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炮灰神君又活了

謝沉鹿視線的最後是楚倦踉踉蹌蹌的闖入茫茫風雪, 他一直以為楚倦會去找鳳凰。

楚倦親手殺了他,而後要去跟鳳凰雙宿雙飛,可他畢竟沒死, 他偶爾覺得上天似乎真的格外眷顧於他,風雪萬年不停的昆侖鏡破, 畢方帶領著九重天眾人敢來, 在他神識消逝前一瞬救下他。

隻是雖然留下一條命卻到底還是傷重, 他在昆侖養傷的時候九重天盡數封閉, 九重天收服了魔族八十一城, 唯獨沒有進犯的是鳥族。

九重天還在猶豫,屠刀下一次會落到誰的頭上無人知曉。

昆侖是真的冷啊,仙體折損以後他竟也感受到冰雪的溫度,團子很聽話的紫藤木桌上練字,小脊背挺的筆直,側臉很像楚倦不笑的時候。

謝沉鹿有些失神, 喉間湧起一絲血氣, 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楚倦對他沒有絲毫手下留情, 以手為刃穿心而過,再是修為逆天的仙者也受不住這樣的重傷。

“父君,”小團子回過頭來,有些猶豫要不要扔下筆,“是不是傷口又疼了?我去叫靈官大人來。”

小龍的眼睛澄澈又清淨,滿滿當當的都是對他的擔憂, 謝沉鹿搖搖頭,柔聲道:“團子繼續練。”

小團子想了想端過來一杯熱茶水放在他身邊,又跑回去拿起筆端端正正的練字,過了一會兒, 小家夥小聲問:“父君,我的六界神魔錄練完了,爹爹什麽時候回來啊?”

謝沉鹿驀地一怔,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過去三百年沒有殿下的時候其實也過的還好不是嗎?他不是一無所有的至少還有團子陪著他,至少,殿下給他留下了團子。

隻是那三百年裏雖然殿下不活在這個世界上,他也以為殿下是愛他的,如今......

他自嘲的勾了一下嘴角,如今殿下跟鳳凰大概也很好,有那麽一瞬他想,如果他肯放手的話,一切是不是更好,不去攻打鳥族,放殿下和鳳凰一條生路。

可放手談何容易,簡直是把他的血肉和記憶一寸一寸剜出來,宛如淩遲。

他以為楚倦跟著鳳凰走了,直到凰奕紅著眼打上昆侖,問他要人。

謝沉鹿在那一刻不知是何心情,是高興楚倦沒有去找鳳凰,還是惶恐楚倦如今又在哪裏,但最後他隻是迎著天光慢慢笑了起來。

“原來他沒有去找你......”

那笑溫柔燦爛,間歇性的夾雜著一些低低的咳嗽聲,說不出的怪異和可怖。

像是絕處逢生,從無盡的深淵裏抬頭看見陽光。

謝沉鹿找到楚倦的那一天是個下雨天,楚倦好不容易找到了些稻草蓋在他那間簡陋的柴房上,昆侖連接人間,他走了一天一夜終於找到下山的路。

清晨回頭的時候雲銷雨霽,陽光朗煦,積壓在山頂萬年的風雪驟停,昆侖終於得見陽光。

他就知道謝沉鹿活下來了,天命之子受天道如此厚愛,再是必死之局也能迎刃而解。

003說死心值終於動了。

楚倦於是鬆了口氣,他把事情做絕了,他親自動手殺了謝沉鹿,這都不死心他就真的不信了。

然而上天就是這樣難以捉摸,謝沉鹿死心了一半又沒完全死,他還不能脫離這個世界。

為了不餓死他隻能再走了一夜的路,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找到一個小小的村落,他說自己是和家人失散流落到這裏來的,已經餓了兩天兩夜了。

心善的人家給了他一碗粥吃,然後給他指了山後的山神廟。

破爛的山神廟裏早就沒了山神,就剩下一個簡陋的廟宇,偶爾有上山的人把柴火堆積在這裏。

楚倦在這裏短暫的住了下來,謝沉鹿沒有再來找他,死心值也沒有再動彈。

主角受人生失意,這時候但凡有點腦子就該青衡神君上了啊,天定姻緣水到渠成,若是謝沉鹿恨他直接殺了他,他倒也好直接死遁到下一個世界。

可謝沉鹿連恨都沒有,他就很不解。

楚倦坐在山神廟的門檻上吃麵條,清湯寡水漂著幾片野菜,難得倒是很香。

謝沉鹿對他幹的事他都一一報複回去了,就連謝沉鹿挖他龍角他都一刀插進謝沉鹿心口,他無數次告訴謝沉鹿他不愛了,到底還差一點什麽,他想不通。

003跟他一樣痛苦不已,看著可憐的積分冥思苦想:“或許,宿主我們是不是應該毀掉主角受最珍惜的東西?”

