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蒲蘇整理好著裝出了烏殤城,也道別了夜玄,和鹿塵一起去了中陸。

荒野小路上,鹿塵負手前行,聞著春末夏初野外清新的空氣。

“我發現你挺有一手的。”

“什麽?”

蒲蘇不時拉著青冥衣的袍子以免踩到。

鹿塵在煙草叢中轉過身,端著下巴:“夜玄對吧,獨闖烏殤城何等氣勢逼人,竟然被你三言兩語勸回去了。”

他臉上滿是豔羨的看著蒲蘇,忽覺背後一股莫名的涼意,下意識看看,什麽也沒有。

“玄哥做事一向有分寸,而且他是信我的。”

蒲蘇靠在一棵樹下,從錦袋裏拿出兩個蘋果,拋給鹿塵一個,“歇會兒,太累了。”

鹿塵接過蘋果,咬了一口,脆甜的果香在口腔中彌漫。

“你確定我們兩個可以嗎?要是遇見另外兩個妖族族長怎麽辦?”鹿塵對他們倆人的實力有些擔心。

“硬剛肯定不行,周旋一下還是可以的。”

蒲蘇扭臉看著鹿塵:“再說你不是有骨鞭嗎?而且這次應該有不少仙門埋伏在望安城外。”

隻見鹿塵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方,蒲蘇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遠處的樹下,一群半大的弟子歪倒在草地上休憩,一個清麗的人影站在一片陰影裏,發帶被風微微揚起。

正是李清童。

李清童忽見一個身影疾馳過來,臉上表情幾變。

吃驚、詫異、驚喜、怨怒,最後一片平靜。

鹿塵從李清童麵色裏看出明顯的疲憊和落寞,抬手拂著他的臉頰:“你怎麽……”

“哇……”

一群稚嫩的聲音,從一個個小弟子張大了的嘴巴裏發出來,出奇的一致。

不知道是驚詫於眼前這麽漂亮的妖,還是這個漂亮妖竟然摸了師父的臉,還是兩者都有。

李清童側過臉,鹿塵淡眸往樹下一掃,所有弟子嚇的背過身去。

終究還是躲,帶著一絲委屈與怒火,李清童避開鹿塵的手,怒視著他:“我生平最恨不告而別。”

“我有原因的,不信你……”

鹿塵轉過身,一片虛蕪的煙草地,別說蒲蘇,半個影子都沒有。

索性心一橫,鹿塵攔腰將人抱起,李清童壓著嗓子驚呼一聲,羞怒的掙紮著。

鹿塵抱著人往煙草深處走去,肩上被擰了好幾下,咧著嘴直抽氣。

不料腳下絆著草梗,身子一個趔趄,跌進草叢。

弟子們伸長了脖子,眨眼的功夫,人影便消失在遠處及人高的草叢裏。

突然一個黑影出來,擋住了小弟子們著急的視線。

“非禮勿視,你們的師父會回來的,隻是要承受一個妖族族長的那點念想。”

蒲蘇轉過身,弟子們發出“哇”的一聲驚歎。

黑色的青冥衣被蒲蘇一揮卷起一股風,黑色的看著十分冷酷的麵具,這裝扮帥啊。

“你是魔君?”

蒲蘇突然從羨慕的眼神裏找到一點久違的自信,抱著膀子,“是我。”

“你會變身嗎?”

……

“會嗎?”小弟子期待的星星眼。

“我又不是鐵甲小寶……”

“鐵甲小寶是什麽?”

蒲蘇長歎一聲,看向遠處。

獨有的,奇異的清香,伴隨著陌生的重量感朝李清童壓了過來。

鹿塵摘下麵具,他琥珀色的眸子沒有遮攔的灑下貪婪的光,掠過李清童濃密的睫毛,幽深靜謐的瞳孔,高挺的鼻梁,最後在那有些緊張的嘴角停了下來。

李清童悶哼一聲,被壓在肩膀兩側的手暗暗較著勁,鹿塵淡淡的眉目把李清童箍在視野裏。

“這個時候,不應該抱著我嗎?”

潮濕的氣息在李清童頸側的動脈上掠過。

李清童驟然睜大的漆黑的宛如夜精靈的眸子被溫熱的手掌覆住。

同時清甜的果香一絲絲帶著獨有的軟糯觸感融入他的味蕾……

李清童呼著氣,隻覺空氣都甜蜜到要讓人窒息,鹿塵眼中貪婪更甚。

“要我再說一遍嗎?”他壓低身子,在李清童耳邊輕輕嗬道:“抱我。”

他身上都是果子成熟時節獨有的香甜味道,空氣也瞬間旖旎起來。

李清童麵頰潮紅,看著頭頂伸向天空的植物。

仿佛能聽見它們拚命向上生長,想要觸摸更多陽光的渴望。

他跟它們一樣瘋狂,一樣渴望陽光和雨露,又一樣的不動聲色。

他沒有它們坦然,它們會為了養分爭風吃醋,豪不拒絕自然的饋贈,他卻會因為你內心的軟弱隔絕別人的愛。

坦然一點就好了,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心裏重複著。

雙手略顯遲鈍的從袖中滑出,順著有些冰涼的紗衣向上,攀附上修長的脊背。

他被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包裹著,終於開始肆無忌憚的坦然接受。

窒息的感覺一遍遍淹沒頭頂,眩暈到心髒都要***。

“嘶”

