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鹿塵看著赤魘魔君坐在寶座之上,他魁偉的身形緩緩立起,閃著寒光的奇形肩甲和黑如玄瀑的長發顯得人更加冷厲威嚴。

赤魘身形一晃到了三人麵前。

冷不防一隻帶著些微溫差的手放在鹿塵的手臂上,脈門被赤魘的兩個手指輕輕壓住。

鹿塵眉頭一皺和蒲蘇遞了個眼色,這什麽情況?

蒲蘇示意他稍安勿躁。

鹿塵表麵雖然淡定,內心已經閃過無數思緒。

蒲蘇為什麽要救一個妖族首領,無論他是仙門弟子還是魔君麾下,妖族都應該是對手,除非他自身有什麽值得他們利用的價值。

但他現在不過一個尋常小妖的修為,能有什麽可值得利用的呢?

魔君眉頭一皺,看著花亓寒,隻道:“奇怪。”

花亓寒似乎料到魔君有此反應:“鹿塵體內的確隻有一個元神了。”

鹿塵聽懂了,難道他之前體內有兩個元神,死了一回,就剩一個,還失憶了。

到底是誰侵占了他的靈識,花亓寒和魔君卻避之不談。

蒲蘇隱約覺得能夠讓魔君和花亓寒這麽顧慮的,定然不會是普通的人。

“你們找我來就是為了我體內的元魂?”

鹿塵看看蒲蘇,最後目光落到赤魘身上。

赤魘回到寶座:“現在妖族群龍無首,就像一盤散沙,何不趁此已經將他們逐出中陸,永絕後患。”

鹿塵淡眉微蹙,他身上流露出一種自然而然又絕對不容忽視的氣場:“魔君忘了我也是妖族了吧。”

妖不要麵子的嗎?

蒲蘇找補道:“天哲與其他妖族自是不同,這都是你領導有方。人有善惡之分,妖族隻要加以引導也能憑自己本事修煉,畢竟得道,才是我們追求的。”

鹿塵點點頭,無可辯駁。

“你可願做這萬妖之王?”魔君神色沉靜的問道。

“妖族再戰下去,終究不是善終。”蒲蘇說著就將萬妖骨骨鞭遞了出去。

怎麽說蒲蘇救他一命,鹿塵一下子被架起來。

他要不做萬妖王,倒好似故意放任妖族胡作非為,可做萬妖王對他來說也沒什麽好處,不自由。

但等他反應時已經白袍加身了。

鹿塵身著冷白色的流沙袍,白色的麵具遮擋到眼下,額上的位置伸出兩支鹿角,跟蒲蘇第一次遇見時一模一樣。

蒲蘇很開心鹿塵成為他的合作夥伴,這樣他以後就不用自己在中陸瞎逛了。

他的目的就是要讓鹿塵成為萬妖王,統領妖族。因為鹿塵太不像個妖,他骨子裏有種散仙似的孤傲無爭,妖族在他手裏,才能保證中陸的百姓不再受到侵害。

現在他要幫助新的萬妖王建立威信,並扶他走上王位。

以防萬一,蒲蘇又厚著臉皮借來魔君的青冥衣和麵具。

還沒出門,隻見炎魔殿的廣場上幾個魔修被一股渾厚的法力彈飛過來,摔在殿前的石柱上。

仙門新任宗師竟然單槍匹馬攻進了烏殤城。

夜玄手持幽冥劍,站在炎魔殿前:“赤魘,把蒲蘇交出來!”

話音未落,一朵白色的花,懸空飛入大殿,落在赤魘魔君席前,眾人紛紛走到殿外戒備起來。

夜玄麵色冷凝,不容置疑道:“祭師大會那天,你不在西域,也不在烏殤城。”

低沉的聲音,有著極強的穿透力,當場所有人將話聽的分明。

魔君緩緩歎了一口氣,從寶座上起身,走到炎魔殿前,眾魔修紛紛圍在左右,魔君卻一揮手,讓眾人都退下了。

“是,那天我在中陸。”

赤魘麵不改色,看著殿外的人。

“確切的說,你在仙萊山下。”夜玄眼神十分冷漠的注視著麵前的男子,他雖然從未與赤魘打過交道,但卻忍不住一腔怒火,“有人看見你不是一個人離開的,你手裏抱著的人呢?!”

赤魘沒有回答,隻是從懷裏摸出一個東西,朝夜玄彈了過去。

一線靈光,劃著優美的拋物線,精準的落到夜玄麵前。

夜玄麵色一動,立即將那東西接在手裏,正是蒲蘇的戒指,他默然的神情顯出一分激動,隨後又是擔憂,沉聲道:“他人呢?”

“你走吧。”魔君語氣平平,沒有任何情緒,仿佛隻是平常聊天的語氣,“他現在不會跟你回去的。”

“我今天一定要把人帶走!”夜玄一字一頓,眼底盡是決絕,一絲橙紅光漸漸燃氣,將那灰藍的眸子籠罩在一片火海裏。

蒲蘇在寢殿換完了衣服準備去炎魔殿找鹿塵,路上竟是一個侍衛都不見。

他正自納悶,拐過牆角就看見震驚的一幕。

夜玄不知何時來了烏殤城,正禦著幽冥劍向魔君刺了過去。

“玄哥!”

