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炮灰神君又活了

謝沉鹿莫名覺得心慌, 怎麽都不肯留楚倦一個人在昆侖,就是戰火紛飛的戰場他都要帶楚倦一同過去。

昆侖鏡萬裏冰封據說曾經是古神戰場,如今一場大戰既然已經不可避免, 謝沉鹿寸步不讓,隻因楚倦還需要此地的靈力滋養新生的仙骨。

魔族和鳳凰聯手來勢洶洶, 在昆侖邊境寸寸緊逼, 九重天這些年雖然繁衍生息, 對上兩族聯手多少有些吃力。

“內君, 如今的九重天沒有一個可堪大用的, 不如去在野請青衡神君出山,”帳外風雪連綿,楚倦剛睡醒就聽見外頭有人憂心忡忡的勸著:“青衡神君必然不會放任不管的。”

隻要您肯開口。

這些年瞎子也能看得出來青衡神君對您是有意的,本來九重天也覺著太子三魂六魄歸於混沌,內君一力操持九重天疲憊不堪,到最後或許會跟青衡神君再結良緣。

可惜, 太子殿下如今醒過來了。

聽語氣還稍微有點遺憾, 楚倦懶懶看著皎白的營帳, 麵無表情。

——說的好像是他自己願意回來的一樣。

“沒有他難道我九重天就勝不了嗎?”謝沉鹿聲音低沉,帶著幾分罕見的銳利。

勸告的人被刺的頭皮發麻,連忙告退,一直到人走了,謝沉鹿挺直的脊背才慢慢鬆懈下來,五指成爪按在腹部之上, 額頭上冒出細密的冷汗。

他畢竟不是鐵人,再是凶悍強大也不是不會疼的,無論是新婚那夜的傷勢,還是後來在無道天留下的重傷, 強行幫楚倦過渡的昆侖龍氣都遠沒有這樣快愈合。

那些傷潛藏在身體裏,隻等待某一刻徹底爆發,給人致命一擊。

他一個人暗自咬牙許久,才皺著眉頭站起來走到楚倦的榻邊,楚倦近來記性愈發不好,有時候要許久才能認出他來。

可隻要楚倦在他身邊,他就是安心的。

他拉過楚倦的手放在自己腹部,輕聲道:“殿下,我們很快就會再有一個孩子了。”

“小龍剛剛生下來的時候是極可愛的,小小的一個,爪爪歡喜的抱著大人的手,奶聲奶氣的喊人,殿下那時候沒有看見團子小的時候,這一次可以陪著他一同長大了......”

我們會有一個家,一個完完整整的家。

謝沉鹿在三天以後親自上了戰場,臨走的時候過來親吻楚倦的指尖,輕聲許諾:“等這場仗打完了,我就日日陪在殿下身邊。”

他絕不手下留情,他要徹底將那些混賬打出天界,要他們有生之年絕不敢再犯九重天半寸,讓那隻鳥今生今世都不敢再覬覦他的殿下。

謝沉鹿這一走就是整整七天,第七天的清晨昆侖鏡開始紛紛揚揚的落雪,楚倦拂開珠簾出來的時候外頭已是一片蒼茫大雪。

大雪掩蓋了累累屍骨,血流漂櫓的戰場也暫時的澄澈雪白,楚倦目光沉沉望向天之盡頭。

003勸慰他:“放心,按劇本來說九重天是不可能輸的。”

雖然贏的慘烈一些,但的確是大勝,此後千萬年六界歸服,令之所達妖魔莫敢違逆,整個六界將認他為主。

然而這些劇情九重天是不可能提前知道的,修為不夠之人連戰場的核心都進不去,隻能在外頭等的焦躁不已。

畢方和謝沉鹿的一眾心腹心急如焚。

“內君已經進去第七日了,據說對麵魔尊和鳳凰一族聯手。”

“這勝算微乎其微啊......”

有人出餿主意:“不然,還是去在野請青衡神君來一趟?”

“沒有內君的許可,你我擅自做主怕是要出大事,萬萬不可!”

外頭吵的熱火朝天,突然有人驚異的喊了一聲:“你們看那是?”

眾人從昆侖鏡的邊緣朝裏望去,已經隻能看見一個背影,青年一身墨色大氅,長發披散,是整個冰天雪地裏濃墨重彩的一筆。

“那是太子殿下?!”

太子曾經也是九重天戰力數一數二的存在,隻是如今龍角缺失,仙骨損毀,已然跟凡人無異,此番上去不是送死嗎?

隻是他竟已經進入昆侖鏡深處,這些人再無法攔住他了,畢方待謝沉鹿忠心耿耿,知道那真的是內君的命,萬一出任何閃失內君恐怕都要發瘋,最後隻能咬牙跟上,隔著茫茫風雪企圖勸楚倦回頭。

“太子殿下,昆侖鏡深處罡風如刀,您回來——”

內君不知道會不會出事,可如今剛塑仙骨的楚倦闖入戰場核心必然被罡風所傷。

前麵的人隻是固執的繼續往前,踏著沒過腳踝的大雪,畢方著急的跟在他身後,最後楚倦似乎終於聽見他的聲音,慢慢的回過頭。

他說:“我要去找他。”

哪怕隔著茫茫風雪畢方整個人都愣住了,楚倦眼裏沒有任何雜質,就那樣一句話,突然堵住了畢方的嘴。

他知道楚倦如今已是記憶錯亂,那麽這一刻楚倦的記憶是停在哪裏?才能讓他不顧性命的去尋找內君,是剛好停留在他最愛慕內君的時候嗎?