那麽謝沉鹿最珍惜的東西是什麽?權勢?地位還是修為?

003:“團子!”

楚倦:“......謝謝,我還想做個人。”

003垂頭喪氣:“除了團子,那不就剩下宿主你自己了嗎?”

你總不能喪心病狂的對自己下手?

一人一係統惆悵討論的當天晚上人間下了一場暴雨,大雨傾盆,把剛剛鋪上的稻草打的橫七豎八完全擋不住大雨,楚倦睡在山神像後,被一道驚雷吵醒的時候發現謝沉鹿撐著一把傘默默站在他身前。

在這段時間裏他看起來瘦了許多,簡單一根木簪子挽起的長發被暴雨打濕,雨水的痕跡沿著瘦削的臉頰線條流下來,像是哭了。

看見楚倦醒過來謝沉鹿修長的手指不自覺的捏緊傘柄,半晌,輕聲問:“你記得我嗎?我是......沉鹿。”

剛剛醒來的人靜靜看著他,眼眸如水沉靜,半晌他說:“我記得。”

謝沉鹿無措的眼眸有一瞬驚喜劃過,然而下一刻楚倦繼續開口:“我記得要離開你。”

無論他的記憶如何錯亂,想逃離他的心卻是一如從前。

謝沉鹿想笑一下的,但是沒有,最後他顫抖地蹲下身來小心翼翼的抱住了楚倦,他什麽話也沒有說,隻有濕潤的**打濕了楚倦的肩膀,楚倦就知道謝沉鹿哭了。

因為雨水是冰冷的,而他的眼淚自始至終都是滾燙的。

謝沉鹿把楚倦帶回了昆侖,因為楚倦快死了。

他的仙骨無法承受如今六界渾濁的靈氣,隻有昆侖的龍氣能保他一點息尚存。

離開昆侖的那段時間對於楚倦來說傷害極大,篡改記憶的禁術使他的六識漸弱,記憶混亂,有時候連謝沉鹿都認不清。

謝沉鹿覺得格外惶恐,有朝一日楚倦會徹底不再記得他,這比楚倦恨他更讓他難以接受。

愛恨至少還有一絲羈絆,若是有一天楚倦真的都忘了,那他將真的一無所有 ,雖然他在這場感情裏已然一敗塗地。

大概上一次楚倦離開太久了,足有半個月之久,團子敏感的察覺到什麽,這一次楚倦回來以後團子就格外的黏他,夜裏都要在楚倦偏殿裏頭守著楚倦才肯睡覺。

薄暮之時謝沉鹿從九重天回來,小團子趴在楚倦膝上玩人間的一個小玩意兒,一隻漂亮的鯉魚被困在一個木頭匣子裏,他怎麽也解不開匣子放鯉魚出來。

後來楚倦伸手點撥了他幾下,小家夥就很快把木匣子解開,歡快的撲過去鑽進楚倦懷裏撒嬌。

“爹爹!”

謝沉鹿站在走廊盡頭看著,直到晚風漸起楚倦微微皺了皺眉才走出來給楚倦披上一件絨毛披風。

“不要打擾爹爹修養,”謝沉鹿把團子的小玩意兒勾在他的小腰帶上,摸了摸他的小龍角,“今天晚上去偏殿睡好不好?”