蒲蘇疾呼一聲,手裏的麵具都甩脫了出去,一揮青冥衣,人化成一道影子護在魔君身前。

夜玄的劍尖眼看著就要刺進赤魘的胸膛,突然一個熟悉的麵孔擋住了赤魘的麵容。

夜玄劍來不及收,劍尖一偏,擦著赤魘的胳膊捅了過去。

魔君將蒲蘇一把扯開,竟是絲毫沒有躲避,劍光刮過,一股冉冉的血流灑在地麵上。

“魔君。”蒲蘇立即撲了過去,魔君捂著受傷的胳膊,額上青筋直跳,咬牙強忍著。

畢竟是被幽冥劍刺傷,花亓寒當即推開眾人,扶赤魘到殿內,給他止血。

夜玄的手輕輕發顫,剛才差點傷到蒲蘇,此時才回了神。

蒲蘇看著殿內的魔君,魔君示意他沒事,蒲蘇才轉身看著殿外的夜玄。

他沒想到夜玄竟然順著花香找上門來,他上次是去了淩雲宗,忍不住帶了些花回來當做念想。

夜玄看著身著青冥衣的蒲蘇朝他走來,臉上有些不解,但喜悅把所有的情緒都蓋住了。

“蘇蘇。”

他衝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蒲蘇,殿外的魔修看著抱在一起的兩人,臉上都是驚詫。

當他們看到夜玄的眼神後,趕緊散到殿內去了。

“玄哥。”蒲蘇推開夜玄,神色為難道:“我今天不能跟你回去。”

“為什麽?”夜玄一臉難以置信,隨即道:“你怎麽穿著他的衣服。”

見蒲蘇不說話,夜玄臉上又驚又怒,“是不是他有意為難你。”

“玄哥。”蒲蘇抬手封住了夜玄的唇,不想他再說下去,“不要這麽說魔君。”

夜玄一聽,簡直猶如五雷轟頂,他看著眼前的蒲蘇突然有點陌生,“你竟然護著一個魔頭。”

“他不是……”蒲蘇剛要解釋,就看見夜玄那怒極的眼神,已經不是能解釋的清了的。

“他是你父親!”

有那麽幾息,夜玄聽到這話毫無反應,隨後似是怒極反笑,竟然扯了扯嘴角,感覺蒲蘇在跟他開一個玩笑。

“我父親?我哪有父親,在他拋棄我們母子的時候,我就沒有父親了。”

夜玄雖然曾經渴望找到父親,但經曆了種種之後,這個一直缺席的人就成了一縷怨恨盤踞在他心底。

“玄哥。”蒲蘇扶著夜玄的肩膀,雖然他剛開始知道後也有點震驚,“魔君有他的苦衷,我不祈求你能原諒他。我現在能理解他,因為我跟他一樣也要暫時離開你了。”

“為什麽?”夜玄捧著蒲蘇的臉,雙手不自覺有些發顫。

“我想幫玄哥實現願望,因為,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蒲蘇說著,像是受了什麽委屈似的,哭了起來。

“我們一起。”夜玄擦著蒲蘇源源不斷滾落的淚。

“不。”蒲蘇果斷地搖搖頭,“玄哥你記不記得我們在西域的時候去過一個老頭子的商店。”

夜玄點點頭。

“我在破魔鏡裏看到,我把你殺了,因為我太害怕了。”

“怕什麽?”

“我經常做一個夢,夢裏你變成一個魔頭,殺了很多人,包括我。我太害怕這一切會發生,我隻能將你在變成一個魔頭前殺了。我不想這一切發生,你明白嗎?”

“這是夢,不是真的。”夜玄將蒲蘇攬進懷裏,“就算變成魔頭,我也會保護你的。”

“不。”蒲蘇搖搖頭,“你決不能入魔,玄哥,你快走吧,我不想讓人知道一個宗師和一個魔修在一起。”

“蘇蘇。”夜玄麵色一沉,“我帶你去與世無爭的地方,我們拋開這一切……”

蒲蘇從夜玄眼中看出了不在乎,而這正是他不想看到的。

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不在乎陷於苦難的生命,什麽都不在乎,這不正是原書中夜玄入魔的前兆嗎?

“玄哥,你聽我說,我會去找你的。等祛除了妖族,等這一切都結束。”蒲蘇推開了夜玄,定定的看著他,“在此之前你一定要答應我,好好做一個仙門宗師,保護好仙門弟子。”

“那誰來保護你?”

夜玄看到蒲蘇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和幻滅,突然不敢說話了。

“我會保護好自己的,請你相信我。”蒲蘇隻是平淡的道。

“那,我能來看你嗎?”夜玄眼中升起一些期待的光芒,“保證不被任何人發現。”

蒲蘇點點頭,這點他相信夜玄絕對可以做到滴水不漏,另一方麵,他也有私心,好不容易找到了夜玄的親,他自然希望他們的關係可以和睦一些。

有來往總歸是好的,他們已經這麽多年都沒有見過麵了。

鹿塵看著魔君被花亓寒包紮好傷口,雖然魔君是為幽冥劍所傷,好在隻是被劍光擦過,也並非要害,加上花亓寒的醫術,基本上沒什麽大礙。

他從殿裏出來,看見那天晚上蒲蘇想見未見的人,他周身一股逼人的氣場,鹿塵隻得繞到蒲蘇身後。

“咱們還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