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烏殤城的地底下怎麽會放著這樣的雕像?”

夜玄轉身對著蒲蘇。

“據魔君說,這是他從中陸的一間破廟裏搬回來的。”

“怎麽沒聽說過哪個神明是九麵啊。”

“不一定是神明,也有可能是惡煞,比較厲害,百姓們便用它來辟邪。”

夜玄神思一轉:“這個和秋獵山洞中的壁畫有什麽聯係?”

他說著湊近往那石像上照了照,八副麵孔,每一張上麵都是不同的表情。

“據說那石壁上的畫像講的是一個妖王的故事。

一個小妖修煉成了精,被仙門的人發現後,知道他的力量遠比人類強大。

妖不像人,天生就可以修煉,煉化出人形已然十分艱難,所以那時候妖族遠沒有人那麽多。

他們沒殺他,而是讓他做了王,統領妖族。

傳說他有九個元魂,後來說他有九麵,其餘八麵是仙門削弱他駭人的力量,被割去了,很快有更強的妖王取而代之。

人們漸漸無法駕馭妖族,便對其痛下殺手。

後來妖族漸漸繁盛了起來,才有了禍亂中陸之事。

這些都是魔君告訴我的。”

“那妖王如果真有九個元魂,死了一個不是還有八個?”

“不知道,有人推測他的元魂散入了人間。現在民間一些荒僻的地方習慣用他的雕像鎮宅辟邪,抵禦妖物。”

蒲蘇正說著,突然想起一件事。

魔君和花亓寒一直都挺關注鹿塵體內的元魂,他死而複生後,那元魂卻突然變成了一個,難道真如傳言所説,是妖王散入人間的元魂?

那豈不是又少了一個。

鹿塵醒來後又怎麽會失憶了呢?難道是元魂侵入後遺症?

也不知望安一戰,他沒回烏殤城,去了哪裏。

“在想什麽呢?”

蒲蘇突然回過神,“玄哥,我想去一趟中陸,找鹿塵。你現在這裏養傷……”

“沒關係,我都感覺沒事了,我陪你去。”

夜玄摸摸蒲蘇的頭,倆人出了地下室。

剛從花園出來,就見花亓寒神神秘秘的抱著一個木匣去了魔君的寢殿。

那個匣子他見過,他第一次和花亓寒來烏殤城的時候,花亓寒就拿著那個匣子,他還從殿外看見花亓寒從裏麵拿了什麽東西給魔君。

隻見花亓寒進了魔君的寢殿後不一會兒就出來了,人卻是轉眼就不見了,蒲蘇隻聽寢殿內一陣劇烈的咳嗽。

他推門進去時隻見魔君雙臂支著榻,低頭捂著胸口,蒲蘇趕緊倒了一杯水,“魔君。”

魔君乍一見來人,別過頭,兩人都沒看見赤魘衣領下的筋脈,像黑色的墨線漫上臉頰,好一會兒才淡去,恢複自然的神色。

赤魘轉過頭,睜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起來有幾分驚怒。

蒲蘇連忙道:“隻是聽見魔君咳嗽不止……”

魔君抬抬手,打斷了蒲蘇話,“我沒事。”

蒲蘇隻得將水杯放在桌上,朝夜玄遞了個眼色,退了出去。

“魔君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們?”

蒲蘇擔心道。

“他要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夜玄拍拍他的肩膀。

蒲蘇歎了口氣,叫來女修:“魔君問起就說我們去中陸找鹿塵了。”

隻是他們還沒找到鹿塵的時候就遇見了林雲飛和穀慕千,倆人在望安數十裏外的山洞裏照顧受傷的仙門。

林雲飛見到夜玄時一臉憨笑的打了個招呼,又看看旁邊的魔君。

隻見夜玄將默默退在一邊的魔君拉進懷裏,蒲蘇一個趔趄,頭上一鬆,麵具被摘了下來。

林雲飛臉上的笑猝不及防的僵住了,隨即睜大了眼。

蒲蘇見事已至此,立即裝出一臉淡定,朝林憨憨嗔道:“見了小師叔還不行禮?”

誰知林雲飛一臉震驚的突然轉身就跑了,蒲蘇看看夜玄,臉上頓時浮出幾條黑線。

不過他再回來時拉著穀慕千,隻見一襲白衣若雪,穀慕千還是那麽宛若天子,從遠至近,驚愕的眼神,還噙著一汪清淚。

蒲蘇走上前去,將那滑落的淚水輕輕抹去,“害你們擔心了。”

“小師叔竟如此戲弄人。”穀慕千喜極而泣,淚水止不住的流。

蒲蘇輕柔的拍著他的背:“好了不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我出來是以魔君的身份辦事的,先要找到鹿塵再說。”蒲蘇隻得重新戴上麵具。

“妖族攻占望安城以後,聽說有人一行人往西南去了,有人見李清童也往西南去了,會不會他們兩個在一起。”林雲飛道。

蒲蘇看看遠處的山洞,仙門進進出出,他不宜久留,便打算一個人去找鹿塵。

夜玄不準,蒲蘇卻是不想別人看到他和仙門宗師在一起,而且妖族盤踞望安城,還有諸多事宜等著他去解決,好不容易說服夜玄留下。

夜玄摸出一個戒指戴在他手上,“那你找到人,立即通知我。”