這幾天小團子都已經磨磨蹭蹭從偏殿蹭到楚倦懷裏安家了,小家夥甚是敏銳,或許是因為三百年間楚倦的缺失讓他格外的眷戀來之不易的溫情。

小團子有些不高興,但到底不能違逆父君,又討了兩個抱抱才跑了出去,由畢方領著離開。

整個水榭終於隻剩下他們兩個人,謝沉鹿把頭抵在楚倦肩上,閉上了眼。聲音明明是含笑的,仔細聽來又仿佛帶著幾分醋意:“你陪團子的時間都比陪我多。”

楚倦沒有回頭也沒有答話,謝沉鹿也不再問了,他不知道此刻的楚倦記憶到了哪裏,禁術之所以是禁術就是因為不能逆轉。

他已經無法掌控了,他隻能陪在楚倦身邊,僅此而已。

某一日的清晨楚倦推了一碗粥給他,粥裏明顯不太對,謝沉鹿喝的時候發現了,卻一聲不吭的盡數喝下。

那藥起效格外的快,大概不過一刻鍾他開始腹痛如絞,撐在桌麵上的手一寸一寸收緊,上好的靈玉被捏成碎末,他疼的冷汗如瀑的時候楚倦坐在他對麵,眸光有些茫然。

“殿下......”謝沉鹿輕聲喊他,這是一劑墮胎藥。

楚倦坐在那裏,一半眉眼落在料峭春光裏,一半眉眼沉入黑暗,雙手放在桌椅的扶手之上,疲憊的呢喃自語:“你記得嗎?你曾經說寧死也不願意生下我的血脈。”

楚倦喂藥謝沉鹿就吃,唯獨沒有料想到的是那竟然是一副墮胎藥。

坐在窗下的眉頭微蹙,像是不能忍受,半晌,又驀地笑了一下:“所以你為什麽隻是為了救心上人就再要一個孩子?孤不願意拿我的血脈當一個供養他人的血槽。”

他的眼眸固執又疲憊:“孤不想要你的孩子。”

鑽心的疼痛讓謝沉鹿幾乎站不起來,他靠在桌麵上,右手緊握成拳,喃喃著:“原來殿下你恨我至此......”

“殿下,你讓我沒了一個孩子,就要賠千千萬萬個的。”他掙紮著站起來,能墮去神族胎兒的隻能是劇毒,就算不用於墮去胎兒,對於身體也是重創,他的目光堪稱陰桀,但在目光深處是無盡的絕望。

楚倦看著他,反應有些遲緩,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一般,對著他輕輕笑了。

“謝沉鹿,”他喊他的名字,“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才會放過我?”

謝沉鹿心髒疼的**了一下,哭笑都不能出來,他跌撞著走過去捂住了楚倦的眼睛,嘶啞的簡直像是哀求。

“我是真的想要一個跟你的孩子,不是因為任何人,也不是因為有任何目的,為什麽,你就是不肯信我呢?”

“殿下,你信我好不好?”

被蒙住眼睛的人固執的搖了搖頭,似乎陷入了什麽不能回頭的怪圈裏。

“我不信你。”

終此一生,他都不會再信你分毫了。

無盡的窒息和悲涼包裹了謝沉鹿,有那麽一刻他甚至想,如果當初死在昆侖鏡就好了,有些時候人原來真的會生不如死的。

他沒有給殿下懷上一個小龍,也不會生下一個小龍,他隻是想一想,想給殿下生一隻小龍,殿下卻怕他生下來別有目的,怕他拿龍脈去當血源。

他真的沒有辦法了,隻能忍著劇痛一聲又一聲的許諾:“不要了,我們一個也不要,隻有團子好不好?”

被蒙住眼睛的人血色盡失,半晌,伸出一隻手按在他的掌心上,聲音急促的宛如祈求:“不要動團子......”

“好,不動團子,不動團子,殿下說什麽就是什麽,我馬上讓畢方把團子帶過來......”

他是怎麽做到每一句話都在刺傷殿下的,又或者說,曾經的他沒有一刻不是在傷人。

楚倦記憶混亂不堪,大多數時候都是痛苦的,直到那時候謝沉鹿才發覺對於楚倦來說,過往那些年原來都是不堪回首的過去。

他記憶裏所有楚倦珍惜愛護他的美好記憶 ,對於楚倦而言都是不能宣之於口的絕望。

他舍不得看楚倦如此難過,在某一日的深夜他把劍遞在楚倦手中,在他罕見的清醒的時候,同他說:“殿下,殺了我,我把我的命賠給你。”