李清童緩緩推開鹿塵,摸著流血的嘴角。

“清童,我不是故意的。”鹿塵看著血跡有些驚慌。

“沒事。”李清童將嘴角的血跡抹幹淨,“我們該回去了。”

蒲蘇講到大壞蛋蠍子萊萊和蟑螂惡霸被會變身的鐵人打敗了好幾次後,才看見遠遠走過來的兩個人。

李清童看見魔君並沒有說什麽,略一點頭。

蒲蘇模仿著赤魘的聲音道:“我們也去望安城,順路。”

望安城是中陸貫通東西,鏈接南北的城池。

這個關卡曆來都是必爭之地,妖族雖然連敗,難保不會絕地反擊,背水一戰。

雖然他們在東城縱火吸引大批仙門前去救援,但仙門對聲東擊西的把戲已經屢見不鮮,有一部分仙門已經埋伏在望安城外。

李清童看著魔君遠遠的走在人群後麵。

“你真的打算與西域合作?”

鹿塵點點頭,“放心,我心裏有數。”

上次淩香殿前魔君肯來幫忙,李清童就感覺西域有跟中陸交好的意思。

隻是十三年前魔修被仙門驅逐到西域,如此深的隔閡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化解的。

現在魔修肯為了驅逐妖族來中陸幫忙自是好的,以後仙門和中陸的百姓容不容的下他們,還要另當別論。

入夜,一行人才趕到望安城外。

荒野寂寂,城中已經宵禁,隻有城牆上的士兵值夜換崗的哨音,還有城內打更人的木錘敲在銅鑼上的脆響。

已然快到三更。

護城河上的吊橋被鎖鏈拉著,偶爾在風中發出吱呀的機械聲。

護城河外幾公裏的山林裏,數十人影將身形和氣息掩映在月光下的陰影中。

少年炯炯有神的目光遠眺著望安城外東北方向的荒野。

那是妖族最容易入侵的地方。

修習之人聚精會神時通靈的耳目可以感受到荒野上飛沙走石的動靜,沒有一絲異常。

他們不知道師父為什麽要跟一個妖和一個魔修為伍,而且那個妖和師父站在一個樹幹上,身體不得不貼在一起。

魔君則抱著臂,靠著樹幹閉目養神,假裝察覺不到對麵不同尋常的氣息,腦海裏漸漸浮出一個俊雅又冷豔的麵目來。

鹿塵伸手環住李清童的腰,下巴從身後擱在李清童肩上,氣息均勻的呼在李清童耳後。

李清童抬手去扮懷裏的手,不料被那手指緊緊攥住,逃脫不得,氣的臉紅心跳。

李清童懷疑他是來攪局的,現在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

兩相爭執間鹿塵身體一僵,“別動。”

他話音剛落,李清童身邊一空,鹿塵已經落在數裏開外。

不得不說妖族的直覺和爆發力是驚人的。

李清童和蒲蘇立即跟了過去。

突然地震般的強烈震感使得大地為之一動。

遠處的荒野上竟似憑空出現一列妖兵。

巨型的妖獸,身體似一座小樓般大小,排山倒海而來。

一縷縷黑煙拖著長長的尾巴在空中流竄,是成百隻戒魔。

站在高處遠遠望去,巨型妖獸跟著黑壓壓的妖兵竟有數萬之眾。超大型的妖獸就有幾百,竟是比圍攻淩香殿時規模還要龐大。

潛伏在叢林中的各仙門見狀驚慌而出,粗略可以看出有上千人,這種數量的懸殊讓他們放棄了之前謀劃的種種策略,頓時數道信號煙嚎叫著衝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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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道求援的信號在空中炸開,大地瞬間亮如白晝,之後陷入更加深沉的幽寂。

蒲蘇隻覺頭皮一麻。

妖族怎麽可能在短時間內集結如此龐大的數量,就算魔狼和妖皇兩族加起來也沒有這麽多,而且跟中陸數次交鋒過後,妖族數量銳減。

蒲蘇抱著頭,感覺好像遺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原書中對一些背景的交代都相當模糊。

一定是他錯過了什麽重要設定。

但眼下顧不得那麽多了,硬著頭皮也要上了。

隻見妖陣的中間,不知道是虎是豹的巨型妖獸身上端坐著兩個人影,正是敖滄和狄彪。

隨著妖群越來越近,腳下的石塊都在震動。

空中土霧彌漫。

隻見一個妖獸將擋在身前的一抱粗細的大樹連根拔起,怒吼一聲,蒼翠的樹冠在空中盤旋著砸了過來。

蒲蘇被這一幕驚的呆住了。

仙門四散躲過,隻見一個黑色的身影突兀的立在原地,蒲蘇反應過來時,被一股衝擊力帶的滾進旁邊的草叢,翻滾了數圈才停下。

夜玄將人緊緊的護在懷裏,掀開麵具,看著咳嗽不止的蒲蘇,著急道:“蘇蘇,你怎麽樣?”

蒲蘇此時才生出一陣後怕來,整個人都有些發抖,“玄哥。”他一把緊緊的摟住了夜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