戒上的靈石微微閃著光,蒲蘇握著手,隨後依依不舍的和眾人拜了別。

那日自從七星陣被破之後,鹿塵支撐了一陣就力有不逮,他的修為即便用妖骨鞭,也隻是徒增消耗。

狄飆看見叛族,心中惱怒,一路朝著西南鹿塵逃走的方向追殺過去,李清童緊隨其後。

隻是李清童怎麽也沒想到,他路上竟然看見了狄飆的屍首被人掛在一顆大樹上。

顯然不是被村民打死的,斷氣已有一兩天時間了。

狄飆怎麽說也是一族之長,就算功力不及敖滄,也有其七八分實力。

竟然在荒野小村上被害。

李清童心裏隱隱不安,夜宿在村外的一間廢棄茅屋。

剛過三更,隱約聽見不遠處一戶農院裏有動靜。

隻聽雞籠裏發出一陣躁動不安的咯咯聲,似乎驚動了睡著的村民,隻見紙糊的小木窗子裏亮起一團燈光,隨即一個影子一溜煙越過殘頹的牆頭向野外奔去。

李清童追著那影子上了山,卻在一片樹林前迷了路。

但不一會兒他就聞見一股血腥氣,順著那縷氣息追過去,李清童見大樹下一個身影背著他,把頭埋在草叢深處。

突然,那影子覺察到了動靜,轉過頭,一雙月光下明亮的眼睛朝他看過來。

“鹿塵!”

李清童追了過去。

好不容易才將人捉到,鹿塵掙紮著突然不跑了,反身一把將李清童按在地上。

他的力氣凶猛,沒輕沒重,李清童掙脫不開,隻覺頸側一陣刺痛,血液順著動脈,被源源不斷的吸出去。

“喝吧,隻要你答應我不跑了。”李清童咬著牙道。

他的目光漸漸暗淡,清晰的月亮漸漸像蒙上了一層紗,成了模糊的一團。

在他將要暈過去的時候,鹿塵突然抬頭看著他,李清童竟然沒有一絲掙紮和反抗。

“你是誰?”

李清童渾身無力的躺著,癱在地上一動不動,聞言無可奈何的笑了一下。

鹿塵皺起兩道淡眉,“笑什麽,我問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找到你了,你現在就在我麵前。”

李清童語氣虛弱。

鹿塵,“你認識我吧。”

“嗯。”

李清童好一會兒才恢複了一點體力,將一截錦緞纏在脖子裏。

“你找我幹什麽,我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嗎?”

“或許吧。”

李清童緩了好一會兒才走到小河邊洗了洗臉。

“撲通”一聲,一串水花濺了李清童一身,鹿塵竟然跳進了水裏。

一處避風的山坳。

火柴嗶嗶啵啵的燒著,火星隨著熱氣衝向了夜空,湮滅在夜色裏。

竹竿上晾著洗得幹幹淨淨的流沙袍。

鹿塵蜷縮著身體躲在流紗袍後麵,李清童將外衣遞過去,他才肯出來。

鹿塵腰間圍著李清童的外衫,坐在火堆前,火光烤著他光潔又結實的膀子。

琥珀色的發絲垂了一身,看著像異域之神。

鹿塵看著李清童目不斜視的對著火堆,嘴角突然浮出一絲別有韻味的笑意。

“我想知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事。”

李清童聞言看著鹿塵,意識到眼光不自覺往下遊走,立即收回目光:“沒什麽。”

“那你為什麽不敢看我。”鹿塵挑著眉。

見李清童突然變得謹慎小心的樣子,先前的一點拘束感頓時沒有了,鹿塵十分坦然的將身體靠在背後的一塊石頭上。

他微合著眼等李清童的回答,卻忍不住一陣困意襲來,漸漸陷入夢境。

夢裏他是個歡快的小鹿,一心想要修仙。

有一天他被獵人射傷,翻身落入崖下,身上的骨頭都摔斷了,命在旦夕。

就在他奄奄一息,五感盡失,神識即將隕滅之際,隻見一團模糊的影子朝他爬了過來,他十分驚慌,以為鎖魂的要把它勾走了。

卻見那團影子拚命的往他身體裏鑽,一股撕心裂肺的感覺襲來,過了不知多久,他重新感受到了全身骨頭碎裂的痛苦。

然而那痛苦正在慢慢減輕,不到一個月,他竟然痊愈了。

隻是每過一段時間,這種痛苦就會發作一次,身體極度虛弱,可能連一個小孩都打不過。

但是過了這段時間,他便渾身法力充沛,感到體內有種取之不竭的力量。

現在,他卻隻感到饑渴,身體裏像是有什麽在瘋狂索取一般。

李清童見鹿塵不安的扭動著頭,用手巾在河裏濕了水,覆在他額頭上,因為他明然感覺到鹿塵身上蒸騰的熱氣。

他的手未及收回,就被一股強大的力氣攥住。

鹿塵一把將人拽進懷裏,扯開衣領,溫熱的唇貼在白皙的頸側……

隨著一陣刺痛,李清童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