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每次喝完血之後,鹿塵整個人難得的平靜。

李清童若無其事的將錦緞綁在脖子裏,遮住血痕。

“我們回去吧,魔君可能在找你。”李清童道。

鹿塵穿上流紗袍,從竹林後走出,他看著麵色發白的李清童,在不遠處的村子裏買了匹馬,將李清童抱上馬背,因為他看起來有些虛弱。

反正這個李清童口裏說的蒲蘇也不認識,一路走得不急不忙,春遊一般。

李清童也不催他,坐在馬上,目光遊離於遠處的風景。

接近中午,太陽越來越熱,鹿塵身上越發散出一股清晰可聞的香味,仿若從春天開的極盛的花叢裏走來一般。

時近夏初,熾目的陽光沒遮沒攔的撒下來,兩人在山野小陌邊的一顆老樹下休憩。

前方有一個寧靜的小鎮,掩映在如畫的山水間。

鹿塵捧來一捧水,李清童垂下漆黑的眸子就著白皙的手掌喝了起來。

他看著鹿塵一趟趟運水,任勞任怨的樣子忽而抿起嘴角,在鹿塵一轉過身的功夫,又隱藏了起來。

鹿塵等李清童解了渴,兀自就著小河掬起一汪清水,忽然想到剛剛李清童埋在他手掌間喝水的樣子,心下一動,湊近掌心喝了起來。

鹿塵枕著舉在腦後的手臂,半依在樹下,因為炎熱腰帶係的隨意,垂在髖骨上,前襟便順勢鬆軟的垂著,V形的衣邊下是直延伸到胸口的一截皮膚。

他微合的眉目掃著李清童打坐調息的背影。

發如玄瀑,垂在他修長的背脊上,發帶伴著幾縷發絲在乍起的微風間飄揚。

玉帶束著他細而緊***實的腰身,鹿塵身體裏那壓抑的衝動便一股腦衝上了頭。

“我想知道咱倆以前什麽關係?”他淡淡問道。

“我是仙門,你是妖。”李清童也淡淡答道。

鹿塵聞言卻豁然站起,身體的某些機能讓他產生一股不滿和怒意。

他不能對李清童發火,從遇見他到現在,李清童從未做過任何讓人不滿的事情,反而還心甘情願的滿足他飲血的饑渴感。

但他又覺得李清童對他故意隱藏著什麽,始終不肯坦言相告。

李清童隻見鹿塵憤憤的走進旁邊的山林。

依舊平靜的外表下,內心卻隱隱生出一絲悵惘。

妖族在中陸的所作所為讓他痛恨,他的父母死在妖族手下,而他在麵對鹿塵的時候時刻告訴他要停止一切情感。

但又因為忍不住一次次放縱對他的感情,而悔恨。

他仿佛站在懸崖邊緣,孤立無援。

再次失憶也好,忘了之前種種也好。

這樣李清童就可以把一切都塵封在他心底,對此隻字不提。

鹿塵從山林裏走出,身上的香味淡了很多,但依舊帶著無法盡興,排解的不夠徹底的煩躁。

日暮的時候兩人便到了以前看著還很遙遠的小鎮,落身在一家驛館。

二樓的雅間,鹿塵抿著茶,“魔君是誰?為什麽要找我?”

李清童還未答話,隻見一個眉俊目秀的男子,一身素衣,從樓梯過來,衝進隔間,“你又失憶了?!”

蒲蘇一時忘了他因為趕路不便,脫了魔君的行頭,換作普通人的裝扮。

李清童猛然看見蒲蘇,臉上表情幾換。

蒲蘇這時候才扭臉看到李清童……

李清童臉上震驚之餘,還有一種按捺不住的欣喜若狂,是鹿塵一路都沒有見過的神情。

“蘇蘇,我就知道你沒有死……”李清童一下子撲了過來,蒲蘇乍著胳膊,一邊安慰李清童,一邊見鹿塵麵色難堪。

好容易安撫好李清童,蒲蘇伸手勾住神色鬱鬱、沉默不語的鹿塵肩膀,直道:“可讓我找到你了。”

李清童不解的看著蒲蘇。

蒲蘇一路風塵,累得夠嗆,不客氣的坐在席邊,將他落崖後的種種告訴了李清童。

原來他之前就見到的魔君竟然是蒲蘇。

聊著已經到了深夜,既然見了麵,就不急著趕路了,蒲蘇打算好好除除身上的疲憊,叫來了小二。

小二看著三個大男人,有些為難道:“小店就剩兩個雅間了,價格貴些,但都是大套間。”

這小鎮看著樸實,雅間的消費水平應該不是供一般客人的,這裏有往來經商的富賈,眼下***豪商們出門在外的也少了。

慣會察言觀色的小二推薦著雅間清幽的環境,看三人氣度應該是能消費的起的,尷尬的是就剩下兩間,所以底氣稍微有些不足,似乎沒報太大希望。

“這不正好嗎?!”蒲蘇拍拍手起身,“快帶我去,準備些熱水,我要舒舒服服的泡個澡。”