是不是這樣你就不再恨我。

我想把欠你所有情都還了,我舍不得你這樣痛苦,你舍得,我卻是一點都舍不得了。

楚倦拿著那劍橫在謝沉鹿脖頸之上,引頸受戮的人生了一張格外好看的臉,此刻眼裏隻剩下平靜,沒有試探也沒有假意。

那把劍刺入了謝沉鹿脖頸,楚倦的手非常穩,穩的好像隨時可以割下謝沉鹿的頭都不會眨一下眼,他的眼裏沒有不忍沒有溫情,是這世間最為冷寂的一雙眼。

劍刺進去一半的時候003痛苦的喊:“宿主沒有用的,他死心值還是沒有動啊。”

再進一分,這上古神劍就會真的殺了謝沉鹿,而後世界崩塌,他和003一起變成一團數據被抹殺,楚倦猝然扔下劍,胸口起伏,卻沒有看鮮血淋漓的人一眼。

“你想讓團子沒有父君,然後恨我一輩子嗎?”

劍身鏘的一聲掉落在地。

謝沉鹿頹然的笑了笑,沒有顧及自己的傷勢,隻是問他:“殿下,你到底想要什麽?”

他能給的全都給了。

想要你死心。

奈何謝沉鹿心如頑石,被所愛親手所殺都還有百分之五十的倔強,不肯舍棄。

楚倦的身體肉眼可見的差了起來,有時候甚至認不出來謝沉鹿是誰,隻是一個人默默看著天光,交錯的記憶讓人捉摸不透。

有時候是剛遇見謝沉鹿的時候灑脫肆意的太子殿下,下一刻或許就是知道一切但隱忍不發的模樣,後來某一次謝沉鹿親手為他煲了湯來,他突然問謝沉鹿:“沉鹿,你對孤好就是為了孤的龍角,那你什麽時候殺了我?”

他像是早就知道自己是被豢養的藥材,遲早要被殺了取藥,太有自知之明到了讓人心疼的地步。

謝沉鹿臉上冷靜的麵具寸寸破碎,他嗓音沙啞滯澀珍而重之的保證:“一輩子都不會。”

楚倦沉默了很久,很堅定的說:“不,你會的。”

謝沉鹿說不出話來,因為無論什麽辯駁都是蒼白無力的,他確實害死了楚倦一次。

楚倦雖然重塑仙骨,但失了龍角永遠都不可能是曾經意氣風發的天界太子了。

他缺了一根龍角,修補仙骨不能比上過去,無論是實力還是壽數都要差那麽一截,而如今禁術損耗他的靈力和魂魄,或許龍骨回來能鎮壓住禁術反噬。

楚倦一日日虛弱下去,後來謝沉鹿某一日貼在他耳邊許諾,明明頑固又凶戾的語氣又夾雜著縷縷溫柔:“殿下,我會為你把龍角找回來的,你等等我。”

他欠青衡神君的點化之情無論付出什麽代價他都會報,他要為楚倦拿回他的龍角。

已經入藥的龍角未必就不能收回,就算逆天而行,他也總要試一試才肯罷休。

剛剛罷戰的九重天即將再次重起幹戈,這一次謝沉鹿的劍直指在野。

003在謝沉鹿走後陷入了漫長的沉默:“宿主,我想不通。”

為什麽天定姻緣的主角攻受走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 。

但想不通是一回事,但世界線崩壞會出事是真的會出事啊。

“我們總不能真的讓謝沉鹿抽了青衡神君的筋啊!”

這場戰事能避免最好,若是不能避免至少不能讓謝沉鹿把青衡神君弄廢。

“放心,”楚倦靠在椅背上淡定喝茶,“就算我們不上心,總有人對自己比較上心。”

003好奇探頭:“誰?”

是誰比他們更關心世界線的發展!

很快它就知道了是誰。

青衡神君是在三更天來的,月明星稀,楚倦在院子裏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夜色已深,周遭是蒙蒙霧氣,有人負手而立,恍如神祇。

楚倦沒有說話,但能察覺到絲絲縷縷龍氣浸潤著他的魂魄,謝沉鹿確實沒有想錯,龍角確實能延緩和壓製禁術和他仙骨崩潰的速度,讓他神智短暫恢複如常。

但現在龍骨在青衡手中,受他控製。

夜風淒冷,襯的人落字如冰。

“太子殿下難道就不好奇,沉鹿為何執意複活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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