣的,是徐祁年躺在他身邊。

“要不然這樣吧,”徐祁年把自己放在枕頭邊的手機摸出來,“我們拍張照。”

“什麽照?”喻修景頭靠過去,和他一起看手機屏幕。

“拍張我們的手,”徐祁年把貼著紗布的手舉起來,“就跟你違規駕駛攝像頭拍了一樣,總之下次不許了。”

喻修景聽他說話,心裏淌過一陣暖流。

“好。”他也抬起手。

他們沒有什麽動作,就是兩隻舉著的手。

徐祁年快速地按了很多下快門,說:“可以了,我發給你。”

他很快弄好,喻修景側過身,用鼻尖貼了貼徐祁年手臂,問:“可以把燈關掉嗎?”

“嗯。”徐祁年坐起來,在牆上摸到開關。

很輕又很幹脆的一聲,燈熄滅了。

“沒事,”徐祁年躺下來,“今天多晚我都等,你可以準備好再說。”

“不用準備了,”喻修景沒有焦點地望著黑暗,“我在劇組裏遇到了一個製片,四十多歲吧,他就是……”

喻修景喉頭哽咽一下,皺了皺眉,“唉他,他就是想……”

喻修景下意識朝徐祁年又靠近一些,頭發在他手臂軟軟地頂了一下。

徐祁年也意識到什麽,抬手蓋住他後背,虛虛抱住他。

“反正當時他喝多了,摸了我脖子……我……”

“不用說了。”徐祁年拍了拍喻修景的背。

“啊?”喻修景感覺徐祁年的手在他後背抓了抓,收緊了。

“對不起。”徐祁年和他道歉,他的呼吸聲變得很急促,胸膛起伏,心髒在胸腔裏胡亂跳動。

“又不是你的錯……”喻修景喃喃道。

安靜了一會兒,喻修景試探著把手搭在徐祁年的腰上,徐祁年摸了摸他脖子,盡量鎮定地問:“他碰了你哪裏?隻有脖子嗎?”

“嗯,因為我跑掉了,我還踢了他很多腳。”喻修景說。

“為什麽不告訴其他人?”

“可是他是製片,而且也並沒有對我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萬一我說了,他又說我是想誣陷他之類的……”喻修景不是沒有想過。

隻是如果要真的解決這件事,這部戲他的角色就沒有了。

導演會為了一個隨時可以有人替代的演員,去得罪製片人嗎?最後多半是他離開劇組,不了了之。

“嗯。”徐祁年很長地出了一口氣,黑暗中快速地眨了幾下眼,手慢慢撫摸著他的後頸。

“我這樣你會好受一點嗎?”他問。

“會的。”喻修景閉上眼,抓著徐祁年的睡衣和他說:“你能不能不要生氣?”

徐祁年沉默幾秒,“為什麽?”

“因為已經過去了,一直想沒有用,”喻修景好像在和他說,也好像在和自己說,“我就是一直在想。”

“所以你才動了刀子。”徐祁年低聲說。

“你要和我保證,以後不管怎麽樣都不會這樣對自己,”徐祁年手指微微用力,帶著不容置喙的口吻,“聽見沒有?”

喻修景點點頭,“聽見了……我錯了。”

“你錯在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其他都不是你的錯,”徐祁年告訴他,“這是底線,如果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情,不要怕,要保護自己不是傷害自己。”

徐祁年摸著他後頸,眉頭緊鎖,“說你知道了。”

“我知道了,”喻修景放在他腰側的手臂一收,“那你不要凶我啊。”

“我沒有,”徐祁年往他脖子上拍了下,“下次你再這樣才知道什麽叫凶。”

喻修景心裏幹巴巴地發酸發脹,嘴上卻很硬,“哦。”

“要睡了嗎?”徐祁年生硬地放緩聲音,“睡了吧?”

“嗯……”喻修景往他身上埋了埋,“睡了。”

徐祁年收緊懷抱,沒有睡著。

他腦子裏翻來覆去都是寒假那幾天喻修景給他打電話的場景,他當時明明意識到喻修景有些不對,但沒有往深了問。

如果早一點知道,喻修景是不是拿不起那把刀。

他混亂而沒有邊界地想著這些事情,不像和喻修景說話時那樣鎮定,其實後悔又慌亂。

徐祁年的手指仍然舒緩地按著喻修景脖頸,喻修景慢慢睡著了,夢裏呼吸均勻,帶著微弱的溫熱。

在這一刻,徐祁年察覺這些混亂情緒的底層,是他像大海一樣無邊無際鋪開的,對喻修景的在意和喜歡。

徐祁年偷偷地刮了一下喻修景的耳廓,過了很久,他靠過去,嘴唇輕輕地碰喻修景的額角,短暫的一瞬間之後,徐祁年很重地落回**,望著天花板心跳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