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一黑一白兩個人影從旁邊過來,這時才看清了那個身著黑袍的人影竟然是魔君。

眾人麵上相互遞了個神色。

一個老修士突然將夜玄拉到一邊,跟蒲蘇故意拉開一段距離。

一眼不見,倆人竟然又悄悄靠在一起。

老道有些不滿的看著蒲蘇,定然是魔君往宗師身邊貼的。

他清了一下嗓子:“之前聽聞魔君有意與妖族合作,是不是站錯了方向?”

眾人交頭接耳,暗暗猜測,這話雖有諷刺之意,但魔君雖然站在仙門這邊,但難保不是和對麵一夥兒的,心下戒備。

蒲蘇裝出魔君鎮定的神色,和不屑一顧的語氣道:“眾位還是先想想怎麽應對眼前的局麵。”

這話說得不輕不重,卻有那麽一點四兩撥千斤的意思。

交頭接耳的細碎言語突然轉入沉寂。

說話間,妖族已經逐漸接近了。

地麵的震感越來越強。

千餘仙門弟子對上數萬妖族,而這些仙門中修為八重境以上的隻來十數個,其餘弟子修為高低不均,兩方實力很是懸殊。

“結七星陣!”

一個沉沉的聲音從人群後麵傳來,一個老者分開人流走了過來。

隻見泰華宗宗主神色持重,目光灼爍,徑直走到夜玄麵前,點頭示意,“宗師可願做陣首?”

夜玄略一躬身:“宗主嚴重了,我輩義不容辭。”

隨後泰華宗宗主連點幾名修士,皆是當前實力最強的。

其餘人便以此陳為中心,隻要陣不破,應該能擋一擋。

李清童立在陣前,鹿塵和蒲蘇一左一右護在兩側。

陣首的夜玄卻被幾個人推至金字塔般的陣型頂端,是整個七星陣的核心力量所在,也是承受傷害最多的,此位置非是修為一般人所能勝任。

妖群像洪水猛獸般襲來,巨大的爪子在地上拍出一個個坑,黃霧頓時鋪天蓋地,將人籠罩在土霧之中。

眾人沒反應過來陣前那個雖然穿著白色,但服飾與他們稍異的人是誰,就見那流紗的廣袖中揮出一截鞭子。

黑色的妖骨,一塊銜著一塊,周身閃著青色的光電,“唰”的一聲,宛若晴空霹靂,向妖群擊去。

為首的一頭巨型妖獸身子翻滾,竟將一側的小妖砸倒一片。

蒲蘇青冥衣一揮,柔軟的衣邊下飛出數道光刃,擦著一列列妖族的側頸劃過,非但沒有一擊即滅,反而順著妖群綿長的隊伍。從隊首一直到隊尾,光刃所過之處,鮮血四濺,直到消失在視野盡頭。

李清童當即禦劍在前,一招“萬樹飛花”,一把劍分化出成千上萬把光劍。

密雨流星般的光劍和黑壓壓衝過來的妖族形成兩股強大的對立場,甫一交鋒,斷劍和妖獸的肢體四濺紛飛。

即便如此,妖族的數量也是龐大的。

而且他們並沒有因為受擊而停下,早有規劃般,目標明確的直往前衝。

它們的目的很顯然。

——攻城。

一副佛擋殺佛的氣勢。

七星陣猶如一個護盾,擋住妖族的去路。

上萬的妖族,故意繞開這個擋在洪流中間的頑石,準備從兩側繞過去。

蒲蘇看著鹿塵和李清童去一側堵住後路,他和仙門則去了另一側。

青冥衣衣角利如白刃,旋開妖族的咽喉。

坐在妖獸脊背上的敖滄和狄飆飛身落在陣前。

相視一笑,臉上一股莫名的神色。

“今天就叫你們對妖族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敖滄手持妖刀,金屬的假手指在刀柄上用力一握。

妖刀上的刃光頓時**開黃雲,坎向七星陣每個人之間的鏈接處。

“噹”的一聲,妖刀被金色的光彈開。

敖滄咧嘴一笑,臉上神情越發猙獰,又是“噹噹噹”接連砍了數下,終於,一個人支撐不住和眾人失去了鏈接。

旁人自顧不暇,見敖滄執意破陣,竟是一點忙都幫不上。

狄飆見狀躍躍欲試。

夜玄強行從陣中掙脫,一把幽冥劍橫掃過去,狄飆猝不及防,被擊的向後退了數步,跌倒在地。

這時不光夜玄,所有人都察覺到敖滄的異樣。

他比以前強大了很多,而且是極為迅速和成倍的強大。

“聽說你當上了仙門宗師是吧,那就讓我看看你的實力配不配得上手裏那把劍!”