說著蒲蘇從一個不起眼的錦袋裏掏出一個精致的金器來。

“得嘞,馬上準備!”小二見這個月KPI妥了,兩眼放光的去了。

蒲蘇收拾好包裹,臨出隔間的門向鹿塵拋了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鹿塵雖然因為蒲蘇的到來壞了興致,但從他的言行舉止也看出一些端疑來,他和李清童隻是很熟悉的朋友。

若有似無的,鹿塵淡眸睃了一眼對麵的李清童:“委屈你跟我一間了。”

據小二說套間寬敞,裏間有床,外間有榻,睡兩人絕對沒問題。

但依他多年的從業經驗,凡是豪商,哪有願意兩個人擠在一起的,這樣都不好叫對麵花樓的姑娘。

所以他便殷勤的跑到蒲蘇房間,一邊往洗澡水裏不要錢似的倒花瓣,一邊推薦一些一聽名字不知道是做什麽,但是個男人都會懂的服務。

蒲蘇見小二軟磨硬泡,吃定他這個冤大頭了,紛亂的年頭,掙錢不易,蒲蘇能理解,直接花錢買安靜了。

小二喜滋滋的拿著小費從房間出來,到另一間房裏幫忙,這回他很有眼力見的沒有多做打擾,就從鹿塵和李清童的房間退出來,順便帶上了房門。

“我睡榻。”李清童見鹿塵坐在外間的桌前喝著茶。

“怎麽能讓仙門弟子睡榻。”鹿塵模仿著白天李清童的語氣。

李清童明顯感覺到他話裏的揶揄,不作計較,矮榻上鋪著軟墊共竹席,的確如小二所說,舒適度很高。

鹿塵端著茶過來,“你睡床。”

李清童隻是不理,繼續打理著榻上的邊邊角角,雖然小二已經打理過了。

突然一盞熱茶,連杯子,一起潑在李清童剛剛鋪平展的席上。

李清童手一頓,抬眼看著鹿塵,隻見鹿塵一臉“我是故意的”神情。

李清童卻絲毫不介意他的為難,一夜不睡又有什麽關係,他徑直往門口走,卻被鹿塵一把拽了回來:“不是還有床嗎?”

“你睡床,我也睡床。”

鹿塵看著李清童寂寂的眸子,仿佛想從中發現一些別的情緒來,但最終有些失望似的,攥著胳膊一把將人推進帳子裏。

李清童還未及反應鹿塵哪根筋搭錯了,就見一抹白影落了下來,帶著讓他透不過氣的重量。

“不管以前我們有沒有什麽關係,從現在起,我們有關係了。”

鹿塵勞勞按住李清童的手臂,不知道哪來的一股渾然的力氣,李清童竟然一絲反抗都做不出。

“不就是仙門跟妖嗎,你怕了?”鹿塵淡眸掃著李清童。

“我有什麽好怕你的。”

李清童雖然如此說,但鹿塵的氣息近在咫尺,帶著一股濃烈的芬芳,在他臉頰和脖子上拂過,他不禁有些心跳加快,又為他竟然產生這樣的反應感到羞惱。

“你乖點,不然我可不保證會做出什麽殘忍的事情。”

鹿塵的聲音低沉中帶著一點命令和威嚇,混在一片香霧裏,芬芳順著李清童的鼻腔進入身體。

他身上那種獨有的,即便已經習慣,卻還是讓人不禁沉浸其中的香味讓李清童意識昏沉。

介於半夢半醒之間,白色的紗,雪霧一般飄然墜地。就連疼痛都有些不太真實的朦朧感。

空氣中漂浮著猛烈又壓抑的氣氛。

求證和征服的欲望在鹿塵的每一根神經中叫囂。

皓皓月色照入朱戶,滾動的簾帷將原本寂靜的月光翻湧的不能平靜。

臨近天明,鄉野的雞鳴從遠處傳來。

潮濕的發絲的貼在李清童的脖子和臉頰,他疲憊的雙眼滿是力竭後的倦和怨。

“你想打我,還是想殺了我?”

鹿塵撩開帳子出去倒了一杯水端過來,“那也得先有力氣。”

李清童咽喉因為過度壓著聲氣而幹燥喑啞的說不出話,鹿塵將人扶起,勉強給他喝了些水。

他不明白李清童那過度克製的情緒,也許隻是對他這個妖。

幫李清童整理著淩亂的頭發,鹿塵變得溫柔了許多:“睡會兒吧。”

李清童沒說話,隻是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蒲蘇一早起床,隻見李清童和鹿塵的房間房門緊閉,識趣的一個人去外麵閑逛。

小鎮的清晨空氣清新,沿街的生意一個個開了張十分熱鬧,但拐出街市,又別有一番靜謐。

一條小河在鎮外淌過,蒲蘇坐在岸上一顆垂柳下,正自出神,隻見指尖靈光一閃。

玄哥跟他打招呼呢。

他雖然歸心似箭,但還是漫無目的溜達了好一陣才回去。

鹿塵醒來的時候,李清童已經梳洗完畢,將一塊熱毛巾遞進賬裏:“快點起來,蘇蘇等著呢。”

鹿塵從賬裏抓住伸過來的手,結實的膀子將人圈住:“吃完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