這是無解的謎題,除了楚倦沒有任何人知道。

隻是他怔愣的一刹那,狂風暴雪已然掩蓋了楚倦的身影,昆侖鏡核心到了。

大雪已然及膝,楚倦每走一步都格外艱難,幾乎看不清麵前景色,003充當了他的眼睛,讓他在無盡雪原裏也不至於迷路,不過片刻就準確無誤的找到了謝沉鹿所在的位置。

這茫茫雪原當中連鳳凰火都要熄滅,罡風如刀,楚倦迎著颶風艱難前行,那件謝沉鹿特意為他尋來的大氅升起一絲溫潤靈力護佑著他,在這恐怖的颶風裏但凡伸出一隻手去,必然被削的血肉盡去。

穿過了核心之地的暴雪,昆侖鏡的中心卻仿佛是風暴的中心,竟然是罕見的一片平靜,隻有雪花簌簌的落下,天地無聲。

躲過暴雪楚倦抬眸一眼就看到了謝沉鹿。

無他,整個暴雪的核心已經隻剩下他一個站著的人。

長劍深**入暴雪當中,一身濃鬱的血腥味,鮮血卻沒有再流下來,因為早已被冰封,慣常淺青色的衣衫早已被鮮血染的暗紅。

他站在那裏,眼睫上落了一層薄雪,似是一把不能倒下的劍,隻要他還在這裏,就沒有任何人再能寸進。

果然如劇情一樣,整個暴雪核心隻剩下他一個人,他勝了。

雖然遍體鱗傷,但自此以後三界六道都要以他為首,俯首稱臣。

楚倦站在原地有一瞬沒有動作,謝沉鹿原本快要凍僵的身體卻仿佛感受到什麽,極為緩慢的抬起頭來。

他臉頰上還有一道傷,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還是旁人的血凝固落在他臉頰邊,襯著茫茫大雪,有種血腥淒豔的美感。

謝沉鹿恍惚以為自己看見了錯覺,又怔怔看了許久才粲然一笑:“殿下,是你過來接我了嗎?”

他氣息微弱卻還是慢慢的走了過來,放棄了他賴以生還的劍,踩過了及膝深的大雪,每一步都撕裂傷口,但他不在意。

他走的不穩甚至於踉蹌,楚倦也舉步往前,終於在某一刻謝沉鹿踉踉蹌蹌的撲進了他的懷裏。

“殿下、我......”

我好疼,好累,好想你和團子,想要你抱一抱我,你記得我是誰嗎?在這一刻,你的記憶停留在哪裏?

抱住楚倦的那一刻他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最終他什麽話也沒有說出口。

有什麽穿透了他的心髒,攜帶著蕭瑟的寒風。

他仿佛是愣住了,好久好久才緩緩的低下頭去。

鮮血滴滴答答的墜落,滴在茫茫風雪當中把潔白的雪色染的猩紅,而後很快又被新雪覆蓋。

穿過他胸腔的手冷硬如冰,手腕上還有一圈紅痕,他怕這個人離開他所以給他戴上鎖鏈,後來又心疼他疼給他親手解開。

團子在他懷裏乖巧的撒嬌說能不能給爹爹解開,爹跌的手腕都破了,該多疼啊。

他夜裏去看,果然破了皮,刹那間的心疼和心軟讓鋪天蓋地,後來,他解開了那條鏈子。

他一直以為自己心如鐵石,原來隻是那時候沒有碰到自己的軟肋。

無論是人或是神明,碰見自己的軟肋原來真的會一退再退,哪怕明知他會殺了自己。

早在數月之前,他就清楚知道的,不是嗎?

他們抱在一起,明明是親昵至極的姿勢,像是被心愛的人珍惜的抱在懷中,沒有人知道,楚倦的手貫穿了他的胸腔。

他緩緩地緩緩地滑落了下去,轟然墜落在漫天大雪中,大片大片的鮮血濺落在雪地當中,猶如雪中紅梅,豔麗的灼目。

剛才溫柔環抱住他的人以手為刃,貫穿了他的整個胸腔,有風輕緩的吹過了這片雪原。

滑落下去的前一刻他聽見楚倦湊近他耳側,輕聲開口,隻有兩個字。

“舍得。”

他的記憶是混亂的,這一刻恰好停在當初謝沉鹿問他的的問題,殿下當真舍得殺我嗎?

這是他的回答,他舍得。

那抹黑色大氅漸漸消失在視線的盡頭茫茫風雪當中,灼熱的鮮血已經逐漸冰涼,謝沉鹿用盡全力抬起頭去,隻能看見那個背影依然在往前沒有絲毫回頭的跡象。

固執的仿佛不會為任何人所回頭。

他的記憶是錯亂的,忘了天地萬物,唯獨不忘的是恨他。

風雪茫茫,伸出的手不甘心的垂了下來,謝沉鹿想,或許他應該死在這一刻。

——

楚倦踩著沒過衣擺的雪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003在他耳邊瘋狂旋轉。

“宿主!天命之子快死了!他死了世界崩塌我們都會被抹殺!回頭啊!回頭啊!”

回頭救救他啊!

它焦急的等待著宿主的回應,良久等來一個字。

“不。”

他不能回頭,也不會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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