敖滄揮刀就砍,直接硬剛內力,渾身一股勢在必得的氣勢,看來非要把幽冥劍奪過來不可。

“你越是想要得到它,就越是隻能看著同族用鮮血為它獻祭。”夜玄瞳孔一收,一股強大的氣量逼到劍身,幽冥劍刃卷青光,揮出一道青色的光焰,驟然砍上敖滄手裏的妖刀。

一霎的交鋒,竟然崩裂出巨大的能量,一陣爆炸聲響起,將附近來不及躲閃的妖族炸飛出去,殘肢紛紛落在樹梢和草叢,一片血雨。

又是幾場激烈的交鋒,刀光劍影刮過的地麵早已溝壑縱橫。

敖滄的妖刀陷進泥土,扶著刀柄半跪在地,身上青筋暴起。內力急速消耗後,喘著粗氣,鼻梁到額上的長疤因為暴怒而猙獰的表情,彎彎曲曲的抽搐著。

他永遠不知道夜玄為了適應幽冥劍的妖氣,不僅用自身的靈元喂食它,又有多少個日夜被它的反噬折磨。

夜玄可以容忍他不是最適合用幽冥劍的人,但他一定要證明沒有人比他更能發揮出幽冥劍的潛能。

七星陣上的人剩下五個,一個比一個驚異的看著夜玄。

沒有人能理解一個仙門的人為什麽將妖族的聖器用的這麽淋漓盡致,也許他們心中隱隱有個想法,夜玄可能真如傳言所說是夜寒煙和妖族生的孩子。

但他奮不顧身的行為所有仙門都是看在眼裏的,他的確為了抗禦妖族連日奔波,也總是第一個衝鋒陷陣,第一個趕場支援的。

震驚之餘,便隻剩下一片沉默。

夜玄抿了抿濕熱的嘴角,才發現口中一股血腥味。

沒人發現他低垂的眼眸中漸漸淡去的紅光,他別無選擇,因為這是他母親曾經的榮耀,他要以此堵住悠悠眾口、震懾仇敵。

讓他們永遠記住十三年前,也有這麽一個女子,跟著他做著同樣有意義,卻被加之汙名的事情。

幽冥劍斜入土中,兀自發出震顫的餘音和炫人的光芒。

逼人的氣勢將周圍的氣壓驟然拉低,來自萬妖王的威懾對妖族依然有用。

敖滄捂著憋悶的胸口,半晌才吐口一口淤血。

狄飆衝過去,“你沒事吧?”

敖滄噴怒的擋開他,對著夜玄道:“遲早有一天,你會跟你娘一樣,死在妖族手上。”

他狠狠的詛咒著,隨後揚天發出一聲怒吼:“給我攻—”

突然妖群變得躁動起來,力氣也脹大數倍。

千餘人在麵對數量龐大的進攻時,有些力不從心,按下葫蘆浮起瓢般左支右拙,像連不在一起的沙包,被妖群瞬間衝散。

“玄哥。”蒲蘇逆著妖群跑到夜玄身邊,“你沒事吧?”

他剛說完,夜玄忽然身子一軟,力氣卸的一幹二淨,暈倒在蒲蘇懷裏。

眼看著妖群像開閘的洪水,奔湧前進,**。

支援的仙門還沒到望安城,就見城牆上黑壓壓的爬滿了妖族的小兵,望安的結界被突破。

一夜之間,妖族占領了整個城池。

上萬百姓遇難。

這是數月以來,仙門敗的最慘的一次。

此役過後,很多仙門弟子戰死或下落不明,連宗師也不見人影。

蒲蘇圍在烏殤城偏殿外,來回踱步,偏殿內花亓寒已經進去了幾個時辰。

魔君道:“別太擔心了。”

蒲蘇忽然想起他這樣隻會讓魔君也不安,強忍著安靜下來。

“戒指的事是我一開始瞞著你,因為我還不知道怎麽麵對他,所以當我知道你能通過戒指感應到他的時候,我就擅自把它給封了。”

魔君難得一副歉疚神色,蒲蘇怎能承擔的起,趕忙道:“魔君別這麽說,我理解你。”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蒲蘇看著魔君的神色,“那晚我去你房間偷……青冥衣的時候,看見了纏靈玉。”

魔君麵容平靜,看來已經不介意這件事了。

“纏靈玉是兩個人心意契合之人結出的,隻有原主人才能修複。我以前以為是花前輩修為過人,現在看來他隻是醫術過人。”

蒲蘇看著魔君。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結玉之人還活著,而他之所以憑空消失了似的,可能他跟我一樣,有不得已的境遇,所以他隻能用魔君的身份活著。”

赤魘那不善流露任何情感的眸子一閃,一些塵封的情緒掠過眼底。

這是房門軋然開啟,花亓寒從裏麵出來,搖著頭。

蒲蘇立即圍了過去,魔君皺著眉,問道:“怎麽樣?”

“怎麽樣?!”花亓寒挑著眉梢,一顆痣靈動的往上一仰:“入了魔嘍,你們父子還真像,都是年紀輕輕的時候,執念深的……”

“你說什麽?”蒲蘇突然衝過去,一把抓住花亓寒的前襟,“玄哥入魔了?”

花亓寒一驚,頭上的發簪都被搖歪了,他緩緩別開的手:“話要聽完,我是說差一點,差一點就入了魔了,但是有我在……”

蒲蘇一道虛影晃過,人已經進了偏殿。

花亓寒皺皺眉,“現在的孩子怎麽一個個都這麽瘋魔了似的。”

“還不是你話說一半。”

“接下來可沒我什麽事了,早晚一次靈力入體養著吧。”花亓寒拍拍袖子背著手走了。